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看的文章(ZT)

JIANGDOU

如果在现实当中，有人说要强奸她，她多半会立即从最近的桌子上抄起一个烟灰缸狠狠砸在那个人的头上。

　　可在 QQ 上，那人说：我真的是个坏人！在心里有过无数次想要强奸你的念头！可她还是丝毫没有生气的感觉。

　　每次聊天，那人总会随手给她取些恶俗的称呼，例如色鬼、白痴。她明明知道不好，可每次还是忍不住回话给他。

　　

　　他们是在一个文学网站的论坛里认识的。他来到这个论坛是为了扬名立万，为了多挣些稿费。而她仅仅是因为老公到外地出差，找点事情来排遣寂寞。

　　这个论坛象所有的论坛那样鱼龙混杂，充斥着来自天南海北的过客。因为她是个认真的读者，凡是觉得好的作品都喜欢煞有介事地评论一番，于是交到了不少朋友。

　　他则不同，发完帖子就走人，从不逗留。而且每一篇文字里几乎都夹杂着黑暗、丑恶和无奈地喊叫声。看他写的东西会让人感到压抑、憎恶，但似乎又隐隐潜藏着什么。他代表的是一种邪恶的风格。

　　按理说，象她们这样不同的人，是不可能认识和交往的。可任何不合理的事到了虚拟的网络上，居然都变得可能了。

　　那一次他写了一篇名叫《雨夜屠猫》的小说挂在论坛里。小说讲述了一个平庸的中年男人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由于内心压抑已久的愤怒突然暴发，用修理花草的剪刀将一只叫春的母猫活活生剪死的故事。

　　他的贴子在论坛里贴出后，遭到许多网友的批评。有的说作者没有人性、变态，有的说内容令人恶心。她复了贴说：为人性感到悲哀！他再回复说：人不过是情兽！接下来，她把自己的 QQ 号留了一个给他。从此就算真的认识了。

　　

　　他是一个已婚男人，家里有一个女人和两只猫。

　　他的女人和他的猫决定了他每天必须把大部份业余时间耗费在厨房和菜市场。于是他上网的时间通常在夜里 11 点左右。

　　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们总是匆匆地擦肩而过，偶尔聊上两句。那时候她最多的不是和他探讨作品或者人性，而是谈他的名字—食尸者。

　　她说：你为什么不叫乌鸦？乌鸦就是食尸者呀！

　　他说：因为我不会飞。

　　她又问：在网络上你不能装得可爱一点吗？反正我又不能验证。为什么非要给自己取这么难听的名字呢？

　　他反问她：你每天在菜市场看到的，在嘴里边咀嚼的，难道不是动物或者植物的尸体？

　　………

　　和他聊过这个话题以后，她好长时间都对食物感到恶心，吃任何东西似乎都会闻到一股尸臭味。与此同时，一种强烈地好奇又推动着她翻出食尸者所写的东西来看。然后，在夜里等着他上线，对他写的东西作一个透彻评析。

　　他写的东西，让人说不出好坏。只是在阅读的过程中，不知不觉让思维也随着文字滑下去。在那些沉闷的叫喊声里，她能够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在人群中挣扎，然后被淹没。

　　到后来，她害怕自己也被淹没，不再看他写的东西。只是和他在显示器的光晕下谈论一些比较轻松的话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夜里 11 点上网、开ＱＱ、和他聊天成了她的习惯。尽管这个男人说：如果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强奸你，然后抢走你身上所有的财物。可这个男人文字里包含的那些东西，总让她不能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每次看到他的ＩＤ，她都会从心里涌起一股暖暖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兴奋，很恐惧，同时又让她有种罪恶的感觉。

　　因为她，也是个已婚的女人了。

　　和他聊天的时候，她喜欢一支接一支地抽那种细长的“七星”牌香烟。少女时代，在宿舍舍友们的鼓动下她第一次抽了这种香烟。自那以后，她就喜欢抽这个牌子的香烟，喜欢把香烟夹在细长的手指间，对着镜子，打上不同颜色的口红，比出各式各样自己认为优美的抽烟的姿式。

　　然而现在，她抽烟不再那么花哨了。面对着显示器发呆的时候，敲击着键盘的时候，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她觉得抽烟不是一种对自己的惩罚，不是一种情感的渲泄，而是一种复杂到她无法描述的感觉。

　　老公从外地出差回来，发现烟灰缸里积得满满的烟蒂，什么也没说。坐在深蓝色的布艺沙发上，随手递给她一只香烟。她把烟夹在指节上吸了几口，吐了一个烟圈，又把将它在烟灰缸里掐灭。她觉得没有抽烟的感觉。她发现自己只有对着电脑的时候，才象在抽烟。

　　

　　老公回来仅两个星期，又开始了新的出差生涯。

　　在家的两个星期，老公从影碟店租了一大堆她喜欢的经典老片陪她一起看。可每到夜里 11 点，她就会变得烦燥不安，想要上网，想要抽烟，想要对着电脑一端的那个男人发呆。

　　老公的前脚一走，她立即打开电脑上网。在一个网络书店买了几本特价书，逛遍国内所有的时装站点后，终于捱到了 11 点。

　　到 11 点，那个男人的头像果然亮了起来。他们开始聊天，和两个星期前一样地云山雾海。

　　她一边查看论坛里的贴子，一边问他：你相信相信所谓的网恋？

　　他淡淡地说：无聊了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最近抽烟抽得很凶，明明知道不好，可是想戒又戒不了。

　　他说：何必东扯西拉呢。我知道你喜欢我。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她又开始沉默，点上一支烟：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但我每天晚上都想看到你的名字。看到你的名字，心里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可真的看到你的名字，我就想抽烟，就有一种负罪的感觉。

　　你背叛了你老公还是和我上床了？他说：为什么要有罪恶感呢？不过是因为距离的阻隔，在你的心里产生了一些美丽的幻象。许多人都会啊！可如果真的给大家机会，让我们上床做一次，也许反而会令彼此大失所望……

　　把话说明白了，她忽然间很轻松。原来成年男女之间的爱情是可以这样探讨的。以前，她从来没有想到过。

　　和他淡淡地聊着天，看着烟雾弥漫在书房里，象说着别人的故事那样谈着自己的爱情。一篇名叫《戒烟如你》的文字偶然落入了她的眼帘。

　　那个叫叶听雨的作者，在文字里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的女人。为此，他打破了多年来不抽烟的习惯。在想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就点燃一支香烟，然后坐在窗前一遍遍地听江育恒的老歌《戒烟如你》。

　　叶听雨文字里的彷徨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她感觉文字里的叙述仿佛全部都是她心中所想，但却无法表达出来的，仿佛全都是为她所作的一样。

　　第二天，她用午休的时间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大音像店，去找江育恒那首名叫《戒烟如你》的老歌。但那首歌真的太老了，任凭她怎么努力也没有找到。

　　

　　和那个男人大胆而裸露地聊了一次以后，她感觉好了许多。再看见他的时候，渐渐淡了那种让她感到温暖的感觉。

　　在网上遇见时，他们又恢复到刚刚认识那会儿的样子。匆匆地聊上几句，然后他发完贴子下线，她继续评论朋友的文章。再后来，那个男人悄无声息地从这个论坛消失了。

　　在那个男人消失之后，她还是保持了在夜里 11 点上网、开 QQ 、抽“七星”牌香烟的习惯，但她抽烟的数量明显地减少了。

　　经过一位网友的介绍，她如愿以偿地从一家音乐网站下载了《戒烟如你》的 MP3 。偶尔看累了贴子，说了累了话，就靠在电脑椅上闭着眼睛静静地听那首老歌，然后平静地回忆一些旧事。

　　一年以后，她在论坛里已经算元老了，一位非常投缘的文友也做了论坛的版主。所以当那个版主朋友要结婚的时候，把自己的 ID 和密码告诉了她，委托她代管论坛一个月的时间。

　　做论坛的版主可以删贴、荐贴，可以查询网友的地址，让她感觉很兴奋。不过这种兴奋，很快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去了。她还是喜欢默默地看别人的文字，偶尔评论一下。

　　一天夜里上网，窗外飘着细雨。她在音箱里放着那首老歌，忽然间又想起了叶听雨的那篇《戒烟如你》。

　　她在键盘上轻轻地敲打出作者的名字，再搜索出那篇文字。她忽然发现写《戒烟如你》的叶听雨和给这篇文字作回复的食尸者竟来自于同一个地址。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叶听雨的文字，为什么会令她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动。也明白了叶听雨虽然也抽过烟，但已经完完全全地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