寻找撒旦传人－－魔鬼撒旦致斯皮尔伯格先生公开信

你祈祷一生，上帝也未必显灵；但魔鬼却无处不在，每求必应--只要你勇于将灵魂牺牲.
--撒旦征聘启事

尊敬的斯皮尔伯格先生：
我这会儿在一个纯私人的地方给您写信。我知道您忙的很，恰巧我也如此。但这会儿我难得有空，我正把纸垫在膝盖上给您写着--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姿势比这个姿势更能表达我的敬意.

您也许不知道我是何许人也,事实上我们是邻居,我就住在您隔壁.我的意思是我们离的很近，您的地方是好莱坞的“梦工厂”，我的地方--人类管它叫地狱。是的，这儿也是个造梦的地方。

我说的隔壁是指您的地板下面若干尺的地方。您不必怀疑您的地下室，事实上我这儿离岩浆更近一些。

这样一说，您多半知道我是何许人也了。本人撒旦，算起来你我应该是同行。您不必费神回忆那些您根本不愿意记住的熟人了，我未必出席过奥斯卡，也没有参加过什么高级party，您离婚、结婚老婆生孩子我也没送礼，我这儿正反腐倡廉呐，我作为领导当然得起表率作用。我一向不齿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和相关的那一套。当然我并不是指您，您是个艺术家，艺术不能让穷光蛋搞，比如说梵高之类的；我认为毕加索干得不错，从他的画展回来，我再看我孙子尿的床单就顺眼多了。

--算了吧，以后我们再谈绘画问题。我刚才说了，我们是同行，我的意思是，我也是干导演的。当然，我的作品比较有争议，影响也还是有的，票房也不差。只是地府跟您那有区别，我收的是冥钱，在中国也叫纸钱，不能电汇、邮汇什么的，只能“烧”汇，也就是烧着了之后结算。
这样一说，您大概猜出点眉目了。本人撒旦的战争片很有名。[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您眼里是否算得上经典？至少主角希特勒的演技还不赖。他是我的得意弟子，并且已证明他有能力掀动人类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暴力事件，他算得上地狱的摇钱树了--你知道死得人越多烧纸钱的人就越多。这道理好莱坞早就懂了，你不也是好暴力这一口吗？汤姆·汉克斯和一群美国兵在奥哈马海滩上那一段“血泊沐浴”我认为拍得很有创意。妈的，我亲爱的宝贝希特勒就是打这场战斗之后走向完蛋的！

现在，您该知道我给您写信的目的了。自从希特勒魂归地府之后，我就再没有拍出什么象样的东西。事实上轰掉自己脑袋那个场面我的剧本里根本没有，您认为他的情妇爱娃跟着他香消玉殒很煽情吗？实话说，我犯了错误，我没拍下这一段！否则片子在暑期档上映一定是票房冠军--希特勒轰掉自个脑袋，加上一个女人陪葬，撒旦“暴力美学”，它一定会是全人类的节日。

--是的，我并不在乎谁毁掉我的摇钱树，那不是任何人的错。尼采说上帝死了，那么谁的小命还值钱呢？

我写信给您的唯一目的，是想让您为我推荐几个够格的演员，成为撒旦的传人。我知道好莱坞对本人挺有兴趣，一直有同行在拍以本人及本人化身或代言人为主角的戏，我对好莱坞如此垂青在下十分欣慰和自豪。不过，撒旦以为，以艺术的眼光看，其中烂片居多。我想堂堂的魔鬼撒旦--一个在《圣经》中与造物主共同创造世界的真神，被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以“好莱坞式的自命不凡的幼稚思维”给歪曲、误导甚至恶意丑化了，这种粗暴践踏“鬼”权的行为已经得到整个地狱全体魔鬼们的一致谴责，并声明保留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权利。而对于其中罪大恶极，惟恐天下不乱者，我以撒旦的名声担保--他们必会受到惩罚，在他们死后，撒旦将拒绝他们入境--让他们到天堂见上帝去吧！

当然，对于那些能够迷途知返，回心转意者，本人也决不会让他们在秋后买单。我欢迎他们重回地狱的父亲怀抱。

我刚才说了，想让您推荐几个够格的演员，以使魔鬼之火能在人间传递下去。我认为您应该重点考虑新人。实话说，我在好莱坞搞过一次征聘活动，成名的人物我基本都看过了，结果并不理想。

那天第一个来的是迈克·泰森。他嗓门很大，先一拳砸烂了桌子，接着咬掉了牛头马面的耳朵，他说：“扮魔鬼舍我其谁？你们不打算招个拳王吗？”我对他说：“你顶多算是个畜牲，我们不缺把门的，至于说到拳王，你也是个过气的。”这混蛋一拳打来，被我用钢叉架住，我说：“你在卧室放摄影机干吗？”他说：“以防老婆告我强奸。”我说：“魔鬼还需要硬来吗？”这混蛋立刻痛哭流涕的走了，他说他是被女人冤枉怕了。

可怜的家伙，他不知道女人是撒旦最好的武器。从亚当和夏娃那会儿起，我的使者--一条蛇就让夏娃尝了禁果，爱情和欲望同时诞生，那是撒旦编导的影史第一部爱情片.女人是什么？女人是魔鬼带给男人的诱惑，世界因此繁荣。
之后，我又打发走了史泰隆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汉，我说：“魔鬼首先要有智商。”那个叫史瓦辛格的日尔曼人其实外型不坏，但他那部[末世浩劫]实在烂得可以，那里面的撒旦像个试管婴儿。

另一个叫布鲁斯·威利斯的家伙好象是个退休警察，衣着极没品位。去年他好象跟一个小孩研究过鬼魂，自称对地狱有所认识。我让他背诵歌德的《浮士德》中梅菲斯特（本人的德文名字）的一段自述，他问我歌德是谁。

这个家伙走后来了一个风骚娘们儿，她坐在我桌前的椅子上，点了一只烟，把两条光滑的大腿那么一搭，差点让我窒息过去。
然后她把《浮士德》那一段背的滚瓜烂熟--
“我是常在否定的精灵！/这自有道理；因为生成的一切/总应归于毁灭；/所以，最好不如不生。/因此你们所说的罪行、破坏，/总之，所说的恶，/都是我的拿手杰作。”

它吐了个烟圈，接着说：“‘我是黑暗的一部分，光本来生于黑暗。’--够了么，撒旦先生你还挑剔什么，挑剔我吸烟？”

我说够了，我嗓音沙哑，已经开始想入非非。这时从她的裙子里“咣铛”一声掉出个冰锄来，我立刻惊出一身冷汗。我父亲对我说过：有些女人是魔鬼也碰不得的，她会榨干你身上最后一滴血，然后用冰锄把你分尸，冲进马桶里。我想我大概遇上了这样的女人，她智商明摆着比我高0.5分。

“我讨厌抽烟的女人！”我以魔鬼的意志大吼一声。

又是一个女人！我头要大了。她好象刚从床上爬起来，我有点不信她能穿着内衣裤走过6条大街到我这来。他唱起歌来，名叫《宛如处女》，歌词很棒。接着又来一曲《与麦当娜同床》，舞姿不堪入目。她喘着气问我是否可以成为地府的第一位女王。我花了10分钟考虑这件事，最后拒绝了他： “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您，麦当娜小姐，您是位真正的天使。”我说：“依我看，您应该去天堂才对。”

她显得很伤心，不过临走时还是感谢我的规劝和指点。后来她果然去了天堂。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听说她在一家夜总会里唱歌，后来嫁了人，那天，她宛如处女一样体面。

--对不起，我有点伤感。也许我该对她说“我爱你，期限是一万年”这句话
。
接着说我在好莱坞这次见鬼的遭遇吧。
周润发来了，他在好莱坞混得不太开心，我相信在地府他一定会重新潇洒起来，因为连我的床头也贴着他的海报。事实上，要不是他忙着为我的那些小鬼们签名，我也许就可以结束这次招聘了。但他老婆进来把他拉走了。唉，男人为什么要娶老婆呢？
我有点绝望了，看看到我这儿来的这些人吧：
尼古拉斯·凯奇，他问地狱是否有能赊帐的廉价酒馆。
约翰尼·德普，他还没进我的门就被个小妞勾走了。
西恩·潘，我们本来约好了时间，但两个钟头之后警察局给我打电话，问我是否愿意为他交保释金--他把跟着他的两个狗仔记者的脑袋打爆了。
我怎么能把事业交付给这些人？当然那个叫布拉德·彼特的曾使我心动，我从没见过哪个男人有如此惊心动魄的魅力，实际上我并不在乎他结婚了，但我的秘书翻出了他的底细，中国有本装酷的电影画报说他是“性感的基督”我悲叹了一声，我怎么可以把撒旦的买卖交给一个基督？
我觉得受到了身心的双重打击，也许我应该去看一位心理医生--魔鬼总是心想事成--霍普金斯博士拎着一瓶红酒来了，他是个绅士，诚恳的邀请我分享他的美酒。“你的问题是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博士温文尔雅的说，“但你如何就着别人的灵魂下酒？你应该追求更实在一些的享受。”我有点启发：“你有何高见？”他给我斟上酒，看着我说：“我们做个交易，我把灵魂给你，你把你的内脏掏出来咱们现在就吃了它。”--说实话，我认为这交易不公平，我喜欢我的内脏。

我接着送走了萨达姆先生，他各方面都够格，且大老远偷渡过来不容易，但我在最后签约的刹那发现这位元首实际上对我地府下面的石油更感兴趣。您知道，送走他更不容易，直到我请来美国警察，他们行动迅猛，把那家伙赶回了沙漠。我知道我领土上的石油很有号召力。

后来，我终于盼到了三位大人物。作为一位导演，我认为这是三位可以让整个世界变得像地狱一样酷的天才。
“魔鬼最大的诡计，就是让人相信他根本就不存在。"凯文·史派西说出了他的创意。我让他小声点，我认为他没必要把魔鬼的真相无条件地说出来。当然，我认为这个家伙在[普通嫌疑犯]中扑嗍迷离的步伐和表情达到了神鬼莫测的高度。而[七宗罪]是典型的魔鬼替天行道的壮举，他干掉了每一个罪孽之人--包括他自己，都堪称撒旦的梦幻赞美诗。我有什么理由不选他呢？--我看了[美国美人]！他居然面对送上嘴的小妞退缩了，最后还被一个同性恋轰掉了脑袋，他怎么能如此自甘堕落！
罗伯特·德尼罗。我们握手时这个黑色大帝撇着嘴角，坐下后他一言不发，直到我问他是否对我开的价钱满意时，他才说：“你在跟我说话？”然后他拔出手枪照撒旦的胸口开了两枪。我倒下后听见他说：“有人付了更高的价钱，让我取你狗命。”--这个出租车司机，猎鹿人，愤怒的公牛和永远的老大，他弄错了，撒旦的命不是狗命，而是猫命，我还有八条命，当然我不想再见到他八次。
那位短小精悍的老酷哥进来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让手下搜了他的身，“帕西诺先生，或者应该称您教父？”我说，“我不会让您去厕所的，那儿的水箱后面也没枪。”他笑了起来，说：“我闻到女人的气味，麦当娜刚才来过？”我说：“是的，但所有应征者中，您的[魔鬼代言人]最让我信服，但我不喜欢它的结局。”他笑了笑说：“假如你做导演，好莱坞就可以颠覆世界。”我说：“是的，我喜欢好莱坞，每次来这里我都有宾至如归之感。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地方能同时成为天堂和地狱.”这位教父摊摊手：“这就是你无法成功的原因，魔鬼的儿子并不想成为魔鬼，就像耶稣会被弟子出卖。”
“什么意思？”我被这个意大利佬弄糊涂了，“您打算告诉我什么？”
“人心既是地狱，所以上帝没有仆人，人心亦是是天堂，所以魔鬼没有灵魂.”
天呐，他说出了魔鬼和上帝共同的心痛！我大叫一声，连人带椅翻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天堂也传出一声悲哀的叹息。
很久以后，我苏醒了,那阵我感到心力交萃。我听见整个世界铺天盖地的祈祷之声。卑鄙的人类，他们怀揣恶念，私欲贪婪，却总梦想用上帝粉饰灵魂。
就这样，我暂时放弃了寻找，当然，当我走在好莱坞星光大道上，我突然醒悟过来：真正的撒旦传人是不会来应征魔鬼的角色的，他们已经让这个世界充满梦幻色彩了。不是吗，即使我永远也得不到灵魂，但谁有我的仆人众多呢？
比方说您，还有比尔·盖茨和克林顿--历史已经无可辩驳的证明--得到上帝眷顾的人，最有可能成为魔鬼代言人···

--好了，敬爱的斯皮尔伯格先生，现在，我该结束这封信了，因为我在这儿蹲得太久了，但是我遇到了一个麻烦，如果我把这封信给您寄出去，那么我就没有手纸了。
上帝啊，我如何从这卫生间里走出去？

以上文章转自2000年《看电影》杂志,著者:范皓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