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惑

  苏呻吟了一声,悠悠醒来。她微微睁眼,一时间满眼都是闪耀的魔法光芒,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腰部突然发力,猛然弹起,然而肩上传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带得在空中翻滚了十余圈,然后重重地摔落地面,直把苏摔得头晕眼花。

  苏不敢再随意妄动,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她忽然觉得身上全是寒意,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是完全赤裸着的!

  “我看你的胸也是挺大的嘛!为什么要束得那么紧呢?”

  苏抬头望去,见安德罗妮坐姿十分张狂,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相比较安德罗妮那肆无忌惮、上下游弋的目光,苏更加畏惧她圣域的实力,因此苏缓慢地坐起,不敢有任何会惹起猜疑的动作。只是面对安德罗妮等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苏看着安德罗妮的眼睛,忽然若有所悟。

  苏站了起来。她本就个子颀长,除去所有障碍后,最触目的是两条浑圆修长而充满弹性的美腿,几乎占据了她整个身子的三分之二高度。她的皮肤细致紧凑,在月下闪闪发光,有如一头充满了力量的美丽母豹。

  “你不会杀我吧?”苏冷静地问。

  安德罗妮笑了笑,她的笑容又让苏的眼睛一亮:“暂时还不会,但若你下次再这样胡来的话,我可不敢保证别人会不会杀了你。毕竟我们这边有很多人既不怕你那当帝国宰相的父亲,也不怕你的老师。”

  苏淡淡一笑,道:“既然不杀我,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安德罗妮笑得十分暧昧,道:“你是叫苏吧?嗯,你长得还是不错的,身材也很看得过去。你觉得,你能这么轻易就走吗?”

  苏拢了拢头发,也笑了起来。她这一笑,浑身阴冷的杀气尽去,登时变成一个风情妩媚的女人。

  “我知道你想什么,也知道你要干什么。”苏笑得烟媚,向安德罗妮走去,“可是我不介意。我有过不少男人,也有过不少女人,我还怕你会介意呢!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一个你这样漂亮的人上床。我既可以把你当成男人,也可以把你当成女人啊!天,这该是多么美妙的经历啊!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安德罗妮一怔,随后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上泛起厌恶之色。她虽然喜欢美丽女孩子,但素有洁癖,对于苏这样的女人全无兴趣。

  苏还想继续说下去,结果被迎面掷来的衣服和长刀给打断了。

  “你就这样让我走吗?”苏轻咬下唇,眼波如水,十分忧怨地看着安德罗妮。

  “滚!再不走我杀了你!”安德罗妮杀气四溢,喝道。

  苏轻轻一叹,默默地穿好衣服,又无比哀怨地回头望了一眼,这才一咬牙,消失在夜色之中。

  安德罗妮只觉得胸口似是堵了一块什么东西一样,郁闷无比。她再回想一遍刚才的情形,忽然一惊,这才醒悟过来,怒道:“上当了!苏,算你厉害,下一次千万不要落到我的手里。”

  相距不远处。芙萝娅正在大实验桌前忙碌着,她眼角忽然瞥到了桌角上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顺手拿起一看,正是那块封存着玫瑰的蓝冰。在魔法灯光下,冰中的玫瑰娇艳欲滴,一如她的容颜。

  小妖精想了想,才想起这是安德罗妮拿来的,说是米罗送给她的礼物。她侧着头,仔细回想了一番米罗的样子,又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冰是普通的冰,玫瑰也是普通的玫瑰,上面冰封的魔法也很普通。难得之处,就在于恰到好处,这三样普通的东西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件无以伦比的艺术品。

  可惜小妖精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她随手一抛,冰封玫瑰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入了屋角的垃圾桶中。

  在帝都的另一边,米罗手中那朵一模一样的冰封玫瑰砰地一声炸裂了。他脸色一暗,随即又哈哈大笑,道:“有味道!我喜欢!”

  那与他形影不离的武士无奈地道:“米罗大人,大事为重啊!”

  米罗道:“那是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我族大事呢?”他话是这么说,眼睛仍然盯着手中的冰封玫瑰。

  武士只得长叹一声,又道:“米罗大人,您擅作主张,想用艾德蕾妮大人去交换那个女人。万一她知道了,恐怕……”

  米罗微笑道:“这我自有办法。只要说罗格是埃丽西丝公主看上的人,不愁艾德蕾妮她不上钩。”

  武士默然不语。

  此刻在修斯的房间中,手持一把短剑的地底侏儒正挥汗如雨,刻苦练习剑技。以它的身高再配上手中这把宛如匕首一般的短剑,所练习的剑技就算本来光明正大,使出来也必然阴损毒辣。何况地底侏儒此刻练习的剑技诡异之极,再配合上它飘忽迅捷的移动、忽隐忽现的身形、以及短剑上涂抹的芙萝娅亲手调配的麻痹药剂,现在的格利高里已经是一个很难对付的脚色了。

  地底侏儒的武技还没有成型,修斯在一旁仔细观察它的动作,时不时点拨一下。凭藉四百多年的杀手经验,修斯教给地底侏儒的东西简单、实用、狠毒而阴险。此外,在一个会说龙语、能发龙威的地底侏儒面前,就算是再高明的武者,也很难在大意之下逃脱它的暗算。

  格利高里的短剑剑尖上偶尔还会飘出数点星屑。那阴寒的气息尽管微弱,但也能分辨出属于星空斗气。只可惜地底侏儒的天赋体质太差,修习斗气的进境极为缓慢。这令已经习惯于让两位主人改造身体,不劳而获取得力量的格利高里非常不适应。

  不过它不在乎。志向远大的地底侏儒那颗心早已经躁动不安,特别是在看到威娜主人被主人的主人所擒后发生的一切,就更是如此。

  它已不甘于做一个平凡的偷窥者,它要做一只足以推动历史的幕后黑手!当然,至于究竟将历史导向何方,格利高里还没有考虑那么多。对于长存之格利高里而言,它需要的,只是在历史的画卷上留下属于它的爪印。

  而且地底侏儒这个形态很不安全。它虽然有隐藏和潜行的超卓能力,但此刻帝都黎塞留正是风云际会之时,强者如蚁。他们个个神出鬼没,四处乱窜,没准哪个感知敏锐的就会发现地底侏儒的行踪。一个地底侏儒,从黑暗中走到光明下的结果,自然就是任人宰割。这可不是格利高里喜欢的结局,为了安全它也要发奋苦练。

  只是当实力差距过大的时候,一切技巧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格利高里眼睁睁地看着一团淡白的寒气出现、向它飘来、化成寒冰并将它牢牢封住,但它就是无法躲开。

  风月一挥手,封着地底侏儒的寒冰穿窗而出,飞向了远方。

  “风月大人,啊不,伟大的风月女神,您不在浮空之城中安心接受信徒的膜拜,怎么突然到我这个简陋地方来了?”修斯恭敬地问道。从表面上看,谁也挑不出这老狐狸有任何一点不敬的地方,他脸上一派虔诚,几乎会散发出笃信的光芒。当然,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风月静静站立在房中,蜡烛刚刚融化了细细的一圈,四周温度就已急速降低。明亮而温暖的壁炉火焰也变得黯淡无光,火苗缩小了许多,有气无力地在寒冷中跃动着,看上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房间中一切玻璃的或者是陶瓷的器皿都悄然蒙上了一层寒霜。

  风月一双有如凝烟的黛眉微微皱起,恍若万载冰川般不变的面容终于有了一点表情,也由此而多了一些生气,少了些许非人间的淡漠。

  在风月淡定的注视下,修斯虔诚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终于变成了尴尬。他咳嗽一声,挺直了身体,面色庄重地道:“风月大人,您特意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修斯长老,我最近始终在受到一些……情绪的困扰,但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此外,我发现,我正在遗忘这些……心情。”风月的每一句话都似乎为这个房间更增添了一点寒意。

  修斯的脸色渐渐凝重。他沉思良久,才缓缓地道:“风月大人,我虽然活了四百年,也不算短了,但神之领域毕竟距离我太过遥远,我可能帮不上您什么。现在我所能做的,只能是依据精灵帝国时期留下来的一些典籍,推断一下有关诸神领域的事情。传说之中,精灵帝国时代最强大的几位大精灵王都曾经拥有可以同神相媲美的力量。或许是他们从此看到了一个全新世界的缘故,这几位大精灵王都渐渐失去了情感。他们只是沉浸于自己的领域里,不再有对精灵帝国的眷顾之心。不过他们与您不同,他们毕竟还不是神,还是会逐渐地衰老、死亡。风月大人,我想您现在正处于和他们同样的阶段,因为您的双眼看得过于遥远,尘间的一切都会逐渐变得无足轻重,因此您对这一切的情感也将会因此而淡漠。这就是我对您后一个问题的猜测。不过,困扰您的那些心情,究竟是什么呢?”

  风月银眸中泛起一阵迷茫,她徐徐地道:“我不知道,但我不想遗忘。”

  “如果您不想遗忘某种心情,那么就依照它的指引去行动,不要再有顾虑。只有这样,这种心情才会尽可能久地存在。”

  “但……这会影响力量吗?”

  “应该不会。”

  风月略略点头,身影逐渐隐去。

  她刚刚离去,威娜就出现在修斯面前,那一双金色十字星越来越亮,最后明锐如燃烧的火炬。

  “我们不是达成了协议,我帮您对付风月大人,您就不对我使用洞察的吗?我们该做的都已经作了,现在就只有等待结果了。”修斯苦笑着道。

  威娜的双眼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暗了下去。她望了望风月离去的方向,道:“你放心,绝对会有效果的。至少绝大多数书里都是这么说的。”

  修斯无言以对,唯有苦笑。

  罗格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众多别有用心之人的计算目标,他全副心思都在眼前一张魔法卷轴上。这幅魔法卷轴大得出奇,以至于罗格只能把它铺在地上来研究。已经展开的部分绘满了密密麻麻的魔法符号,多种魔力被巧妙地维持在一个微弱的平衡之中,形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漩涡,漩涡的中心处是一片魔力的真空地带。这就是罗格用侵蚀从修斯手中交换来的精灵法阵,法阵中央的魔力真空地带,就是用来隔绝并储存魔力的所在。

  罗格思索许久,终于提起一支笔,蘸了一点鲜绿的墨水,小心翼翼地改动了其中的一个魔符。

  扑地一道青烟冒起,罗格连忙起身后退。烟气散去,魔法卷轴化为一蓬飞灰。

  罗格摇了摇头。他并不气馁,又抽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卷轴,展开,仔细地研究起来。

  “又失败了?”不知何时,威娜出现在罗格身旁,也注视着罗格面前的魔法卷轴。

  “是啊!还有几个地方弄不明白。不过我一旦成功,这个魔法阵就可以储存任意属性的魔力,而非仅仅是神圣属性的力量。到了那时候,我会让我的对手们好好地大吃一惊的。”

  罗格有些疲倦,伸手揉了揉额角。他抬起头看看威娜,忽然笑着补充道:“也包括你。”

  威娜看着罗格,若有所思,道:“你有些变了。若是以前,你怕是早就扑上来了。”

  罗格的目光已经转回魔法卷轴上,心不在焉地道:“现在就是扑了也会被你打回来,我还不如全力提升力量,等有把握同你一战的时候再扑你不迟……对!就是这里!”

  他左手指尖上探出三根纯由魔法能量构成的青色丝线,一直伸到魔法卷轴上。三根丝线微一抖动,卷轴上数个魔法符号就一齐慢慢变了颜色,由暗红转为桔黄色。它们忽然喷出一小股明黄色的高热魔法火焰,然后熔成几个新的魔法符号,重新凝结在魔法卷轴上。这过程看似简单,罗格连手指都几乎没有太大幅度的移动,但看他屏息抿唇的模样显得十分用神吃力。

  威娜看了看魔法卷轴,道:“这几道魔法火焰很不稳定。你应该在它们中心再补充一点神圣力量,这样才能形成稳固的结构。否则只要稍有震荡,你这张卷轴就又毁了。”

  罗格头也不回,沉思片刻后终于开始提聚魔力,转眼之间,各种不同属性的魔法能量已经汇聚在他周围,构成缤纷的光雨。单看这架势,恐怕胖子拼死催发八阶魔法时都没有这么凝重过。

  魔法卷轴变得炽热,喷出的高高明黄火焰似是受到了中央一点夺目神圣光辉的吸引,终于在焚毁卷轴前又凝了回去。

  罗格长出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大汗淋漓。

  罗格眼角余光中忽然出现了一只如冰如玉的纤手,向魔法卷轴上一指,那清冷的声音又道:“那里还需要补充一些冰系魔力。”

  这一次的调整出乎意料的容易,待罗格将几个新的魔法符号添加进入魔法阵,整个卷轴突然涌出一团耀眼的魔法火焰。火焰徐徐上升,终于消散在房中。卷轴上,一个全新的、极为繁复的魔法阵悄然出现在罗格面前。

  这才是千年战争之前,支持着整个精灵帝国魔法文明的精灵法阵的真正面容!

  罗格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他细细抚摸着面前的精灵法阵,一点一点以精神力探测着法阵的结构。

  这个精灵法阵还有瑕疵,并非完美无缺,但它已能容纳庞大的魔力,也不再仅限于神圣力量。

  “这就是真正的精灵法阵吗?难怪千年之前精灵帝国会有那么多的大魔法师!哈哈,有了这个,别说能和你斗斗,就算是女神,也不再是全无打倒的可能啊!哈哈哈哈!”

  罗格大笑着转身,眼睛立刻瞪圆,笑声嘎然而止!

  威娜踪影全无。

  在他身后立着的,竟然是他刚刚放言要打倒的奥黛雷赫!

  望着那如冰山般沉静伫立的女神,罗格不由自主后退了一大步,双眼刹那间已转成银色,一条条七色的魔法光带展开绕身飞舞。罗格已经凝聚全部的力量,等待抵御那足以导致海啸山崩的神罚。

  “你的胆子果然大了呢。”风月的声音清冷若冰,不过罗格却听出了一丝暖意,“如果你觉得可以打倒我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浮空之城找我。”

  直到风月的身影消失良久,罗格才从失神中回复过来。他小心地收起绘有精灵法阵的卷轴,匆匆离去。

  当第三枝魔烛燃尽之时,芙萝娅终于在一张空白的魔法卷轴上完整地将精灵法阵重绘出来。冰雪般聪明的她绘过两遍之后,就将繁复之极的精灵法阵完整地刻印在心底。她和罗格再次核对,确认已经完全记下了精灵法阵,罗格才拿起这些绘有精灵法阵的卷轴,用魔界黑焰将它们烧得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胖子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房间一角的垃圾桶上。他现在感知敏锐,发现那里有一丝微弱但非常奇异的魔法气息。罗格伸手一抓,那一朵冰封玫瑰就到了他的手中。

  芙萝娅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道:“这是那个什么米罗送给我的礼物,让安妮转交的。”

  “嗯,的确很漂亮。”罗格的声音里忽然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味道。

  “哦?”芙萝娅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罗格,道,“你的口气有些不对劲呢,是不是在吃醋呀!”

  罗格哼了一声,道:“怎么会!”胖子死盯着冰封玫瑰,越看脸色越难看。

  小妖精放下手中的魔法书,来到罗格的背后,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笑道:“我不是已经把它给扔了吗?你怎么还不满意呢?哦,我明白了,你是在怪我没有当场把它给砸了,而且怕还在埋怨安妮把它转交给我吧。死胖子,你原来也这么会吃醋啊!”

  胖子哼了一声,又盯着那朵玫瑰看了半天,才道:“做这朵玫瑰的家伙魔法操控力非常厉害啊,米罗偏向于战士类,他怎么看也不会有这种魔法水准。也就是说,这家伙背后还有一个大魔导师。”

  芙萝娅狠狠在罗格耳朵上咬了一口,笑道:“你吃醋就说吃醋!别顾左右而言他。这朵玫瑰是个大魔法师做的,谁还看不出来?用不着你这么郑重其事地说出来。”

  罗格猛然转身,一把将小妖精抱了起来,恶狠狠地道:“说!以后那个该死的米罗再送东西来,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收下!”

  胖子一时为之气结。

  “不过我会告诉他我喜欢什么,嗯,比如说贵重的魔法原料啦,珠宝啊,高阶魔法卷轴啊,罕见的魔法书什么的。有多少我收多少。”小妖精补充道,一双美眸微微眯起,小嘴弯成月牙儿形。

  罗格怒视着芙萝娅,低声道:“你敢耍我!”

  他抱起小妖精,大步向房中行去。小妖精搂住他的脖子,笑道:“耍了你又怎么样?谁怕谁呀!对了,米罗不是说要拿艾德蕾妮向你来换我嘛,我看你就答应了他吧!”

  “不换!”胖子吼道。

  “为什么不呢?能让米罗有这种自信,那个艾德蕾妮决不会差。你反正不吃亏啦!也不用担心我,米罗又英俊,本事也大。反正你肯定是打不过他的……”

  咣当一声大响,房门被罗格凶猛地甩上,将小妖精那些煽风点火的话都隔绝在卧室里面。
如果过了明天 我连你都忘记了 也请你握紧我的手 陪我继续走下去
Share |
Share

TOP

修斯正伏在地上,小心翼翼低收拢地面上散落的茶叶。

  桌子上放出数张雪白的吸水棉纸,上面摊开放着一片片翠绿欲滴的茶叶。修斯站了起来,小心地抖落茶叶上的灰尘,仔细辨认过他们那的状态,然后才将这些茶叶轻轻地放置在吸水纸上。

  一番辛苦,不顾形象的修斯总算把一地的茶叶抢救回来大半。他欣慰之极,刚舒展了一下腰,窗户忽然无声地打开了。

  一阵寒风蹊跷地吹过,虽然视野里什么也没有,但地上剩余的茶叶却发出细微的嚓嚓声,分明有东西走过。

  听着那一声声仿佛从他心脏上踩过的微响,修斯的双手都在颤抖。

  他猛然怒喝一声,一顿足,房中一个矮小的身影骤然现行!它随即被一股大力击上了半空。修斯再凌空一指,那身影立刻被定在了空中,不上不下,动弹不得。

  被修斯定住的正是地底侏儒潜行之格利高里。它怀中抱着一个大酒瓶,身上还冒出弄弄的酒气,脸上全是惊讶,不知道一向优雅从容的修斯长老为何会忽然怒气冲天。

  修斯怒视了地底侏儒半天,这才将目光重新投注在地上。果然不出所料,地面上所余不多的茶叶都已被地底侏儒踩踏得粉碎,再无收拾可能。

  “你忽然跑来,有什么事吗?”修斯强忍怒气,盯着格利高里道。

  格利高里悬于半空,动弹不得,而修斯那看似平静的语声中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感觉,正觉得身上有点发冷。不过一提到来意,格利高里立刻兴奋起来,它一阵挣扎。但手脚纹丝不动。只得作罢。

  地底侏儒神秘地四下张望,努力把声音压到极低,但是那股子兴奋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尊敬的修斯长老,我……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虽然我不明白我所看到的真实含义。因此,我特意来找您指点!”

  “你看到了?什么?”修斯铁青的脸色还未缓和过来,口气也还有点恶狠狠。

  “我看到了威娜主人和主人地主人在……”

  修斯闪电般扑上去掩住了地底侏儒地嘴,粗鲁的动作再次把格利高里吓了一跳。

  修斯闭上双眼,用心探察过周围,又窜到窗边小心地关上窗户,并且在窗、门上一连下了两重结界。这才闪回格利高里身边。压低了声音,喝道:“你都看到了什么,一点也不许遗漏,按着顺序,统统都给我说出来!”

  深夜时分。斯特劳的宰相府府门大开,在一队骑士的护卫下,罗格的马车从相府中徐徐驶出。

  马车中,塞蕾娜安静地坐在罗格对面,放在膝上的双手十指紧紧交缠。这个活泼的女孩子此刻显得十分忧郁。她毕竟还小。不懂得隐藏心事,一切的情绪都在脸上表露了出来。

  罗格则在沉思着,要不要帮助斯特劳彻底解除深渊缝隙这个限制。虽然这些天罗格已经从斯特劳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虽然看上去,这位帝国宰相已经榨不出什么来了,可是胖子绝不相信这位雄踞相位多年的大权臣仅止于这么点油水。单看他能够找来两位圣域强者来支持封印魔法阵,就可知道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若不把他逼上绝路,恐怕斯特劳是不肯大出血一回地。胖子恶狠狠地想着。他心里不断盘算着让温拿在魔法阵中动点手脚,把深渊缝隙再给扩大一些的可能。只不过这样做的危险性非常大,万一温拿一个火候没有掌握好。手下得重了点,真把卡西纳拉斯给放了出来,那可就不是开玩笑得事了。一旦这种情况发生。斯特劳这位最大得现任政治盟友必然轰然倒台,到时候,在帝国根基尚浅地罗格可难以面对亚历山大和庞培的联盟。也许那时胖子惟一的出路,就是利用在圣域强者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悍然发动强袭,将这两位帝国名将给送上不归路。

  但这种结局是最糟糕的一种。胖子真正想要地是什么?不是帝位,不是称雄大陆,他只想依靠阿斯罗菲克帝国的力量打回南方。从这个目标来说,亚历山大和庞培是帝国栋梁,他们一旦陨落,帝国实力必然大损。

  现在宗教战争已经平息,实际上胖子这一方已经大获全胜。而政治上的斗争还处在争权夺利、打压异己的层面上,局面并非不可收拾。但若政争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那时恐怕对谁都不利。况且,大帝和萨拉温格是这场博弈中最大的变数,他们怎会坐视局面发展到那种动摇帝国根基的地步?

  因此压榨斯特劳一事,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然而斯特劳也是老奸巨猾,不到封印的那一天,他就是不告诉罗格封印魔法阵的构成。尽管温拿的魔力远远高于罗格,可是他地魔法操控力未见得强于罗格。让他临时钻研出封印魔法阵地奥妙、并且在不动声色之间动点手脚,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巫妖艾尔格拉倒是有这个本事,只可惜巫妖这种强大邪恶地死灵存在,是绝对不能见光的。而且罗格也根本指挥不动巫妖。

  一时间,胖子左右为难,额角不禁有些隐隐抽痛起来。

  “罗格……”塞蕾娜缓缓抬起头来,打破了车厢的沉默。

  罗格嗯了一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忧郁的少女,如有穿透力的目光一直望进她惆怅迷茫的眼中。塞蕾娜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感觉自己的一切心事都在这个任平和宁静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今天那两个女人……是你的什么人?”塞蕾娜脱口问道。她一向大胆率直,心思直接,心里想着什么,一张嘴就原封不动地问出来了。

  罗格微微一笑,转眼间心中已经准备好了成堆的谎话,而且前后连贯、天衣无缝。骗骗塞蕾娜这种不晓世事的贵族小女孩子。他自然是太行有余力了。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塞蕾娜就轻轻叹道:“你不必说了,其实她们与你的关系我很清楚。而父亲地意思,我也都明白地。从懂事时起我就知道,将来我的婚姻会是为家族争取利益的一件筹码。象我这样的女孩子根本没有选择的自由,什么爱情、浪漫,都与我无缘。游吟诗人传颂的那些骑士、恶龙、公主的故事,也不过是传说罢了。我一直很努力地练习武技,就是想着,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不会束手无策。至少……可以远走高飞吧。但是我更清楚,这些根本都是妄想啊。”

  罗格安静地坐着,听着塞蕾娜絮絮诉说心事。胖子倒没想到,她那颗非常年轻的心,原来里面也装了这许多的东西。

  “可是。这一次,虽然我仍然是父亲手中地一枚筹码,但是我……我……”塞蕾娜抬起了头,盯着罗格的眼睛,终于道:“我愿意。”

  罗格的微笑更温柔亲切。问:“塞蕾娜,你今年是十七??”

  “是的。”

  “那现在还早着呢。你别 想得太多,好好地练习武技,我看得出,斯特劳大人在你身上寄托了非常深的感情。他一定不会用你来当政治筹码地。相信我,他是个好父亲。”

  塞蕾娜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后充满了迷茫,这并不是她期待的答案。

  她低下了头,轻轻地道:“知道了。”

  罗格笑道:“你啊,别太多心了。说到政治婚姻的筹码,斯特劳大人也只会舍得把你那位姐姐给送出去的。她一点也没有贵族女子的风仪。实在是给斯特劳大人丢脸啊。”

  马车不远处地一株大树上,正在凝神倾听马车内声音的苏全身一震,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她心中惊疑不定。不敢确定罗格这句话是不是针对她说的。然而在她的感觉中,罗格此刻非常虚弱,魔力绝对不超过十级,他又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苏犹豫片刻,想起上一次在罗格府中的种种离奇遭遇,终于不敢再跟踪下去。等马车驶过,她轻盈地一个空翻,落在街旁的民居屋顶,想就此退走。可是她感一转身,立刻面色大变,差点惊呼出声!

  不知何时,苏的身后已多了一位风华绝代的剑士。她一头短发在夜风中飞扬,身上是一件衣袖宽大的短袍,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体上,曼妙地身姿英气中不失优美。而在满月的蓝色光辉下,她手中的长剑放射着湛蓝色星光,分外璀璨耀眼。

  苏擅长夜战,就是在绝对地黑暗中,苏的夜眼也视物无碍。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看不清眼前这剑士的面容。也许是由于她背对着蓝月的缘故吧,苏这样安慰自己。

  突然一阵奇怪的直觉袭上心头,不知怎地苏感到剑士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胸部上。

  “看来束得更加的紧了嘛。你现在再装树干,一定会更象。”剑士道。她看似戏谑的语气中却透着森森的杀意。

  这句话象是一道雷电击中了苏,她终于想起,惊道:“那天是你?”

  剑士似是在微笑,道:“帝都最近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深夜里随意乱走,万一再闯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恐怕会不大安全哪!”

  此时马车中的塞蕾娜对外面的变故全无所觉,只是低头不语。罗格的耳朵微微动了动,露出一丝微笑。

  塞蕾娜似是鼓足了勇气,忽然抬起了头,迎上了罗格的目光。

  “我知道,象我这样生于大贵族家族中的女子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未来。可是我还是想努力一次,父亲的确待我很好,他事先问过了我的想法,我……当然是愿意。罗格大人,我可不可以向您提一个请求。”

  罗格欠了欠身,微笑道:“您尽管说,我当然愿意为您效劳。”

  这仍然不是塞蕾娜期待的回答,但她还是勇敢地继续下去:“如果在不久的将来,父亲丢了权势,我希望……您能够继续……婚约……”

  “斯特劳大人不会失势的。”罗格安慰着她,又微笑着道:“如果斯特劳大人真的提出婚约,无论如何,我都会完成的。”

  塞蕾娜听到最后一句,眼中终于焕发出了神采。

  罗格的马车已一路远去,然而苏却呆立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对面的剑士正散发出惊人的杀气,遥遥罩定她全身。苏只怕自己一动,立刻就会成为那把恐怖长剑的牺牲品。而她越看,就越确定那把剑就是名动天下的神器碧落星空。

  就在此时,剑士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苍老而雄劲的声音:“帝都最近可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深夜里随意乱走,恐怕也会不大安全哪!

  苏看到剑士背后冉冉生起的雄壮身影,心中大喜,她手腕一翻,立刻多了一把深黑色的长刀,全身弓起,死盯着剑士的动作。

  剑士身上不住冒出湛蓝色的星光,显然正在凝神提气聚斗气,以抵抗身后老者那惊人的斗气。

  安德罗妮并不畏惧身后的老者,但是此刻再加上一个苏和那把并非凡品的长刀,形势就不太妙了。

  此时长街尽头忽然响起一声清越的长笑:“帝都最近确实不太平!你一个老东西深夜里随意乱走,只怕更不安全!”

  笑声初起时,英挺俊朗的米罗刚在长街街口出现,他手中提着的竟然是一柄奇大无比、锤头粗近一米的巨锤!

  长笑声中,米罗举步,脚步落下时已出现在老者面前!那闪动着紫色光芒的巨锤带着幽幽的尖啸,瞬间几乎已砸到了老者的脸上!

  足以夷平整个街区的斗气风暴乍起!

  只是刹那,那老者剧烈的咳嗽声不停响起,迅速远去!

  苏尚在骇然,米罗的身影已出现在她背后。

  她颓然倒下。

  直至此时,米罗那一声长笑方才止歇。

  米罗抛给安德罗妮一物,朗笑道:“这是我送给美丽的芙萝娅小姐的礼物,烦请转交!”

  直至米罗消失在长街尽头之时,那清朗的声音仍在夜空中回荡,久久不散。

  安德罗妮怔了片刻,才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那件礼物。

  那是一朵封在蓝冰中的玫瑰。
如果过了明天 我连你都忘记了 也请你握紧我的手 陪我继续走下去

TOP

第二章 未来

  冬天的太阳总是起的很迟。

  罗格斜靠在红木躺椅上,一双脚随意地搁在窗台上,写意地看着窗外那淡淡的晨光,他身后的大床上则一片狼藉,被枕凌乱,半幅华贵丝帐掉了下来,长长地拖在地上。罗格身上盖着一层轻而温暖的锦被,只不过锦中下部鼓起了高高的一团。锦被忽然动了一动,睡眼惺松的芙萝娅从被中探出头来。在罗格的胸膛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搁她的小脑袋,安心地又沉沉睡去。

  胖子低头,看着她清丽无伦、安宁沉睡的面容,只觉得心虽充满了平安喜乐。此刻的胖子沐浴晨光、怀拥伊人,一时间什么权位争霸、修魔封神,都在这平静的幸福面前黯然失色。这种平凡人的幸福,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了,或者说,他一直都忽略了这种幸福。

  胖子满足地叹息一声。

  芙萝娅被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没有焦距的美眸瞪着罗格的脸,好一会才略微清醒,嗔道:“死胖子,你都不睡觉的吗?” 罗格的手在被中又不安分地动了起来,芙萝娅粹不及防,双眼微闭,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胖子笑道: “这种时候怎么会舍得睡觉呢?何况我又不累,只是让你休息一下而已。今天不杀到你举旗投降,咱们就不算完!”芙萝娅碧绿的眼眸一亮她忽然偏转螓首,狠狠一口咬在罗格的肩头。这小妖精知道胖子的肉体强韧到刀也不一定切得开的地步,因此这一口下去全无保留,直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两排银牙深深地陷到胖子的肉中去,还狠狠地磨了一磨。

  纵是胖子体质过人,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妖精终于松口了,她全力一咬果然连胖子的皮都没弄破,只在他肩头留下了两排牙印。她支撑起上身。锦被从她裸露的肩头滑到腰间,胸前两座玉峰骄傲地挺立着。罗格还来不及欣赏这美景,先被小妖精双眼中汹涌澎湃的碧火弄得心下一颤。

  死胖子,你现在身体还虚弱着吧?”从那双美丽地碧绿眼眸中。罗格分明读出了危险。

  “谁怕谁啊,看看是谁先投降!”小妖精咬牙切齿地吐出了战争宣言,然后恶狠狠地扑在罗格身上!

  坚固名贵的花梨木躺椅呻吟一声。轰然散架。

  ……

  死胖子,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偶尔伤一下心吗?”

  “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在你这里呆腻了,我就该走了呀!去哪里还没想好,可能去冒险吧!”

  “哈哈!你在吃醋吗?我好高兴。以后会多让你吃点醋的!”

  “……很好!这一次要是让你在三天里起得了床,我就一个月,不,二十天……不不,十天内不碰女人!”

  "你在心虚什么?”……

  千丝万缕金发无声地撒落在如云地锦被上。似一道道奔腾着的金色波浪。在接踵而至的波峰浪谷间,在颈项交缠时,在令人心荡神迷地吐息声中,芙萝娅的心底,悄然发出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

  苯蛋,我走了,你记着的,才是我最美丽的时候呀……

  无垠的极北冰洋此刻已经换了新地主人。呼啸冰风、厚重冰盖、漫天飞雪以及漂移的冰川,这无尽冰洋上的一切,都依风月的心意而动。她凝立于虚空中。那银色的目光穿透了一切阻碍,俯瞰着万里冰洋。在那最厚处可达千米地冰盖下,缓缓游动着许多非常强大的存在。然而此刻风月正立于冰洋之上。它们或为了表示臣服,或是慑于她的神威,都选择了深深地潜入洋底。

  在另一端的冰洋海岸上,温拿兴奋之极地在浮空之城中工作着。他正试图修复这座神迹般的城市,使之重新浮于北国的天空。温拿狂热地忙碌着,各种材料在掌指中舞蹈,无数魔法随着心意流淌,他内心的快乐简直无法形容!

  什么信仰、什么国家、什么家族,统统滚一边去,又有什么能够比得上新手使一座神迹之城飘浮起来的快乐呢?

  温拿一直在懊悔,若早知这个位面竟然存在浮空之城这种东西,他一早就主动跑到风月面前主动投降了。

  风月此刻身上已换了一袭象牙白色长裙,无数六角雪花凝固成花边装饰着她幽雅的颈和纤美地手腕。淡银灰色和鹅黄色的花纹交缠着在裙身旋转出奥妙难明的图案,每一片纹路中,都似有光影在隐隐流动着。

  她动也不动,只是凝望着自己地领地,然而那银色的目光,却已跨越万里。

  她身后的空间轻微荡漾了一下,威娜从虚空中跨了出来,与风月并肩而立,顺着她的目光向远方望去。

  威娜忽然笑道:“风月,你看,你的选择很不安分呢!她地爱恨太激烈了,不可能如你所想的那样,安安静静地陪伴着他,帮助他。

  风月此刻每一句话都有如带着寒入心肺的冰风:“我何时选择过?”

  威娜完全不理会风月那看似强硬的辨白,只是自顾自地道:“人类的感情是个非常复杂的东西。像他想法那么多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一个性情温顺、能够全心全意待他的人,比如说那个叫做阿佳妮的精灵。嗯,我看过的一千七百多本书中,至少有一千四百本是这么说的。”

  风月略略转头,望着威娜,皱眉问:“什么书?”

  “有关爱的书。”

  风月的又眉皱得更紧了:“爱……那是什么?”

  威娜道:“跟你这不学无术的冰人解释了,你也不明白的。这样吧,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帮助他的女人?你在为他选择这些女人时,心里会感觉到不舒服吗?”风月淡淡地答道:“前一个,他喜欢她们。后一个。不会。”

  威娜盯着风月,试图从那双银色的眼中看出什么来,然而那银色光泽如同凝固了一样,没有分毫地波动。

  她恨恨地道:“真没想到。一个神居然也会撒谎!冰雪女神的神格里没有这项领域能力吧?智慧之眼的信仰之力还真是另类啊!”风月没有理会她。

  冰洋上沉寂下来。

  忽然,威娜轻轻地叹了一中气,道:“风月。如果有选择,这个神格应该是给我的。”

  风月淡淡地笑了,道:“我们没有选择。”

  “是啊,我们没有时间了……风月,你别这样压抑着自己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完全融入到冰雪女神地神格中去。你真想这样吗?”

  “我没有压抑自己。”

  “你撒谎!”

  风月又没有理会她。

  威娜摇了摇头,转身正欲隐入虚空之际,风月忽然道:“威娜,这个位面的力量运行规则经常会发生一些变化,你要注意。现在你的战斗方式太冒险了。”

  威娜一怔。目光中露出一丝玩味,盯着风月上下左右看个不停。

  在那双闪耀地金色十字星前,风月不知为何,目光竟然有些闪避的意思。她忽然转身,不再与威娜对视,望向了远方威娜笑了起来,笑得极是得意了张狂。她飘飞着,绕着风月直兜圈子,试图捉住那双闪避的银眸,恶作剧地道:“我就用这种方式战斗!你怎么着吧?以后我会常去训练他的。反正力量运行规则变化了……”威娜再次被风月闪开后,止信身形,含笑扔下最后一句话:“我最多是一刻动弹不得而已。”

  “威娜!”风月骤然转身。右拳上已有冰风凝聚。

  威娜瞬间隐入虚空,只有她得意的清脆笑声还在冰洋上空回荡。

  已是黄昏时分。

  罗格换好衣服,施施然从卧房中走出。

  长廊的一端,罗伯斯基正在那里徘徊,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一见罗格,立刻迎上来,脸上堆满艳羡和钦佩之色。

  “大人真是了不起啊!连芙萝娅公主都被您给收伏了。而且您实在是太神勇了!象小人这样地,就是有十几个接力,也比不上大人您的一半雄风啊!”这一记马屁粗糙露骨了些,不过实在是舒服。罗格哈哈大笑,道:“这方面和你比嘛,嘿嘿,那个,胜之不武啊!哈哈!你有什么事吗?”罗伯斯基笑道:“塞蕾娜小姐听说您回到了帝都,特意过来看您,在小会客厅已经等了有一会了。大人,您在对付女人方面实在是太厉害了,以后一定要教我两招。”

  塞蕾娜?”罗格沉呤着。斯特劳仍然大权在握,手中潜在势力不可小视,因此对于斯特劳极为疼爱的塞蕾娜,他必须得小心从事。几大权臣的一举一动备受瞩目,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不放过这些大人物的每一个微笑和皱眉,每一次咳嗽和叹息,任何普通地诗会酒宴都会被人揣测背后的政治意义,更不用说联姻这类等同于结盟宣言之类的活动了。

  大人!”罗伯斯基叫了一声,道:“您不能让塞蕾娜小姐等太久啊,小人曾听说,她的脾气和耐心一向不太好。”

  罗格点了点头,走向了只用来接待极亲密朋友的小会客厅。 黋

  塞蕾娜挺直背坐在壁炉边一张椅子上,安静得好像一个刚进社交界的淑女,丝毫看不出罗伯斯基口中脾气了耐心不好的模样。她脸上尚带着一丝红晕,表情十分古怪,有羞涩、悲伤,还有未曾褪去的震惊。

  “她是谁?”塞蕾娜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谁?”罗格有此莫明其妙,一番询问之下,这才明白了原委,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塞蕾娜在等待之时,很不幸地遇上了安德罗妮。独处的她自然没能逃脱她的调戏。可是安德罗妮不知为何,今天竟然极罕见地换上了女装。尽管她地装束偏向于中性,然而塞蕾娜仍然为她那惊世容姿所震慑。

  塞蕾娜以前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受到女人,还是一个大美人的调戏。她震惊之余。也曾试图反抗,但安德罗妮轻描淡写地就制住了她。塞蕾娜这才知道,自己恃以为傲的武技原来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罗格身边……竟然有这样地人吗?”在羞涩和惊讶之余。塞蕾娜心底第一次泛起一丝自卑的感觉。

  罗格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安德罗妮的事。这个家伙,从来都是如此让人头痛。

  看到罗格支支吾吾,塞蕾娜的头低了下去。她勉强镇定了下情绪,道:“听说你回来了,今晚父亲想请你过去参加家宴。”

  罗格还未及答应,房门开处。芙萝娅走了进来。狂风骤雨过后,小妖精步履维艰,但那雨后地万种风情,无限慵懒,直是让人心动神摇!

  “死胖子。你输了!十天!”芙萝娅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就走,甩上了房门。离去之前,她有意无意地看了塞蕾娜一眼。

  塞蕾娜的脸更加苍白。

  罗格惟有苦笑。

  北国早已冰封千里。在这片银色世界中,神谕之诚就如一块碧绿欲滴的翡翠。

  自康斯坦丁离开后,艾菲儿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练习神圣冥想,理有点时间,她偶尔也会修习一些神圣系地法术。康斯坦丁教她的光明系法术十分古怪,不太成体系。还有些类似于神术。但这些法术威力非常强大,这是不庸置疑的。

  但此刻艾菲儿没有工作,也没有冥想。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精灵古树的树冠中,遥望着苍茫的中央山脉。

  她的心一天比一天烦乱,远方传来地阵阵翻涌的恶臭有如实质,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变得越发的浓郁。从其他精灵浑然无所觉察的样子来看。这阵恶臭纯是来自于她敏锐地直觉,但足以扰得她无法静下心来做事。

  艾菲儿忽然站起!

  远方那阵阵恶臭中,已经多了一丝血腥的味道。艾菲儿小脸上忧色渐重,她努力地分辨着风载来的气息,犹豫了半天,终于从怀中取出一个翠玉雕成的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上下忽然圣焰缭绕升腾,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吹动玉哨,淡淡的圣焰甚至从玉哨的另一端喷了出来!

  玉哨无音。

  噼噼啪啪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过,修斯手中的茶杯茶壶纷纷炸裂,滚烫的茶水连同珍贵地茶叶泼了修斯一身。他急忙站起,又是狼狈,又是痛心浪费的茶叶,一时间又急又气,风度全失。

  “这小东西,吹个哨子用那么大的力气干什么!当初真不该把那哨子做得质地那么好,唉!对了,她哪来地那么大力?”

  修斯一边气恼,一边试图在茶水全部漏光前抢救下一口半口,一时间忘记了一件大事:给艾菲儿一个回应。

  艾菲儿等了半天,身周燃起了熊熊的神圣火焰,恶狠狠地再次吹响了玉哨。

  啪!茶罐炸了。

  片刻之后,艾菲儿脸色苍白如远山,连颀长的耳尖都在颤抖,她从来不知道,向来幽雅的修斯长老也会如此气急败坏地数落人。

  她忽然一阵颤动,象一只小猫抖落雨水一样,将修斯的责备统统抖落一旁,这才一跃而起,跨过了遥远的距离,轻盈之极地从精灵古树跃到了神使殿的大露台上。

  此时远方有一点光芒闪过。

  艾菲儿抬头,微显惊讶之色,遥望着那点熟悉的光芒。

  在暗淡无光的神圣气息托扶下,康斯坦丁摇摇晃晃着飞来。他终于没能坚持完最后的这一点距离,划出一道歪歪斜斜的弧线,重重摔在艾菲儿脚前。

  他肤色灰败,显然中了不少诅咒,身上纵横交错,全是细而深的切口,一身白袍早已破烂不堪。脸上半片焦黑,头上发梢焦黄长长短短参差不齐,似是被火焚过一般。

  此外,他手上的信仰之镣铐已不见踪影。

  康斯坦丁的气息已是极是微弱,显然受伤极重。他勉强抬起头,看着一脸茫然的艾菲儿,挤出了一丝难看的微笑,断断续续地道:“……原来……是三个死灵,他们……真强啊……”

  “那三个小偷呢?”艾菲儿问,金色的长睫毛跳动了一下。

  “它们被我……打跑了……对不起,我也就能……做到这一步了。你有没有……每天冥想?”

  康斯坦丁忽然剧烈地咳嗽着,支撑身体的手一软,又摔在地上。他伏地喘息着,右手伸出,掌中握着一片优美的深黑甲叶,甲叶上饰着艾菲儿熟悉的金青两色花纹。

  艾菲儿低头静静立着,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康斯坦丁,秀丽清纯的脸上全无表情。

  她想了许久,终于将手心里跃动着寒光的精致匕首收回了怀中,改而念颂圣疗的咒文。
如果过了明天 我连你都忘记了 也请你握紧我的手 陪我继续走下去

TOP

苍茫的中央山脉,大片浓厚雪云紧紧压在一组绵延交错的品字形山峰上。峰顶寒风呼啸,裹着鹅毛般的雪片,在山巅林间呼啸来回。谷地积雪已足有没腰深,除了山风偶尔把积雪从树冠上抖落下来,再没有其他动静。

  峰顶积雪突然簌簌崩了拳头大小的一角,露出下面黑黝黝的嶙峋怪石。一只苍劲而有力的大手伸上来扣住那块岩石。这只手长时间暴露在凛冽的风中,青灰的肌肤上带着点点暗紫色斑点,遍布的裂口早已不再渗血,看上去就象一张张张开的惨白小嘴。

  这只手略一使力,一个矫健的身影随之翻上峰顶。男子面容冷峻,眼神如鹰一般锐利。

  他四下环顾,峰顶似乎正对着山风来处,只有薄薄的一层积雪,还可以看出地貌相当平坦。而峰后是一道缓坡,通向曲弯而狭窄的山谷。

  这个男人身上穿的竟然是阿雷公国的军服。他观察好了形势,再一挥手,阿雷公国的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地翻上了峰顶。这批战士有老有少,几乎人人带伤,身上的军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就如同已经在岩石山里摸趴滚打了几十天没有修整过一样。

  他们的确已经在绵绵深山中奔波了几十天了,确切点说,是逃亡了几十天。

  为首的男子正是杜林,他受罗格之命率领二万阿雷新兵进入中央山脉围剿兽人。在一个月的昼行夜伏后,大军终于抵达了兽人活动区域的边缘。如何对付兽人,杜林早已有丰富经验。他挥军轻松之极地接连扫平了数个兽人部落,然后小心翼翼地逼近上次遇见装备精良的兽人战士的地方。

  然而当他挥军直进,与兽人军队相遇于一个大盆地时,望着那旗号鲜明、兵种齐全、密密麻麻的兽人战士,杜林悚然发现,他正面对着的,根本不是预想中一个强大的兽人部落。

  这是一个强大的兽人帝国!

  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惨烈战斗。

  惨烈的遭遇战,惨烈的狙击战,惨烈的断后,惨烈的逃亡,惨烈的逆袭,以及仿佛没有尽头的逃亡。

  兽人的体能和耐力在山地中尽展所长,过去的几十天里,杜林耳边无时无刻不在回荡着声声野兽的咆哮。他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个兽人倒在他的剑下,也不记得有多少袍泽被獠牙和利爪撕裂。

  杜林已经无暇去计算究竟逃亡了多久,太阳和月亮只是指引方向的路标。连星星也没有的晚上,他们只能依靠对神的信仰来辨别方向。

  漫长的逃亡和短暂不安的休息构成了这些日子里生活的全部,昼和夜已经没有意义。杜林发动了自己所有地智慧,率领战士以最有限的食物保持最大体能,在恶劣的天气和复杂的地形中辨认方向。当遇到合适的地形,他还会留下一些人担任断后的任务。

  这些断后的战士再也没有回来过。

  然而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数十天后,这批幸存下来的战士都是意志坚定的精锐。每一次杜林指定断后部队,被指定的战士都会默默服从,走上预定的狙击地点。

  杜林只感觉,发布命令时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道!

  “杜林大人,我们应该沿哪条路走?”他的副官问道。所有战士的目光也都落在他身上。

  杜林向前方望去,主神保佑,虽然这些天他们也走过弯路,但最终没有偏离回乡的道路。沿着山脊直行,就会绕回阿雷公国境内,而顺着山谷前行,则是通向茫茫的中央山脉深处。在这个大雪封山的季节,与兽人们在深山中比试脚力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杜林又回头望去,远远的山岗上,已经出现了那些曾经只会在噩梦中出现的恐怖身影。而那山岗后面,又有多少兽人正咆哮着追来?

  五万?还是十万?

  杜林再看看自己的部下,如今仍然追随在自己身边的战士,已经不足两千人。他忽然为这些战士们骄傲!几乎每一个倒下的战士,都拖了一个比自己要强壮得多的兽人上路。要知道,这些只是入伍受训不久的新兵啊!

  他能够怎么做?能够将这成千上万的兽人给带回阿雷公国去吗?公国的主力早已被抽调到帝国东南战线,此刻留守于国内的军队不超过三万人,他们完全挡不住这群嗜血野蛮的兽人!

  杜林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副官一指,沉声道:“你,带上五十人,顺着这条路撤回阿雷公国去,一定要将兽人的情况汇报给罗格大人。其余的人……跟我走山谷!”

  那副官一怔,刚要说什么,已经被杜林喝了回来:“婆妈什么!活着!回去!做到这个,你就对得起我,对得起战死的兄弟们!”

  副官一咬牙,忽然上前摘下了杜林的佩剑,小心地绑在背后,然后率领战士沿着山脊向公国的方向急速潜走。

  杜林迎着寒风,最后向阿雷公国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里,有他的生死仇人,也有他唯一的妹妹,更有他手下战士们的家人。

  杜林忽然转身,率领着战士们冲下山坡,向谷地中疾奔而去。

  他再没回头。

  正俯身在大办公桌上研究着军事地图的紫荆蝴蝶手忽然一抖,把一个沉重的宗卷从办公桌边缘扫落,宗卷翻落的时候带下大堆文件,稀里哗啦各种纸张撒落一地。

  “怎么了?”坐在一旁擦拭佩剑的埃特跳了起来,奔过来想扶住她。

  紫荆蝴蝶推开了埃特的手,双手撑着桌面支持住自己,略显虚弱地道:“我……没事。”

  只是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已遍布冷汗。

  罗格醒来已经三天了,三天之中他不说不动,不吃不喝,独坐窗前。只是看着日落月升、风过雪飘。

  生平所见所闻强者武技魔法、所习所会诸般咒法杂艺,一一自他心底流过。

  当中既有他巧取豪夺来的诸般魔法典籍笔记,也有来自强悍存在如奥菲罗克等人的指点,埃丽西丝黑水晶中神秘诡异、威力奇大的诸般魔界皇族的黑暗魔法,窃自艾尔格拉记忆的庞大死亡魔法知识,风月诸般战斗景象,神秘的阿喀琉斯举手投足间展示的宛如神迹般的能力,甚至于被世人广为传颂的光明教会圣典,都一一自罗格心中流过。

  他一时间只觉得心中纷乱如麻。

  所思所想到了最后,罗格心中翻来覆去的,所余的仅是罗德里格斯留下的部分对魔法最基本原理的解释,以及神秘的神仆塞拉菲在他肚皮上踩踏的几脚。

  透过罗德里格斯的记忆,罗格看到了隐在一切魔法背后那最本源的魔法力量;而塞拉菲的那几脚,展示的则是将最微弱的力量也运用起来、且用至颠峰的技艺!

  这些知识和感悟其实早就存在罗格的记忆之中,只是他一直忙碌于权谋和斗争,没有机会细细去想。何况当时的他沉浸于异界咒缚炼狱所带来的魔力提升之中,正规魔法体系内又有足够多威力强大的魔法,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耗时费力地另行开辟新的魔法之途。

  罗格所做的,仅是强化自己瞬发、默发魔力的能力,以及将已有魔法的威力进行增强而已。这些都是简单易行的提升力量方法,再配合上他强悍的魔法操控力,正是相得益彰。

  其实他当时就算想了,也想不明白。

  罗格体会着体内一丝一缕缓慢生出的魔力,心中忽如电光闪过,他猛然站起!

  房中突有微风拂过,威娜已出现在罗格面前。她身穿妖莲,手持死神镰刀,盯着罗格看个不休,然后点头道:“看来你终于领悟了一点东西,好吧,我就再给你演示一下应该如何战斗。别怕,我最多只动三级斗气。”

  她挥去了妖莲,又将死神镰刀掷入了虚空,开始缓缓握拳。

  罗格盯着威娜,问道:“你上一次不是用战枪的吗?为何现在又换回镰刀了?”

  威娜轻笑道:“那我是看奥黛雷赫没有合适的武器,所以暂时借给她用用的!别废话,动手吧!”

  她话音未落,长靴已带着一片残影,出现在罗格眼前!

  罗格眼中银光闪动,以精神力引得她腿一偏,竟然让过了威娜这一踢,随后他手中焰光闪动,几乎是握着一个火球向威娜脸上按去!

  两人一个以精神力驱动微弱魔力,一个运二三级若有若无的斗气,在狭窄的空间开始了一番翻翻滚滚、凶险之极的恶战!

  开始时候,罗格支持不了几下就会被威娜暴风雨般的攻击给打倒在地。每到这时,威娜就会停手让他喘息一下。

  而罗格一恢复过来,立刻会冲上再战。

  渐渐地,罗格已经能够挺过威娜的几轮攻击了。

  一日一夜之后,罗格的精神力开始恢复,他能够支持的时间也越来越久。然而罗格自知他以庞大的精神力运使魔力,在力量上实在是占了威娜太多便宜了。何况以威娜此刻的绝对力量,也不知道比罗格全盛时期高出了多少倍。

  朝阳初升之时,威娜又是平淡无奇、虚弱无力的一拳向罗格脸上击来。罗格全身弓起,只是盯着威娜的眼睛,准备在她此拳及脸时再决定向何方闪避。

  威娜此刻就如一个拥有不可思议技艺的小孩子,正在力量的惊涛骇浪间自如嬉戏。然而就在此时,空间中力量的运行忽然发生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变化,然而对于此刻以极弱力量在浪间穿行的威娜来说,任何一点未知的变化都足以产生巨大的影响。

  一道突如其来的巨浪骤然淹没了她!

  威娜的动作只凝滞了微不可察的时光,然而在此刻的罗格眼中,这一点破绽足以化成胜机!他骤喝一声,全身的魔力瞬间都被催发,化作一个又一个麻痹术向威娜攻去。

  威娜只觉得全身一麻,她竟然又被定住了!

  在微红的晨光下,威娜那充满雕塑感和光天使无上威严的容颜似是在微微发光,那刹那风华,足以耀传千年!

  罗格心下一动,心知时机若失必不再来。他一把揽过威娜,竟然直接向那微张的唇上吻了下去!

  那一刻的感觉,柔软之极,似是一触就欲融化……

  那一刻,时间都已凝止。

  威娜双眼中亮起一双夺目的金色十字星。她瞬间粉碎了重重空间枷锁,肩头微微一颤,撞在罗格的胸前。

  罗格眼前一黑,呼地一声仰面栽倒,直直地拍在地上。

  威娜头也不回,直接窜入了虚空。

  罗格在地上躺了片刻,目光空洞。他忽然哈哈大笑数声,一跃而起。双手一拍,天花板一角应声亮起一团电光,随着一声尖尖细细的惨叫,一个地底侏儒现出身形,重重地摔在地上。

  罗格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这奇异而罕见的地底侏儒。

  不知为何,地底侏儒尽管明明知道罗格力量虚弱之极,可在他闪亮的目光注视下,竟如坠冰窟,分毫不敢动弹。

  罗格忽然站起,笑道:“老子今天心情好,放你走吧!以后再敢溜进来,可就没这么便宜的好事了!”

  说罢,胖子飞起一脚,将地底侏儒踢出了窗外。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而每过一天,姬玛就会衰老一分。

  “你这只是白费力气。”小妖精悠闲地修着自己的指甲,还不时抬起纤纤玉手,对着光线审视上色的效果,顺便撇了眼忙碌的姬玛,毫不留情地泼下冷水。

  姬玛不愧是银之圣教多年来的首席神术者,单是珍贵魔法卷轴的收藏就不在少数。不过她在帝国境内的各个秘密窝点足有几十个,却很有些理由让芙萝娅怀疑她的真实身份。此刻她刚布置完通向下一处藏身之地的魔法阵,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房间中的痕迹。

  听到芙萝娅的嘲讽,姬玛居然只是笑了笑,虽然她笑起来只会显得更加的狰狞:“我是不是白费力气,只有试过了才会知道。你难道就不想借此知道一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真实地位吗?”

  芙萝娅哼了一声,道:“我的地位就是几万金币,唔,如果他手头宽松的话。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我认识他这么久了,难道还不了解他吗?”

  “这可说不定,也许你并不了解他呢!”姬玛的笑声显得非常刺耳,她在用魔法处理过的纸张上写下了要求,并且有意让芙萝娅看了看。

  这荒唐的要求当然又招来了小妖精一顿无情的冷嘲热讽。

  可是两天之后,当碧落星空真的出现在姬玛手中时,芙萝娅登时呆住!

  明知道不可在老妖婆面前有任何示弱的表示,但一向伶牙俐齿的小妖精已经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保持住若无其事的表情。

  看着姬玛老太婆抚摸着那似乎犹自带着安德罗妮一点体香的碧落星空,小妖精竭尽全力,终于挤出了一点笑意。

  可是她笑得简直就象在哭。

  “你看,你在他心中的价值至少也是一件神器。”姬玛笑得越来越刺耳。

  又过了两天,修斯的细剑也到了姬玛的手里。

  修斯几乎从来没用过这把剑。乍一看去,这把剑仅仅是非常锋锐而已,可是无论姬玛如何用力挥舞,它就是不发出一丁点的魔法波动或者是别的能够引人警觉的什么东西。就连普通细剑被这么横劈竖撩的话,剑身多少会震颤出一点嗡嗡声。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把剑的确是暗夜里刺杀的利器。虽然它没有其它的附加属性。可如果挥舞在一个圣域手中也能不散发出任何力量波动的话,倒的确可以沾上神器的一点边。

  “你看,你起码值两件神器呢!”不知为何,姬玛这一次的笑容居然有了一点慈祥。

  这次芙萝娅只是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细剑,对一切都听若未闻,也不再费心去掩饰自己的表情。

  姬玛任她在一旁发呆,自顾自忙碌着,消去了房间中的一切痕迹,然后又掏出了一个传送卷轴。魔法光辉过后,房间中已是空空如也。

  第六天,死神班的细剑静静地摆放在姬玛面前的桌子上。这一回姬玛那浑浊的双眼也亮了起来,她喃喃地道:“不可能……这!这难道是黄昏之十二乐章?不可能!”

  姬玛再次仔细辨认了一番,终于现出失望之色。不过这把细剑虽然与传说中的那把黄昏之十二乐章相去甚远,可也是一把极罕见的利器了。

  芙萝娅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素手突然一翻,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精光灿然的极薄匕首,反手就向自己咽喉上抹去!

  姬玛大吃一惊,情急之下大喝一声。芙萝娅全身立刻僵硬,那把匕首距离她的咽喉已只有数分之遥!

  姬玛施施然走过去,伸手稍稍花了点力气掰开芙萝娅握紧的五指,取下她手中地匕首,道:“你在罗格心目中的地位真是不低。他居然肯用三件神器来交换你,你应该高兴才对。”

  芙萝娅轻轻地道:“这些神器没有一件是他的。拥有这些神器的人,也没有一个是他的属下,他想让这些人出手,总得付出相当的代价。想想看,如果是你有一种神器,你说,别人要用什么条件交换,你才肯将这件神器交给他?”

  姬玛笑了笑,温和地道:“不管神器的价值有多大,也不管他付出多少代价,显然在他心里,你的价值要远远超过这些东西。这对于女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你应该高兴。”

  芙萝娅甜甜一笑,道:“我当然高兴,非常地高兴,事实上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对我!但是我也知道你的计划,你心里很清楚冰雪女神的命运已是不可逆转了,至少凭你一个是办不到的。所以你只想着报复,只想着能够杀了罗格,就算杀不了他,也要给他带来足够多的麻烦。你唯一可以凭藉的底牌就是我,只要我死了,你就完了。就算罗格单独前来见你,只要他没有看到我还活着,你又可能杀得了他吗?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上十几天,你自己就会倒下!”

  姬玛面容转为阴沉,缓缓地道:“的确,我现在能做到得,仅仅是让渎神者付出一点代价。可是你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我只要一个意念,就能够封住你全部的动作。”

  小妖精笑一声,道:“那好,我们就耗着吧。你今后不能分神,不能睡觉,要时时刻刻盯着我的动向,这么不眠不休的,你至少得少活个五天吧?少了五天寿命,不管你想干什么,时间都不会够!”

  姬玛冷哼一声,走上前来,伸手抓住了芙萝娅的衣领,那双遍布老人斑的手与小妖精如雪冰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她血红的眼睛瞪着芙萝娅,一字一句地道:“你如果敢跟我捣乱,我现在就把你剥光了扔到游牧部落里去!就算你死了,那些男人也不会放过你的身体!然后我就把你的尸体带到黎塞留,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的下场!”

  芙萝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然而她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姬玛,冷冷地道:“随便你。”

  房间外忽然传来一阵掌声。

  “好,好!美丽风情,凶悍泼辣!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红颜啊!你的价值,又怎会只止于三件神器呢?”伴随着清朗的大笑声,米罗大步走了进来,他一双清澈明亮、深黑中隐现苍紫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芙萝娅,全是不加掩饰的赞赏之色。

  姬玛大惊失色,她在这个房间外至少布下三种示警系统,逃亡的生涯也让她时刻留心周围地动静,竟还是对来人的接近毫无所觉。

  “你是谁!”姬玛一声大喝,一边扣住了芙萝娅的咽喉。

  米罗没有理会姬玛,只是望着芙萝娅,微笑着道:“我暗中跟随了你三天,也观察了你三天。每一天你都使我更加地欣赏你!不用担心那老东西的手,在她能够伤害到你之前,罗克诺德就会把她切成碎片。唯一麻烦的是她设在你身上的死亡诅咒,不过我会保护你的灵魂。扎克扎木大师自会阻截后续的诅咒。你很可能会痛一下,但她基本上没有机会咒杀你。当然,勇敢的小美人,你也有可能会死,可我想这点风险你还是愿意冒的。”

  米罗显得从容而优雅,看上去他已经把芙萝娅和三件神器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然而他身后的那个武士却不合时宜地道:“米罗大人!敌人还未倒下,那小女人背后的厉害人物也非常多,现在还不是您发表胜利宣言的时候!您的话太多了!”

  米罗的笑容立刻显得有些尴尬。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房间另一侧的墙壁突然轰然倒塌,罗格走了进来,微笑着道:“这位米罗先生,她也许愿意冒险,但我不喜欢她去冒险。”

  看到罗格身后的安德罗妮和修斯,米罗的脸上略显凝重。

  罗格望向姬玛,道:“姬玛大师,你想要杀的人是我。既然我来了,那就把她放了吧。我来代替她承受你的死亡诅咒好了。”

  “不行!”芙萝娅尖叫一声,但声音立刻嘎然而止。姬玛已经催动诅咒,使得麻痹感延伸到头颈以上,制止了她更多的话语。

  “姬玛大师,我重伤未愈,虚弱之极。您还怕什么呢?”罗格独自向姬玛和芙萝娅走去,脸上全是诚恳无害的笑容。

  姬玛看出罗格此刻魔力的确微弱之极,也许发出一两个三阶的魔法都有些困难。眼下强敌环绕,容不得有丝毫的犹豫,反正小妖精在手中,也不怕胖子玩出什么花样来。姬玛也一向是个敢作敢为的凶厉人物,立刻就念颂咒语。

  罗格宁定地看着姬玛持咒,直到她咒语完成。他脸色一阵灰败,忍不住皱了皱眉。

  死亡魂咒是高阶法师所熟知的诅咒,它将施法者和受法者的灵魂相连,施法者一个意念就可以摧毁受术者的灵魂,比瞬发魔法还要快捷,几乎无法可解,与灵魂契约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然而死亡魂咒一次只能针对一个牺牲品,既然姬玛成功对罗格施下了诅咒,那么芙萝娅身上的诅咒自然就解开了。

  姬玛突然尖声长笑起来,蹒跚着向罗格走去,手下倒是一松,如约放开了芙萝娅。

  米罗双眼一亮。

  芙萝娅刚恢复行动能力,就欲向罗格扑去。然而她身后传来一道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大力,将她生生扯了回去。安德罗妮随后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米罗忽然上前了一步。

  修斯咳嗽了一声,也踏前了一步,挡在芙萝娅和米罗之间。米罗目光闪动,在犹豫着是不是需要动手。

  米罗身后那位武士叹了口气,道:“米罗大人,您……先以大事为重吧!”

  姬玛尖锐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她发现罗格从容地看着她,一点也没有慌张或恐惧。那平静如水的目光让她非常地不舒服,又极为不安。

  “跪下!忏悔你的所作所为!哀求我!说不定我会暂时不杀你!”姬玛尖叫着。

  “杀我?你不妨试试。”罗格微笑着,双眼渐渐亮起。

  姬玛急怒欲狂,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立刻毫不留情地催动魔法,决定给这渎神者一个烙印进灵魂的深刻教训。

  她怒瞪着罗格,忽然发现他那双充满可恶讥笑的双眼不知何时竟已变成了银色!姬玛刚隐隐感觉到危险,那银光瞬间已经亮至无法形容的地步!

  姬玛双眼中一阵如针刺般的剧痛,随后整个世界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姬玛一时间陷入了极度的惊慌,她无法形容刹那间的感觉,她甚至根本没有想过魔法竟然还可以如此运用!

  然而一切还来得及,还有死亡诅咒!姬玛又陷入了歇斯底里的兴奋之中,是的,她还有死亡诅咒!

  姬玛催发了诅咒。也许是刚刚失明感觉反而敏锐的缘故,也许是缘于匕首上的诅咒带来的附加力量,在她的意识里几乎可以活生生地看到一道深灰色的绞索向罗格的灵魂上套去!

  然而罗格的灵魂一暗一明,竟然换了一个方位!落空了的绞索在虚空中闪了几闪,就此消失。姬玛的心在颤抖,她的眼睛虽然瞎了,但是她的心能够看到罗格就站在她的面前,正冷笑着看着她。

  死亡诅咒还在,这让姬玛多少镇定了一些。

  姬玛拼尽最后的生命力,将灰色绞索一个接一个向罗格灵魂上套去。然而罗格的灵魂忽明忽暗,飘移不定,每一个绞索不是落下后才发现偏移了一分半分,就是完全茫然地在虚空中飘荡,因找不到目标而最终消失!

  终于,姬玛所余的生命力再也不足以驱动死亡诅咒。于是她感觉到罗格微笑着走到她身边,将嘴俯在她的耳边,极轻极轻地说道:

  “我就算只有五级的魔力,也一样可以杀了你。”

  罗格左手锋利如刀,轻松破入姬玛的脸膛,牢牢地抓住了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姬玛大口喘着气,呼吸声如漏气的皮囊。她缓缓仰天倒下,已被烧焦的双眼不肯闭上,那眼角,竟然还流出了最后一滴混浊的泪。

  罗格看了看手中那颗仍然在跳动的心脏。

  这颗心脏在诅咒的力量下已经完全变成诡异的深灰色,从每个最细微的角落里压榨出的生命力仍然驱使着它疯狂而徒劳地跳动着。

  罗格抛下心脏,转过身,望着米罗,微笑着道:“这位米罗大人,我以前在黎塞留似乎没有见过您啊!”

  米罗朗笑道:“我刚到黎塞留不久,罗格大人当然不会认得我。不过今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会很多,说不定我们之间还将很愉快地合作呢。”

  罗格笑道:“如果您的手下肯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放下,我们之间的合作一定会愉快的。”

  房间外忽然一道杀气冲天而起!

  米罗脸色一变,房间外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体型异常高大健壮的诡异人物缓缓地退了进来,每退一步都如履薄冰,戒备万分。在他面前,竟然是死神班!班面色铁青,周身燃烧着无色无形的斗气火焰,手中只握着一把普通的钢匕首。

  圣域强者,特别是一个不以防御见长的杀手,一旦用起匕首这类短兵器来,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惊天动地的一击!何况死神班双眼中如欲喷火,显然已经动了拼命之心。难怪那黑袍人不敢摄其锋芒,只能步步后退了。

  米罗面沉如水,他忽然向芙萝娅一指,道:“把她给我!你不光可以得回三件神器,还可以赢得一个永远的强大盟友和一个美色不逊于她、但力量远远超过她的女人,如何?”

  罗格含笑道:“当然不给。”

  米罗与罗格互望着,两人都似在衡量着对方的实力。

  米罗忽然笑了,笑得充满了自信和傲慢。他对罗格道:“你不必如此急着拒绝,等你见过艾德蕾妮,再做决定不迟。”

  说罢,米罗深深地望了芙萝娅一眼,大步向屋外走去。被死神班逼进屋内的诡秘人黑袍一阵抖动,碧落星空、修斯和班的佩剑都落在了地上。

  班默默向旁边跨了一步,让出通道,也占据了捍卫黄昏之十二乐章的最有利的位置。
如果过了明天 我连你都忘记了 也请你握紧我的手 陪我继续走下去

TOP

第十七卷 盛世年华

第一章 新年

  罗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撞进他意识里的是沉缓悠长的钟声,一声余韵将逝,一声又缓缓扬起,绵延不绝,生生不息,似乎是世界上唯一存在的声音。

  他转动一下沉重的脑袋,举目四望。这一次房间中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罗格忽然感觉到有些奇怪,为何他两次醒来,都未有看到芙萝娅的身影?

  接踵而来的是一连串疑问,其它人都到哪里去了?冰雪女神倒下了吗?奥本山的战况如何了?公国来支援的军队是否安然?

  罗格思维一片混乱,此时窗外传来的最后一声钟鸣特别的悠远。这声音浑厚洪亮,细听之下有回响和共鸣混合其中,分明是许多口钟一齐被敲响的样子。他这才分辨出原来是新年夜的钟声。

  “原来……又是新的一年了吗……”罗格的意识又沉入黑暗之中。

  此时此刻,芙萝娅正与罗格同样在聆听着新年钟声,她立在窗前,仰望夜空,直到钟声的最后一丝余音在空中消散,才关拢了窗户,缩缩脖子,赶紧跑到壁炉旁,将一双已经冻得通红的小手靠近炉火烤着。

  房中并不是仅有芙萝娅一个人,姬玛焦灼不安地在房间中来回走着。她头发蓬乱、衣饰不修,一件本是雪白的长袍上全是斑斑血迹,形容更见狰狞。

  这是蒙拉城的一座普通宅第。小城蒙拉距离黎塞留不远,一向以对冰雪女神的虔诚信仰而著称。姬玛特意到这里来,就是因为这座城中的神官德怀特是她亲传的一个神术者,信仰异常坚定,并且一向对她分外尊敬。

  此时宗教战争的局势已经发生剧变。在冰雪女神重新展现神迹之后,惨烈的宗教战争嘎然而止,而智慧之眼的圣女摩拉更是出人意料地被冰雪女神指定为神仆。

  本来银之圣教为首的几位重要人物,则在冰雪女神的神谕中被指为渎神者,是趁着女神沉睡时妄行私欲的魔鬼。其中最大的一位渎神者,就是姬玛!

  于是当姬玛潜回帝都附近时,骇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变成银之圣教通缉的异端魔鬼!姬玛又悲又怒,她并不知道摩拉是如何成为银之圣教神仆的,但她知道冰雪女神的一切神谕,必然都是罗格和摩拉搞出来的阴谋。

  生平第一次,姬玛如此痛恨天然魅惑。

  生命已如风烛飘摇的姬玛自知无力与罗格正面对战,她也不愿意向这些被蒙蔽的女神信徒动手,因此悄悄带着芙萝娅来到了蒙拉城,试图从她最喜爱的弟子这里得到一些帮助。

  可是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为何她的弟子并未依约前来?姬玛隐隐地感觉到有些不安,心头一紧,又大声地咳嗽起来。芙萝娅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一口气,低头继续烤自己那双仍然是冰凉的小手。

  恰在此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然而姬玛脸上不但没有丝毫喜色,反现凝重和一丝悲伤。她此刻魔力丝毫也不比全盛时期差,早已经发觉有十余位武技高强的人将这座小楼团团围住。他们当然没有善意。

  房门开了。

  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见到姬玛,立刻现出欣悦安慰之色。然后他的视线又落在芙萝娅身上,明显怔了一怔。不过他的失神仅是片刻之事,很快就恢复过来,向姬玛深深行了一礼。

  姬玛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跳跃的魔法火焰照在她铁青的脸上,更映得那些扭曲的皱纹狰狞可怖。她的声音阴冷低嘎,道:“德怀特!这是为什么?”

  那中年人微微一颤,站直了身体,看着姬玛,讶异地道:“姬玛老师,您已经发现了?这怎么可能?您的神力应该全部消失了才对。”

  姬玛冷冷哼了一声,尖声道:“德怀特,我看得出来,你并没有中摩拉那只妖精的天然魅惑。这是为什么?你身为女神的神术者,为什么要背叛女神,为什么要帮助女神的敌人?”

  德怀特沉默了一会,神色转为凝重肃穆,沉声道:“姬玛老师,我不得不这样做,虽然这件事我也很难理解。我对伟大的冰雪女神信仰从来没有动摇过,尊敬的摩拉小姐成为神仆也不是阴谋。追捕您……是冰雪女神亲自下达的神谕!”

  “这不可能!这是阴谋!伟大的冰雪女神明明中了渎神者的暗算,神力大伤,并因此陷入了沉睡!她怎么可能颁下神谕?这是最卑鄙无耻下流的阴谋!”姬玛尖声叫道。

  “姬玛老师……我完全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是背叛女神的渎神者!”德怀特望着姬玛,脸色极为复杂,似是悲痛,又似是惋惜,然后最终,他的脸慢慢地变得冷若冰霜,“渎神者姬玛,至少有数百名虔诚的信徒聆听到了冰雪女神的神谕,我也是其中之一。作为女神的神术者,我当然能够分辨女神神谕的真假。你现在所具有的神力恐怕已经不是女神所赐予的了吧,渎神者!承认了吧,你才是魔鬼的代言人!”

  随着德怀特的喝声,十余位武士分别从窗户和门冲进了房间。

  房间中骤然涌出一道森寒的气流,大片大片的冰花突兀地在地面上绽开,一沾附武士的脚,立刻攀缘而上,飞速凝结成冰凌,这些对寒冷有特殊抵抗力的冰雪武士竟然也被固定在原地,寸步难进。

  一时间,房内尽是漫天飞雪!

  德怀特暗叫一声不好,急速颂咒。但当他的防寒结界完成时,房间中的姬玛和芙萝娅都已经消失了,仅有一道随机传送门残留下的魔法余辉还在隐隐闪亮。

  一日之后。

  “这么说,你本来有机会抓住她,结果却让她跑了?”裹在重裘里的罗格皱着眉头道。

  此刻立于书房中央的正是德怀特,姬玛的弟子。他答道:“是的。我本以为她应该失去了所有伟大的冰雪女神所赐予的神力,但未曾想到她竟然还能发动威力强大的冰封环,身上还藏有传送门的卷轴。因此我没能擒住她,也未能救回芙萝娅小姐。”

  德怀特的语气冰冷漠然,对罗格完全没有一点敬意。作为冰雪女神的虔诚信徒,他尽管会服从女神的一切神谕,并且因此服从摩拉和罗格,可是他实在无法消除对罗格的恶感,毕竟罗格曾经下令屠杀了大量的圣教信徒。

  罗格皱着眉头,拿起桌上一封信,反反复复看了数遍,这才抬起头,问道:“你刚才说冰雪女神在她的神谕中已经将姬玛指定为渎神者,你确定吗?”

  德怀特冷冷地道:“我是冰雪女神的神术者,女神的神谕我是不会弄错的。就如我虽然恨不得杀了你,但是女神的神仆摩拉让我服从你的安排,所以我就来了。”

  罗格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德怀特,道:“好吧!姬玛还会来找你的。你告诉她,让她指定一个时间地点,我一定会去的。”

  德怀特一怔,接过信一看,立刻脸色微变。信是姬玛写给罗格的,要求罗格自我封闭魔力,单独前往她指定的地点,不然的话就要杀掉芙萝娅。至于具体的时间地点,她会让德怀特另行通知的。

  德怀特未等看完,立刻高声道:“我对冰雪女神的信仰虔诚,是绝不可能与渎神者勾结的!”

  罗格笑道:“这我知道!女神和神仆当然更加清楚。你回去吧。我想姬玛很快就会再来找你的,到时你就将我的话告诉她就是。”

  德怀特退下后,罗格长出了一口气,虚弱地瘫坐在椅子上,脸色一时变得极为苍白。胖子苦笑了一下,此刻的他就算不封闭魔力,也绝对使不出什么魔法来。

  今天清晨时分,罗格才刚刚苏醒过来,这次总算能够支持着唤来仆人,搀他起来更衣。但是他的身体仍然极为虚弱,甚至连往昔最强悍的精神力都微弱得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火苗。他浑然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黎塞留的,而且询问过府中的仆从之后,罗格发现强者们竟然一个都不在。而他的一切记忆止于斩开冰雪女神的那一刻,对弑神的结局仍不清楚,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昏迷。

  关于那场战斗,他脑海中最后一个清晰的镜头是冰雪女神缓缓转头的动作,女神的反击是否波及到了其它人?

  罗格略为艰难地抬起手按按了抽疼的额角,还有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影在他眼前一直萦绕不去。

  他实在忘不了奥黛雷赫那挂在嘴边的浅笑和温柔地握着他的那只冰凉滑腻的手。

  一思及此,罗格的心立刻狂野地跳了起来。

  这是真实,还仅仅是一个梦?他竟然有些无从分辨。

  罗格又有些为自己的好色之心感到惊讶,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如此的色胆包天,会对一个威能深不可测的女神存有如许的亵渎念头,并且还曾付诸于实施。可是,这似乎又有些不同于好色,或者不仅仅是好色。那究竟是什么呢?

  罗格变动一下坐姿,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似乎会消耗他许多能量,往日如怪兽般强悍的身体衰弱如垂暮的老人。罗格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混乱,似乎一切都在慢慢脱离他的掌握,再也非从前那种万事尽在掌中的从容。他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这才感觉到精神好了一点。

  他的头越来越痛了。

  当罗格摒退仆人,独自坐在书房沉思时,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奥黛雷赫手持死神镰刀飞来的那一幕。现在他虽然身体虚弱,头脑却是已经足够清醒了,他可以肯定,那不是梦境,而且那熟悉的弧度和气息,分明是风月的死神镰刀啊!只是它为何会出现在奥黛雷赫手中?

  罗格隐隐觉得,似乎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有一层半透明的膜,一切真相都隐藏在后面。他看到了一些景象,但那都是被扭曲的。也许只要一抬手,他就可以捅开这层膜,积累在心头的许多疑问和不解都能得到圆满的答案。但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抬起手臂,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捅破那一层膜。

  罗格苦笑着摇了摇头,风月明明已苏醒过来,并且重新回到他身边。可是自己又在胡乱猜想着些什么呢?何况这想法又是如此荒谬。

  只是,风月和奥黛雷赫之间,肯定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关系,而且他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瞒着他什么。罗格决定直接向风月询问。

  他凝了凝神,试着呼唤风月,然而全无回应。看来风月虽已醒来,脾气仍然和以往一样,对他的呼唤大多是置之不理。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了风月那分明带着怒意的精神波动:“忙着呢!有事回头再说!”

  罗格当场怔住。

  他立刻试着再次呼唤风月,但不出所料,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结果了。

  他忽然心中一动,转头望去。宛如一片虚影的麦克白不知何时已立在房中。

  麦克白仔细地看了罗格一会,才微微点头道:“还好,你的命总算是保住了,不过你的异界咒缚炼狱已经毁了。”

  罗格脸色大变!

  他早已试过数次运行异界咒缚炼狱,但每次一运魔力立刻就会引发胸腹间的剧痛。胖子还以为是伤势未愈,所以引发不了魔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倚为最后手段的异界咒缚炼狱竟然已经毁了!

  胖子默然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平静,问道:“这是为什么,有没有办法恢复?”

  麦克白沉思了一会,似是在斟酌着语言,然后才道:“那天最后一战时,你身上蕴含的自然女神神力突然全面激发,自行转化为自然女神的一个分身,并且夺走了冰雪女神的一部分神格。我不得不承认,神的世界对我们来说太过于广阔和神奇,我既不知道自然女神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神力何以能够成长为一个神的分身,也不清楚她抢走冰雪女神的神格究竟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自然女神抢走的神格是有关于冰雪女神最后未能发出那一击的。在自然女神分身成形、从你体内脱出时,几乎带走了你所有的力量和生机,并且将你身体内部完全毁坏。奥黛雷赫修补了你的身体,但她无法为你保留异界咒缚炼狱。”

  麦克白顿了一顿,似是为了安慰罗格,又道:“事实上,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魔族的修炼方法总是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缺陷,就算是皇族的修炼方式也同样如此。无论是在能够达到的绝对魔力水平或者是力量成长的速度上,都不尽如人意。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虽然奥黛雷赫特别交待过,不要干涉你在修炼方式上的选择,所以我无法给你什么建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奥黛雷赫对你力量提升的速度一直不满意。当然,你如果想再次修炼异界咒缚炼狱也可以,只要我们能够找到足够强大的牺牲品就行。”

  罗格苦笑一下,回想起来,似乎不论是奥黛雷赫还是风月,都从未对自己的力量满意过。只是一旦想起奥黛雷赫的黑发和眼眸,罗格总是有一些难以自禁的感觉,可是这感觉是什么,他无法说清楚,也无法想明白。

  “那天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麦克白叹息一声,缓缓地道:“那一战的结局……当然是胜利,我们的胜利。冰雪女神的全部神格都被夺取,她的一切存在痕迹都被抹去。从那一刻起,这个位面,又少了一位神明。”

  成功弑神,这绝大多数强者甚至于终其一生都不会去梦想一下的伟大成就,不知为何,麦克白说起时完全没有分毫兴奋之意,而罗格此刻听来,心头也莫名地多了些说不出的沉重。

  “那为什么银之圣教的神术者德怀特说,他还能够感觉到冰雪女神的存在,而且还能听到她的神谕?他理应能够分辨得出冰雪女神的神力是真是假的。”罗格问。

  “那是因为,他感应到的冰雪女神的神力是真的。”麦克白叹了一口气,才道,“奥黛雷赫得到了冰雪女神的神格后,并没有将它融合成为自己的神力,她的选择是……替代冰雪女神!”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罗格心底那阵阵奇异的沉重感觉更加明显了。

  “替代?”

  “是的,替代。这个位面的大多数所谓强者就算运气足够好,打倒了一个力量弱小的倒霉神明,他们也往往不知道应该如何将神格给剥离下来,从而使自己也踏上封神之路。他们能够做的只是封印而已。除此之外,将神格与自己的力量进行融合,从而使其完全化为自己的力量,则是另一条路。而我们不光知道怎样才能将所有神力都从冰雪女神身上抽取出来,更因为奥黛雷赫的强大,从而使第三种选择,替代成为了可能。除了缺失了被自然女神抢去的那部分神格能力外,你完全可以认为,现在的奥黛雷赫就是冰雪女神。”

  罗格点了点头,他终于懂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奥黛雷赫本无神格……

  无论如何,从当日一战的情况来看,冰雪女神的领域和神威都要远远地超越奥黛雷赫。替代冰雪女神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可是自己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关于奥黛雷赫,您还有什么要跟我说地吗?”罗格望着麦克白,忽然问道。

  麦克白似乎早已知道罗格会这样问,当即意味深长地看了罗格一眼,道:“关于奥黛雷赫,你有太多的东西需要知道了。但是这些不应该由我来跟你说,我也不会告诉你。一切的答案,都需要你自己去发现。而发现答案的钥匙,就是力量——绝对的力量!虽然留给你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但一切还来得及,如果你肯全力提升力量的话。”

  罗格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许久才点了点头道:“力量啊……好,我知道了!我们其它的人呢?芙萝娅落到了姬玛的手里,我需要帮助。”

  麦克白道:“我已经找了芙萝娅几天。可是姬玛隐藏得相当巧妙,她现在使用的力量也很奇怪,与冰雪女神的神力全无关系,不然的话,奥黛雷赫早就可以锁定她的位置了。现在其它人都在女神的身边,他们各有任务。只有修斯长老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帮助您。”

  “修斯吗?”罗格微微一笑。有这老狐狸在旁,他总会觉得非常安心。

  麦克白微笑着点了点头,身影逐渐淡去,临走之前仍不忘嘱咐道:“不要忘记力量!力量才是一切!”

  在黎塞留北方一座孤零零的牧场中,回荡着阵阵声嘶力竭的惨叫,这叫声如夜枭、如鬼哭,甚至于和亡魂女妖的尖嚎也有几分相似。

  这是一座古老而简陋的牧场。客厅的壁炉中燃烧着熊熊的炉火,但四壁和窗户透进的丝丝寒风轻易地驱散了这些微的暖意。

  芙萝娅将一块块的干柴连续不断地投入到壁炉中,那双美丽的碧眼凝望着明亮而温暖的炉火。然而她视线的焦点是火焰背后的虚空,而她的心也早已脱出这个小小的牧场,飘向了远方。

  在芙萝娅身后,姬玛正在地上翻滚着,发出一声声痛苦之极的呼号。她双手不停地撕扯着头上的白发,用力之大,有时甚至于将白发连皮带肉成缕地扯下来!

  惨叫声在到达人类肉体的极限处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迅速地衰弱下去,客厅中除了阵阵尖锐的风声,就只有姬玛呼呼的如风箱般的喘气声。

  芙萝娅回过神来,她叹了一口气,知道姬玛实在忍受不住诅咒的折磨,终于又以那把匕首刺了自己一下。虽然芙萝娅并不认得那把匕首的来历,但她凭藉丰富的魔法知识知道,姬玛每刺一下自己,她所余不多的生命就会再次缩短一点。

  “就算冰雪女神还存在,很明显,她也已把你给抛弃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芙萝娅终于忍不住道。

  姬玛坐在地上,略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仪容。她望着芙萝娅那如雪峰冰莲般清丽的容颜,竟然没有发脾气,只是沉重地长叹了一声,缓缓地道:“你非常的迷人。既然罗格都会为你疯狂,那就更不用说其它男人了,四十年前……我也曾经年轻美丽过,那时因为一个男人,心灰如死的我才选择了加入银之圣教。然而我随即感应到了冰雪女神的存在,从此成为了一名虔诚的神术者。这四十多年来,我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传播冰雪女神的信仰。象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子,想必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又怎么可能会理解我们这些为了一种信仰,可以放弃一切的人呢?”

  “谁会为了我疯狂呀!就算有吧,也肯定不会是那死胖子……”芙萝娅慵慵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道,“冰雪女神都降下神谕要杀你,你何必还死抱着她的信仰不放呢?我看你将就着拿我换个几万金币就好了,然后安静地养老吧!就这样,那死胖子都不一定答应呢!”

  “降下神谕的不是真正的冰雪女神。我感觉得到!她能骗得过德怀特,但骗不了我。”姬玛阴沉着脸道。

  人类的新年与精灵历的新年是一致的。在北国大地已经是一片冰封的时节,神谕之城仍然温暖如春。适宜的气温下,精灵们一如既往地忙碌着。精灵既喜欢美丽的事物,也爱好整洁。因此每天的日常性清扫、制作工艺品、装饰家园等等活动就足以占去他们大半的时间。除此之外,精灵们有限的时间还要用来研究魔法、打制装备以及冶炼一些珍稀的金属和魔法材料。

  神使殿中,一间静室的房门忽然打开,艾菲儿如一阵风般从房中奔了出来,她身上还缭绕着淡淡的未全部消散的神圣光辉。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清脆的锁链碰撞声,康斯坦丁一手提着桶清水,一手抓着块抹布从转角处奔出,他大声叫道:“你在干什么?圣辉冥想的时间还没结束呢!快给我回去!”

  艾菲儿没有理会大呼小叫的康斯坦丁,一路奔上了露台,凝望着远方巍巍的中央山脉,一双秀丽的眉毛已经拧在了一起。

  “怎么了?”康斯坦丁疑惑地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群山白雪皑皑,毫无异常。

  “我突然感觉到心里面非常地烦乱难受,而且还有点恶心,就好像闻到了一阵让人无法忍受的恶臭一样,所以不得不中断了冥想。源头似乎是在那个方向。”艾菲儿皱眉指向远山。

  康斯坦丁顺着艾菲儿的方向望去。他伸长了脖子,迎着远方吹来的风,用力地嗅了几下,面色略微凝重了一点,道:“的确,这是野兽们躁动的臭气!看来中央山脉深处的兽人们又有些不安分了。不过它们离这里非常遥远,就算这些智力低下的兽人们能够在群山中找到正确的路,想跑到神谕之城来捣乱也得花上一个月时间。所以你用不着担心这座城市的安危,现在立刻给我回去冥想!没有足够的神圣力量支持,你用出来的一切神术都会是些全无用处的小花招而已。”

  艾菲儿清澈如水晶的目光落在康斯坦丁的脸上,看得他全身都有些不自在。

  “你鼻子真灵!”她忽然道,眨了眨睁得大大的眼睛。

  康斯坦丁愕然,然后咳嗽了几声,匆匆转过脸去。

  “啊,我还不能冥想,还有一样工作没完成呢!”艾菲儿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地道。

  “什么工作?我替你做!”康斯坦丁苦笑着道。

  艾菲儿又向另一个方向一指,道:“有三个小偷偷了我的东西。我刚刚感应到那件东西出现在那个方向,那些小偷们必然也在那里。我得去拿回我的东西,顺便惩罚一下他们。如果去晚了,万一再给他们跑了,我又到哪里去找他们去?”

  康斯坦丁苦笑道:“好好,我去把东西帮你取回来,顺便把那些小偷也抓来任你发落,这总行了吧!你丢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件盔甲的甲叶,哪,这就是它的气息。”艾菲儿手上升腾起一团淡淡的黑雾,雾中闪耀着金色的丝线。

  她待康斯坦丁记住了妖莲的气息,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红衣主教,摇着头又道:“算了,还是我去吧!他们三个可是很厉害的,万一你送了命,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康斯坦丁哭笑不得,道:“无妨!只要不是三个圣域在等着我,我就能把东西给你拿回来。”

  在声声清脆锁链声的伴随中,康斯坦丁升腾而起,一路远去,最后隐没在远方的云中。

  艾菲儿浅浅一笑,笑容清纯无瑕,好像精灵湖里正在盛开的水生薄荷。
如果过了明天 我连你都忘记了 也请你握紧我的手 陪我继续走下去

TOP

魔法光源经过片片水晶的折射,化成柔和温暖的黄色光辉,洒落在充满了古雅富贵气息的大厅中。

  猩红的酒液在水晶高脚杯中不住旋动着,数圈后方才回落,杯壁上的酒液缓缓滑下,在灯光的映衬下,散发着迷离的色彩。

  “米高梅大人,一般来说,红酒并不宜久藏。储藏时间过久的红酒,会产生异味,反而破坏了它的香醇。但是这并不适用于原产自施洛华地区的红酒。那里出产的红酒历时越久,就越醇厚,您现在要尝试的,就是产自施洛华地区最好的雷米酒,已经有一百五十年以上的历史了。”凯瑟琳的声音高贵、矜持,于不知不觉中拒人于千里之外,每一个抑扬顿挫都是贵族礼仪的典范。但不知为何,在这个夜晚,她的声音在平淡典雅的背后,似乎有一点微不可察的诱惑。

  “当然,保存也是一种学问,我会在以后专题为您介绍,里面还真有点有趣的小窍门呢!”凯瑟琳对着米高梅扬了扬杯,这次她的尾音带了点小小的花腔,仿佛少女爱娇般慵懒,似乎有点不胜酒力。

  米高梅微笑着。这几天的主题是酒,他已经在凯瑟琳的引导下,几乎试遍了大陆上的名酒。仅仅数天,他对酒的认识,就足以堪称大师了。

  他刚要将水晶高脚杯中的红酒饮下,凯瑟琳的纤手忽然搭在他的手腕上,阻止了他。

  “米高梅大人,酒的真正味道,要在醉后才能体会的到。不不,并不是您此前曾经体会过的醉意,那并不是真正的醉,因为你的意识仍然清醒。这个位面,一位伟大的诗人曾经说过:酒,是一切罪恶地根源。如果您真的想体会罪恶之源的真意,唯一的方法,就是放松,消去一切戒备、压制所有的力量,打开心防,并彻底地放松对肉体的一切控制。只有当您的意识也醉了时,酒的真正味道才会出现。”

  凯瑟琳的手滑腻而冰冷,但米高梅忽然觉得,被她触碰到的肌肤竟隐隐传来阵阵灼热的感觉,甚至还沿着手腕向心房延伸。他眉头略皱,感觉到似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又说不上来那里不对。可不管怎么说,压制四翼天使全部的力量,就等于将自己的灵魂彻底地交给了人类那具脆弱的身体,这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米高梅大人,您在担心什么呢?这里是公国王宫,除了教皇所居的大教堂外,这里就是里尔城里最安全的地方了。而我即没有斗气,也不会魔法,我又是至高神虔诚的信徒,您在担心什么呢?难道,您是怕自己会像那些最下层的天使一样,被人类的欲望俘虏吗?”

  凯瑟琳双眼如晨星般闪亮,吐出的气息如兰麝般芬芳,仿佛融会了先前数十种美酒最香醇的余韵。

  米高梅微微一笑。他尽管仍然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对,但是他是随侍在主神身边的四翼天使,与凯瑟琳相识这些天来,已经尝试过人间百味,但分毫动摇不了他的意志。

  是啊,他怎么可能与那些下位天使一样,成为欲望的俘虏?

  米高梅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按照凯瑟琳介绍的方法,从不同的角度去回味这珍贵之极的一百五十年雷米红酒。

  醉的感觉果然不错。

  尤其是似醉非醉之间,一切束缚都变得脆弱。一切潜藏的欲望都会泛起,一切感官上的刺激都被放大。

  房中的一切都开始在米高梅面前晃动,所有的东西都被镀上了一层如血的胭脂色。他与麦克白一样,大部分的记忆都已留在天界,但是那何止数万年的在主神身边随侍的时光,又怎么可能尽数遗忘?

  他忽然想放声大笑,又有些想抱头痛哭。米高梅心底隐隐有些畏惧,人类身体的欲望原来是如此强大,但他是荣耀的四翼天使,任何的困难,他都会去面对,而非选择逃避。

  米高梅心底泛起一丝警觉。尽管已压制自己的一切力量,但他毕竟是拥有四翼光辉的天使,以持咒力而知名的天使,随侍了主神漫长的岁月,意志已经成为存在的一部分,稍有动摇,本能就马上发出了警告。若此刻有外敌来袭,他可以立刻唤回力量,恢复清明。

  然而米高梅也深知,这不能完全泯灭的最后一点灵智却是接受考验障碍,此刻他的情绪确有飘摇的迹象,若连这些都不敢面对,他也可以说是败了,败在身体的欲望前。与无法抗拒诱惑的最下阶天使相比,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区别。

  米高梅轻轻叹了一口气,瞳孔深处的一点金光渐渐隐去,那张清秀雅致的脸上,终于开始现出狂放。

  在满世界晃动的胭脂红中,米高梅的目光忽然被两点闪亮的晨星给吸引住了。凯瑟琳平时并不显得太过突出,甚至于会让人感觉到有些没有个性,没有特点。但她绝不是不够美丽。

  凯瑟琳,她其实是太完美了,从发梢到脚踝,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连最挑剔的人,也无法从她的身上挑出缺点。正因为如此,乍看上去,实在感觉不到她有什么特点,或者有什么特别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总会被一样突出的东西吸引,从而忽略了它的不足。并且人总会下意识地将这最突出之处夸大。正因如此,凯瑟琳的美貌之名并不彰显,最多也只是一个莱茵王都第一美女而已。而就是这个名号,也颇有争议,至少当芙萝娅重回王都之时,风情万种的小妖精立刻就会将她的风头给抢掉不少。

  米高梅自然无从了解人类意识上的种种弱点。此时他眼中,凯瑟琳的完美一览无余,在这纸醉金迷的世界,她一点一滴的美都未能逃过米高梅被放大了千百倍的感觉。象牙般的肌肤,浓密的天然长卷发,深蓝的眼睛,柔腻的玉手,朱红的唇……每一次叠加的冲击以阶乘增长。

  酒意仍正在阵阵上涌。

  米高梅忽然发觉,虽然他已经领略了绘画,音乐,雕塑,建筑,文学,戏剧等种种人类艺术,可是人类艺术真正的精华,一直就跟随在他身边。他拿着酒瓶,想再为自己倒一些酒,但手在发抖,已经有些拿不住酒瓶了。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好象酷寒中濒危的旅人,面对舞蹈的火,明知灼痛却忍不住伸手捉取,只为了体验一刹那快意的热度。

  凯瑟琳轻轻抓住摇晃的酒瓶,纤长的指顺着瓶身探过去,与米高梅颤抖的指尖相触,那冰腻的触感再一次化成炙热的火流,一直注入到米高梅的内心深处。他的灵魂深处在呐喊着什么,可是在熏熏的醉意下,米高梅完全听不清,也不愿听这个声音。

  他反手,轻轻地握住了凯瑟琳的手。

  金粉与胭红的世界中,唯一清晰的,就是凯瑟琳那双明亮的眼睛。

  这是最美妙的一刻……

  也是最深刻的体验……

  灵魂已经承受不住那巨大的愉悦,在颤栗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

  米高梅忽然腾身坐起,面色铁青,酒意已经一扫而空。

  凯瑟琳正立在猩红的地毯上,徐徐穿衣,那些风格简约,以用料和裁剪彰显奢华的衣装逐层将她丝缎般的肌肤掩住。凯瑟琳穿衣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优雅,而她脸上,有的是高贵,典雅但本质上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微笑,恍若她刚才所做的只不过是贵族女子最常见的消闲事物,比如写下一首诗篇或者是修剪一束花枝。

  她听到了身后的声音,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米高梅大人,你真不愧是最高贵的高阶天使啊,竟然如此轻易地摆脱了身体欲望的束缚。”

  米高梅面沉如水,他已经将一切人类的感情和欲望都逐出了灵魂,此刻以神明对世人如注视迷途羔羊般悲悯和默然的神情看着凯瑟琳。

  “你想杀我?”凯瑟琳神态自如地道,口气犹如贵妇人在社交场合谈论天气般轻松随意。

  米高梅沉默片刻,只是长叹一声。

  凯瑟琳淡淡一笑,道:“这就对了。教会圣典上说,当你犯下了罪,要努力去补偿。若为了掩盖罪而犯下新的罪,将从此远离主神的光辉。”

  “说吧,你想怎样?”米高梅冷冷地道。

  凯瑟琳道:“大公承受了天界的神迹,从此为了传播至高神的荣光,他一直在奋战。现在公国正与比我们强大得多的德罗帝国激战,可是教皇的态度非常奇怪,他总是不愿意给主神神迹指定的大公以帮助。若您肯慷慨地给予我们帮助,那么你不光补偿了我,而且也传播了至高神的光辉。”

  米高梅道:“大公的确是主神亲自指定的神迹承受者。因此你若想我帮助你们,只要直接告诉我,我未必不会答应,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凯瑟琳浅笑起来,长长的睫毛如扇子般扑闪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米高梅大人,人类艺术感最大的源泉,就是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如果有一天你能明白爱情是什么,那么,就会明白我这样做的原因。”

  “爱情吗?”米高梅陷入了沉思。

  凯瑟琳离开了房间,她知道现在该是让这位高贵的降临天使独处的时间了。她轻轻地掩好了门,踏着长长的红地毯,向外走去。

  一个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凯瑟琳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的长发和皮肤都失去往日那种意气飞扬的光泽,眼中遍布血丝,嘴唇却浑然失去血色。他本是英姿勃发,才华横溢,但此刻已被痛苦折磨得形容憔悴。

  “为什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他盯着凯瑟琳脖颈上犹未消去的吻痕,低低地吼着。他伸出手,却又在她身前颓然垂下。

  凯瑟琳皱眉望去,看清拦在当路的是菲奥雷,光明教会那个一直追随着她左右的圣堂剑士。

  她看到菲奥雷的目光的焦点,眉头皱得更紧,将披肩拉高,挡住了颈上的吻痕。她极具古典美的脸上充满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表情,冷然道:“您?跟踪我?”

  “我是为了保护你!”菲奥雷低吼着,他忘记了使用敬语。随即,他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想让旁人听见,“我……我是如此的仰慕您!在我的心中,你……你甚至比我对至高神信仰都来得重要!可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凯瑟琳注视着他,表情柔和下来,露出微微笑意,宛若春天的第一缕清风般温柔。她伸出手,拭去了菲奥雷不知不觉间滚滚而下的泪水,柔和但坚定地说道:“菲奥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在这个纷乱的世界里,我需要帮助,更需要保护。但我没有武技,也不会魔法,除了我的身体,我还能拿什么来交换?”

  “我啊!我可以保护您,也一直在帮助您!”

  凯瑟琳收回手,端详了菲奥雷一会,淡淡笑道:“您吗?也许以后可以,但不是现在。我曾经期待您可以做到一点,但我没有那么长时间来等待您的成长。保护我,并不是光有决心就可以的。”

  嗡的一声轻响,菲奥雷的剑已经抵在凯瑟琳的咽喉上,他的手仍然沉稳,可是全身都在颤抖:“我绝不能忍受,不能忍受您拿自己作为交换条件!”

  凯瑟琳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菲奥雷,他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他的剑尖一分一分地下沉,垂向地面。

  凯瑟琳在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又停下脚步,淡淡地道:“我喜欢有力量的男人,所以,刚才是我心甘情愿的。”

  菲奥雷浑身一颤。

  “如果有一天,你的力量能令我动心……”凯瑟琳没有再说下去。

  菲奥雷旋风般转身,盯着凯瑟琳,眼中已全是炽热的火焰。

  “你会一直帮助我吗?”

  “我会的,一生一世。”菲奥雷双眼直望进凯瑟琳深蓝如天空的美眸中,回答没有半粉犹豫。

  这是一片没有天,也没有地,四顾茫茫,无边无际的世界。

  但这个世界有光,柔和的光,无处不在却又不知起源和终点,这个世界还有海,漫漫光芒洋面,连感知也无法触及尽头。这是个奇怪的世界,一半是虚空,一半是海洋。

  海的波涛中,忽然浮现一张脸,这是一张妖媚之极的脸,每一处轮廓,每一条曲线都由诱惑打造,足以让人凝滞。

  海上骤起波澜,一道道巨浪向这张精致无比的脸涌了过来,将它越抬越高。于是在道道波浪中,无尽的海水凝聚在一起,慢慢凸现修长的颈,浑圆的肩,冰凝的肌肤以及修长的双腿。

  片刻过后,一个无双的佳人以立于海面上,他,而不是她,忽然睁开了双眼!

  于是无数艳红的闪电从虚空中落下,没入无底的海洋,又激起高百米的巨浪!

  四位天使从虚空中浮现,他们聚拢在他的下方,以圣咏的悦耳的声音齐声道:“尊敬的阿喀琉斯大人,伟大的提拉特弥斯已经等你好久了。”

  阿喀琉斯不知为何,竟似有些迟疑。片刻,他才挥手一招,海中飞出一道匹练似的巨浪,在空中化成一袭长袍,将他的身体遮掩了起来。

  于是在四位天使的带领下,阿喀琉斯如雪的足尖亮起两团艳亮的红光,无声地穿空而去。

  提拉特弥斯,天界主神之一,一手创造了光天使的伟大神诋,此刻以手支颌,似是陷入了沉思。

  他坐在一团纯净的圣光上,周围云蒸霞蔚,由百名天使齐声咏唱的圣歌在无尽的空间中缭绕。

  十二位天使排成两列,他们收拢背后金色的羽翼,恭敬之极地垂着头,列于光辉的主神两侧。与提拉特弥斯那散发着无尽威严的巨大身躯相比,这些天使仿佛是夏夜里浩月下的点点萤火虫!

  引领阿喀琉斯前来的四个下位天使遥遥停下,他们根本无法接近主神。对于这些下位天使来说,提拉特弥斯的光芒实在是太过强烈了。他们再向前飞行,就会立刻被主神的光芒燃烧殆尽,成为毫无意识的本原形态。

  阿喀琉斯看到提拉特弥斯身前的十二位天使,艳红的双眸略有一丝波动,他飞到那创造了自己的主神面前,恭顺地跪于虚空,静候着吩咐。

  提拉特弥斯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甚至还不如他一根手指头高的阿喀琉斯,缓缓地道:“这一次,你的使命并不顺利。”

  主神已经尽量轻柔地说话,可是他神力的些微波动,已经在空间中引起了一道道对于那些下位天使来说实在过于庞大的巨浪,他们咏唱的圣歌险些因此而中断。百位天使立刻齐齐后退,直到远离主神的神威范围,圣歌才重新变得嘹亮。

  “奥黛雷赫是您所创造的最完美的光天使,我这一次的使命不可能顺利。”阿喀琉斯垂首道。

  “这倒也是……”提拉特弥斯沉吟着,道,“不过奥黛雷赫虽然窃取了信仰之力,但刚刚苏醒的她,力量应该不算强大。这一次的战斗,你的本体甚至都被分解,不得不回到了天界,为何她还未被毁灭?”

  阿喀琉斯平静地道: “伟大的提拉特弥斯,您的神谕是将她带回您的面前,而不是毁灭她。她是您伟大智慧的产物,所以这绝不是一个容易的任务。我会再次降临,并将她带到您的面前。”

  提拉特弥斯沉吟片刻,伸手一指,十二天使中的四位天使立刻出列。提拉特弥斯道:“让他们协助你,去把奥黛雷赫带来见我。”

  阿喀琉斯略略抬头,艳红色的双眸略略闪过一点光芒,道:“伟大的提拉特弥斯,将奥黛雷赫带回天界完全不需要五位光天使,这会影响您在其它位面扩承至高神荣耀的速度。而且五位光天使同时降临的话,也会耗尽光明教会的积蓄。您知道,奥黛雷赫所在的位面非常麻烦,不然的话,她……她也不会……”阿喀琉斯没有再说下去。

  提拉特弥斯缓缓地道:“阿喀琉斯,你的双眼还看得不够高远,想把奥黛雷赫带回天界,单凭你的力量是不够的。至于光明教会的积累,这个不需要你来担心。”

  就在此时,无界虚空中忽然涌出一阵强烈的光芒,百位天使鱼贯飞出,他们在阿喀琉斯身后列成整齐的一列,齐齐跪下。

  为首的一位天使恭谨地道:“伟大的提拉特弥斯,伟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亚听闻您在位面间遇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麻烦,他知道您创建光天使时己很疲劳,因此让我们过来,希望可以将一切麻烦湮灭于初始。”

  提拉特弥斯淡淡地道:“我感谢伟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亚的好意,但他的使命远远比我重要,不应该分散出哪怕是微小的力量,你们回去吧,这一次的任务,其实微不足道,甚至谈不上是麻烦。”

  那位天使恭敬地道:“当然,伟大的提拉特弥斯,相信这次任务会很快得以解决。不过异位面的世界复杂而凶险,而我们对此有些卑微的经验。伟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亚希望此事不要拖延到秩序之神弗利安米尔的七只眼重新看过来的那一刻。”

  提拉特弥斯道:“伟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亚是司战斗的主神,你们的力量我也看得非常清楚。回去吧,请他不必担心,这一次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那位天使不再坚特,率领身后百位天使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不住滑退,隐没在翻涌的云雾之中。

  诸战斗天使退去后,提拉特弥斯的圣殿中一片凝重,连圣歌也显得特别的于涩无味。主神那沛然难测的神力未见分毫的波动,在神力的笼罩范围内,几乎连光线和时间都难以流动。

  终于,提拉特弥斯抬起了右手,四位光天使悄然站起,回归了他们本来的行列。

  主神的右手指向了阿喀琉斯。阿喀琉斯跪伏,静候着主神的喻示。一点晨星自提拉特弥斯的指间飞出,没入了阿喀琉斯那无比优美的额头。

  “阿喀琉斯,我赐与你自由穿梭空间之能,去继续你的使命。”主神的话语有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是!”阿喀琉斯回道,然后以跪伏之姿,徐徐后退。

  “这一次…… 你不必将奥黛雷赫带回来了。”提拉特弥斯徐徐地道。诸光天使无法分辨提拉特弥斯那冰寒的冷漠之后,是否还有其它。

  阿喀琉斯终于离开了主神那广无边际的殿堂。

  虚幻的空间、隐约的圣歌、高大至不可思议的威严身影,交替浮观,如一幅纷乱的画卷,而后那一把熟悉之极的死神镰刀自画卷中央划过,将所有的光都化为虚无。 然而死神镰刀去势不止,一个回旋之后,竟然向他劈来!那巨大冰冷的刀锋一点一点地没入胸膛,前所未有的痛苦随即灼烧着他的意识、他的灵魂。

  罗格一声呻吟,睁开了眼晴。胸腹间时时会传来不可思议的剧痛,每一波剧痛袭来,他的意识就会恍惚片刻。

  罗格眼前那跳跃的景物终于静止下来,模糊的轮廓也变得清晰,只是第一个印入他眼帘的,既非无限风情的芙罗娅,也非狂野而妖媚的安德罗妮。罗格不能置信地看着那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还无的浅笑、温婉而宁定地坐在床边的女子,那镜般的黑发,温暖的银眸,如冬日夜里最深沉的一个美梦。

  他挣扎着想坐起,可是此刻的身躯如一座沉重的山,仅仅抬起一点就已耗去他全部的力气,而每一下动作,都会牵出胸腹间的一阵剧痛,让他随时重回昏迷的边缘。

  “怎么……会是你……”罗格终于挤出了几个宇。

  “为何不能是我?”风月浅浅一笑,竟轻轻地,轻轻地握住了罗格的手,让他安静地躺回去。

  体会着手上传来的阵阵滑腻冰凉的感觉,罗格浑然忘却了这只手也曾洞穿钢铁,也曾生裂龙魔。

  他心头一松,意识又陷入了黑暗中,这时那彻骨的冰寒早已消匿在融融暖意中。

  只是那双银眸背后,实在隐藏了太多太多……
如果过了明天 我连你都忘记了 也请你握紧我的手 陪我继续走下去

TOP

余章 绕梁

  夕阳已经完成了一天的使命,但它挣扎着,跳动着,始终不愿意就此落入地平线下,只是把半张红彤彤的脸搁在冰原和苍穹交界处,仿佛是个贪看热闹的孩子,努力要看到大地上那场金戈铁马的结果。

  晚霞,火云,半边天空都是燃烧的艳红,似天神的战车正载着熊熊火光巡临大地。

  一望无际的冰原就像伸展于天地间的广阔金毯,颜面起伏的山岭则是缀于其上的金线图纹。

  天上地下,半边世界是冰封的苍茫,半边是沸腾的火红。而比夕阳所渲染出的绯色更为触目惊心的颜色,是大地上片片流动的暗红。

  巨大的双手剑斜斜落下,艰难地将面前的躯体砍成了两截。这一击技巧高明,可力量不足,更多的是依靠巨剑自身的重量完成的屠杀。不过双手巨剑的品质的确出众,在不知道亲吻了多少根肋骨和血肉之后,刃峰锐利如新。

  面前的牺牲品倒下后,双手巨剑一时之间再也找不到新的目标。握它的那双手反而失却了锐气,一时变得虚软无力。

  沉重的双手剑落在不停流淌着粘湿液体的地面上,轻松没了进去,直达半米多深,这才不甘不愿地停下。

  埃特浑身浴血,双手扶住剑柄,不住地喘着粗气。这个高大地魔法剑士已经耗尽了自己地斗气、魔力,甚至连体力也所剩无几。他那身华丽地盔甲上无时无刻不在向下滴着血,分不清来自敌人、战友还是自己。

  他受了伤,不过都是些轻伤,根本没有大碍。

  埃特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尖细地吼叫,一个看上去刚到变声期地男孩挥舞着一把几乎与身高等长战刀,恶狠狠地向他扑来。

  埃特叹息一声,反手抽出腰间地短剑。上身微微一侧,就让过了男孩的全力劈砍,手中的短剑同时抹开了他的咽喉。其实以男孩软绵绵的一刀,根本砍不开埃特的魔法盔甲,可是埃特那身盔甲很昂贵,不愿随意被划花。

  男孩子无力地倒下了,这时埃特才看见,他的后背早已经血肉模糊,破烂的衣服下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肋骨。受了如此重的伤,他竟然还能向埃特冲锋?

  魔法剑士心中微微一动。但是这样的场景他今天已经见得太多太多了,最多也就是心动而已。银之圣教的信徒们大多是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平民。只是凭借着一腔信任、热血和武装到牙齿地正规军队战斗。尽管圣教信徒数量上要超过阿雷公国军队几倍,但是再庞大地羊群遇上了狼,也只有被屠杀的份。

  能够给公国军队造成小小麻烦的只是那些雪宫武士和冰雪法师而已,自有紫荆蝴蝶率领精兵与山上的狂信法师上下呼应,前后夹击。而雪宫武士和冰雪法师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集中在进攻奥本山上,几乎没有什么得力人物出现在边缘地带。

  埃特所在中队的任务就是面对潮水般一拨一拨涌上来的普通信徒,他一直在挥刀屠杀,从清晨直到黄昏。攫取一条脆弱的生命原来如此容易,对于魔法战士来说,甚至不要什么技巧。只需不断地挥刀。可是屠杀十万信徒原来也是如此漫长的一个过程,他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但一眼望去,圣教的信徒仍然是密密麻麻。

  埃特甩头挥去快滴进眼睛里的汗水,回头望去。战场的另一方,那英气中略显纤弱的身影驻立马上,指挥若定。紫荆蝴蝶身边总是聚集着数百轻骑,以应付战场上的突发情况。这些轻骑随时会依她的命令攻向战场的某一方位,而她则会收拢另外一些骑兵,作为全军的预备队。

  看到紫荆蝴蝶的身影,魔法剑士忽然凭空生出了些力气,他招呼手下,又向不远处的一群圣教教徒包抄过去。

  奥本山顶,摩拉在公国军队到来时,就缓缓走上祭坛,双臂交叉按在胸前,然后就一直保持那个姿势闭目祈祷。笼罩她全身地乳白色光晕再次绽放出柔和的神圣光芒,支持着狂信法师和仅存的信徒们奋勇作战。

  夕阳的最后一线余晖落在摩拉紧闭的眼睛上,她的睫毛跳动了一下,徐徐睁开眼睛。本已四溢的圣光随着她双眸张开,迸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到后来,直似有一轮新的太阳在奥本山顶冉冉升起。

  战场上舍生忘死的战斗着的双方不由自主地放满了互相攻击的节奏,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天空中那宛如烈阳一样强烈的圣光。没有人能够看清圣光中的身影,甚至于直视它稍稍久一些,双眼就会如同被灼烧般的剧痛。

  但是奥本山下所有的人,都知道身处那团圣光中的,一定是智慧之眼的圣女摩拉。于是仰望天空的目光就有了分别,一方是狂热,一方是绝望。

  “女神说,要宽恕我们的敌人,因为他们只是一群迷途的羔羊。”摩拉柔和的声音在每个人心中响起。不光是阿雷公国的士兵,银之圣教残存的教徒也同样能够听到这个悦耳的声音。

  摩拉的圣光漫过山顶,如瀑布般沿山势奔流而下,冲刷着陡峭而险峻的奥本山,圣光所到之处,那些暗红的冰重新变得清澈透明,深埋在冰雪下的尸体一一显露出来,残留的血迹化为汩汩清泉洗去衣服和皮肤上的硝烟,然后渗入土壤,那些死去的人躺在那里安详得犹如熟睡。被献血和尸体堆砌得犹如人间地狱的奥本山逐渐回归了它的本色。

  面对着这近乎神迹的场面,阿雷公国的一个战士忽然抛下了刀剑,泪流满面,跪下,伏地,全然不顾他的敌人就站在咫尺之外,已经将一把卷刃的战斧高高举起。而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公国士兵虔诚地跪拜下去,以额头去亲吻大地。非这样不能表达他们的敬意。

  “一切地仇恨都源于无知。我们的敌人在信仰,然而他们膜拜的,只是真正的神明被扭曲的投影。他们因信仰而仇恨,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仇恨并非神明的本意。他们因曲解而挥起刀剑,因无知而选择了错误的目标。他们信仰,并为信仰而努力,然而他们的一切努力,伤害的只是他们的真神。”

  摩拉的声音悦耳而柔和,理应暖意融融,但实际上冷漠如冰。此刻的她,一如那些漠然看待尘间浮生的神明。

  所有人有一种错觉,似乎在这一刻,摩拉已经成为女神的化身!

  银之圣教的信徒也因摩拉的言语而愕然,他们手中的武器一一垂下,没有趁机攻向已全部跪伏于地的阿雷公国战士,其实他们一直只是在自卫,在勉强延长注定被毁灭的生命,他们疲惫的肉体和精神都已到达极限,既然屠戮的敌人已经暂时停下屠刀,他们也暂时不必反抗和挣扎了。

  何况摩拉的话也令他们万分震惊,几乎颠覆了他们以往的所有认知,如迷途羔羊般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冰雪法师和神官,但是那些幸存的冰雪法师和神官也与信徒们同样彷徨。毕生精研的神学知识无法告诉他们为什么摩拉的话语会直接在心底响起。

  他们的信仰虔诚,甚至达到了盲信者的地步。他们懂得魔法和信仰的知识,但是无法解释,为什么摩拉这异端女神的圣女,竟然能够直接震荡他们的灵魂。银之圣教的经典中对这种现象只有一种解释,也是几乎所有教徒都知道的一种常识,那就是当信徒的信仰足够虔诚,他们的灵魂可以直接听到冰雪女神或者是她的神仆的声音。

  可是他们为何会听到摩拉的声音,难道她与冰雪女神也有关?这太不可思议了。

  “女神说。仇恨已经结束,错误将被终结。冰雪女神已经从久远的长眠中苏醒,她的神谕很快就会降临,真正的虔诚者将能聆听到冰雪女神的声音。”

  银之圣教信徒互望着,惊疑不定。理智告诉他们,不应该相信这个异端圣女的话,但是他们无法拒绝直接面对心灵的话语。摩拉的没一个词都在冲击着这些最虔诚的信徒,他们难以抑止对女神神谕的渴望。他们,谁会足够幸运地聆听到女神的声音呢?

  “战争已经结束,因此,回去吧,冰雪女神的盲信者们!你们应该沐浴,敬候冰雪女神新的神谕,并遵从她的指引。”

  此时摩拉的声音中之属于神的冷漠已经消失,而是暖如乡村小舍冬夜的炉火,甚至还带着一丝亲切:“冰雪女神的神谕很快就会到来。银之圣教的信徒们,你们的信仰与我一样的虔诚,虔诚地信仰着真神的人之间是不应该互相残杀的,我会将你们的同伴还给你们,因为他们也是我的同伴,信仰已将我们联系在一起。”

  圣光萦绕的摩拉落在奥本山顶,她一步一步地下山,一路上,所有的银之圣教信徒都不由自主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摩拉身后,幸存的狂信法师和智慧之眼信徒们互相搀扶着,跟随着他们的圣女走下了奥本山。那几十位被囚于奥本山顶的银之圣教信徒已经被释放,也随之下山。

  摩拉径自穿过遍布鲜血、断肢、碎肉和尸体的战场,向北方行去。她的面容圣洁而空灵,宛如漂浮般行走着,那流动着的圣光照耀过的地方,一起血腥都化为清泉。

  随着圣女的足迹,犹如炼狱的战场中央,竟然逐渐延伸出一条洁净的路!

  遍体鳞伤的智慧之眼幸存信徒和狂信法师们也踏上了信仰之路,蹒跚但坚定地跟随着摩拉向北方行去。

  “她将会把我们引领到何方?”这是所有人心中同时泛起的一个问题,但随之被对真神的毫无保留的信仰何追随所淹没。

  “终于结束了……”埃特对神从来都没有敬意,他擦去脸上的泪与血,望向战场的另一端。

  他望着紫荆蝴蝶,紫荆蝴蝶则望着北方。

  紫荆蝴蝶的脸隐在头盔之下,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她露在外面的双唇,线条依然坚毅。她长剑归鞘,高举右手召集自己地士兵,然后率领整编后的大军滚滚西行,向阿雷公国奔去。

  此时银之圣教信徒,幸存的已经不足两万。他们默默的望着逐渐北行的摩拉,并未因侥幸逃脱了屠杀而欣喜,他们心中,此刻正掀起惊涛骇浪,只为了摩拉的那些话。

  他们的信仰,难道真的偏离了真理的轨道吗?这些最虔诚、最普通、没有丝毫特异之处的信徒,真的能够直接聆听到冰雪女神的声音吗?

  从奥本山下幸存的几十位银之圣教信徒忽然面色大变,他们浑身颤抖,惊疑、激动、狂喜交错着在他们脸上出现。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因而四下张望。看能不能从同伴脸上看出点什么。

  所幸,这并不是他们的幻觉。

  银之圣教的老神官排众而出,向摩拉的信仰之路上奔去。然而仅仅是片刻功夫,摩拉行走的速度也不快,追随她的信众中还有不少身受重伤的人。但此刻光洁如镜的信仰之路已延伸到远方,路的尽头,只有如雾霭升腾般的圣光,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老神官颓然止步,跪伏于地。在他身后,是数十位感应敏锐、信仰虔诚地冰雪法师、神官,当然也有许多普通的信徒。这一刻,这些身分原本相隔悬殊的人不分贵贱尊卑的站到了一起。

  他们忽然向摩拉消失的方向跪下,大声的祈祷着,祈求着她地原谅。接着,从幸存的银之圣教教徒中又奔出数百位信徒,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一位得高望重的老信徒惊疑不已,他随手拉起一个信徒,询问他为何竟然向异端的圣女膜拜。那信徒回瞪了他一眼,声音已经因激动而走调:“刚才我……我听到了女神的声音!我竟然能够听到最伟大的冰雪女神的声音啊!……女神说,摩拉不仅仅是智慧之眼的圣女,也是她在这一世间行走的神仆!”

  “女?女神……”老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口吃起来。“真……真的?”话刚出口,他立刻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信徒瞪大充满血丝的牛眼,怒气勃发,用力挣开他的手,激动地挥舞着:“以我的灵魂见证!我的生命见证!我地信仰见证!那是女神地声音!伟大的冰雪女神!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看大神官!”

  而周围拜伏在地的信徒们也注意到这边的争执,一个个抬起头,对着老者露出毒蛇般、注视渎神者的狰狞目光。

  极北冰洋上,漫长的海岸线一片宁寂。

  在一座高高矗立的冰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她脸上遍布皱纹,眼中充满了血丝,那双下垂的嘴角几乎与鹰般的鼻梁平行,鼻中还不住地流出血丝,显得狰狞而凄厉。她一头凌乱地白发如根根钢丝,随着呼啸的寒风摆动着。

  姬玛立在冰崖之巅,凝望着辽阔无际的冰洋。厚重的冰盖自冰崖下一直延伸,延伸进远方蒙蒙雾气之中。姬玛本已苍老的脸忽然掠过一阵灰败之色,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血痰。

  可是咳嗽声似乎无休无止,姬玛的力量也随着咳嗽声不住衰败,甚至连烈风都有些抵抗不住了,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冰崖去。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在自己腿上狠狠刺下,闭目颤抖着。片刻之后,她脸上又开始泛起诡异的红光,老迈的躯体又一次挺得笔直。

  但是姬玛力量虽然恢复,可是意志却已崩溃!

  她摔倒在冰崖边缘,一只手颤抖着伸向冰洋深处的方向,似乎要抓住什么。“最伟大的女神啊……”姬玛的呼唤如同夜枭的叫声,尖利刺耳,锥心泣血,但是那个存在是否能够听到呢?

  “我早就告诉过你,冰雪女神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讨不透消亡的命运,你还不肯相信。现在冰雪女神的神力开始衰败了吧?光靠着一把匕首你又能坚持多久呢?”姬玛身后传来一个柔媚悦耳的声音。

  芙萝娅裹着纯白得皮裘,正俏生生地立在姬玛身后。寒风中得小妖精微微的颤抖着,挺翘的笔尖已被冻得有些发红。

  她看着姬玛,冷冷笑道:“一位神明会陷入沉睡的原因,想必你比我还要清楚。至于那些渎神者们有没有被冰雪女神毁灭,我们会黎塞留看看不就行了?听说你也当了几十年的神术者,怎么现在也学会自欺欺人了?冰雪女神已经消亡,这就证明了你的信仰是错误的,你又何必死抱着它不放?”

  “给我住口!”姬玛双眼变得通红,狠狠一记耳光抽在芙萝娅脸上,将她一下打倒在地!

  芙萝娅挣扎着从冰雪中爬起,以纤手抹去了嘴角流出的鲜血。她一双碧绿的眼睛盯着姬玛,只是不屑地冷笑着。

  姬玛看着芙萝娅,手犹自在颤抖着。小妖精那种清丽的脸蛋上,此刻正渐渐肿起,上面有一个通红的掌印。

  “尊敬的神术者姬玛,您在心虚什么呢?我既然落到你的手里,想杀就杀好了,就是您杀了我,也挽救不了银之圣教,改变不了冰雪女神已被毁灭的事实。”小妖精冷冷地道。

  姬玛下垂的嘴角又开始涌出鲜血,她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芙萝娅、卓立于千米冰峰之巅的芙萝娅,丰姿绰约,清丽无伦。那挂于唇边的一点鲜红血珠分毫无损于她的美丽,反而更增凄艳。

  姬玛沉声道:“神是不会被凡俗所毁灭的!罗格和那些渎神者再强大,能做到的,最多只是窃取一点女神的神力而已。他们至多能够借此成为一个伪神,但真神的国度是他们那肮脏的双手根本无法触及的!现在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冰雪女神的沉睡之地,只要取回女神的神力,伟大的冰雪女神就会从长眠中苏醒,银之圣教也会由此复苏!哼,我会用你的生命来向罗格交换冰雪女神的神力,你最好祈祷,祈祷他对你的爱意足够!”

  芙萝娅一怔,随即放肆地大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冰峰下回荡着:“你想用我去交换冰雪女神的神力?哈哈!你太不了解那个死胖子了!你不想想,能够灭了你那银之圣教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见鬼的女人交出冰雪女神的神力?不过你尽管试试,别说拿我去换神力,就是想从他手里随便换件神器,他也是肯定不干的!哈哈!”

  她放肆的笑,却不知不觉中一颗晶莹的水珠爬出了眼角。

  “住嘴!”姬玛又扬起了手。小妖精斜睨了她一眼,侧转头,将另一边完好的脸蛋送了上来。

  姬玛的手抖着,气得嘴唇发青,但这一记耳光,终究没有挥下去。她一把抓起芙萝娅,念颂咒语,一路向东南方飞去。
如果过了明天 我连你都忘记了 也请你握紧我的手 陪我继续走下去

TOP

  瞬间间,风月和威娜已不知绕着冰雪女神飞了多少圈,击出了多少拳,刺出了多少枪!保护着冰雪女神的巨冰在这样密集强烈的攻势下,一片片剥离,一块块迸裂,弥漫的冰雾接二连三地腾起,完全包裹住三人的身影!观战的诸强者先前还看得眼花缭乱,后来除了麦克白外眼睛已经完全跟不上她们的动作,更不要提插手战况了。

  威娜眼中的金色十字星越来越亮,她忽然抽身后退,提枪凝神,准备给冰雪女神的本体以雷霆一击!

  然而冰雪女神终于显示出神独有的领域之力。

  风月又是一拳挥出,刚刚还坚硬无比的寒冰忽然变成一块普通的冰,在拳势前瞬间被摧化成一片虚无!风月蓄满力量的一击竟然只遇到了这样微不足道的阻碍。意外之下差点被多余的前冲力量带得推动平衡。而威娜也陡然没有了本已锁定的攻击坐标。

  风月和威娜都是一怔,还好两人对于力量的理解都已登峰造极,在极短的时间里调整过来,随后同时向下方望去。冰雪女神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另一块飘浮于空中的巨冰之中!

  此时在冰雪国度里,有无数巨冰浮于天空,仿佛置身于星群之中。

  冰雪女神双唇微启,吹出一团淡白色的寒气。虽然双方相隔尚远,但寒气似乎完全漠视这点距离,瞬间已经罩住了风月和威娜。随即寒气带动周围的空气直接凝结成固态,寒冰瞬间爬上她们的体表。而那可以将万物化为飞灰的绝对寒冷狞笑着,向她们体内侵入!

  风月和威娜都未曾想到在冰雪女神领域之内,她的冰寒吹息竟然可以突破空间限制,直接在目标身上成形!

  尽管她已沉睡许久,尽管她的威能无法与天界主神相提并论,但冰雪女神毕竟是一名真神!

  风月和威娜身处神的领域,实力早已大打折扣,又在猝不及防下不得不直面神力,被冰寒吹息及身,一时竟动弹不得!她们亦非弱者,只一错愕,立刻全力抵抗冰寒吹息入侵,蔓延的冰壳爬到两人胸口以下就再也不能上升半分。而风月腰以上的冰壳则开始有融化的现象。

  冰雪女神正要再强化一下冰寒吹息的威力,猛然感觉到一阵虚弱、竟然后继无力。再看眼前,风月和威娜的身影早已隐没在块块浮冰之后,天空中悄然多了两团冰雾。

  冰雪女神又惊又怒地向下望去,刚才就是下方的冰封国度消耗的神力突然剧增,迫使她的冰寒吹息中断。

  在冰原上,巫妖艾尔格拉将法杖插于冰面,正在不住地颂念着咒语。大片大片的灰色疯狂自法杖下涌出,不住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将冰封国度的冰面转化成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腐地。作为神之领域,冰封国度拥有自发的判断,它绝不允许范围内出现第二种力量的领地,这是对冰雪女神的极大亵渎!因此冰封国度不断调度女神领域中的力量,试图将死亡腐地重新覆盖于冰雪之下。骨皇和黑武士则立于艾尔格拉身后,以自身的死亡力量支撑着死亡腐地的扩张。

  冰封国度的另一边,另一位大魔导师温拿已经完成了全部的防护魔法。在充分保护自己之后,他开始准备能够解除魔法防护效果的“魔法穿刺”,甚至试图锁定冰雪女神的位置。

  魔法穿刺只有非常低的机率可以解除冰雪女神的防护,平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温拿毕竟是大魔导师,由他发出的魔法穿刺,成功机率已经提升了许多,至少不能完全忽视。

  修斯等人则纷纷飞升到空中,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冰雪女神,而是不停地破坏空中飘浮的一块块巨冰。领域会自发地修补破损。因此每一块巨冰被破坏,冰雪国度就会重新生成一块巨冰,冰雪女神的神力也就被消耗了一点。尽管这点神力对她来说几乎是微不足道的,但积少成多,到后来就会影响到战争的胜负!

  冰雪女神刚要教训这些敢于在她领域肆虐的渎神者,护身寒冰上骤然又挨了风月和威娜无数狂潮般的攻击!砰的一声,这块巨冰又炸成粉碎!

  在另一块巨冰中现出身影的冰雪女神神力又消耗了一点。她忽然明白了这些渎神者的险恶用心!他们竟然想要活活耗尽她全部神力!

  此时她偏偏又感应到,汇聚而来的信仰之力正在明显地减弱!

  冰雪女神愤怒之极,她双眼中再次亮起强芒。盯向那些正在窜来窜去忙着捣毁巨冰的小丑们!

  冰霜视线,冰雪女的领域能力之一,凡是映入她视线的存在,都会经受寒冷、恐惧和禁锢多重考验,对那些稍弱一些的存在来说,单是女神视线中附加的寒冷就足以夺去他们的生命。

  只是此时麦克白的淡金色光芒再次亮起。一一解开了强者和巨龙身上的束缚。他一直作壁上观,就是等着这一刻。只要这位自天界主神座前堕落的四翼天使不灭,冰雪女神就别想以负面状态束缚这些强者!

  冰雪女神震怒不已,她再次发出尖啸,随着这令人战栗的神之声,地上的冰在忽然裂开了无数大缝,数十只幽影冰魔自地下飘出,分别攻向诸强者。这些幽影冰魔较变通的冰魔强大了不只一阶,而且又身处冰雪女神的领域,能力被强化了许多。诸强者虽然力量傲视一方,但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纷纷与飞舞的幽影冰魔缠斗起来。

  安德罗妮忽然剑光大盛。幽影冰魔含有一些死亡力量在内,恰好为她的双属性斗气所克,她又以迅捷变幻见长,因此没用多久,就在三头幽影冰魔围攻下将其中一头变成莹蓝晶雕,那漂亮的湛蓝色倒和冰雪女神冰翼的色彩有几分接近。

  冰雪女神已开始焦燥不安。事情正在变得严重,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中的场景已逐渐开始成为现实。作为一位真神,她拥有一些预见命运的能力。

  可是在数十年的沉睡中,她所看到的一切结局,都是只有死寂的黑暗!

  此是威娜双手拢于胸前,龙魂战枪则浮于背后。她闭目,默颂着什么,双后间亮起一颗金色十字星。而风月则忽然有若疯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袭着冰雪女神,阻止她接近威娜!

  风月只拖住了冰雪女神片刻,但仅是这一刻的时光,已经足够。威娜双目微开,双手间忽然出现一片黑暗,绝对的黑暗,可以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冰雪国度剧烈地震动起来。一片片暗黑色的空间波纹时隐时现,又或摇曳着当空划过。凡是这些空间波纹所过之处,无论是何物质,都会被一分为二!

  “乱序切割!怎么会是乱序切割!”冰雪女神的叫声中出现了一线痛苦。对冰雪国度的每一次攻击,都相当于间接消耗了她的神力。而在她辽阔的领域中,威娜的乱序切割恰好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对于冰雪国度受到的大规模无序攻击,冰雪女神根本无法一一化解,等于只能凭借神力硬抗,一时之间险些彻底让冰雪女神的领域崩溃。

  而空中的诸强者幸好及时收到麦克白的警告,急速落地,紧贴着地面伏下,这才没有成为乱序切割的牺牲品。

  冰雪女神出鬼没的神力已到枯竭边缘,可是不知因何原因,补充的信仰之力却越来越弱,已经远远不敷她的使用。

  她瞬移到一块最巨大的冰块中,这块冰的体积够大,应该能够挡住风月和威娜足够的时间。她需要时间来发动最后的魔法。

  她是神,是俯视浮生的真神!就算是最终被掳夺了神格,就算意识被放逐于永恒的虚无,她也要毁灭最强的敌人,以此来维护真神最后的尊严!

  冰雪女神相信,以她成神漫漫岁月所积累的经验相信,她最后的领域之力足以毁灭最强的、也是最骄傲的敌人,那个黑发、银眸、如她一样冰冷傲慢的女子!

  只要她有足够的时间。

  风月和威娜还没有攻击,冰雪女神的身影已经消失,出现在冰雪国度另一边最大的一块浮冰中。风月和威娜对望一眼,正要再度联袂出击,冰雪女神竟然首次开始颂念咒语!

  神也需要持咒的魔法,会有怎样的威力?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了。

  格利高里不知为何竟能出现在风月身边,它咬着风月的死神镰刀,讨好似地送到她的手边,嘴里竟然还能含糊不清地道:“主人!用刀吧!”

  神的咒语魔法,绝对不能让她完成!风月已经不及细想其他,一把抓起死神镰刀,与威娜双双尽殿羽翼,一左一右向冰雪女神包抄追袭而去!

  冰雪女神身后的浮冰忽然一阵扭动,出现一个胖胖的身影!罗格赤着身体,胸前背后的两个龙头显得极为痛苦,以至于被缝合的双眼竟然强行睁开了!透过还歪歪斜斜连着血线的缝隙,生生撕裂的龙眼显得无比狰狞,龙睛也因痛苦也凸出。它们想必是在咆哮,只是声音为坚冰所隔,那痛苦的龙吟不能为人所闻。

  罗格双手间多了一把纯由阴影组成的长剑,他双手持剑横挥,自左而右,一剑自冰雪女神的腰间斩过!

  又上一地质沉郁的雷鸣,冰封国度,终于崩溃了。

  冰雪女神护身的浮冰悄无声息地消失,她缓缓回头,望向罗格。罗格刚想回避,忽然胸腹间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有如一切脏器都在那一瞬间被绞成了碎屑!

  罗格意志再坚强,也忍受不了如此绝非世间应有的痛。他的嘴猛然一张,喷出的不是血,也不是内脏碎片,他喷出的竟然是一片苍绿的叶子!

  在陷入黑暗前的一刻,罗格忽然看到那黑发银眸的女神,竟然持着极为熟悉的死神镰刀,凌空飞来。

  而那双洁白羽翼,也是似曾相识。罗格伸手想要努力捕捉住一点什么,但是黑暗已经淹没了他的意识之海。

  罗格喷出的叶子完全与时间同步,刹那间已成为一位通体碧绿、只有双眼是一点水蓝的少女。只是她一米长的身躯小巧玲珑,与冰雪女神超过五米的巨大本体相比,就显得更加娇小了。然而能够用眼睛分辨的少女外表也仅此而已,除了深浅不一的绿色和剔透晶莹的水蓝外,完全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和衣着。

  她甫一出现。冰洋海岸上的冰雪世界就都被涂上了一抹绿色,一时严寒的气息尽消。就算是那全无生命气息的块块浮冰,此刻也给人以一种生机勃发的感觉。

  但那碧绿的少女行事却与她不住散发的生机迥异。她拖着碧绿的焰尾,落到了冰雪女神的头顶,右手已按在冰雪女神的顶心!

  冰雪女神的通体瞬息间变成绿色,又闪回寒冰光泽,随即又变成绿色。如是反复数次,再次恢复寒冰之身躯时,双眼中已尽失光泽。

  她开始崩解。

  数点冰晶自她躯体中飞出,射向四面八方。那绿色少女如电射出,一把抓住其中一点冰晶,然后再不理会其它,只如长虹经天般消失在远方天际。

  罗格已失去意识,正随着漫天碎冰坠落。

  风月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桎梏,只一步就出现在罗格身边。她轻伸左手,托住了罗格的身体,右手死神镰刀一个轮转,本应早已远去的数点冰晶不知为何出现在死神镰刀的刀锋上。这数点冰晶上记载着冰雪女神的神格与领域能力,虽然并不完整,但仍然极为强悍。

  冰雪女神与被威娜毁灭的天界下位神不同,她的神格与神力凌厉凶悍,除了以完美身躯降临于世间的风月,再无其他人能够承受得住融合神格时那可化万物为飞灰的冰寒。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集中于风月身上。

  她左手托着罗格,右手持着死神镰刀。

  刀锋上,那几点冰晶正闪发着不属于这世间的璀灿光辉。

  天地之间,风骤停,云已开,曾经的飞雪浮冰,宛如尘世一梦。

  只是,又已黄昏。
如果过了明天 我连你都忘记了 也请你握紧我的手 陪我继续走下去

TOP

极北冰洋最深远的某处,乃是所有生命绝足之地。

  目之所极,积雪和寒冰构成世界的全部,连天空也是深深浅浅的灰白色,日月星辰毫无踪影,仿佛来到了与现实世界隔绝的另外一个位面。无数万年玄冰凝固成的山峰犬牙交错,流银泻玉。巨大的浮冰铺满大地,以常人肉眼几乎不能深究的速度缓慢移动,,这才提醒了闯入者们冰层下是深不可测的大洋。

  十余个身影缓缓自天空降落,卓立于冰峰上,仰望着前方一道突兀出现在视野里的崔嵬断崖。一路蜿蜒而来的群峰在此处陡然止步,环抱成一个巨大的扇形,而完全由寒冰凝成的断崖竟然是悬立于其上!

  只有身临其境,才会知道这座千米断崖是多么雄伟。周围那些或陡峭或险峻或峥嵘的冰峰顿时矮了一截似的,象匍匐于帝王前的臣民。从一个特定的角度遥遥望去,断崖竟然还具有优美流畅的线条,恍若一位双手交叉低垂、静静伫立的优雅女子。

  断崖周围没有寒风,也没有冰雪。

  这里看不到任何生命,只有安静和绝对的寒冷。

  四顾之后,罗格忽然又想起了那句话,冰雪女神从来不是一位宽容的女神。

  温拿跟着死神班飘立于众人之后。他的目光一个一个自众人身上扫过,然后拉过死神班,拼命压低了声音,极小声地问道:“当天攻打蒂凡妮的时候,这些人,还有那两头龙,难道……都在?”

  死神班只在降下时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落脚点,然后就直盯着手中五色光彩不住流动变幻的细剑看个不停,脸上还堆满守财奴清点财宝的笑容。直到温拿抓着他用力摇晃了好几下,才头也不抬地答道:“当然都在!啊不,当时那一位大人还在沉睡。”说着,他总算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挪开一秒钟,悄悄向威娜一指。

  死神班余光瞥到罗格的身影,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连忙叮嘱温拿道:“你千万要记得,一定不能在任何人面前直呼那两位大人的名字,她们若是发起怒来,可绝不是开玩笑的事!”

  温拿眼角一阵抽搐,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两头龙,风月、威娜,还有一个以他根本不明白的形式存在的麦克白,死亡世界三君王,安德罗妮,最后还有显得有些凑数的罗格和修斯。

  “一共是……十三位圣域或者是大魔导师?”温拿脸上的肥肉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可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修斯和罗格看起来没有足够的实力,但其他人的实力又远远超过圣域。那头成年银龙的恐怖战斗力自不必再提,可是另一头巨龙,,体型虽然稍微小些,但那优雅与威严,怎么看怎么让温拿自灵魂最深处泛起惊惧。一个名词始终在他心中徘徊不去。

  神圣巨龙!

  因此温拿将每一个人都算做圣域,已经是极为保守的算法了。

  “十三位?”死神班瞟了一眼温拿,被打扰了与黄昏之十二乐章相聚时刻的班当然有些许不悦,不过他这些天与身为大炼金师的温拿相处,很是得了点他的好处。拿人手短,因此死神班也不好意思坐视温拿的无知,只得悄悄地道:“单是那两个变态的……两个……不,两位尊敬的大人!随便哪一个,就可以收拾我们俩而有余。”

  温拿浑身一颤,登时肃然起敬,连立姿也笔直了许多。

  死神班又好气又好笑,悄声道:“用不着这样,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你这老东西不务正业,空顶了个大魔导师的名头,可真论起决战,你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温拿瞪了死神班一眼,可是他虽然是大魔导师,但死神班是圣域杀手,正正好是他的克星,因此他是绝对不愿开罪这位死神的。只得愤愤地道:“魔法世界方袤无边,哪里是你这天天只知道躲在黑暗里的家伙能够理解的!”

  不管怎么说,两人一番谈谈说说,倒是将临战前的紧张感觉给冲淡了不少。其实此时安德罗妮下意识地牢牢抓着碧落星空的剑柄,纤纤五指的指节都有些泛白。而死亡世界三君王全身裹在黑袍中,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在这无风的世界里,它们身上的黑袍却始终在不住地波动着。

  此刻强者云集,每一个人都拥有足以傲视一方的实力,强者的一生,都是与无数的胜利、征服、荣誉与财富联系在一起的。在尘世中人的眼中,他们理应无所畏惧。

  可是这一次,强者们面对的是神!

  在神那深似渊海的神威面前,在神那无法测度的力量面前,在神那超越力量极限的领域面前,凡间的强者,不过是一群渺小的存在罢了!

  在神面前,他们理应畏惧。

  当然也有例外,死神班的目光不曾有片刻离开他那把五彩流转的细剑。这一次不知是哪位黑暗神明突然眷顾了他,风月竟然一口气给他的细剑加了狂暴、幻音和剧毒三篇乐章!当然这一切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添加第六乐章的时间变为了五个月后,也就是说,多拿两个乐章的代价就是多加三个月的等待时间。死神班经不起这个诱惑,就算风月提出让他等上一年,其它他也愿意。虽然最起码的理智告诉他,一个月一篇乐章是最佳的方式,可是在足够的诱惑面前,往往没有理智存身的余地。

  而修斯不住和罗格低声说着什么,罗格则连连点头,这两人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众人望着高达千米的巨大断崖,一时间都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威娜秀眉微皱,道:“冰雪女神就藏身在那座断崖之中。她的神力波动正在逐渐增强,我想她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到了。不过那座断崖本身是非常强的防护结界。”

  麦克白也道:“从银之圣教那些神术师的记忆推断,依冰雪女神此时的神力水平,她的领域范围至少应该有一千米。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都得在她的领域中战斗。当然,您两位可以不受她的领域影响,但我们的战斗力会有很大的折扣。只可惜现在还不知道她的领域能力都有哪些。“

  麦克白望了望下方的罗格,又道:“然后么,就得看他的手下杀人够不够快了。”

  一直沉默着站在最高处的风月,忽然仰首向天,银色双眼缓缓扫过单调的苍白天空,道:“她的信仰之力开始减弱了。”

  风月调回目光,盯着断崖上那巨大之极的静立女子,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冷冷地道:“动手吧!”

  威娜微微一笑,道:“我先来试试她的防护结界怎么样。”

  她反手从妖莲双翼上取下一枝翼羽,挥手一扬,翼羽的速度瞬间增至不可思议的快,撕裂了空气,带着一阵极尖厉的啸声,猛然钉上断崖!

  整座冰崖忽然亮了起来!纯净的白光由内向外,极有层次感地推出,但在众人的视觉中,只是一闪而已。妖莲翼羽落处,炸起了一团冰屑凝成的云雾。待云开雾散之后,诸强者愕然发现,妖莲翼羽竟然还露在冰外一小截!众人看到了翼羽上附加的力量,本来以为定会彻底没入冰崖,深入百米说不定都不夸张。

  而威娜自己则原本估计,这一击至少也能炸下一大片冰壁才是。不过这样的结果让她立刻意识到,冰雪女神的冰崖结界力量浑然一体,防御一片和防御一点效果完全相同,力量运用之精妙,无愧神名。看来只有攻击的力量彻底压倒冰崖结界的防护力量,才有可能打破这片防御。

  威娜黛眉微皱,双眼中金色十字星缓缓亮起,她忽然喝了一声:“格利高里!给我加持圣龙祝福!”

  “遵命!”神圣巨龙最喜欢给两主人加持辅助魔法,因此意味着主人要亲自冲锋陷阵了。而需要两亲自动手的大阵仗。向来是轮不到一头力量微弱的神圣巨龙插手的。

  风月忽然道:“我来。”

  她左手高高举起,五指一一绽开,掌心中帝起一小团极耀眼的银色风暴!

  天空忽如水波般荡起片片涟漪,巨大、华丽而神秘的浮空之城再一次出现在诸强者面前。

  风月手心中的银色风暴化成一小股龙卷风,在她掌心中不住呼啸着急速旋转,陡然拉长,真指天空。

  浮空之城上响起一阵悠长的歌声,无数闪着光的小妖精挥动着透明的双翼从浮空之城的各个角落飞了出来,她们围绕浮空之城团团排成两队,然后一起用力向同一方向推动这个庞然大物。巨大的浮空之城徐徐旋转。到后来越转越快,风从城堡上无数的楼间窗隙穿过,发出阵阵尖厉的啸声。

  浮空之城转眼间已经疾旋如风,天地之间,一时都充斥着这座巨大的空中堡垒发出的声声厉啸!

  小妖精们则早已高飞,她们聚积在一起,构成了一大片流光溢彩的云朵。

  风月左手上已经凝聚了太多的力量,时时会有一段暗黑的波纹在那只纤纤素手周围泛起,然后扭曲几下之后,又渐渐消失。

  她一声清啸,左手如擎着万仞高山,缓缓向前虚掷而出!

  飞旋着的浮空之城略一倾斜,随即开始加速,撞向了千米寒冰断崖。

  一声沉闷得近乎无声的郁雷隐隐约约地响起,诸强者眼中的世界暗了下去,随后又亮起,但一切的景物都似乎在诡异地扭曲跳动着,而且原本一片清明的天地间,忽然下起了雪。

  突如其来的暴雪。

  片片雪花,有大有小,有细腻如粉的蓬蓬冰屑,也有朋如一辆马车的冰块自空附落。在众强者面前,一整座高楼缓缓地自左飘到了右边,然后被一大片暗黑色的波纹吞没。下一刻,又有一座冰山自强者们脚下突兀地涌出,然后飞入天际,消失不见。除了他们脚下的这座冰峰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极度混乱,违背他们所理解的世界规则的景象层出不穷。

  与这幅诡异的画面相伴,是无数交织在一起的声音。有轰然雷鸣,有山崩海啸,也有少女在细语倾诉,妖精在林间歌唱。

  光怪陆离。

  每一位强者都将力量提升到顶峰,静静地等待,等待立脚点雪落云开的一刻,等待着直面冰雪女神真身的那一刻!

  终于一切消散,世界恢复平静……

  诸强者强自压抑着心内的震撼,然而眼前的一切,的确是他们当中大多数一生中从所未曾一见。

  浮空之城上那些高大恢宏的建筑几乎全毁,只余下一个倒锥形的巨大基座,斜斜插在远方冰原上。在它身后,是一道长达千米的深深壕沟,断裂的冰层边缘还有小的坍塌接二连三地发生。

  那千米的断崖已经消失,空中飘浮着大小不一,大至数百米,小到数米的寒冰。这些冰块浮于空中,以他们所不明白的规律徐徐飘移着,宛如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重力一般。

  其中一块巨冰上面平滑如镜,可以看出有一个由冰雕成的女子双手抱膝,蜷成一团,如在母体中沉睡的胎儿般安详平静。

  世间突然暗淡了下去,如同进入了冬日的黄昏。诸强者们觉得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微微有发麻的感觉,顿时心生警觉,这是周围的温度降低得过快的征兆。不过强者们身上随即闪耀起温暖的明黄色光辉,身上的寒冷立刻被冲淡了许多。

  格利高里心中极是得意,这一记龙语魔法寒冷防护本身效果就不是人类魔法能够比拟的,又被它练到了可以给一定范围内所有人都加持的地步。看来不久的将来,控法这格利高里近个名字又要被它收入囊中了。

  就在此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威压忽然扑天盖地而来!格利高里向来胆小,它刚一触到这威压,一切思维立刻被相栏而来的恐惧所占据!瞬息之间,它四肢麻木,再也无法浮于空中,竟一头栽向地面。

  巨冰之上,那女子忽然抬起了头,徐徐睁开双眼!刹那之间,整个世界都暗了下去,失去所有的光和色彩,天地间唯有那双亮着寒光的眼!

  “真没想到,这双眼睛还挺漂亮的。怎么看都比那些神像强得多啊……”罗格早已领教过冰雪女神的神威,加之他最近对神的敬意已经降到了一个新的低点,因此不但不受冰雪女神骤发的神威影响,反而涌起不少杂乱的念头。

  在那无法形容的双眼凝视下,班、温拿、安德罗妮,甚至银龙斯顿都无法抵抗神威的影响,一一向下坠去!

  无色的世界中一点柔和淡金色光芒亮起,仿佛黑夜里汪洋上的灯塔。麦克白那低沉而悦耳的声音不住在空中回荡,似是在颂念着什么咒语。他每吐出一个音节,那点微弱摇摆似乎随时会熄灭的淡金色光芒就会强上一分,天地间的黑暗也会褪去一点。转眼之间,冰雪女神那汹涌澎湃的神威已被冲淡了不少,诸强者纷纷恢复了活动能力,他们稳住了身体,不禁骇然互望。

  一个业已沉睡多年的女神,竟也有如斯威严?

  这些一直被世人当作神来膜拜的强者,这一刻才真正知道,神与人之间的距离,又何止千里之遥?

  可能是巨龙的血脉中天然存有对上位存在的畏惧缘故,两头巨龙反而不能如强者们那样迅速地摆脱冰雪女神神威的影响。眼看它们就要摔落在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根根尖利之极的冰锥上,那巨大的身躯忽然凝住,然后反而浮上了天空。

  两头巨龙一阵挣扎,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格利高里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候还得靠两们主人通过操控重力相救,实在是无能的表现,心中自然惶恐。好在这次还有那头银龙作伴,因此它心里安定了许多。

  此时那女子已缓缓站起。

  她双臂向天伸展,随后一双由片片极薄寒冰凝成,透明的湛蓝蝶翼在她背后张开。

  已在寒冰中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冰雪女神终于重归于天空!

  此时诸强者才得以看清了她的全貌。她的五官非常美丽,只是神情过于冷峻和威严,破坏了绝世容颜的不少美感。她的长发全由根根冰棱编成,却能够飘飞起来,绽放出狂野的气息。冰雪女神的下身是由稀薄寒气凝成的一片片若有若无的裙裾。在这些不住飘动的、近乎透明的裙裾下,一团团翻滚不定的寒冷气息隔绝了人们的目光。

  冰雪女神盯着面前这些胆敢渎神的存在,显得极为愤怒。她怒喝着,声音清脆而尖厉,如无数冰棱纷裂:“卑微而又大胆的存在们,你们如何胆敢进入我的冰雪国度,惊扰我的沉眠?!你们可曾想过,冒犯一位真神的后果!?”

  “后果?”

  风月早在冰雪女神现身时就已经升空迎上,与她相对而立。风月冷冷一笑,道:“后果,就是我得到你的全部神格!”

  “弑神?你们果然想弑神!”冰雪女神怒气勃发,一道道湛蓝寒光顺看蝶翼边缘飞速溜过,尖声厉啸着:“我会将你们这些渎神者会部冰封于我冰雪国度内,作为对今后卑微存在的警告!”

  麦克白忽然长啸一声,背后四片光翼一一展开。他微笑着道:“尊敬的冰雪女神,这个位面的强者也许不知道应该如何掳夺您的神格,就算打倒了您,也只能将您封印、让您陷入长眠。一旦信仰之力恢复,您就又可以自沉睡中醒来。可惜的很,我们并非源自于此,我们三人,全都知道如何将您的所有神格和领域能力一点不漏地剥离出来,而您伟大的意识,就在这片冰雪国度上永远孤单地飘零吧!”

  冰雪女神的脸看不到表情变化。但湛蓝冰翼上光泽骤亮骤暗,说不清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

  她所有的动作突然静止,连冰翼也不再闪光,长发回落两肩,宛若又化为一座冰雕。这个世界有一刹那危险的沉寂。

  冰雪女神忽然张口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呼号!漫天风雪无中生有地出现,大地上冰层涌动拱起,根根冰棱次第竖起,锋锐利口直指天空。周围温度急速下降,似乎永无止境。

  温拿震惊之余,张开了大嘴,他呼出的一口气尚未来得及结成白雾,就直接化成一堆细粉,随风去了。

  温拿身上突然亮起“寒冷防护”黄色光芒,原来是致力于成为控法之格利高里的神圣巨龙反应足够快,才将温拿救下。而他自己也如梦方醒,接连施放出数个护置,这才没有重伤。

  这一片寒冷得令人惊怖的世界,就是冰雪女神的领域,冰封国度!

  风月眼中银芒闪动,在时间之河几乎未能有所流动之时,她已出现在冰雪女神的背后,一拳击出!

  不知何时,一块闪着森寒光芒的玄冰凭空出现在风月面前。冰块硕大无比,把冰雪女神整个身体包容其中而绰绰有余,而那个冰雪的神祗,却能在寒冰中行动自如!

  于无声中,风月一拳击在冰雪女神护体的寒冰上……

  那隐现灰蓝光华的冰面忽然亮起银色光泽,然后出现了无数细微的龟裂纹路,咯吱声中,中心的一点爆炸开来,细碎的冰粉如雾般升腾起来。还在不断生长着的寒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坑中又形成了一道旋风,它的根部锋利如刀凿,一点点地蚀刮着无经坚硬的寒冰,坚定地向中心挖去!

  风月右手自冰雾中探出,纤长食指的指尖处,亮着一点璀璨夺目的银芒。她的手一分一分地前进着,虽然前方是一片虚空,但她的手势却象是在清除极为坚固的阻碍。不过每推进一分,前方那道旋风也会向里多前进一点。

  似是经过了亘古久远的时刻,风月的指尖终于触及了冰坑底部,于是又是一片龟裂布满了坑底!

  并不是她太慢,只是时间的流动已不及捕捉风月的速度。

  龟裂尚未完全崩断,风月的右的还未收回,龙魂战枪的枪尖就自天外飞来,刺在已变得脆弱的冰坑底部,深深没入!几条更深更宽的裂纹迅速自龙魂战枪刺入处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惊雷乍起!
如果过了明天 我连你都忘记了 也请你握紧我的手 陪我继续走下去

TOP

第十四章 黄昏

  夕阳在快要随入远山的时候,才得以在浓密的云层中露出片刻全貌。它似乎要在这短短一刻中发泄出压抑了一天的热情,顷刻间就将青灰的天空变成了燃烧的云海。金红色光纹如波浪般流动荡漾,天地间突然明亮了几分。

  火云下的奥本山一改往日青黑与雪白两色装饰,而是披上了一件红色的外衣。红色不仅仅来于天际燃烧云海的贡献,也来自于山体上那大片暗红色的冰层,规律地分成三四路从山顶蜿蜒而下,骤眼看去,仿佛是一条条凝固的红色溪流。

  云海下,悠长的号声响彻天空,银之圣教的教徒们徐徐从奥本山上退下,他们互相搀扶,其中有数百具躯体被拖行着,那是他们教友的遗体。

  可是那些英勇地倒在智慧之眼防线之后的尸体已无法抢回。

  今天,圣教信徒取得了攻山以来最好的战绩。午后,他们曾一度冲过智慧之眼的防线,最前方的勇士甚至能够看到祭坛上祈祷的圣女背影!狂信法师团团护住祭坛,摩拉仍是一动不动,对已近在咫尺的刀兵和鲜血视而不见,而此时还能固守阵地的智慧之眼徒已经不足五百人。

  变故突生。

  始终笼罩摩拉全身的光晕迅速向外延展,眨眼间扩散到整个祭坛,柔和的光芒则辐射百步,照耀着战场。狂信法师精神大振,原本已经有点涩滞的施法手势顿时灵活起来,智慧之眼的信徒们更是勇力勃发,对女神的信仰占满所有身心,呐喊着向圣教教徒扑去。

  他们敌人的感受却完全相反,畏惧、混乱、动摇等等负面情绪象瘟疫般传播开来,战局登时逆转,圣教方面不得不鸣号收兵。

  山脚下已经升起百道炊烟。晚饭很快就会做好,为狂热的圣教信徒们补充体力。奥本山下。几个衣饰比其他人要华丽得多的冰雪法师和武士向着奥本山顶不往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头戴高冠、身披象牙白法袍的老者是整个帝国南部位阶最高的大神官,也是此刻的领袖人物。他身边的几个武士首领正在详细解说着明天的攻山计划。

  奥本山山势极为险峻,只有几条狭长的能够容人上下的通道。当初摩拉选定这里的原因并非因为奥本山是什么圣地,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它的险。也许方圆千里之内,奥本山是最易守难攻的地方。

  仅仅几天时间,奥本山下就聚集了银之圣教数万名信徒。他们夜以继日地攻山。可是狭窄的山道上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两方交战处最多只能容纳二、三十人同时战斗。往往最前方的几十人战死后,后方的信徒就会被教友的尸体所阻挡,很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爬到智慧之眼信徒的工事前。这样,人数比圣教少了数十倍的智慧之眼的信徒和狂信法师们,总是可以得到宝贵的喘息时间,坚持下来。

  实在支撑不过时,智慧之眼教徒就会推出守城时才会使用的巨弩。如此近距离下,巨弩一箭之威,足可以连穿数十人而去势不竭,给予圣教教徒极大打击。所幸这种很具破坏力的武器,智慧之眼已经剩余不多了。

  为首数名冰雪法师、神官和雪宫武士商议之下,决定改变战术,将能够战斗的圣教信徒分成数十梯队,一波波边疆不断地戟,以求耗尽山顶诸人的体力。这种战术把智慧之眼所据天险的优势抵消瞬簧佟?

  在那些懂军事的雪宫武士眼中,时间不是问题。寒冷和缺乏休息会逐渐耗尽智慧之眼教徒的体力,狂信法师们的魔力也会一天比一天少。而轮换下的圣教教徒不光有足够的食物,还可以安稳地睡眠以恢复体力。时间拖得越长,胜利就离他们越近。

  在那位老神官眼中,被囚信徒的生命也不是问题。现在战死在奥本山上的圣教信徒数量早已经几十倍于山顶被囚的信徒。他唯一关心的,就是智慧之眼的圣女摩拉和数十位狂信法师的生命。谁都知道智慧之眼能够如斯崛起,至少有一半是这位具有不可思议的鼓动力,以及极为罕见的天然魅惑之力的圣女功劳。

  如果可以,他愿以千名信徒换取一位狂信法师的生命。而如果牺牲十万信众可以换取摩拉的灭亡,他也一定会愿意的。反正帝国子民多的是,信徒死了还可以继续招募。

  随着时间的推移,奥本山攻防战日益惨烈。为了携带足够的攻防物资上山,智慧之眼的信徒们没有带上足够的口粮,而且为了抵御山顶的寒冷和补充消耗的体力,不论是信徒还是狂信法师的食量都大增。但这一切早在上山之前就已有解决的办法。

  摩拉依然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着,从她身上涌出的光辉温柔引导着狂信法师的魔力,驱逐着他们身体上的疲累。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每一个幸存信徒的状态,知道他们尽管意志仍无比坚定,但身体都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摩拉知道食物的来源,也默许了这个解决方案,对她来说,只要能够坚持到祭祀那一天,任何手段都是神圣的。

  实际上智慧之眼的信徒们只带了三天的粮食,因为每一具敌人的尸体,都可以看成食物!

  除些之外,圣教信徒的尸体还被堆到一起,再浇上冰水,过不了多久,就变成一座极坚固的壁垒。而在上山的道路上,死伤者的热血一路抛洒,直到山下。在这泼水成冰的季节,血水一层覆盖一层,早已凝成厚厚的梯形冰层。

  光滑的冰层无疑又为圣教信徒的攻山造成极大的困难。尽管如此,在绝对力量对比前,在圣教的车轮战术下,智慧之眼的信徒仍然一天比一天少。

  明天,就是祭祀的时候了。

  当晨曦照亮奥本山之时,摩拉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祈祷,徐徐站起。幸存的十余位狂信法师和三百多名信徒立刻团团聚拢过来,他们身上带着轻重不一的伤。然而眼中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此时银之圣教的休整也已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该是无休无止的全力攻山。

  老神官在众信徒的簇拥下,来到了奥本山下。他手里拿着冰雪女神的教典,向山顶用力一挥,声嘶力竭地吼着:“杀了妖女和邪恶的狂信法师!为了女神!”

  “为了女神!”巨大的声浪中,一队队信徒开始坚定地向奥本山攀登。

  老神官又发出一声鼓舞士气的大吼:“去拯救我们的兄弟吧!为了女神!”

  然而他心底真正的声音却是:“那几十个倒霉鬼肯定救不回来了。”

  仰望着即使在百米山顶依然能轻易辨认的那团乳白色光晕,老神官想起了有关智慧之眼圣女的种种传言,忽然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也许活捉她会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理智也同时告诉他,这一点也不现实。

  老神官捋捋了代表威严和资历的雪白长须,另一个念头浮起,这次宗教战争结束后,圣教不能再固步自封,是时候为冰雪女神座前遴选几位圣女了。

  另外几位雪宫武士首领和冰雪法师也和大神官仰望着奥本山顶的同一个地方。一想到那位传奇般的圣女终将倒在交错的刀剑之下,心里竟同时感觉到有浓浓的不舍。只希望她死的时候,面容没有被划破,还能看看她的容貌。和个男人这样想着。

  攻击开始。圣教信徒潮水般涌向山顶。当奥本山上杀得如火如荼之际,似是战火触怒了哪位神明,大地竟微微地颤抖起来。一位雪宫武士忽然回头,脸色当即大变!

  远方地平线扬起白色烟尘,向奥本山滚滚而来,那是雪原被无数铁蹄践踏带起的冰屑弥漫而成。片刻之后,银之圣教几位首领已经看清伴随烟尘而来的,竟是数千铁骑!

  在骑兵身后,跟随着数不清的步兵。这支杀气腾腾军队的旌旗上没有任何标记。暂时还看不清它的归属,可是从其列队行军的架势看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银之圣教诸人心中都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领军的将军体态轻盈,正是紫荆蝴蝶。她微一抬手,近两万的阿雷公国大军停下了脚步,在她身后列好战阵。

  面对着奥本山下十万圣教信徒,紫荆蝴蝶呛地一声抽出佩剑,向前一挥,高声喝道:“全军出击!不留战俘!”

  北国冰原,山口处同样进行着舍生忘死的战斗。以万计的银之圣教信徒高唱着圣歌踏进山谷,向那敢于阻拦他们、微不足道的千余智慧之眼信徒扑去!

  峡谷的尽头,是一片数十米长的倾斜土坡,土坡上覆盖着厚厚的光滑冰层,那些不通武技,只是身体健壮的圣教教徒根本无法在土坡上立足。这道土坡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惊世的魔法之力硬生生地从平地中提升起来。坡地上面还残留着浓郁的魔法气息,只是魔法气息中那厚重的死灵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但是银之圣教信徒人多,这些狂热的教徒如同南方原始森林中的行军中蚁一样,后面的推着前面的,一步步挤上了覆冰的土坡。如果前面的人不动了,他们就在后面用力推,实在推不动,就从同伴的头顶上爬过去!

  山顶上又有一道数米高的平台,高大的提克顿人首领扎古尔率领着提克顿战士站在平台上,筑成一道钢铁壁垒。他们手持特制的巨型钢盾,用力向外一推挤,每推一下,都会有数个银之圣教的教徒从高台上摔落。推挤之后,提克顿战士的巨斧会紧接着呼啸落下,将那些还攀在巨盾上的圣教信徒躯体轻易地砍开。

  此时开战不久,扎古尔的前半边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他身后的地面上插着十余柄精钢战斧,一把砍球了,砸弯了,扎古尔就将战斧掷向面前的人群,某个倒霉的圣教信徒就会被砸得头破血流地摔下去。然后他会反手抽一把新的战斧再行厮杀。那闪耀着青色光芒的巨大战斧咆哮着、飞旋着,每一次出击,总会带走几条生命。

  提克顿战士身后站立着月之暗黑的精灵们。他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一支支利箭倾泻到银之圣教教众身上。利箭的箭尖上都闪着幽蓝的光芒,全部喂有剧毒。这样的箭不需要瞄准,只要划出一道伤口,就会收割走一条生命。

  芙萝娅飘立于天空中,她施法的手势妙曼优雅,似是翩翩起舞。咒语、手势、卷轴齐发,雷狱戒指的威力被她发挥到了极致。那双素手间电光缭绕,无数各式闪电魔法若急风骤雨般向银之圣教的冰雪法师们倾泻。

  闪电类魔法速度快、杀伤力又强,而且小妖精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增幅魔攻魔防的高阶道具,她又心狠手辣,绝对是穷追猛打斩尽杀绝的典范。因此自开战以来,已经有三个冰雪法师倒在她的魔法之下。那第三个冰雪法师还是躲在信徒之中,仅仅是向她偷偷放了一颗冰球而已。结果冰球还未触到芙萝娅的防护罩,他已经被小妖精接连四记落点精准的闪电给殛成焦炭。

  芙萝娅的位置占据了制高点,除了重点对付圣教的冰雪法师外,她另一个任务就是兼顾整个战场形势,适时给予魔法支援。看她解决了被发现的冰雪法师后,就会象一只彩蝶般飞上飞下,忙个不停,时时会用力掷出一个装满了魔法药剂的小瓶,于是一大片剧毒的浓雾就会将数十个圣教信徒笼于其中。偶尔她也会召唤出一道火墙,阻挡住圣教教徒们的脚步,让高台上的提克顿战士们可以稍缓一口气。

  此刻,当一个珍贵的魔法卷轴在她手中燃尽后,由鲜血白骨构成的炼狱之门轰鸣着从地面升起,喷吐着绿色火焰的冥魔从大六中跃出!

  它有些疑惑,疑惑于牺牲品竟是如此之多。

  这该是怎么痛快的一场杀戮啊!冥魔的身躯都兴奋得开始发抖。

  就在此时,芙萝娅忽然听到了一阵极清晰的马蹄声和滚滚车轮声。在这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并不如何响亮的蹄声和车声不知为何竟能穿透重重声浪,传入她的耳中。

  芙萝娅以一名魔法师的敏感立刻发觉声音来源异常,随即拉升高度,警觉地望向远方。

  冰原尽头,有一辆四驾的马车正狂驶而来,车厢上冰雪女神的徽记反射着冰原的光芒,显得无比刺眼。

  莫名的,她的心跳忽然加速!

  芙萝姨开始颂咒,狂野的雷电不住自她双手中涌出,但又被强大的魔力束缚在那双素手之门含而未发。终于,当那些狂暴雷电积累到必须爆发的临界点时,芙萝隔断双手一挥,三颗亮得耀眼的蓝色电球被闪电链连接在一起,互相环绕着,高速旋转,直奔那辆诡异马车飞去。

  连成一体的三颗电球悄然没入了马车车厢。华丽的车厢瞬间变成了透明的蓝色,绚丽得宛如诸神的座驾!

  但绚烂从来都很短暂,美丽的蓝色转眼就褪去,马车车厢无声无息地炸成了一团纷飞的焦黑粉末。

  可是车厢中竟然没有人!

  芙萝娅一怔之际,突然似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风从她身边掠过。这阵奇异的感觉刹那即逝,她四下张望,但再无所察。此时她眼角余光看到下方的提克顿战士们又陷入苦战,阵势一角即将被疯狂的圣教教徒冲开,她顾不上多想其它,立刻取出一个盛满了墨绿色液体的琥珀小瓶,用力向下掷去。

  一朵绿色的毒云又在银之圣都的信徒中绽开。翻滚舒卷的毒云中,圣教信徒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们朝圣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北方,天空中忽然漾起了一阵波纹,辉煌的浮空之城自虚空中徐徐浮现。它一个悬停,缓缓转动了对它庞大体积来说极微小的角度,随即沿着冰洋的海岸线开始飞行。

  浮空之城下方,厚重的冰层纷纷在无形的巨大压力下碎裂,稍有灵性的魔兽早已走避一空。

  风月主殿的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口径粗十米的魔法井。井中有极淡的雾气飘动,似是薄纱般的云层流动。透过那云层向下望去,赫然是缩小了的北地冰洋海岸。

  这口魔法井犹如通向另一个空间的窗口。呈现出的并非是平面的图像,而是一个完整的缩微世界。

  井中世界可以看出无数色彩在流转、飘移,而且变幻不定。

  表、麦克白依然是全无实体感觉的金色人影,他向魔法井中一指,道:“冰雪女神的匿藏地虽然隐秘,但从她发出神谕时的神力波动,以及她信徒的信仰之力汇集之处来看,也的本体或者至少神格的一部分应该就位于这一带。”

  随着麦克白的精神波动,井中世界相应地产生了变化,地面被不断拉近,其上万物逐渐放大,一处悬于冰洋洋盖上的断崖渐渐变得清晰。在井中的世界,有无数亮白色的光带不住人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断崖周围化成无数细碎的七色光点,徐徐附落。

  断崖变得越来越大。此时已可看出,它竟然是一整块巨大无比的千载寒冰!从周围参照的地形判断,这块由巨冰凝成的断崖竟有千米之高!

  一阵难以言喻的冰寒忽然在大殿三人的灵魂深处泛起,随后是一阵尖锐之极的愤怒叱喝声,听起来就如两块巨冰在互相磨擦一般。

  魔法井中的景物突然一阵跳动,然后渗出三团若有若无的寒气,分别向风月、威娜和麦克白攻去!

  麦克白淡金色的身体变得极为稀薄,任由这团寒气透体而过,飘到他身后一根粗大的石柱上。这根石柱骤然失去了光泽。中间一段忽然化为无数细微到根本分辨不清的粉末,在大殿中微微拂动的风中散尽。

  威娜则双唇微张,吹出一股几可以毁灭一切的罡风。将扑面而来的寒气轻易扑散。

  而风月,只是凝望着断崖。寒气团越接近她,主就变得越稀薄,到得取后,竟自己散了。

  麦克白沉声道:“不会有错了!看来冰雪女神的大部分神格都躲在这座断崖里,似乎她刚刚积累到足够的信仰之力,这才得以从沉睡中醒来。以神的标准来说,她现在非常虚弱,神力微薄。真不知道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能够让一位神在这个位面沉睡。”

  他抬头望向威娜,问道:“奥黛雷赫大人,您能否使用洞察领域探寻一下冰雪女神陷入沉睡的原因?这将对我们有相当大的帮助。”

  威娜皱眉道:“我拥有的只是最低阶的神格,与冰雪女神相比,在神格上要差得多。所以洞察无法使用。”

  麦克白凝神看了会断崖,缓缓地道:“不能洞察也没关系。我们仍有机会。风月大人,你认为呢?”

  风月淡淡地道:“她很虚弱。所以我们可以开始了。”

  浮空之城光芒大盛,加速飞向远方。

  大殿之中,麦克白早已离去,而风月仍然注视着魔法井中不住变幻的景物。那些一闪而过的高山丘壑=可川原野映得她银色双眼忽明忽暗,但没有任何具体的景物能够在风月双眼中驻留。

  威娜看着风月凝定的双眼,忽然叹息一声,道:“马上就是与一位真神的战争了。”

  风月淡淡地道:“我们终会胜利,只是不知道谁会在战争中毁灭而已。”

  威娜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沉默片刻,终于轻轻地道:“风月,谁也不知道诸神间的战争会发生什么。我……去叫他进来吧。”

  风月的黑发忽然轻轻飘动了一下。

  她忽然陷入了沉默。

  威娜悄然离开了大殿,片刻之后,罗格周身缭绕着有如实质的银光,如履薄冰般走了进来。有几次晋见女神的惨痛经验后,胖子实在不敢不全神戒备。可是这一次大殿中既没有肆虐的能量风暴,也没有能灼瞎双眼的强烈圣光。

  他看到了银色的眼,看到了黑色的发,看清了那浮于空中的女神。

  风月徐徐飘落于地,竟一步步向他行来。

  四目相接,罗格脑海中轰的一声,一时无数记忆碎片自意识的最深处泛出,杂乱无章地拼接在一起,立刻以如电般迸放乱飞向四方,织出极为纷乱的一幅幅画面。罗格不能辨识脑海中纷乱意念的真义,但唯一能确认的是,面对行来的女神,他没恐惧,只有一颗疯狂跳动的心,以及那似有还无的期待!

  在那双古井不波的银眸后面,似是隐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罗格努力想看透,但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莹润银光。

  “罗格。”风月忽然开口唤道。

  罗格应道:“您有什么吩咐?”

  风月的唇微张,又合起,反反复复,终于挤出了一句冷冷冰冰的话:“一会……小心。”

  罗格心中蓦地一暖,笑道:“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风月眼中的光芒猛然跳动数下,她又想说什么,可是始终没能再发出一个哪怕是一个间节。

  她终于挥了挥手。

  罗格转身离去,每行一步,那沉重的步音都在敲打着两个激荡的灵魂。

  大殿的门在罗格背后沉重地关上了。

  “等这声战争结束,我该多来找找奥黛雷赫才是!神与人之门的距离并不遥远,不是吗?……”罗格忽然泛起这样一个念头。他忽然微笑起来,感觉到眼前似是打开了一片全新的世界,于是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等这场战争结束,我……就是真正的神了……”风月怔怔地望着紧闭的大殿殿门。

  一滴水珠不知从何而来,落于地上,飞溅做无法捕捉的碎玉,最后消散于虚空,不知归于何处。

  这是第一滴。

  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滴?
如果过了明天 我连你都忘记了 也请你握紧我的手 陪我继续走下去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