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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爱之幻 [打印本页]

作者: 欧洲高中生    时间: 2007-8-21 20:54     标题: 爱之幻

请来博客——张逸铮 http://zhangyizheng.bokee.com/


爱之幻

    肖杨的温柔,不过就是种被爱的幻觉。他留下了我,可我仍是继续着。我相信我们的故事,只要有还一个人能坚持到最后,彼此都会没有怨言。
                       ——凌香儿

    许多人相遇,又有许多人一一离开。尽管现在也有许多人留在身边, 但我们都是迎向那遥远旅程的人,所以对离开的人留下回忆,而留下的人也必须努力地活下去。

    我不确定自己的位置。

    在一座城市中,为了继续生活,很多人的位置每刻都发生着变化。我比较忙,甚至看上去比其他上班族更加匆忙。我很肯定自己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但孤身一人生活在都市的喧嚣中,没有比认真工作更好的选择。这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这是个常受沙尘暴席卷的城市,在这座城里居住的人都变得冷漠,或者说,是看起来比较冷漠。长在人心、信息、知识都迅速更新的年代里,活在幻想和童话早已销声匿迹的都市中,我常感到有种不能溶入的尴尬。上班后,我仍相信随时会有美丽的故事发生。童话,哪怕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也是好的。
    我是凌香儿,这一年冬天,我一个人在北京。

    每天六点四十五起床。我总把闹钟精确地定在此处,哪怕是多睡五分钟也是好的。出门赶七点半的公车上班,有时天气不好或是心情好,也会多走几步去地铁站。单从交通这个角度来看,我还算得上幸运,至今为止未遇到任何麻烦。
    工作时整日对着电脑,不是打字就是做设计。大学时学过绘画,对美的鉴赏力有信心,作品受到一定的认可。这并不能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少回报,物质上我仍需要适当的节制,但每周的愈加练习还是可以坚持的。
    我从不思考是否快乐这样的问题,因为思考本身就会带来不快。或许麻木的人比较聪明,他们懂得保护,善于节制。我会在发工资那天买瓶红酒,750毫升的红葡萄酒,保质期是十年。
    如果一瓶酒要用十年喝完,它的味道绝对不会保持原状。这瓶酒也不再只是瓶液体。

    很少会有孤独感,一个人时有许多事可做。阅读,听音乐,看报纸,看电视。即使对什么都腻了也能够坐在地板上,目视前方。发呆是一种状态,黑暗中享受安静与阳光下接受温度是同样的幸福。
    去超市时买青苹果,虽然贵点,仍是心甘情愿。当人对生活不满意又不能直言时,一旦遇到喜欢的,便不顾一切得到。有时为此付出的代价远大于最终得到的,但仍是感觉值得。
    我喜欢各种水果,尤其是火龙果和杨桃。它们味道很淡,含蓄中带着些许的清香,我亦是十分享受。习惯一次性洗净所有买来的水果,再在随后的几天中慢慢吃完。

    工作的地方,距离地面有二十层高度。巨大的落地窗前,我打完一篇文字,扔掉桌上的废纸,把杯子拿起来又放下,坐的疲劳换了一个姿势。一些必要的交谈,几次停下手里的活闭目休息。一些噪音,人散去后周围很快重新静下来。杨成是个安静的男人,坐在旁边亦是很少发出太大响动。我喜欢和这样的男人一起工作,他不会对你打探过多,亦是始终保留自己的空间。这种生存方式很公平,为自己和对方都留有余地。
    我亦是喜欢他的内敛。

    有时去休息室冲咖啡,会撞见Andy,彼此相视一笑,然后各自做自己的事。Andy是部门经理,身材高大且有些发福。从同事口中听到他刚离婚,是个三十岁的寂寞男人。他常会一个人坐在单独的办公室抽烟。我不讨厌他,也并无太大兴趣。
    周五下班前电脑坏了,可能是磁盘受损,文件打不开。请公司来人恢复,再打开全是乱码。我不得不加班重做。
    心是平静的,反正也不着急回家,索性耐心做完。咖啡凉了,我去休息室倒掉,然后又冲了一杯。Andy正在沙发上抽烟,我转身看着他,现在可不是中午,这里晚上是不许抽烟的。Andy笑笑,并无把烟熄灭的意思。要咖啡吗,我问道。好的,Andy站起来。
    坐回办公桌,把剩下的工作认真做好,又检查一遍确保无误才关了电脑。Andy办公室灯还亮着,我敲门进去,还不走。
    恩,再呆会。Andy用鼠标玩着桌面游戏,可没两下就死了。真难,什么破东西。他望向我,周末还加班,我猜你今天无事可做,愿意和我喝一杯吗。
    我们出来时Andy随手拿起桌上的植物,我说,别扔,它还没死。那给你吧,我无心再养了。
    坐在奥迪里,轻柔的音乐漂浮在空气中,我想自己是太过寂寞。轻易就同一个平日并无太多交谈的男人约会。如果这算是约会的话。
    酒吧以前来过,那时我是一个人,现在则是两个人,我想,以后我仍会是一个人。
    时间还早,乐队唱着很老的英文歌,舞池不算大,却空无一人。我知道时间还未到。和Andy闲谈着,我似乎发觉他并无意诉说过去,他是个自尊心强的男人,有些自恋。又希望在别人眼中自己是完美的,我同情自私的男人。
    一杯烈酒后,Andy眼神开始迷离,香,为什么你男朋友没约你呢。我没男朋友,我微笑着回答。哦,那真是可惜了。像你这么美丽动人的女子。我并不觉得我美,况且谁会找个像我这样的人。
    你怎么了,你应该是很多人追求才对。是吗,我不这么看。我不值得男人喜欢,亦是不容易陷入平淡的爱情。香,是否可以考虑我。我没说话,喝干杯子里的酒。
    在洗手间用冷水洗脸,看到镜子中因酒精而红晕的脸颊,红的像一朵蔷薇。
    那晚我还是回家睡觉了。我不会当作男人寂寞时的依靠,我从未要求过什么,亦是没有什么非得达到的目的。大多时候会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会很坚决地抵抗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与肖杨相遇的十分钟前,我去哈根达斯买了杯瑞士杏仁香草冰淇淋。站在车站等车时,天下起了细雨,然后看到他,背着大且旧的蹬山包。长长的眸子在雨水里闪着光亮,双手插在口袋里,似乎微微颤抖着。
    你不冷吗,下雨还吃。他好奇的问,眼神里流露出吃惊的神态。
    淋湿了,快过来啊。我拉他进了车站避雨。不冷吗,还吃。他仍是问。我喜欢下雨或是下雪时吃冰淇淋,我又吃了一口,不想试试吗?
    啊。他抿住嘴,低头笑笑。我把杯子递过去,他拿着,又推给我,我没吃过这种冰淇淋,你自己吃吧。他很可爱,这是我第一眼的感觉,白皙的面孔,带有一丝羞涩。很好看的唇线,男人拥有如此性感的嘴唇,天生就是给女人亲吻用的。他打了个喷嚏,然后抬头看着天空。你怎么又淋到了,进来点,别让雨打在身上。我拉回他。
    你是什么星座。他问,男人的眼神很好看,平静与和蔼,这让我能够放松。真好,我是白羊座。我们在一起会很好。他开心的笑了。我一时无语,不知道说什么。我并不讨厌他,可这又算什么。我对他一无所知。
    他又打了个喷嚏。
    你家在哪?快回去换件衣服,你会着凉。
    请带我去你家,我有事要做。
    他拦了辆出租,然后上去。他一路沉默着,停车后我付了钱,开门时他问,不会给你添麻烦吗。我说我是一个人住,不会有什么麻烦。
    洗过澡后我递给他一杯热牛奶,他接过又放下,我不喜欢喝热的。然后他用干毛巾擦头发,没关系,我们会慢慢了解对方。卧室在哪,我想睡会儿。
    我帮他盖好被子,他很满足的微笑,然后闭上眼睛。我从未见过有人睡觉时脸上流露出享受的神态,而他是这样。

    我承认自己的卤莽。把陌生男人领回家,睡在自己的床上。我把毛巾放回原处时有些后悔带他回来,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这次我如此疯狂,是因为他的长相吸引我,还是对英俊男人的本能反映。不对,都不是。我感到另一些东西促使我这样做,一种我无法说清的能量。如果自己解释不了,就推给宿命吧。
   
    你说来我家有事做,现在你做完了吗。他起来后我问,我甚至不知道你名字。我叫肖杨,是白羊座。他拿出牙刷和纸杯走进厕所。是的,我知道你是白羊座,不用总挂在嘴上。别的呢。
    恩,昨天就告诉你了。罗嗦。他接了一杯水,然后挤上我的牙膏开始刷牙。你随身带着牙刷为什么不带牙膏,你总是这样随便到人家吗。
    什么,你当我是有病吗。他笑了,叼着牙刷咧嘴傻笑。简直像的孩子。我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才来这里的。我就是为这事,明白?
    我用力摇头,我说你疯了。然后准备打电话。
    如果你不想我在这里,你可以认为我是不存在的。
    可你正在我的卫生间里刷牙洗脸。我有些不耐烦。
    一般人早晨起来是会做这些的,我比较注重卫生。当然我劝你最好也这样做。我沉默着。
    他用自带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微笑着望向我,我喜欢他的笑容,我总是不能拒绝这种微笑。他走过来,我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话筒,里面传出盲音。你学过化学对吧,原子由原子核(真实质量部分)以及核外电子(占有大部分体积部份)所共同組成,这你很清楚哦。我没回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而原子核半径大约是十的负十二次方厘米,原子半径大约十的负八次方厘米。也就是说原子半径是原子核半径的一万倍,所以原子的体积是原子核体积十的十二次方倍。换句话说,真实体积(原子核体积)占有原子体积十的十二次方倍。这种理论用在我们身上,即把人缩小为十的十二次方倍就基本消失了。所以也可以理解为佛教所谓的“空性”,因此我们认为存在的一切实际上并不存在。他笑笑,所以我说你可以把我想成是不存在的。
    话筒仍传来盲音,声音没有停止的意思,亦是不具有任何意义。他接过我手中的话筒,慢慢挂上,然后转身进了厨房。此刻我正消化着他刚才所说的,“空性”,存在非实体。他探出一个脑袋,手扒着门框,早餐吃煎蛋可好。
    不,我不吃煎的。我坚决的说。真是麻烦的女人。他嘟囔着又进了厨房。
   
    我不确定这样是否是好的,甚至不知道是否正确。但我收留了他,并试着互相照顾。

    意识到同居是在肖杨住下的一周后,我发工资后给自己买了瓶红酒,在商场里转了一圈,最后决定给他买件睡衣。这样杨以后睡觉就不用总穿紧身的内衣了。
    回家换了鞋,听到卧室里杨的呼唤,回来拉,香香。抱抱。我过去抱了他,然后把东西放下,洗手准备作饭。杨像孩子一样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电视,任凭周围发生什么他的视线始终没离开屏幕。杨不会抄菜,但闷饭还是可以的,我把清蒸鱼和青菜端上桌,杨喜欢吃青菜,肉类只吃鱼,这是相处中了解到的。他帮忙摆椅子,吃饭时我们大都是沉默的,偶尔他会冲我笑笑。
    我不知道怎样形容我们的生活,但彼此是愿意和对方住在一起的。杨常让我抱他,他表达爱的方式大概就是拥抱。我一向是保守的,但对于他,怎样都好。我告诉自己。

    也曾怀疑过杨的智商,但无论从哪方面看,他的智力都不存在问题,只是有时的行为举止像极了孩子。杨很善良,在这座城市里,我感到他是石头森林中最后一个留有纯真的男子,我喜欢他,并决定不把他赶走。
    谁不希望有个纯净善良的男人呆在家中呢。



作者: 欧洲高中生    时间: 2007-8-21 20:55

自从来的第二天,杨就执意让我睡在旁边。我有过顾虑,但在他面前这只会显得自己思想太过复杂。杨在睡觉前会抱抱我,然后侧着身,一只手搭在我身上,对我说几句话。我总是一边听一边很平静的入睡。
    他说的大都是和死亡,生存或是佛教有关的内容,我们死亡的时候,万般带不去,尤其是我们如此钟爱、如此盲目依赖、如此努力想活下去的肉身。
    汤玛斯•墨顿说过:“如果我们不能够跨越隔离人类和自己本性的深渊,航向月球又能得到什么?在一切发现之旅中,这是最重要的,没有它,其余的不仅变得没有用,还会带来灾祸。”
    在死亡时,身心的一切成分都会离散。当身体死亡时,感官和微细的元素都会分解,接着是凡夫心死亡,嗔、痴等一切烦恼也都跟着死去。最后,不留下任何障蔽真性的东西,生时遮盖觉悟心的一切都分解了。当时所显露出来的,是绝对性的本初地,它有如纯净无云的天空。这称为“地光明”或“明光”的显露,意识本身溶入广袤的真理。

    杨平日虽简单的如同孩童,但睡前总会安静的抱抱我,恰倒好处的把手放在我身上,完全是成人的方式。我感到被他怀抱渐渐成了睡前的习惯,他给了我无限的安慰。

    两个人在家常常是无事可做的。杨有时抱着电视看个没够,有时又对屏幕毫无兴致。他就像个孩子,对一些事情没有耐性。我们在相处上大体相安无事,但难免遇到一些纠纷,为琐事而和他争论几句,或是让他帮忙做些家务。他毕竟是男人,我则每天辛苦上班挣钱,为了这个家,为了生活。
    一天吃饭时我问他,杨,是否考虑找点什么干?杨夹了一块鱼肉放进我碗里,鱼肚子上的肉最好吃,给你吧。你是个男人,应该有收入不是吗。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做,向来是这样。可你毕竟在这个家生活,有义务做点什么。杨沉默的吃着,随后又盛了一碗汤喝下。饭后他刷碗。
    我没动那块肉,它完好的呆在碗里。
    彼此没再说话,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睡前他依旧抱了我,佛陀说:我们的存在就像秋天的云那么短暂,看着众生的生死就像看着舞步,生命时光就像空中闪电,就像急流冲下山脊,匆匆滑逝。我摸着杨的脸,轻轻的吻了他。杨向我挪进了身子,香香乖,好好睡吧。

    最近公司要大幅度裁员,同事见面虽照常打招呼,私下却用近各种卑鄙手段,只为能在公司谋求落脚之地。平日交情好的人也反目成仇,一时间办公室有种窒息感。我照常做着自己该做的工作,从不参与同事间的议论,也无心打探职员背后的窃窃私语。杨成对于一切似乎并不在意,一如既往的沉默着。我不清楚他是否私底下做了什么,才如此沉的住气,可他不像那种人。
    Andy在人心惶惶的时刻却升了职,下班后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凌香儿,这次公司裁员你是知道的。我微笑,有我?他沉默,随后说,你考虑的事怎么样了,我是认真的。我拒绝了他,虽是委婉,却也立场坚定。后来有人进来,Andy沉着脸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家肖杨依旧庸懒的叫我,回来了,香香,过来抱抱。我没过去抱他,独自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杨没有继续看电视,用遥控关了走出来。他不愚蠢,我很庆幸这一点。冰箱里有牛奶,要喝点吗?杨站在旁边问道。
    你总是喜欢什么就不管不顾的给别人同样的,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根本就不了解我不想喝冰牛奶。杨没说话,拿牛奶进了厨房,过一会儿出来,我看到杯子口冒着白气。杯子有些烫手,我放在茶几上。杨,我工作上遇到了麻烦,可能要失去现在的工作。杨在旁边坐下,这样我就没有收入,无法支付家庭的开销。
    杨把靠垫放在我身后,以便坐的更舒服些。香香,生活中遇到这种事是很正常的,不必为此过分担忧。相信我,总会有办法。他抱了我,用恰倒好处的力度。今天我作饭,让你吃最好吃的晚餐。
    杨温柔的亲了亲我的额头。
    饭菜的味道糟透了,可我仍是吃了不少。这是第一次吃到肖杨做的饭,味道虽不好却也不再抱怨。饭后两人一起刷碗,然后杨提议出门走走。
    夜晚有风吹过,感觉不坏。路灯顽固的一路亮着,让人感到微微的刺眼。我一路沉默,肖杨并没开口说话。他是理解我的,不会此刻来打扰。到了公园感到有些疲劳,杨说不如坐一会。黑暗中我靠在肖杨身上,第一次动他身上获得安全感。周围算是安静,时间已经没有意义。远处有流动的灯火,微光中,杨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直到最后我没有再向任何人提起这个故事。

    回去的路上杨问我是否口渴,我说到家喝水吧。他掏钱买了汽水,把盖子拧开递给我。又拿了一袋话梅,到我手里时包装袋已经撕开。我往嘴里塞了一个,酸酸的,一会儿就有了甜味。过马路时杨自然的拉起我的手,我没说什么,同样沉默的被他领过马路,只觉嘴里的话梅好甜。
    那晚肖杨依旧给我讲了很多。每当我们迷失方向或懒散的时候,观照死亡和无常往往可以震醒我们回到真理:生者必死,聚者必散,积者必竭,立者必倒,高者必堕。
    在瞬间的一念里,时间造化出沧海桑田。没有繁荣的过程,生灭显得苍白。最初的选择,决定最终的结局。生命的运动不能静止,只能选择正反的方向。虽然是曲线运动,但是上升和下降的方向明确。好象拧螺丝帽一样,前紧后松。一旦方向颠倒,前进就是走向毁灭。
    一念肯定,重返光明。一念否定,永堕黑暗。用了同样的生命力,结局的对比使人落泪。真假颠倒,何以分辨?正念一出,超越一切。万物生于大地,大地生于虚空,虚空生于空无。然而,空无不过是形容,以文载道,画饼而已。用心求法,登堂入室。
    心念一动,善恶相随。静而不思,至乐之境。心海,无风不起浪。心空,顷刻平如镜。任凭海面风浪涛天,海底始终清澈寂静。要让海面静止,要让海底起伏,都是不可能。海面海底虽为一体,却有无数层次划分。人心也是如此,静到那种程度,自然空无。
    惊涛骇浪,船翻帆断,不能上岸,唯有潜入海里才能保平安。平时善行多深,水里憋气多久。善恶如呼吸,恶呼得越多,善吸得越深。无善无恶,如无呼吸,不是死去,就已成圣。
佛告诉我: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是业障,不是你欠他,就是他欠你.没有怨言,这是因和果!
    我问杨,是否上辈子欠过他,杨说不知道,亦或是他欠了我。我不语。身旁的他,白天如同孩子般单纯,夜晚会在枕边讲些与佛教和生死有关的话,而真正在我无助时他又会变成一个男人,给予照顾和安慰。我不相信世上有这种人,类似童话。可童话的确发生了,在我身上。

    三天后我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室。意外的是杨成也同我一齐抱着纸箱等电梯。他本可以继续干,一直到老,或是赚够钱换个轻松的工作,但他放弃了。他选择主动辞职。我并不想过多打探,彼此相视一笑,却再没开口。
    把愈加训练班停了,和肖杨平静的呆了一周。每天起床拉着他跑步,杨本是不愿意的,三次坚持下来也便觉得快乐。两个人跑步既不孤单又无须找话来说。彼此有默契的并排前进,需要让人时杨会主动放慢速度,跑到我后面,等人少了又回来。他跑完就开心的笑,清脆干净的笑声让我很是喜欢,听上去总有些特别。
    一日陪杨看电视时,接到杨成电话,他有事约我面谈。给杨做了午饭,拣了身素净的衣服换上。和杨简单说几句便出了门。
    我并不讨厌杨成,甚至有些欣赏他的作风。负约是理所当然的。本以为他只是想找人聊聊,却给我介绍了新工作,在他朋友的公司。这对于存折里钱越来越少的我自然是好事。谢过他后等不及回家便给杨拨了电话。

    很快有了新工作,在这些公司工作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只要勤劳且稍微动动脑筋,和周围人大体相安无事即可。略有些得过且过的态度,却也是另一种机智。杨成可谓如鱼得水,他的提案总能使人茅塞顿开。刚来便干了几件漂亮的活儿,很快升了职。难免有些人故意想整他,但对付这样的男人,任其再绞尽脑汁也无计可施。
    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杨成,他平日的沉默不过是一种掩饰。周围的人都被骗了,却是没有任何怨言的。一切都自己对别人的看法,杨成只不过扮演一个没有台词的角色,所有的都是别人代替他完成。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人不露相。
    在失业后不久我便有了新工作,而且待遇不错。而杨成的翻身仗打的则是无懈可击。
作者: 欧洲高中生    时间: 2007-8-21 20:55

肖杨常在半夜惊醒,他说自己又做了梦。我试着把调换一下枕头的方向,或是把房间的门敞开,再三尝试仍是不得要领。杨惊醒时手脚冰凉,汗浸湿了睡衣。我忍不住问他梦到什么,杨在黑暗中抱起我,香香,梦中总是你和我,呆在房间中做着各自的琐事。安谧的午后光景,一切都憩息在协调与平静之中。可我感到不对劲,一些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我站在玻璃窗外,用力的喊着自己的名字,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可我无法进去。我意识到另一个自己很愚蠢,平静的表象只会让暗涌来的更加凶猛。我开始感到害怕,但无能为力,任凭多么用力的嘶叫也无济于事。有一刻自己望向我这边,他仍是在笑。胸有成竹的笑,好象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无知。我哭了,蹲在玻璃窗外抱头痛哭。
    双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手指缝隙流下来。然后我听到一阵巨响,像是汽油爆炸所发出的声音,但我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周围越来越热,我不敢睁开眼睛,我没有思考自己是否还活着,只是在不停的忏悔。大约几分钟后我站起来,此时自己处在楼门前,整栋大楼已是一片火海。我听不到任何人的求救声,甚至听不到人们因痛苦而发出的哭喊声。事情太过突然,人类还未一意识到灾难的可怕,就已经消失。我感到自责,好象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但我还活着,只能停到火苗跳跃的声响,其它的都静下来。我转身,后面是一片平静的湖水,我努力走过去,想用水去熄灭火焰。但任凭自己走了多远,湖水都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着急了,开始奔跑。湖水很静,没有一丝涟漪。我不知道为什么接近不了它。而每次抬起脚都能听到火焰就在脚下跳跃,仿佛下一秒就会烧到脚跟,而我及时躲开了。
    我突然感到很热,天空是一片暗红色,像是凝结的血。我回头,烈火进在咫尺。我没有动,就这么一直面对着漫天的火焰,我一直被一种力量驱使着,它想拉我进入眼前的烈火中。我不能动弹,眼泪被蒸发干,皮肤感到疼痛,在完全烧着全身前,我惊醒过来。
    我把脸埋在肖杨身上,不敢想象这代表什么。
    杨失眠,整晚的坐在窗台前观望夜空。我不忍留他一个人,便靠在他身上。杨给我讲佛教里的痛苦论,解脱论和中道论。我常会在倾听中不知觉的睡去。

    周末发了工资,照例买了杨爱吃的蔬菜。晚饭时喝了红酒,恰好还剩两杯的分量。杨微笑着给我夹了鱼肉,香香,知道木塞的作用吗。我说,是为了保护瓶子中的酒。杨接着说,当酒消失后,木塞也便失去作用,没有人会把空瓶子再扣上木塞。我看着敞着口的空瓶子,没再言语。
    杨要让我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一方需要另一方,他们有需要共同保护或是经营的东西。当这些通通消失或完成后,两个人的相处也便可以结束。
    在我们之间,我充当了酒瓶。
    睡前杨温柔的抱了我,佛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我问他,你会去哪。
    他报了一个南方的地名,我从没去过。第二天上班时他仍在熟睡,孩子般的睡相,我轻轻吻了他。下班后没有去买菜便直奔家门,换鞋时没有人呼唤我,没有人再需要我亲吻。他的蹬山包不见了,连桌上的酒瓶也消失了。那晚我睡的很早,甚至没有等待拥抱和话语便躲进被子。

    一年后我与杨成结了婚。
    除了做愈加练习,我开始信佛,佛告诉我: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是业障,不是你欠他,就是他欠你.没有怨言,这是因和果! 前世未尝清的,将在今世来结束,又或者在来世继续!
    我想我是爱肖杨的,但这只是我的事。我很感谢他能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尽管那段日子是如此平淡。杨始终是干净的,这就够了。
    杨成在公司有职位,但从不买奢侈品,亦是不讲究。工作常常非常忙,但一闲下来,便陪伴我。家被他布置的十分温馨,算不上气派,但能让人感到暖。杨成善待我,平日依旧话语不多,却细致入微。他是不愿把感觉表露在面上的人,常会默默的照顾我。我亦是十分满足。
    一天杨成来电话说有客人要到,让我准备几个菜。除了亲戚他从未让任何人到过家里,我忙多烧了几道拿手菜,又出门买了饮料和酒。
    意料之外,客人我认识,是Andy夫妇。刚刚结婚不久。晚饭时杨成显得兴致极好,聊了许多旧事,那时他是Andy的下属,而现在则是Andy来求他帮忙。杨成肯定会帮,但要让Andy付出双倍的代价。而这一切都在杨成一人掌握中。有人做了棋子,太冷酷的比喻。
    我对公事并无太大兴趣,只是独自吃着碗里的食物。Andy的妻子不是十分漂亮,却很有韵味。昂贵的职业套装还未来及换下,不时望我一眼,空洞的微笑。
    饭后又喝了茶水,杨成已有些醉意。我慢慢收拾起桌子,Andy示意妻来帮忙,还是被我谢绝了,客人始终是客人。用温水刷碗时,Andy走进厨房,我微笑着。原来当初你早有打算,真没看出来。听得出他有些挑衅的意味,我不是你的植物,随你控制。腻了就随手扔掉。想扔就扔,你怎么知道它已死了。
    可你怎么知道我当时是要扔它。我只是想带回家细心照料。
    Andy的妻子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转身时她瞪了我。她大概是感到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子无法把握。不能控制局面使她不愉快。
    睡前杨成迷模糊糊的说,Andy终于来求我办事了,他多可怜。当初要是和他在一起,你今天就要来求我。然后他转身睡去。我并没有对他谈起过我与Andy的事,他是如何知道的。
    佛陀说:
    我们的存在就像秋天的云那么短暂,
    看着众生的生死就像看着舞步,
    生命时光就像空中闪电,
    就像急流冲下山脊,匆匆滑逝。
    我默默背了一遍,然后睡去。

    对于杨成,我有点怕他。公司里同事都是他的眼线,我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在家他虽沉默且亲切,一切日常生活却仍在他掌控之中,比如今天他心情好,便主动去刷碗,若是不开心,则饭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永远不能看清楚他在想什么,有时候坐在他身边,会不由自主的紧张。总觉得他有一天会计算我,真正的聪明人是不轻易外露的,而他正是这样。只要他想,他会把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周围的人全成了他棋盘中的一员。我的过去,现在及未来亦是全由他操控。天知道他还了解我多少,对于肖杨他未必一无所知。是否我把他想的太坏,亦或是自己太多心。其实他对我很好的,事实一目了然,他不会离开我,也决不会伤害我。他不会对我吼叫、动手打我或是周末没有时间陪我。他会永远在那里,会舍自保护我。多年来遇到的这些人当中,他算得上最够资格给我一个家庭的。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这无疑是最理智的选择。
    杨说等忙完这阵就要个孩子吧,一个可爱的男孩。我相信我们会有个可爱的孩子,在他想要的时候。没有人敢抗拒他,即使是未知的生命。肖杨给我的是段美好的回忆,并非真实生活。而杨成则是陪我度过余生的男人。我拥有太多别人没有的幸福,今后我应该是毫无怨言的。
    那天杨成找东西时问我为什么床头的抽屉里会有木塞,我顿住,脑子一片空白。他奇怪的看看我,没再多说什么,放回原处。
    肖杨带走了酒瓶,我自然会留着木塞。或许有一天酒瓶再满时,木塞仍可以归位。但这可能吗?
    我代表酒瓶,我却不清楚答案。


                   04年7月10日  08:35
作者: 费雪儿    时间: 2007-8-21 22:42

这样的文字要慢慢看,我的懒病继续发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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