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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郑庄公掘地见母以后,它北边两百公里的卫国(河南淇县)却发生了宫廷政变。卫国的老国君命长,被等得不耐烦的儿子州吁杀了,以方便他快速超升。州吁杀爹篡位,怕别人说闲话,要在国际上出出风头,给自己立立威。他听说郑庄公把弟弟逐杀了,就假装正经大做文章,联合了其它几个相好小国,发兵向郑庄公问罪。胡乱打了一仗,丢下一些不明不白的战场冤魂,倒在异国的土地上,被马蹄踏散,叫轮辐压扁。
州吁凯旋回国,却被一个叫石碏(不是石蜡,念做“却”)的老干部设计杀死。老干部的儿子是州吁的狗腿子,也一并被石碏杀了。这就是所谓大义灭亲。孔子削笔做的《春秋》里还夸石碏是“纯臣”呐。杀爹篡位的州吁自己落个身首分离。
郑庄公与卫国等周边小国,刚才互相的一番打架,显得自己很傻。于是召开和好大会,尽释前嫌。具体会议地点是在洛阳附近一处知名的大酒点,叫做“瓦屋”。瓦屋就是覆盖了瓦的大屋。在春秋时代以前,瓦比较少,怕把房子压趴下了。春秋时期发明了斗拱的房架结构,可以把房顶重量均匀地分担到许多柱子上去,于是板瓦、筒瓦和漂亮的瓦当都出现了,甚至有了类似故宫那样的两层屋檐。
瓦屋会盟以后,周边的列弱只有许国还不知道郑庄公的大威名。于是郑庄公大军向南八十里奔袭许国,结集到许国城下(如今的许昌)。齐鲁联军也依约赶来帮助攻打。但开战前为了争一辆豪华战车,郑庄公的同性恋朋友“子都”同志,跟大孝子“颖考叔”叫上劲了。
俩人比赛抡动大旗,谁抡得好战车就归谁。粉面朱唇的子都同志可能肾虚,抡得不如颖考叔圆,被颖考叔夺了战车就跑。子都耻于服输,把丹凤眼一瞪,抄起大戟就戳颖考叔,没追上。
等到打仗的时候,三军战士撞城的撞城,烧门的烧门,颖考叔身先士卒,举着特大号旌旗,捷足先登,眼看要立头功。美男子“子都”同志远远看见了,嫉妒得不行,拈弓搭箭,望着颖考叔后背嘣地就命中上去了。(暗箭伤人这成语就打这儿来的。)至纯孝的大孝子颖考叔,凄惶一声哀号,裹着大旗,一头栽下城墙摔死了,惨白的阳光照着一地的苍凉。
作战休息期间,郑庄公知道自己的同性恋朋友害死了颖考叔,但拉不下来脸处罚他,就搞了一个诅咒仪式,把猪、狗、鸡摆在颖考叔灵前,使劲诅咒那个暗箭伤人的人。电打雷劈、不得好死!
据说这招还挺灵,苦大仇深的颖考叔灵魂当即化作厉鬼,附在子都身上,让这酷哥出尽了洋相,自己把自己掐死了。这就是诅咒的神效,它是要求一定的仪式的。
(这位子都,乃东周第一美男子,他的帅气,有目共睹,孟子作证云:“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看不出子都是个帅哥的,除非你是瞎子。)许国像风中的小鸟窝那样,终于被登城而上的联军一举端下,许君逃往它国。郑庄公在许国公子中挑了一个面相比较乖的,立为新君。许国被一分为二:一边归新君,一边归郑庄公派人管理(但不知中间有没有修柏林墙)。
总之,还算顺利吧,郑庄公把他周边四五个河南地区的列弱逐次欺负,很有“河南赛区预选赛”小组出线的意思了。他又派出儿子“公子忽”跟北狄异族开了一战,击退北狄,搭救了山东齐国。从此郑庄公威名传遍华夏,大有定镇中原的意思了。
三
郑庄公笑傲诸侯以后,东周天子“周桓王”再也坐不住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眠。
周桓王不同于他扶不起的老爷周平王,周平王当了五十一年的窝囊天子,慢慢地消磨他的常数C,周桓王却是个急性子,宁可全有,要么全无。他跟后来的燕太子丹一样,是个没有耐心的国家领导人,又受不得外人的气。
周桓王决定先发制人,如以周天子三个军征讨同样拥有三个军的郑国,胜败参半。所以周天子必须借力打力。周桓王的最佳同盟,当然是那些被郑国欺负了的列弱。于是,卫、陈、蔡三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家伙,赞助发兵。
公元前707年,周桓王十三年,在忍气吞声十三年之后,周天子战车从洛阳隆隆地出。
中原(河南省地区)的卫、陈、蔡三国,也各起本国主力,到指定地点约齐,完成编队,将一架巨大的战争机器,瞄向威胁中原大地安全格局的、饱经风霜的郑庄公老大爷身上。
郑庄公刮净家底,把三军倾巢而出,以攻代防,催动兵马出驻新郑市南,和周天子联军对峙于河南长葛。双方布成阵势。自武王伐纣以后,中原大地上中央军与地方军的第一次对抗战,又一次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了。
中央政府军的出场人员是:
统帅周桓王指挥中军,居中
将领卿士虢公林父,指挥右军。附属蔡、卫勤王部队卿士周公黑肩,指挥左军。附属陈国勤王军兵车约400辆郑国方面军作战序列:统帅郑庄公寤生(呵呵,名字不太雅)将领正卿祭仲统领左军大夫公子元居中军大夫高渠弥居中军大夫祝聃居中军大夫原繁统领中军大夫曼伯统领右军兵车约300辆郑国为了规避周天子的三军称号,将自己三军称作“左踞,右踞,中踞”(踞是大公鸡的爪子的意思)。按照春秋礼仪,战斗双方在列阵以后,要鸣鼓而击之,三军依次决战。
这方的左对那方的右,这方的右对那方的左,最后是中军对中军,合计分三次较量,每次较量得时候,其它部队就等着看。这都是作战的礼数。
郑庄公首先擂鼓,看准政府军的死穴——左翼麾下的陈国兵,以已方右踞狠狠压击之。
双方都使用大排面横列作战方式,两排对面迎击,趁与敌方两车一错轴的时候,战车兵立直了身子,拿戈往旁边车上的人脑袋招呼,或者用矛去戳。正因为要错轴而战,所以战车的队形非常关键,一排排要稳要齐,在鼓点指挥下横排前进,这样才能做到在错车时,己方战车两两夹击对方战车,威力叠加,这才占便宜。
陈国人从前被郑庄公打怕了,态度首鼠两端,斗志不坚,打起仗来没有底气,车列进退显得六神无主,很快被郑庄公冲乱。陈军气馁,在郑庄公的战车咬合下,逐渐溃败,溃退的战车斜刺里乱撞,还把同在左翼下的其它政府军也连带得搞得一团糟。于是左翼指挥失灵,土崩瓦解。
郑庄公已经胜了一场,又以左踞冲击政府军右军(含附属蔡、卫兵),展开第二回合接战。惊弓之鸟的蔡、卫兵比陈国也强不到哪去,很快发生退却,但统帅虢公林父不负周桓王倚重,奋勇力战,稳住阵脚,将业已插入己方阵地的郑军像拔钉子一样,拔了出来。郑军被迫退回。
左右两翼交战至此告一段落,双方一胜一负,战局逼平。郑庄公不给对方以喘息,挥动三军全线猛烈出击,分别由左右两翼实施向心合围,集中力量压击周桓王中军。周桓王已失去右军,只以左军、中军沉着应战,几次化险为夷。周桓王也亲自动手了,挥舞铜钺砍杀逼近他战车的敌人。双方举起又落下的长戈和矛戟,使这里更像一个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往汽车上装麦秸。
不过周桓王一搀和反倒惹了麻烦,郑国大将祝聃从远处瞄了个准,嗖的一下,毒蛇一样的一支铜镞竹箭正中周桓王肩膀。周桓王血立刻流出来了,天子中箭,可了不得了,政府军旌旗波动,只好边打边退。
看见老周倒退,到底要不要追杀呢?按照春秋礼仪,追击逃跑的敌人不要超过一百步距离,跟踪追击不要超过九里,这都是为了表示礼节,打仗点到为止,不为已甚。毕竟大家都是亲戚,300年前是一家。郑庄公也怕自己干得太大了,于是下令收住兵车,公元前707年,周郑“长葛之战”,就这样突然嗄然而止了。(是不是不够过瘾,春秋早期的打仗就是这样,古典味道的,不像打仗,倒像指挥一场开幕式队列表演,配得还是交响乐,让人昏昏欲睡。
在这令人昏昏欲睡的战役里边,郑庄公大胆尝试,引入了“鱼丽阵”法。传统的每辆战车前边,都配置轻甲步兵七十二人作为支持,但这些人一旦前进受挫,挤撞一团,相互践踏,就会影响后面战车的冲击空间和机动性。所以七十二人放在战车前边是个弊端。
郑庄公创新的“鱼丽阵”,把步兵改放在战车两侧及后方,说白了就像一群小鱼跟着大鱼跑。战车像坦克一样往对方的步兵身上碾,步兵则随后跟进,趁火打劫。仿佛田野里一台收割机,两边和后面是拾麦穗的人,直接把敌人人头往筐里拣就可以了。
回顾公元前八世纪(东周初年)诸侯战争的第一赛季,郑庄公制服陈蔡宋许周边列弱,在河南小组预选赛出线以后,又与国家队角逐,迫使周桓王受伤下常郑庄公遂光荣获得本赛季全国冠军,风光无限。
这时的齐鲁晋楚秦都还没有发育,全国诸侯都碌碌无为,世无英雄,遂使郑庄公成名。
然而他有个重大失误,就是过分以力服人,没有适当辅之以德,对待中央政府态度过激,置自己于不道义之境地。下一赛季的全国冠军齐桓公,则适时推出了“尊王攘夷”口号,大获人心。
不管怎么样,郑庄公确实是河南诸侯第一人,此后郑国却肾虚得不可救药。原因很简单,河南地理位置是天下中央,与之相临的东西南北各大诸侯间进行鏖战,军队都要打河南经过。所以河南成了我国版图上的巴尔干地区,古人称之为“四战之地”,四个方向都是敌人,成为敌人们演习军事的靶常大家有炸弹,都跑到这里来扔,河南诸国给炸得七零八乱,一直不能生息壮大。
河南境内的郑也好,宋、卫也好,陈、蔡也好,在后来的春秋史上,受够了四邻诸侯的夹板气,哪个邻居省份强大了,他们就附属哪个邻居,别的邻居不干了,合伙来打他们,他们又紧给赔礼道歉。“朝秦暮楚”这个词,说他们最合适。河南诸侯遂被逼出了一种圆滑的行为风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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