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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上车,下车 _ 与爱情无关 Z [打印本页]

作者: ch_in 时间: 2005-1-26 23:34 标题: 上车,下车 _ 与爱情无关 Z

上车，下车
他每天早上都坐同一辆公车上学，他习惯坐在一个靠着窗户的位子，因为可以看看风景，虽然那风景不是很漂亮。早上坐车的人很多，很多人要站着，他也无可奈何，一同站着，但是他想尽量靠着窗户。
她每天早上也坐同一辆公车上学，她习惯坐在一个对着车门的位子，因为可以看看乘客，虽然那些乘客并不悦目。早上坐车的人很多，很多人要站着，她却坚持坐着，所以她每天早上都早点起来赶前一趟车。
她的家比他的家多一站路，所以他常站着，她常坐着。
他是一个害羞的男孩，面貌平平，长的不高大，又沉默寡言，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每天安静的站在13路车上，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婆娑的树影，娇娆的花朵，蠕动的人群。他会笑，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笑，只是觉得车外的世界很特别，别有洞天。他坐在另一个蠕动的实体里，随着外面的世界走，不同的是，他的世界在这边，外面的世界在那边。
她是一个开朗的女孩，粉红的面颊，一头如丝的长发，脸上时常绽开笑容。她每天都紧守在13路车对着门口的那个位子，看着一个个涌上车来的乘客，脸上带着笑，那种笑容有些意味，味道有点像是酸辣汤。她觉得这些上上下下的乘客很好笑，他们的脸庞很一致，麻木，无味，像是集体孪生出来的。她在一堆人模子里坐着，很突出，像是一个异类。
他每天都会在她的眼睛里，他上车，投币，然后寻找一个靠窗户的位子站着，悠然的看着窗外。汽车有着噪响，人们身上漫着气味，无数张嘴张合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这画面很烦心，像是夏天用热水洗澡一样的燥热。他的动作很安静，安静的让人不能察觉，如一个幽灵，静静的注视着窗外倒退的世界，倒退的一花一木，倒走的人群。他不说话，所以他身上没有声音，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那眼睛映着世界。她也看着他，同样的安静，静若处子。她会看着他笑，一种觉察不出来的微笑，像是清新的马蹄莲，散着一种暗香。
嘈杂里面扎住的安静，13路车上的两个少年人。
这天她如往常上了车，但那她常坐的位子却被一个老人坐了。她觉得沮丧，却又无可奈何，便寻找着位子。她走到了车尾，坐在了一个靠窗户的位子。车跑的很快，风追着车子，涌进了窗户，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关上了窗户。
车到了下一站，他上来了。他投了币，找着一个靠窗户的位子。窗户边很满盈，人们自觉的排在窗户边让出了一条路。他走在那路上，与车背道而驰，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车尾，站在了她的对面。他没看见漂亮的她，一双眼睛看着车尾的挡风玻璃。今天他跟外面的世界一起往后退着。
又到了一站，女孩身边的男人下了车，位子空了。他坐了下去，看着女孩身边的窗户，外面的世界又跟他反相而走了。她微微低着头，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与外面世界的联系被割断了。他有些着急，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很礼貌的说：“请跟我还一下座位，好吗？”她抬起头，看了看他，笑了，明媚的像春天，“好的。”
他们交换了位子，他入迷的看着窗外，她没有低头，悄悄的看着他，脸上挂着笑。
“你为什么这么爱看窗外啊？”
“啊？”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爱看窗外啊？’，我天天坐车都看见你看窗外。”
“因为我喜欢啊。”
“好奇怪啊，为什么啊？”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窗户外面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你也不是从外面进车里来的吗？”
“啊，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说不出来，只是觉得。”
“好奇怪的人，嘻嘻。”
她笑着，那样子很迷人，他觉得她很奇怪，但是没说什么，依然看着外面的世界。
车又到了一站，她下了车，他还在坐着，还是安静的看着窗外。她站在车外，微笑着跟车挥了挥手。
她站在窗外的世界里了，他想。
他们就这样每天在车上相遇着，他依然习惯看着窗外，她依然习惯坐在门前，看着他。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联系，自己看着各自要看的东西。
那天她坐在平时的位子，等着他上车。这实在是一种着实奇怪的等待，没有原因，不过是一种习惯。他如期上了车，准备投币。他的手在书包里、口袋里掏了又掏，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掏出来。那张脸憋的通红，很窘迫的样子。她看见了，拿出钱给了他，说：“我借给你。”
他红着脸接过了钱，投进了投币箱里，轻轻的对她笑了一下，说谢谢你。她也笑了。他没说什么，找了个靠窗户的地方站着，眼睛望着窗外。
她看着他，微笑着喃喃自语：“他笑起来挺好看的呀。”
第二天，她没有坐在平时的位子，而是找了个靠窗户的位子。她学着男孩安静的看着窗外，仿佛寻找着什么。男孩上了车，他这次没有忘记带钱，投完币后就向窗边走去，停在了她身边。他身上没有散钱，于是给了一张十块她，说：“还给你，昨天谢谢你。”她接过十块钱，哈哈笑了起来，跟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我不过只给了你一块五，你怎么给十块我啊？”“我没散钱，对不起。”“那好吧，我明天还你，好吗？”他点点头。
他没有对她说话，眼睛盯着窗外，她也没说话，也看着窗外。
“你看见了什么？”她问。
“什么？”
“看见了什么？”
“嗯，人啊，马路，车啊，草呀，还有花和树。”
“不是很平常的东西嘛。”
“也许吧。”
“那你为什么天天都要看啊？”
“因为我觉得它们很特别啊。你看，外面的人的面孔都不一样的，有好看也有不好看的。草也不一样，有的长有的短，而且绿的也不一样，有些很深，而有些就很浅。还有，那些花也不一样，它们的样子不一样，颜色也不同，放在一起有的就很漂亮，有的就很难看。”
他说的很带劲，她很奇怪的看着他，笑着。大概她从来没见过他说这么多话的样子，心里觉得很新奇。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一下，继续看着窗外。她没说什么，也注视着窗外，那神情很像他。
车到站了，她站了起来，跟他说：“你有没有看见那棵树，它绿的很葱郁，但是我觉得它很阴晦，不大高兴的样子。”他用眼睛寻找着那棵树，她下了车。他发现了那棵葱郁的树，嘴里说：“好像的确不是很高兴。”
她站在窗外朝车挥了挥手，他身边的男人坐在了窗边的位子上。
晚上的风有些大，吹得天上的星星躲到了乌云里，月亮也给黑纱蒙住了光彩，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了。树被雨淋着，水滴坠在了叶子上，顺着流了下来，那树好像哭了一样，不大高兴的样子。
早上，她又如同往常坐到了车门对面的位子，等着他上车。他一上车，她就帮他投了币，说：“以后我帮你投币，就算还钱好了。”“嗯，好的。”他还是往窗边去了，她没有继续坐着，跟他一同到了窗边。
车走着，到了她该下的站。窗外下着零星的小雨，葱郁的树在雨里很孤寂，仿佛偷偷流着眼泪。她跟他说：“我们改天一起去看看树吧。”他应道：“好啊。”女孩下了车，打着伞，向车挥了挥手，走了。
他站在车里，看着那棵倒退的树。
女孩天天帮他投币，然后陪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世界。其实窗外的世界很平凡，平凡的花木，平凡的人群，平凡的鸟雀，但是这平凡的一切在他眼里却很特别。而在她看来，它们依旧平凡，除了那棵葱郁的树。
这天是周末，他们都不用上学，但是却又坐在了13路车上。他随她下了车，走向了公园里那棵参天而葱郁的树。
公园里面的一切一切都很幽静，他无言的走着路，如同公园的景物一般，一样的安静。她却一路笑着，看着花草树木，飞走的动物，一副很雀跃的模样，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他们接近了那棵树，停在了树的面前。
天气很好，太阳的光晕很耀眼，公园被妩媚的照耀着，显得生机勃勃。那棵树很高，树干很粗壮有力，枝叶茂盛，阳光从叶隙间透过，洒在地上，镶嵌了许多亮点在土壤中。他和她把手放在粗糙的树皮上，轻轻的抚动着。
一阵风吹了过来，他对她说，“它好像挺快乐的啊？”
“是啊，我也觉得。”她说。
两人相视而笑。
以后的那些日子，她还是坐在那个位子上，而他也是站在窗边看着外边的世界。而不同的是，她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挂着微笑，而他也笑着，并笑着看着窗外的世界，虽然两人并没有说话。她的笑已经没有那般犀利，反而如同春光一样温和暖人。
他和她常常下车驻足看着那棵树。
那棵树依旧葱郁，上边添了许多小鸟栖息，树下有很多情侣牵着手，对着这棵葱郁的树许愿。
曾经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云游僧在一个和尚的庙里避雪歇脚，和尚与他喝着茶讨论着佛法。
和尚指着一块石头对云游僧问，那石头是在院内还是在院外？
云游僧答道，在内。
和尚笑着对他说，为什么要将一块大石放在心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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