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五位男士的初恋---续
[打印本页]
作者:
川贝儿
时间:
2006-11-14 10:42
标题:
五位男士的初恋---续
张敏举手示意要大家听他说:“你们说的,绝对正确!那段好时光,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接着我就经历了一段黑暗期。那年寒假,她说要陪母亲去香港看望姨妈,回来后再联系。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杳无音讯,两个月以后,还没消息。打电话到她家,说她不在家。打电话到她学校,说她没上班。不是见鬼了吗?终于,我收到她一封信,从香港来的,很简短,一字一句我都背得出。她这样写:‘我爱你,但我不配你。我己订婚。我唯一的希望是,别忘了我。’我真无法相信,也无法解释。我从云端一下子跌到深渊,心都碎了。这还不够,当时还碰到一件事。我们学校那个副校长----”说到这里张敏看了看辛一平,见辛一平含笑示意,就放心继续说:“他靠奉承拍马爬上了这个位子,好些同事都看不起他。他为校方起草了一封信登在报上,说什么坚决抵制乱收费,暗地里,却巧立名目,进一个学生收十万!我看不惯,骂了几句,不知谁把话传给了他,于是他找我谈话,两人大吵一场。我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你们说,我有好日子过吗?”
王伟劝着说:“你这又何必呢,收了钱发奖金,你也有一份么。”
吴云说:“那年头,教师穷。在他那个位子,不得不这样做。”
“这不单是钱的问题,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现今这种风气,就像出了一条真理:在钱的名义下,什么事都可以干!要是我们的学生也学会了这一条,那将来,我们的民族会怎么样?”
张敏的脸色那么凝重,以至大家一下子不知怎么接口。
“那时我想,白梅为什么去香港嫁人,还不是为了钱?为了物质享受?唉,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像整天压着一块石头,于是就埋头写作,写了个寓言剧,讽刺拜金主义的。结果是退稿,理由是两个字:晦涩。人常说,喜事成双,我却是坏事连三。人在那种境况下,自然会想到一句话----活着真没意思!”
张敏停了停,看见大家不言语,忽然笑了,说:“那对我倒是好事情。人该吃点苦,受点难,否则就看不懂人生。”
吴云不禁问:“你看懂了?什么是人生?”
“比如,人生就是赎罪!人生就是无边的苦海!”张敏用调侃的语气说着,朝吴云扬扬眉毛:“或者,人生就是尽情享受。”
“现在流行实惠,人生在世,尽情享受。白梅不也这样?”辛一平说。
“这个白梅,怎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后来她怎么样了?”王伟问。
张敏显得胸有成竹,似乎早就料到大家会提这个问题。
“说来话长。”张敏叹了口气,却又抿嘴一笑。
“那就长话短说!”王伟催着。
“好吧,长话短说。当初,我无法相信,无法理解,她怎么突然嫁人了?原来,她有难言之隐。上高中时,她父亲去世,留下母女四人。在香港的姨妈来参加葬礼,一见到她就很喜欢,认她做干女儿。自那以后,她家的生活全靠姨妈资助,每年暑寒假,姨妈总要接她去香港。她姨父有个侄子,开着车陪她到处玩。姨妈几次跟她说起,那侄子很喜欢她。当时她年纪小,第一次走进那花花世界,听说香港阔老的公子追求她,心里还很开心。大学毕业以后,姨妈和母亲多次商量好跟她提到订婚的事,她既没反对也没同意,只推说自已年龄还小。后来,她开始慢慢地感到,那侄子的习气让她接受不了,也许是那种纨绔子弟的习气吧。当她母亲发觉我们俩的事以后,就执意要她一起去香港。她本想,也好,亲口去向姨妈坦明心迹,了结了这件事。谁知一到香港,所有人都来做她工作,软硬兼施。特别是她母亲,哭了好几次,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不想活了,没脸见人。这真是她的难言之隐。姨妈对她家可说是恩重如山,在她身上的花费也不少;多年来,她坐上人家的车子出双入对,显得很开心;订婚的事以前几次提到,她从没反对过。想到这些,她没勇气了。她母亲自以为了解她的心里,早就代她许诺了这件婚事。当然,她母亲想得更多的,是她自己以及另外两个女儿今后的生活。所以,她母亲一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不答应婚事,就不让她离开香港。就这样,拖了几个月,最终,她给我写了那封信。”
张敏慢慢地喝了口啤酒,表情显得很平常,似乎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这可以写一个剧本了,很生动,就好像你亲眼看到似的。”吴云说着,也喝着啤酒,语气里带着点疑问。
“是啊,这都是真的?”王伟也问。
“当然,是可靠人士讲的。”
“谁?”
“白梅!”
这可让大家料想不到,不约而同地问:“你们又见过面?”“什么时候?”
“今年元旦前。”
“你这滑头,究竟怎么回事?”王伟推了张敏一把。
张敏无法掩饰地笑了,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温情:“她离婚了,去年回到上海,还是找了个学校当教师。圣诞节她给我写了封信,除夕夜我们又见面了。”
王伟在腿上拍了一掌,指着张敏说:“你这家伙,不愧是编剧本的,最精彩的放在最后!”
吴云说:“久别重逢了,是干柴烈火,还是雨作倾盆?”
张敏摇摇头说:“既没有火,也没有水,只有气。我呢,赌气,要她先开口,把事情说个明白。她却屏着气,想先听听我的口气。”
“不过后来,还是你于心不忍,大发慈悲,先开了口。”吴云两手相合,对张敏笑着点头说。
张敏扬了扬头说:“男人么,总得有点度量,我对她说,算命先生说我四十以后有大福,想不到三十岁就时来运转了。她这才宽了心,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最后我对她说,这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难道,你不考虑,她结过婚?”吴云问。
“不考虑是假的,但----,还是真情难得吧!”
“我真为你们高兴。”李其源说。
“好,来!为真情干杯!”王伟在碰杯声中一口满饮,又问:“张敏,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快了!”张敏答得很快,声音特别响。
辛一平忽然想到什么:“哦!我明白了,大家都中了他的圈套啦!说是要每个人讲讲初恋,原来是他要推销自己的故事!”
“不!不!”张敏先是摇摇手,后又接着说:“哎?一平兄,不会是想赖账吧!”
王伟说:“想赖账?一平,那就你先讲!”
辛一平回敬:“是你要赖账,因为下一个轮到你!”
“好吧,轮到我来。”
王伟拿起瓶子倒酒,随着杯中酒慢慢地溢出,勾起了往事,他看着酒杯说:“十年一瞬间,就像这泡沫。”
“听来有点伤感,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在张敏看来,队长是个敢作敢当,不肯认输的人。
王伟似乎没听见阿四说话,继续说:“我怎么也记不起她的脸了,可是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的表情,那种憎恨的眼光,至今还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说着就扫视众人,不自然地笑了笑。
“一开头提个问题,造个悬念。”吴云说。
“这好,带有点悲剧味道。”张敏说。
“是大学时候的事?”辛一平问。
“大学四年级。”
“总不会是我们班的吧?”辛一平又问。
“不可能,我们班的女生都说他是头高傲的白虎。”吴云说。
“冠军队队长,学生会体育部长,可望不可及!”张敏笑了。
“拿我开心!还想不想听下去?”王伟装作板起脸的样子。大家吃吃地笑着,不再言语,听王伟说:“记得大学四年级的迎新晚会吗?我们班有个节目,男声小组唱,你们都上台的!”
“想起来了,好像是唱‘驼铃’什么的。”吴云第一个记起来。
“就在那一天。再过一个节目就该我们上了,我想上台去看看,正朝后台的台阶走去,忽然匆匆跑下来几个女生,都拿着斗笠,赤着脚。有一顶斗笠掉在地上,我刚弯下腰去检,就看到有双脚出现在我跟前。不知怎么的,我竟然盯着那双脚看,从没有过女孩子的脚这么吸引我……”
“形容形容!”
“玲珑剔透!”王伟脱口而出,引出一阵笑声。他看着吴云说:“正像你说的,当年看着覃沁时,有过一种冲动,真的,是会有这种冲动,当时,我弯腰看着,离得那么近,正想去碰一碰。”王伟把最后三个字讲得很轻。
大家又用酒杯轻轻敲打桌面,有节奏地哼着:“嗨,嗨,嗨!”
“碰一碰,听见没有?看来老虎也有柔情啊!”吴云说。
“这就是青春,多想有第二次青春。”张敏说,那样子像喝醉似的。
“怎么?还在想白梅?”吴云对张敏说。
“别扯开,听队长说!”辛一平说。
“想起来有点好笑,后来她也蹲下来,我们都去拿那顶斗笠,不知怎么,一时还拿不起来。说实在的,斗笠合在光滑的地板上,帽沿下面手指也伸不进去,那斗笠尽在地上滑来滑去。只听到,她笑出声来,就像小说里写的,什么一笑----”
“噗哧一笑!”吴云说。
“就是,噗哧一笑!我也笑了。好不容易拾起斗笠交到她手里,两人面对面站了有一两秒钟吧,然后我目送着她,这样前前后后不超过半分钟,可她的正面、背面,我都----”
“刻在你的心上了,典型的一见钟情。”张敏接上去。
“说不清楚。你说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有什么其它女生比不上的?要我说也说不清楚,但我就是常常要想起她。在校园里见过她几次,远远望见,我就会认出是她,就一直看着她,她当然不知道。但有两次,她会突然朝我看一眼,像是发现我在注视她。也许,人的眼光有能量,会被对方感应到。”
“一般眼光能量小,只有钟情的眼光,才那么大能量!特别是老虎的眼光,能量更大!”吴云笑着说。
王伟圆瞪大眼,凑近吴云的脸,怪声怪气地:“这下能量够大了吧,感应到什么了?”
吴云哭丧着脸:“一股酒气!”众人哈哈大笑。
“你们别不信,真的有感应!”王伟继续说下去:“有天我到体育部去。文娱部的房间跟我们相通,只听得那里有人在弹钢琴。我探过身去看了看,这是很寻常的吧。但看到那个女生的背影,心里卟通一下,原来是她!我的两只脚就像钉住一样。第一个反应就是看看周围,没人。这可是好机会,能说上几句话。我轻轻走到她身后,她没发觉,继续弹着琴。我不敢开口,看着她弹钢琴的一双手……”
“玲珑剔透!”吴云赶紧插嘴,引出一阵哄笑。
“没错。”王伟装出得意的样子:“我又看着她的头发,不长不短,扎成一束。跟别的女生有点不一样,她束在头顶,高高耸起。忽然,钢琴不响了,她有感应了,一动不动地坐着,大约有几秒钟,随即,又很快转过脸来,看见是我,她的第一个反应也是看看周围,真怪了。”
“心里有鬼,于是就怪!”张敏说。
“平常,男女同学在一起,还用得着先看看周围?”吴云说。
“是啦,心里有鬼,满意了吧?”王伟摊了摊手:“遗憾的是,当时门开着。我轻轻说了声你好,她也说了,声音很轻,只有我才听得见。我不知道她怎么想,她还是一动不动坐着,我倒是心里开了花:这说明她记得我。正想找话说呢,发现门口站了个人。她也发现了,马上站起来,就像根弹簧。那束头发刷过我的脸,躲也来不及。她仓促地看了我一眼,向门口跑去,不见了!门口那人的眼光始终跟着她,接着又朝我盯着,走近来。那人我认识,中学同学,那时是校舞蹈队队长,叫吴敏。她先是很凶的样子,责问我怎么欺负她的小妹妹。弄得我莫名其妙。后来又问我:‘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我说没说什么呀。她不依不饶,说:‘逃得过我的眼睛?’我说:‘你看见什么了?’她用启发式的语气,一字一字地说:‘她那种肢体语言,还有你们会说话的眼睛!’我没话可说,在这方面,女生比我们成熟得多。她看我像是投降了,就摆出大姐的样子教训了几句,最后却问,要不要帮忙?我当然明白这帮忙两个字的意思,点了点头,求之不得罗!她这才告诉我,那女孩叫杨钰,一年级新生,刚进舞蹈队。杨钰从小就学舞蹈,天生是块料,又长得人见人爱。杨钰常来弹钢琴,要见面可以来这儿。我请吴敏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她也答应了。
“快到圣诞节,我买了张贺卡,上面写了两行字,你们可别笑我,这算是抄来的:秀花无言人自爱,秋水无情人自醉,还附了两张电影票,托吴敏转送。你们猜猜,怎么了?”
“没说的,秀花开放,秋水送波,杨钰招之即来”张敏说。
“你是白虎王子嘛”吴云说。
“她没答应!把两张票退了回来!”王伟故意提高了声音,扫了大家一眼,慢慢地接着说:“她提出,要吴敏陪着才去!”
“这不就是答应了吗!”辛一平用手指点了点王伟。
“她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到后来我才明白。”王伟摆了摆手说:“这等会儿再说。于是我另外买了三张电影票。那天晚上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大半个小时,直到开场她们才来,三个人摸黑找到座位,杨钰让吴敏坐在我们中间。大家不说一句话,直到散场。天公不作美,外面正下着雨,下得挺大的,原来想跟她一起到别处走走,说说话,计划泡汤了。真不知怎么办时,吴敏叫我们别走,等她回来。她叫来一辆出租,二话没说,把我们俩往里推,关上车门,塞给司机十元钱,说声‘静安寺’,就催司机上路。
“我们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并排坐在车里。吴敏隔窗对我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我身边的杨钰,我懂她的意思。等我回头时,杨钰正在向窗外挥手,接着很快地看了我一眼,就低下头。我看着她,象看不够似的,尽管一路上灯光时暗时亮,毕竟挨她这么近。她感觉到了,就把脸朝着窗外。她就这样,不是低着头就是看窗外,而且显得很紧张,双腿并拢,两手紧握,看她这种样子,弄得我也紧张起来,本想说些什么,却脑子里空空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忽然,她说:‘司机,右转弯就停’。我马上意识到就快分手了,这下我的反应倒很快,一看外面还在下雨,随即脱下上衣,下车以后为她遮雨,她没拒绝,我们挨得更近了,走进一条弄堂,到第三排房子时,她突然推开我,说:‘你不要再跟着我’,转身就跑。在路灯下,我看着她在雨中奔跑的背影,唉---,说真的,她的面容在我记忆中已经模糊了,可那天她奔跑的背影,至今还记得很清楚。”王伟不再说下去,两眼走了神似的,就象又看到了那个背影。
欢迎光临 人在德国 社区 (http://rs238848.rs.hosteurope.de/bbs/)
Powered by Discuz! 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