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感觉中页(三)---(原创连载)

(三)"......早知道是这样,如梦一场,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感觉有时是虚幻的,有时却不是。比如刚见面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会不会也在这里分手,於是我们就真的回来了。我觉得做人真是简单。你陪她走,她就会笑,你说"我们该回去了!",她就会黯然地留下泪来......我想我是"坚强"的,至少我面对她潺潺的双眼,还能做到手足无措。她却不睬我,又将双手捧在嘴边呵着,只不时的偷眼瞧,然后窃窃地笑。天哪,一时间,我只觉得重重挨了千手观音她老人家一记耳光,不,是每只手都打了一记。我只道她是想起分别而不由得感伤,谁知人家只是被冻得"泪眼朦胧"。我想我真应该被拉出去毙了,免得留在世上只会自作多情。身边的公交车不间断地"呼号"。我就奇怪,既然叫步行街,怎么还会允许公交车在此穿梭游走?想想就又不想了,毕竟这世上有太多事是我猜不透的,比如别人的所想,比如她的眼神......我感到车辆带动的阵阵寒风迅速地钻进我的身体里,无孔不如,这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喜欢垂垂的夜色下喧闹的街道,因为那让我觉得我从不孤独,孤独就像吸了水又被冻住的海绵,僵冷却又无从释放。我不喜欢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感觉,就像在下雨天我从不打伞一样,我喜欢让自己暴露在空气中,呼吸总能让人感受到希望......

      我们走在初冬凄迷的夜色里,任淡淡的星光洒落在彼此的影子上。我不是爱看星星的人,因为我的守护星是月亮,因为月亮从不和星星同时闪亮。我送她一直到回家的车上,我看到她幸福的微笑,就象被疾风打散的蒲公英,飘散开来,慢慢下坠,着地,然后在我脚边静静地消亡。我想我心里不该感觉是沉沉的。可是为什么不呢?我喜欢柔软的春雨淋湿肩头的感觉,喜欢炽烈的夏日蒸发汗水的快意,喜欢萧瑟的秋风带动头发的温情,然而冬天又给了我什么呢?我只能蜷缩起来,准备"冬眠",虽然偶尔也会有雨,有风,有冰冷的阳光......我相信冬天是最好的分手季节。我常一个人平躺在白色笼罩的雪地之上,看夕阳初下的夜空。很奇怪,没有星光,没有月亮,只有灰蒙蒙的雾气,像海边粗糙的雨花石,几点残留的红光,如同少女泪眼中的血丝,风化在苍老断裂的石壁上。天离我如此遥远,但苍穹就重重压在我身上,我窒息,我起身逃离......我想我有她的笑就够了。站在车下,看着她悠然地挥手,我知道此时她的手就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挥之下我们就要趾尺天涯了......我想奔上车去,我想尽诉心里的话。但此刻我的喉咙似乎早被冰封了,干涸了。我看到车缓缓地启动,我看到她转过头去。我觉得此刻自己就像神女峰上的石雕,被风干了一千年,一万年,没有笑容,没有泪水......

      回去的时候,我早已为疲惫所左右。老妈又打来电话,告诉我他们已在某某酒店的某某包间先点了菜等我,又说了些什么责备的话已然模糊了。刚刚送走她的时候,我"如临大敌"一般,而当我推开那包间门的一刻,竟全身瘫软而差点跌坐在地上。我想起中学时曾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战士接到上级的命令,要他所在部队不惜一切代价攻占敌人的据点。那是一座遍地驻敌的山峰,而他和他的战友们就驻守在山脚。冲锋号一响,他第一个纵身跃出战壕,无数的炮弹在身旁炸裂,如雨的弹片打在身上,他都咬牙挺住了。而当他手执红旗屹立在山顶的时候,他瘫倒了,这辈子再没有站起来。他的腿断了,是中途被一颗流弹炸断的。可他奋力冲锋的决心和意志却让他完全忘记了疼痛,直至胜利来临。我不明白此刻脑海中为何会浮现他的身影,或许刚刚对着她欲言又止的时候,我所有的防备和坚持也同样"坍塌"了下来。他没有再站起来,不知道我还能"站"多久。我能感觉双颊炽烈难当,那自然是急转的温差所致,而迎面袭来的"烟雾"令得我直想流泪。我看到老爸凌厉的目光,显然积聚的是愤怒。我不敢太多和他直视,从小就不敢。我是那种不会撒谎的孩子,而老爸是当警察的,最拿手的便是识别谎言。我相信每个撒谎的人都有各自的理由,就如同这次的我一样,别无选择......我不停地向各位亲戚敬酒,以示陪罪。我知道老爸怒气渐消,但那已是无关痛痒,我的思维早已麻木了。我从不认为酒可以令人忘记伤痛,还记得那句"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但此刻我的确是麻木了,我想不起她流泪的脸,想不起她张扬的笑,也想不起她的歌声,她的挥手......我觉得这样更好,让我变得单纯。我看到老妈悄悄盛了碗汤放在我面前,带着不安的眼神。我捧起碗慢慢地喝下去,连同那陨落的泪水......那一晚我睡的很沉,我作了个梦,梦里没有她,没有从前。只有老妈为我整理行装的背影。我从未在意她头上渐增的银白色"丝线"和脸上深陷的皱纹,像经历过沧海桑田,风蚀水蚀后陡峭山壁上突显的岩隙,偶尔还会有间断的水流静静流过。我泪如雨下,伸手去抓,却怎么也触不到她......我发现我已经醒了,却还是蒙着被子任泪水静谧地流。好久,我看着清晨的阳光,终于知道了除去那个她,这世上还有太多更值得我珍念的东西......

      当我的脸映在荷航洁净的机窗上时,我知道我就要过另一种生活了。身边坐得都是和我一样的留学生,我们曾在一起学语言,自然也不显得孤单。我想起适才机场里的情形:大家都忙着办托运,安检,然后就忐忑地等待登机。安检通道是送行人员能到达的最远地点,我握着老妈的手,我记得前一晚曾听朋友说起,过安检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一回头就会哭出来不想走了。於是我只说了句"你们保重了".就径直迈步而行。难以想像我就要像<<挪威的森林>>里的主人公一样,踏上德意志共和国的土地了。机场外的天空上飘着大片大片的灰白色云朵,阳光洒下来,在它的身躯下投下偌大的影子,将我们包裹起来,甚至将整个机场都笼罩起来。候机大厅里一片喧然,每个人都紧握着那张机票,神情恍惚而又不安。我能感觉汗水正从背后流淌下来,浸湿了衣衫。登机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想再看那些我太过熟知的面孔,然而我看到的只有流光异彩的各式机场灯,和巨大的登机显示屏,时间显示是2002年1月6日......

      飞机带动气流在首都的上空盘旋,窗外的一切仿佛是撒落三生石上的点点碎屑,却拼成了我今生再难忘却的炫丽斑斓。我看到天是蔚蓝色的,那不是葱郁的草原,不是炽热的红焰,也不是枯黄的戈壁,那是自由无瑕的蓝,纯白的云朵肆意地绽放,然后缓缓地飘远......我想起从前曾不经意地写过"......我知道,自己在徘徊走近又走远......"。而现在,我却是在寂寞的路上越走越远了。我把头靠在窗上,昏昏沉沉的,我感到我在做梦,梦里有老妈老爸,有我的那群挚友,他们的脸都清晰得像被做成的dvd版。梦里的雪花漫天飘散,所有人都在笑,除了我。在梦里,我没有看到她,我想不起她的脸......飞机在高空缓缓的飞行,机舱内的灯熄灭了,於是没有人看到我流泪,撒落在几千米高空上的寂寞泪水......

                                                                                                     ---止笔

[ Last edited by 流忆的窗棂 on 2004-5-22 at 14: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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