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尤其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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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解放

  “我为谁扛起抢”贫穷和愚昧是旧中国的一对孪生畸形儿,周而复始地生产愚
昧和贫穷。

  没有土地的农民不可能拥有文化。没有文化的人,可以是勤劳的,却很难谈甚
麽智慧。而极端的贫困,又把他们固有的热情消耗殆尽,他们把虚汗洒在土里,把
生命埋在土里,也把那点对幸福的追求和幻想,在泥土中化为灰。从皇帝到军阀都
唱著一支《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歌,愚昧从来都是统治人民的法宝。没有人告
诉他们为甚麽要来到这个世界受苦受难,告诉这一点比给他们一支枪更可怕。

  历史的强者和智者的共产党人,不但给了农民土地,还解答了这个“为甚麽”



谁养活谁

  最艰难的时刻,常常能提出并解决最关键的问题。

  做为主力纵队中的主力师,3纵7师1946年逃亡1570人,其中党员181人。就是说
,每四个人左右就有一个开小差的。

  一个从未有过的可怕数字,一个生死悠关的严峻问题,斗争环境、性质、任务
和对象都变了,政治工作新的突破口在哪里?

  共产党人在苦苦思索。

  一次,7师政委李伯秋、宣传科长吕村夫和20团政委胡寅,谈起在山东控诉日军
暴行,激发部队报仇雪恨,很多青年当场报名参军的情景。四平撤退後到柳河整顿
,李伯秋明确提出要搞阶级教育,解决为谁当兵,为谁打仗的问题。

  诉苦运动首先在7师兴起不是偶然的。因为南满斗争艰苦,受“最後一战”影响
最重。20团9连做为诉苦教育的典型应运而生,也不是妙手偶得。因为9连是个非同
一般的连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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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0多人的9连,清一色新军装、牛皮鞋、皮帽子,清一色九九式步枪,腰间挂
个日式子弹盒,还有个轻机枪班。瞅着令人振奋不已,再看那人可就泄气了,立即
会想起那句“驴粪蛋子面上光”。

  9连是“八·一五”後,由本溪和抚顺暴动的“特殊工人”组成的,大都是中条
山战役中被俘的国民党官兵。老百姓都“想中央,盼中央”,这些人能不想,不盼
?沙岭战斗,9连两个排埋伏在一片坟地里,距敌100多米,都是老兵,军事技术蛮
好,却只听枪响,不见人倒。那枪大都是朝天上放的。国民党打国民党!是有点下
不了手。

  赵绪珍从炮兵连调到9连第一天,就有老乡上门告状,说有人偷了他的老母鸡。
赵绪珍让副连长晚点名时讲讲。副连长正讲著,黑影中一个大个子喊:你瞎嚷嚷个
啥呀,谁说老子偷鸡了?副连长说:你骂谁?那个大个子挥拳就打,副连长掏出匣
子枪,被大个子一脚踢飞了。

  偷鸡摸狗,买东西不给钱,借东西不还,损坏了不赔。还赌钱,磕头拜把子,
拜“三番子”(一种封建迷信组织)。认房东乾爹乾妈,和女人打浑骂躁。还逛窖
子,嫖女人,批评他,他不服:她要钱,老子有钱,两厢情愿,公平交易,犯哪条
子纪律?

  第一次上课,讲形势,讲以斗争求和平。赵绪珍在上边讲,有人在下边骂:这
小子一定是个老共产党,得盯往他!讨论会闷了半天,站起来个打副、长的王福民
。嘴上叼支烟,耳朵上夹支烟,大金牙一呲,张口就是一个“操”:和平?毛、蒋
不死,(尸吊)辈子也和不了。他俩死一个嘛,能和平。

  四平撤退後,有人说:不行了吧?还是人家“正牌”。沙岭战斗中,蹲在工事
里抱枪不动的房天静,编著快板发“牢骚”:当兵别当八路军,受苦受累又受穷,
死了落个臭哄哄,招来一群绿豆蝇。王福民打仗像条汉子,这时又熊了:为人不当
差,当差不自在。干这穷八路,打不死也累死了。老子不怕枪,不怕炮,就怕一天
一夜不睡觉。

  沙岭战斗後,指导员开小差了,调来赵绪珍。现在连长又带头不辞而别,一天
晚上跑了22个,给养员把全、菜金席卷一空。

  9连要黄铺了。

  柳河整顿,师里布置拥政爱民教育,出了17道题。有道题是:有人说穷人养活
富人,有人说富人养活穷人,你认为哪个对?

  赵绪珍老人说,那时人没文化,肠子不拐弯儿,讲课搞教育得直来直去讲实的
。讲甚麽是共产主义,社会主义,现在的指导员会马克思怎麽说,列宁怎麽说,大
三条,小三条,左三条,右三条,念上十几页稿纸。那时候指导员没有这“水平”
,就讲共产主义是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种。其实这还是个阶级教育
。只是这样搞缺乏形象,对不上号,不著边际。“谁养活谁”这个问题就不一样了
,再没文化,再笨,也能说几句。

  有的说富人甚麽活不干,却吃香的喝辣的,是穷人养活富人。有的说富人不租
给你地种,你喝西北风?有人说他闯关东要冻死了,一个财主把他架到家里热炕上
,给饭吃,又给活干,这不是富人救了穷人又养活穷人吗?有的说穷人和富人是互
相养活,谁也离不开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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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说穷富都是命,前生就住定,有钱人是有能耐,坟埋
得好,谁也不服谁,争论得热火朝天。

  一天,晚点名唱了支《谁养活谁》: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看一看,
    没有咱劳动,粮食不会往外钻。
    耕种锄割全是咱们下力干,
    五更起,半夜眠,一粒粮食一滴汗,
    地主不劳动,粮食堆成山。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瞧一瞧,
    没有咱劳动,棉花不会结成桃。
    纺线织布没有咱们呀干不了,
    新衣服,大棉袄,全是咱们血汗造,
    地主不劳动,新衣穿成套。
    谁养活谁呀,大家来说一说,
    没有咱劳动,哪里会有瓦和砖。
    打墙盖房全是咱们出力干,
    自己房,二三间,还有一半露着天,
    地主不劳动,房子高又宽。

  不知是就把它当支歌了,还是唱多了不新鲜了,反正唱的没觉出甚麽,一些“
卖呆”的老乡听出滋味儿了:八路这歌唱到咱心里去了。

  第二天上课,大家挺奇怪:指导员抱件破棉袄,一领破席头,一个讨饭瓢,旁
边还站著个老大爷,这是干甚麽?

  老人的苦,把100多条汉子的苦水引发了,一个个哭成了泪人。

  房天静成了忆苦典型:俺16岁叫小鬼子骗到本溪下煤窖。俺娘从山东来看俺,
断了盘缠,把三弟卖了25元钱。到本溪俺娘病了,就那麽眼睁睁看著俺娘死了。俺
哭啊,哭有甚麽用?穷人没有钱,富人谁管咱?俺这个穷小子却坏了良心忘了本,
打仗不开枪,真是个混蛋呀!

  王福民跺著脚哭:俺也是个穷小子呀,却盼蒋介石来,要干“正牌”,蒋介石
来了还有穷人的好呀!过去瞎了眼,现在心里亮堂了。

  俺王福民生是共产党的人,死是共产党的鬼!

  後来,王福民五次负伤(两次重伤〕不下火线。三保临江大北岔战斗牺牲时,
抓著赵绪珍的手要求入党。这位当初被列为“危险分子”的兵痞,被追认为共产党
员。

  有钱人家的也哭:过去花香的喝辣的,以为那是凭本事挣的,原来喝的都是穷
人血汗呀!

  下面文字,摘自《东北民主联军总政治部关於辽东三纵开展诉苦运动的经验向
军委总政的报告),和《辽东三纵队的诉苦教育情况专题综合报告》:

    “八师杨副师长的警卫员是特务,数次要害杨未成,非有这次查思想查成
  份,他自己不会说出求。”⑴。

    “八师的各级干部参加听炮兵营长诉苦时,给下面印象很大,启发了一个
  战士对旧社会不满而诉苦,他气愤填膺感动的气死了,死而复活,现成傻子。
  ”⑵。

    “战役行动开始时,战士们纷纷表示要在战场和敌人拚个你死我活,‘向
  蒋介石报仇’,‘向共产党报恩’,‘向家庭报喜’,”“战斗激烈时,许多
  同志振臂高呼‘不要忘了白己的诺言!’‘这是我们完成立功计划的时候了!
  ’勇猛他向敌人冲去。”⑶。

    “全纵在四次保卫临江和夏季攻势战役中,共歼减敌人三万七十多人,涌
  现战斗功臣一千五百多名,其中最突出的就有纵队第一名特等功臣房天静,‘
  独胆英雄’王永太、陈树棠、高英富,‘无敌英雄’周桓农等三百馀名。”⑷
  。

  1947年9月28日,毛泽东修改、批转了3纵诉苦教育经验的报告。

  “女国高,杨柳腰,穿皮鞋,戴手表,交个朋友挎洋刀。”

  “八·一五”後,一些人“革命了”的标志,就是一夜之间挎上了洋刀,可以
随便抓人。看谁不顺眼就一顿嘴巴子,骂几声“妈个巴子”,或是顺嘴溜出句“八
嘎牙鲁”。进戏园子不买票,横晃,“革命”是现买现卖褂在嘴上的,伪满警察那
一套不学就会。

  1946年9月23日,《东北民主联军总政治部关于部队坦白运动与诉苦运动的经验
》中,有这样一段:

    从一个连的材料观察,大部分参加过伪满时的警察,国兵,公安队,棒子
  队,土匪,及受过敌伪各种训练,并且说明了任职与训练的年月。做的坏事有
  :杀人,勒大脖子(即敲诈勒索——笔者),抢劫,嫖赌,强奸,抽大烟,扎
  吗啡,加入三番子,溜大号(不经请假允许,就跑回家去,叫溜大号)。多报
  家庭人口达到多领优待粮,以及重复过去的一些行为,在参军动机上,为挣钱
  吃饭,不愿做庄稼活,认为扛活大累或当兵不累,以及光复后没有生路,即纯
  粹为着生计问题,从好吃懒做思想出发的,占百分之五十四。⑸。

  要让这样一些人舍生忘死投身革命,即便不是不可能的,也不是1一朝一夕能办
到的。可共产党人用几把魔水般的泪水,就立竿见影地使他们咬牙切齿地向敌人冲
去了。

  八十年代的今天,无论怎样解答“谁养活谁”这个问题,共产党人的目的已经
达到了。


“解放战士”

  冬季攻势前被俘的国民党士兵,除了害杨梅大疮的,基本都成了“解放战士”
。後来就挑剔了,得个大,结实,还要瞅着顺眼。一位老人说:我第一次去老丈人
家,也没让人那样端详,条件允许,通常都要集中训练个把月。讲传统,讲三大纪
律八项注意,讲官兵平等,等等,最重要的是诉苦,最好的教员是解放战士。

  几位当年是解放战士的老人说,一场诉苦会下来,一个个抽抽咽咽的,人还未
解放,那颗心已经是共产党的了。怪不得八路这麽不要命,官死了兵领著冲,像中
了甚麽邪似的,敢情人家是为了自己打仗呀!有时候诉著诉著,家有“2百亩地”的
也跑上台去了。问他有甚麽苦水可倒的。他说我家哪有一垄地一片瓦呀。在国民党
那边是越富越露脸,穷人受白眼,都报家有几十亩地。不懂共产党规矩,还捧着老
皇历瞎吹牛。

  一仗接一仗,伤亡大,俘虏没法送,就随抓随补,听口音是老乡,就说你到我
们班吧,老乡见老乡,首先唠家乡。你家几口人呀?

  村里有没有地主呀?地主干活吗?地主吃的甚麽?你家吃的甚麽?一天行军没
到头,一个人差不多就“赤化”了。

  张耀东老人是在大黑林子战斗中被解放过来的。第一仗打彰武,一人抓23个俘
虏,立一大功。第二仗打王道屯,又立一大功。

  5师打下义县後,补1千8百名俘虏,打锦州100多人立功,打锦州前减员用义县
俘虏补,打廖耀湘兵团用锦州俘虏补。长春解放後,王牌师新38师两个炮兵连成建
制火速调往辽西前线,人是原人,炮是原炮,就是炮口调转了方向,後送伤员,天
亮了,一看怎麽抬著个国民党呀?民工火了,拽下来就揍。伤员喊:我是八路呀,
刚解放就打仗,哪有功夫换衣棠呀!

  某军政治部原副主任郭俊老人说,8师23团9连连长刘山,是个老兵油子。在冀
东当伪军被缴过五次枪,每次拿5元钱回家。最後一次嫌少了,说他还带过来几个人
,不走就留下了。不怕死,能打仗,从战士一直升到、长。在柳河强奸妇女被枪毙
了,枪毙时面不改色。

  这种有奶便是娘,在哪边都不是孬种的人甚麽时候都有。而且国民党大势已去
,被俘後再也端不起“国军”、“正牌”架子了。这也是个因素。但举足轻重的,
还是在倒苦水中自己解放了自己。

  占领沈阳第二天,“林罗刘”看望5师时,和5师政委石瑛有这样一段对话:

  罗荣桓:谈谈伤亡情况。

  石瑛:团以上干部伤亡11个,连排干部伤亡比编制还多,全师死亡7千8百多人


  罗荣桓:还有多少人?

  石瑛:南下时是1万6千人,现在1万7千人。

  刘亚楼:这不都是俘虏吗?

  黑土地上最能打的王牌师,此刻简直就是个“解放师”了!

  《辽东三纵队的诉苦教育情况专题综合报告》中,有这样一段:

    据七师一九四七年十月冬季攻势前统计,全师九千五百六十八人中就有解
  放战士三千二百五十四人,占全师总人数的百分之三十四,到辽沈战役结束时
  ,一般连队解放成份都占百分之五十四左右,有的连队甚至达到百分之六十。
  许多解放战士已经成了战斗骨干,有些还入了党,当了干部。……通过诉苦,
  杷蒋介石军队的士兵,变成为蒋介石自己的“掘墓人”,使蒋介石不但在作战
  物资和武器装备上,而且在人力上也成了我军的“运输大队长”。⑹

  富於历史主动性的共产党人,以最便捷,最实际的方式,把蒋介石的士兵一批
批变成他的掘墓人时,蒋介石只能在那儿漫无边际地开着“耕者有其田”的空头支
票,咒骂“共产党是不要国家民族的,共产党是苏俄的第五纵队,共产党人不要历
史,不要文化,不孝父母,共产公妻”⑺。

  赔了老本的“二道贩子”蒋介石,最终是不敢把底牌亮给人民的。

  声泪俱下地控诉一番,再千好万好地歌赞一通(若配之以野菜糠皮之类“亿苦
饭”,效果更佳),“阶级感情”和“阶级斗争”的热力就火山般喷发了。这在建
国後的“阶级斗争”中是屡见不鲜的。

  当疾风暴雨的阶级斗争成为历史,和平到来之时,就应该用科学文化去打动人
们的心,向更高层次的解放进军了。可惜,历史又一次被愚昧和贫困魇住了,于是
,这种曾使人们从蒙昧中获得了最初的,也是最原始的自我解放的诉苦运动,就在
“一抓就灵”,愈演愈烈的阶级斗争和自相残杀中,历史地走向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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