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写一些调查过程中发生的事情

再次感谢编辑部,在发陈进飞深圳一文时,丁老师曾和我说,——在确定陈进已飞深圳但不知其为何秘密前往、在此基础上做其目的推测的稿子虽确有风险,但新闻要做到改变事件,而不只是一个滞后的被动报道,有时候需要“兵行险招”,——即跟踪陈进的最新行踪,希望能激将其出来说话。的确,这一系列的调查报道已不是一个普通的新闻报道,因为它随时可能影响形势的发展变化。我也未曾想到的是,——在文章刊发后,陈进通过中间人与我们报社取得了联系,表示希望能够安排采访,但具体时间,言等其电话。我们也一再表示,——只要事情能还原事件和解答所有之前已报道的疑问,我们没有任何立场,报纸是任何当事人希望发声的一个公平平台。

这无疑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1,从新闻完整性角度,自不必说;2,在这场面对面的对话中,陈进将如何针对细节一一作答,一一化解?但与此同时,我们也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陈进在事隔这么久突然表示愿意说话,他会说些什么?而又,形势是否在发生变化?此后,陈进的手机在沉默良久后也意外接通,这些都增加了我们的困惑。

第二天早上,滂沱大雨,我和左兄睡眼朦胧赶到闵行的硅知识产权交易中心,看到了一位上海市的领导和陈进等人一同走出,临行前,前者拍着后者的肩膀表示,——要注意身体。余华先生在细雨中呼喊,我们两个在细雨中困惑。此后,我们被安排在一间办公室,无果等候两个多小时。

刊发《陈进的私人档案》后,事情又发生了改变,一边陈进再无与我们联系的消息,他的手机复又恢复沉默。至此,我们仍不明白究竟是陈进一贯的性格又试探了我们一次,还是形势再次发生变化。那几天的压力是巨大的,我们的调查报道是两个处女座和一个水瓶座的结合。我们不能成眠。而两会即将召开,编辑部也有大量争论,但编辑部一再对我们强调,——只要尊重事实,一定支持。上海站的王老师也给了我们很多支持和指导,尽管他的喉咙问题一直还未痊愈。

随着事情的不断发展,举报人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在这里,我想感谢他们最初对我们的信任,以及他们的勇敢和坚持。我曾亲见他们在最危险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去年年底的情境依然历历在目,用一步一惊心并不为过,这里是用生命作为抵押的。事已至此,已不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恩怨事情,从一个更宏观的角度看,如果此事能对中国的科研体制起到反思的效果,它将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中国的法律中,并无“污点证人”一说,但此前,举报人已明确与我表示,——在此事的牵涉中,要承担的,我们也一定会承担。说实话,这是我赞赏的人生态度。我也想提醒读者的是,——媒体或许会起到作用,但举报人所做的并不仅仅是向媒体寻求帮助和公布信息这么简单,他们做了更多努力,以让此事的形势能进一步明朗。还有那些通过MSN与我们联系的朋友,以及给我们提供技术支持的朋友,你们是不留名的英雄。

于我自己,——或许是青春期过于漫长,或许是受了专业的影响,长时间地感觉人生如梦,生命轻如一纸,人生不过波德莱尔的一行诗句,即使读《往事并不如烟》,也习惯从独立的人性看书,不曾用社会学的关联眼光。中哲与西哲之间,在前者“天人合一”与后者重实证方法论的另一个不同是, —— 中哲注重人心,而西哲追寻人性,人性自然好、坏兼容,然西方人有宗教救赎,东方人学西哲,生活感不强者难免觉得虚无,人生无所界限,毫无依伴。如今感觉, ——但凡将人生浪漫化都是极其容易操作的事,而在巨大的生活事件面前,你永远不知河流有多长,什么在上游,那才是一种真正的艰难。

事情还没有结束,报道也仍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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