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河妖转世
  
  1
  
  反思自“女神号”沉没以来的旅程,秦伊妮知道在昨天之前的收获是微乎其微的。唯一的线索就是参与保护“女神号”安全的冯云霄莫明的逃亡。如果他真的失忆了,那么抓到他后就能解开“女神号”之谜了么?答案是不乐观的。当然秦伊妮也理解冯剑飞,因为不论获取多么细小的线索,花费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因为这就是警察的工作。但直到昨天,偶遇的冯云霄(他自称为阿益),却给“女神号”的神秘沉没之谜的揭开奏响了序曲。从那张通缉令上,秦伊妮证实了一件事。她怀疑这件事是因为那个小小的细节——
  “我问过小平头,他说不认识你,剩下的就是女人的直觉吧。我说冯……”
  “你说你那个搭档冯剑飞?我故布疑阵躲开他了。”阿益笑了起来,可是表情好像是在哭泣。
  她差点就直呼出冯云霄的名字,可是冯云霄却打断她的话,并以为她在说冯剑飞。这就说明,冯云霄失忆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但是从后来的对话可以看出冯云霄已经了解了他们二人的底细,说明他已经经过了调查,但如果这样又怎么会连自己的名字还不知道呢?但这也是可能的,秦伊妮想起了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冯剑飞采取了保密的措施,除了她没有对别人说。所以秦伊妮问冯剑飞要了通缉令加以求证,果然上面没有写出姓名,证实了她的判断。
  可是这就让人更觉得奇怪——既然失忆了他为什么要逃跑呢?
  这是一个谜,但至少说明了:他宁愿沦为通缉犯也不会求助于警方,那么就算抓到他,他也不会把这个谜讲出来。而且冯云霄昨天有恃无恐地出现在她面前,又进行了漂亮的推理,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时她单独抓他多数的结果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让秦伊妮感到惊讶的是:他失忆后推理本领好像丝毫没有减弱。秦伊妮虽然不了解“妮默辛”这种药物的原理,但曾听过这种医学说法:受到某种刺激失忆的人可能会忘了自己是谁,但是一些技能还是会了然于胸。这种情况通俗的说就是部分失忆,就像冯剑飞说的没听说有谁失忆了连饭也不会吃。对于冯云霄,可能推理破案的技能已经融入到他的身体里了吧。秦伊妮有点局促不安地想着,经常在电影或电视中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貌美性感的女主角们往往喜欢自作聪明地利用坏人,可最后却反被坏人利用,再接下来就是英雄救美的俗套,而最后一个场景很可能就是主人公和美女双双冲出火场的结束镜头。连冯剑飞都这么忌惮冯云霄,把他形容的有如魔鬼一般,自己是否可以利用他,真让她感到忐忑不安。也许她加上冯剑飞就能敌的过他了,秦伊妮不知道怎么会冒出如此奇怪的念头,她咬了咬下嘴唇,还是决定要按计划行事。
  她还记得教官在她的档案“优点”一栏里写上了这四个字:敢做敢为。
  她为此自豪。
  好了,冯云霄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已经把第一个线索告诉你了。好吧,冯剑飞你也可以去追捕他了。秦伊妮望着没开灯的天花板,疲惫地合上了眼。



  
  2
  
  破晓时分,三里村卫生院产房。一个新的生命正在挣扎地诞生。
  王翠霞已满身大汗,她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随着一声响彻病房的啼哭,她整个人松弛了下来。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最难熬的时刻已经过去。但对于她,最煎熬的时刻却正在眼前。当陈姨大夫抱着孩子渐渐走进时,王翠霞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陈姨的手里。
  “是个男孩……”当陈姨说完后,王翠霞却像被子弹击中一样昏死过去。



  
  3
  
  一路上冯剑飞一直愁眉不展,而秦伊妮虽然故作轻松,也难以掩饰心事重重。
  “为什么冯云霄突然改变线路,会是圈套么?”冯剑飞小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秦伊妮听。也许,经过了那起案件,冯剑飞已经对秦伊妮产生信任了。
  “哦,我看不会,他应该没那么多的时间玩那么费劲的圈套。”谈到这个问题,秦伊妮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冯剑飞看不到她的眼神里闪露的狡黠。
  “真想不通,他突然跑到这个犄角旮旯想干什么!”冯剑飞搔起了头皮,这是他的习惯动作,“给我消息的人说可靠性有百分之八十以上。”
  “我打电话问过局里了,前面的村叫三里村。”但是秦伊妮却没有告诉冯剑飞,其实谁也不会想到,“女神号”的第三幸存者,那位美女导游唐葵,老家居然会在这个犄角旮旯里。
  



  4
  
  夜晚,王翠霞抱着没出生几天的儿子坐在丈夫刘刚的身边。
  王翠霞的脸上愁容不展,一股虚弱印在眉间。
  “你别怕,俺可不会信这个邪!”刘刚面露愠色。
  “我知道我没多少文化。但城里有个亲戚,认识一个叫冯云霄的探长,据说很厉害,要不找他问问?”
  “和他非亲非故,找他干啥?这事儿你全听我的,我来扛着,你谁也不用找!”
  “当初人家帮俺算过,保我这次是女的……”王翠霞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还说这个有用么?!我现在帮你杀了他好吧?”刘刚嗓门大了起来,王翠霞闭紧了嘴,只是眼里泛出泪花。
  屋内陷入了沉默。
  刘刚是外村来的,不会理解我的苦衷。王翠霞痛苦地想着。
  就在这时,一阵“咚咚!”的敲门声突然传来,两个人同时一惊。
  半夜三更会是谁呢?王翠霞轻轻地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村长李明海。
  “翠霞,我过来看看你。”还没等王翠霞张嘴,李明海就径直进了屋。他先斜睨了刘刚一眼,又瞧了瞧王翠霞手中的孩子,摇头道:
  “造化弄人啊,怎么就会是个男孩儿呢!”
  “我也不知道……算命的保证过是女孩的。村长,你说真的有河妖转世这种事?”
  “你想什么呢?河妖转世是我们村祖祖辈辈一直流传下的古训,怎么可能骗人?”
  王翠霞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哎,都是刘刚把你害的,也怪他是外村来的,不知道咱们的规矩呀。”李明海没好气地瞥了眼刘刚,又叹了口气。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王翠霞转过身背对着刘刚小声问。
  “八里河东边的树林里有一处小山头,你把孩子悄悄地放在那里,如果祖先的仙气和孩子的灵气相融合,就能驱走河妖。如果不能融合,那祖先只能把你的孩子带走了。这么做也是对你和村子好,否则,不要说是你,村长我,诸位乡亲甚至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跟着你遭殃!”
  “你不要在这儿胡言乱语!”刘刚怒地拍案而起,“翠霞她刚出院,她要休息了。请你马上回去!”
  李明海被他的样子骇了一跳,出门时撂下一句话:
  “翠霞,你心里应该有数,我改天再来看你。你自己要当心身体!”
  等村长出去后门一关,王翠霞脸上就浮现出责怪的神情。
  “干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整天在村里散播迷信,还一村之长呢!”刘刚注意到了她的不满。
  “可是你不信也就算了,人家好歹也是来看我,你至于发那么大火嘛!”说完后王翠霞抱起孩子,不再理会刘刚直接回屋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破晓,李明海就猛敲王翠霞家的门:“翠霞,翠霞!”
  看到王翠霞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李明海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怎么了?!”这下王翠霞心知不妙了。
  “刚才……刚才……”李明海欲言又止。
  “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就在村口往前一点的那个路口,刘刚他被阿黄家的车给撞……撞死了!”
  此言一出,王翠霞好似被五雷神针钉在地上,然后再任凭李明海怎么叫唤,她终究还是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5
  
  刘刚死的消息在三里村一下子传开了。众说纷纭但不外乎“这孩子不吉利”,“河妖的惩罚”和“这孩子是河妖转世”这几种版本。一下子,整个村子的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似乎不幸就要降临到这个村子了,这肃杀的气息连刚进村的秦伊妮和冯剑飞都感觉地出来。一打听,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秦伊妮马上就感兴趣起来,而冯剑飞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似乎在他眼里只有冯云霄一人重要。最后的结果还是兵分两路。这或许正是秦伊妮想要的结果。
  王翠霞胳膊上缠着黑布,咬着嘴唇在门口换锁。陈姨从远处缓步走来。
  “翠霞,你在干啥呢?”
  “我……我要换把锁,不让别人抢走我的孩子……”
  “哎,不是陈姨说你呀,是这个孩子被河妖附体害死了刘刚啊!你看看,我们村有谁家敢在8月份生孩子?”
  两人说着说着,步入屋内。
  “陈姨,听说您这几天生病了?身体好了么?”王翠霞寒暄道。
  “嗯,人老了,这身子腿儿都不比以前了,但听说刘刚去了,怎么的也要过来看看你。你老实告诉陈姨,你是不是一直在为孩子的事儿闹心?”
  “我……我是有点担心。”王翠霞垂下了头,“您能把河妖的传说再和我说说吗?”
  “像我们这辈的人对这个可是了如指掌,可能你爹娘死的早可能没和你说过。这个村子有个传统,绝对不能在8月份生孩子!因为相传以前八里河曾住着一只河妖,无恶不作。人们恨透了它,但都对它无可奈何。终于有人,也就是李明海的祖辈,想到河妖怕火,所以动员全村人就把它骗进了一户人家,然后一把大火烧死了它。可当大家都沉浸在喜悦里,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时,到第二年的8月份——也就是河妖丧生的那个月——河妖的灵魂竟然又出来了!它附身在一个刚满月的男婴身上,继续行风作浪!所以以后村里人都告诫不要在8月份生男孩,事情啊就是这样!”
  “可这毕竟是我唯一得孩子啊,这会不会是迷信?”
  “怎么可能?前两年老马家不就是被河妖给害死了吗?这就是证据啊!”
  “他们不是煤气中毒死的吗?再说他们的孩子不是10月份生的么?”
  “哎,那是假的啊!他们家姑娘从7月份就住到外地亲戚家去了,借口是说去玩,其实就是为生那个孩子。后来警察在现场找到的出生证明,上面写着孩子是8月份生的。”
  “真的吗……?可是现在刘刚已经走了,我除了她还有亲人吗?就算我孩子被河妖附身了,要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王翠霞的语气很坚决。
  (刘刚的死,我也有责任!为了刘刚,我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翠霞……你这个固执的性格跟你娘一摸一样!我看你还是照村长的话做吧。即使你不把孩子放那里,河妖也会把它带走的!”
  俩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炮仗声,还夹杂着蜂鸣器的警报声。婴儿一下子就被吵醒了,咧开大嘴就哇哇地嚎哭起来。陈姨被吓了一跳!
  “可能是我的助动车报警器响了,我得去看看。”王翠霞站起了身。陈姨也跟着她往外走。王翠霞走到屋外,正好遇到李明海也出来看热闹打了个照面,王翠霞没心情理他,径直来到弄堂口,却发现助动车附近没有人,想来是鞭炮声的缘故给弄的报警了。
  “是城里的唐葵结婚了,回老家吃一顿喜酒!”王明海故意在她背后大声地说。
  王翠霞一听脸色就是一暗,不正眼瞧他走回屋内。她听的出他话里有话,是在故意刺激她。陈姨已经不在了,婴儿也停止了哭泣,瞪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晃来晃去,最后眸子停留在她的身上。
  “就是死也不让任何人抢走你!”王翠霞喃喃自语道。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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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秦伊妮走在黄土地的小道上,路边的杂草丛生无人看管。从这点可以看出这个村镇显得很落后,可是谁知“女神号”的第三幸存者就出生在这里呢。她告诉冯云霄第三幸存者唐葵的下落,这就是冯云霄和她的第一个交易。而冯云霄则告诉他要追杀一个人,和冯剑飞不同,他的目的不是“女神号”沉没的真相,甚至也不是自己的记忆,而就是要追杀一个人。这种冷漠想来让秦伊妮有点感到背脊发凉。
  比起没有头绪的瞎找,“女神号”剩余的每个幸存者都是线索。也许冯剑飞没有察觉到,他有点太执着于冯云霄了。从秦伊妮的角度观察,这点倒和冯云霄太执着于那个人很相似。也许这就是他们兄弟的共同点,但这样一来他们可能就会忽略掉一些重要的细节。所谓旁观者清,这样一想让秦伊妮也有了点自信。
  对了,她已经把那个名字记在了本子上——黑桃J(BlackJack)——这就是冯云霄要找的人。而唐葵,将会一个重要线索。



  
  7
  
  第二天一早,王翠霞刚醒来就习惯性地用手摸摸身边熟睡的孩子,可不料想竟然扑了个空。她慌乱的在卧室里四下寻找。当她站到门口时忽然注意到在客厅的饭桌上有个背影。她大吃一惊,那竟然是自己孩子!他正背对着自己摆弄着什么。此时王翠霞心里莫明一寒。没时间细想孩子怎么会跑到饭桌上去的,她蹑手蹑脚走向孩子的背后想瞧个究竟。不知为什么她这一举动竟然伴随着一种莫明的恐惧。当来到近前,她吃惊地掩住口,因为她看见孩子手里摆弄的竟然是一张照片,刘刚生前的照片!孩子这时突然转过头来——
  “啊!”王翠霞掩面惊呼,往后退了一大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啜泣起来。(这还是我的孩子吗?老天,放过我唯一的亲人啊……)
  
  “翠霞!”门外有人喊她,还夹杂着急促的敲门声。王翠霞连忙用毛巾抹了抹眼泪。
  “翠霞!”那是清脆响亮的女声,似乎显得很焦急。
  门一开,一个娇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原来她就是三里村飞出去的“金凤凰”唐葵——昨天晚上她刚回来办的喜酒。
  “你不让我进去吗?我是来给你送喜糖的!”唐葵的热情让王翠霞一时没反应过来。
  “翠霞,以前的那些事情,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就……”说到这里唐葵垂下了头,“就别放在心上了。我前几天结的婚,怎么也要在老家办一次喜酒。本来想叫你的,可是没有勇气开口……所以我今天特地登门来送喜糖给你。你不会还生我的气吧?”
  “都过去的事了,别再提了。”王翠霞表面轻描淡写地说道,心里却暗自流泪。
  (刘刚已经去了,我还怪她什么呢……)
  唐葵似乎猜到了王翠霞的想法,她拉住王翠霞的手走进屋内,“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自己的身子要紧啊!孩子还好吗?我们坐下聊会儿吧。你知道么?我上次乘坐的‘女神号’遇到了海难,我可是流落到荒岛上再最后死里逃生哦!”
  王翠霞现在满脑子都是刘刚,根本听不进唐葵到底在说什么,只是敷衍地回应了几下。她先把孩子抱进屋放到床上,到客厅里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听唐葵说闲话。没多久唐葵就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找了个借口就起身告辞了。
  唐葵一走,王翠霞就想起来该去拿牛奶了,拿牛奶的地方在路口的小店,这是给自己喝的牛奶,补身子用的,孩子还没到能喝牛奶的时候。
  可是当王翠霞取完牛奶回到屋内时,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孩子已经不在床上了!
  (孩子去哪儿了?!)
  王翠霞只觉得身子有点摇摇欲坠,心里也突然凉了半截,她再也受不了这种打击了!
  可是经过四处搜寻,这次孩子真的没了!
  王翠霞人感到虚脱,腿一软坐在地上。面对这一连串的打击她已经支撑不住了,她感到了绝望……
  这时,忽然什么东西顺着桌子流了下来,滴在王翠霞的脖子上,王翠霞忙回头一看,竟然是鲜血!王翠霞惊恐地蹬大了双眼!顺着血迹往上望去,竟然发现桌子正中央出现了一滩奇怪的鲜血,好像汇成了一个符号的样子,更像是一个诅咒的咒语!王翠霞顿时感到大脑“轰”的一下变得空白,这时一个名字忽然映入脑海——冯云霄——你能帮我吗,冯云霄,我已经受够了!
 


 
  8
  
  冯剑飞叹了口气,当他看到秦伊妮又微笑地站在自己面前时,他不住地叹气。
  “河妖转世,这种迷信很无聊呀!”冯剑飞不屑地说。
  向他说完了河妖转世大致案情的秦伊妮微笑地瞅着他,冯剑飞发现这次她的微笑有点特别。
  “刚才我路过这个村的联防大队,正好有个女人来报案,为什么我们经过哪里,都正好有奇怪的案子发生呢?而这女的也挺凄惨的,刚死了老公。”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搁下通缉犯不管,去破这个丢失婴儿的小案子?”
  “小案子?你知道这女人的身份么?”
  “村长的女儿?”
  “你在想什么呢?我告诉你,她可是这个村唯一的锁匠!他们的父亲本来是这个村唯一的锁匠!现在她是她父亲修锁本领的唯一继承人!”
  “你的意思是:她是村里唯一的锁匠,她给自己装的是一把好锁,现场形成了密室,里面的孩子却不翼而飞了?”冯剑飞瞪大了眼睛问。
  “正是这样!”
  冯剑飞开始沉思,想不到在这小村子居然也能碰到密室案件。
  “王翠霞说她刚换过锁。并且,我说我们的王大队长,这并不一定像你说的这是一起普通的婴儿失窃案哦,因为婴儿现在生死未卜,晚了婴儿就说不定会有危险!”
  “的确是这样没错……”冯剑飞又叹了一口气,秦伊妮看得出来,他已经决定要出马了。好戏就要开演了!秦伊妮在心底微微一笑。她记得昨天是这样和冯云霄说的:如果出现什么案子的话,你要和冯剑飞来比赛谁先侦破,你胜的话我才会告诉你下一个线索。秦伊妮开始好奇:亦正亦邪的冯云霄和不可一世的冯剑飞,如果直面交锋的话谁更强一点呢?冯剑飞,你不是要超越冯云霄么?机会已经摆在眼前!



  
  9
  
  到达现场时,已经是中午时分。王翠霞正呆呆地坐在客厅里,依照联防队李队长的吩咐,还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王翠霞怀疑前面那名站在李队长身边打扮时髦的女子,真的是市里派来的警察么?不过她提到了冯探长,应该就是冯云霄吧,这下孩子就有希望了!
  她不耐烦地等着,终于有人敲门,王翠霞三步并两步上前打开门,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李队长,后面跟着两个。一个就是上午看到的时髦女子,还有一个是个年轻充满活力的小伙子,这让王翠霞吃了一惊,难道盛名远扬的冯云霄就是他?但是看到李队长恭敬的态度,容不得半点怀疑。
  “看到您能来,真是太好了!”王翠霞一看到冯剑飞进来,马上就摆出一副笑脸相迎。
  冯剑飞先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瞅了她一眼,然后对房间内的摆设静静地打量了起来。过了半晌才问:
  “你把当时的细节描述一下吧。”
  王翠霞先是呆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是与外表如此不相符合的冷漠:“我就出去了一会儿,孩子就没了,门窗的锁完好无损。我是村里唯一的锁匠,我其实刚替门换了把特制的锁,我可以保证它没被撬开过,而钥匙只有我有,就一把,也是特制的,是别人无法复制的那种。”
  冯剑飞皱了一下眉,事情果然简单明了但却非常离谱:
  “你的意思是孩子凭空就消失了?”
  “是,是的……”王翠霞觉得自己像是犯人在被审问,暗暗有点气恼。
  还是没有头绪,冯剑飞准备换个角度问:“如果真有人要偷你的孩子,总会有个动机,你知道是什么吗?”
  “动机……可……可能是……”王翠霞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咬咬牙把村子的传统和这两天发生的事儿一股脑儿的给端了出来。
  (这些压根没用。)
  冯剑飞暗自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对现场做第二次勘查。的确,窗户以及门锁都完好无损。窗户是从内锁上的,没有一点问题。从锁孔看也知道这是特制的锁,七角型的钥匙的确一般人无法复制,冯剑飞自己也喜欢研究机械上的东西,但是这种锁孔还真是没见过,不禁暗自称赞起来。突然,冯剑飞发觉锁外有道轻微的划痕,要反光的角度才能看见。
  “有人撬过你的锁了!”冯剑飞当机立断。
  但是王翠霞没有露出一丝吃惊的神情。
  “是的,锁我检查过,是被人撬过!”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三脚猫的水平,就凭这两下子怎么可能弄得开我的锁?七角型的锁芯是我父亲毕生潜心研究的心血,根本就不是他能弄开的。如果被撬开过我肯定也看得出来,但是答案是绝对没有被撬开!”
  不知为什么一说到锁的问题王翠霞的话就不自觉的就多了,语气也硬了起来,也许她是嫌冯剑飞大惊小怪,让她有点失望。
  “有划痕?那就说明不是河妖做的咯!”秦伊妮知道冯剑飞的脾气,插了一句想缓和一下气氛。
  “这是什么逻辑,河妖就不能有划痕了?”没想到冯剑飞还是压不住火,但是却把矛头对准了她。秦伊妮顿时语塞,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我最后想问你一个问题。”冯剑飞把头转向王翠霞,“你确认当时孩子已经不在这个房子里了么?你确认他真的不翼而飞了?”
  “是的!”王翠霞被冯剑飞看得不太舒服,直到他的眼神移开后她才觉得呼吸舒畅,真没想到他的眼睛能产生这么大的压迫感。
  “那么门和窗都锁得好好的?房子也没有其他通道?”
  “绝对没有!”王翠霞有点气呼呼地回答,“我是这村里唯一的锁匠,我可以保证门没有被撬开!并且房子没有其他通道,连一只猫也跑不掉!”也许是不满冯剑飞的态度,亦或是对冯剑飞的反复询问感到希望渺茫,她好像恢复了倔强的本性。
  (哼!有什么了不起嘛?我还以为侦探一到场就能瞬间破案呢!)
  “你当初拿牛奶用了多久?”这时一边的秦伊妮开始发问了。
  “最多三分钟吧。”她觉得秦伊妮问的问题似乎切中要害,不由瞅了她一眼,发觉秦伊妮的气势似乎与之前不同。而秦伊妮只是满意地笑了笑。她尽量少开口说话,刚才问话的时候脸也稍稍侧着,因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的耳朵里的那幅耳机了。
  “OK。”这时耳机里有个声音传来。
 


 
  10
  
  冯剑飞不知该难过还是该庆幸,在追捕冯云霄的途中竟然还遇到了这么诡异的密室案,窗门紧锁,特制的钥匙只有一把,不可能复制,也绝对没有其他出口。在这种情况下,刚生出没多久的孩子竟然凭空蒸发了!
  看着王翠霞口口声声说的河妖转世,冯剑飞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全是扯谈!
  他在心里骂着,可是老实说,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没有一点头绪。他没法反驳河妖的说法,因为他说不出真像。这密室的构成元素简单而无解,真让人有点怀疑是苍天弄人。
  没办法,现在只有走老路,问一下当事人的口供,虽然还不知道犯罪手法,但罪犯总逃不出这几个。在问话中可能会寻到蛛丝马迹。
  冯剑飞让李队长先把村长叫来,把这事和他从头到尾这么一说,李明海的脸“刷”就变白了。
  “竟然有这种事?看来村子要完蛋了!”
  冯剑飞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我要找每个人问一下话,你去把当事人都给我找来!”
  村长听后神情紧张地往外跑,到门口还趔趄了一下。
  乘这工夫,冯剑飞还想问王翠霞几句话,他把她叫到里屋,秦伊妮亦跟了进去。
  “你每天都是固定的时间去拿牛奶的?”
  “差不多吧。”王翠霞看得出冯剑飞已经有点着急,想想有人还关心自己的孩子,态度缓和了下来,也没责问他怎么有这么多最后的问题。
  “路上碰到谁没有?”
  “是唐葵和我一起出的门,回来时就碰到村长一个人。”
  “唐葵?这个名字我好像哪里听到过……你说是唐葵?!”冯剑飞突然瞪大了眼睛。
  “是……是的,怎么了?”
  “她是不是做导游的?”
  “是的……”王翠霞奇怪地看着冯剑飞。此时冯剑飞眼神闪烁,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飞转。之前王翠霞并没有和他说过那女人叫唐葵,现在怎么会扯上“女神号”的幸存者呢?这究竟是不是巧合?事情似乎变得有趣起来。这难道就是冯云霄此行的目的么?经过这几天的长途跋涉,冯剑飞此时终于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他发现面前的王翠霞正眼神奇怪地看着自己,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但是冯剑飞忽然发觉王翠霞的眼神在谈到唐葵时有点异样,不由心中一动。
  “你和唐葵聊天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我和她一直在一起,就简单聊一些家常,没多久她就走了。”
  “你和她很久没来往了?”
  “是的。”
  “你应该和她有种不平常的关系吧,你和她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冯剑飞突然话锋一转,突然在王翠霞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就单刀直入。
  “这……这都是以前的事了。”王翠霞果然脸色一变。
  这下冯剑飞心里立刻就有数了,揪着这个话题紧追不放,终于王翠霞抵不住压力,开始娓娓道来:“我和唐葵其实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以前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可是一切都在三年前发生了改变。那一年,我认识了隔壁村的刘刚,我们就谈上了。刘刚那会儿刚从技校毕业,手头上还有点本事,人长的也挺不错的。于是唐葵就祝福我们,为我们感到高兴。可是有一次,我却发现他俩一起朝苗圃那边走去。我好奇他俩去干什么,就悄悄跟在后面。没想到走着走着,唐葵竟然挽起了刘刚手臂,并且整个身子都斜靠了上去。我当时就按捺不住了,冲上去就给了唐葵一个耳光,然后把刘刚给拽走了。从那时起,我就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直到昨天她来找我……”
  那唐葵现在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冯剑飞不经思索起来。
  “你说我孩子会不会真被河妖给捉了去?”王翠霞看冯剑飞一直默不作声,忍不住问。
  “不可能。”冯剑飞的回答显得毫不拖泥带水。
  “你看老马家不是也被河妖给害死了吗?”王翠霞露出怯怯的眼神。
  “老马家?”冯剑飞马上把李队长叫了进来。
  “老马的老婆孩子的确死于煤气中毒,但完全是意外。”李队长如是说。
  “是吗?”王翠霞用怀疑的口吻说道,“可是我听说他们7月份到10月份躲在外面亲戚家生的孩子,孩子是8月份出世的,是个男孩。他们却谎称孩子是10月份出世,后来出事后,村里人就都说他们是被河妖给害死的呀!”
  “村民又怎么知道孩子是8月份出生的?”冯剑飞问。
  “据说是有人在现场找到了出生证明,上面写着是8月。”
  “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李队长开腔了,“那起案子我也在场,可是现场没有发现什么孩子的出生证明,那种时候谁会去注意那个!这些是谁和你说的?”
  “是陈姨……”王翠霞声音变低了,也许她不应该在背后嚼人家舌根的,现在连累了陈姨,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冯剑飞知道从她这里暂时问不出什么了,就把她请进屋,吩咐李队长把陈姨叫过来。这当儿,冯剑飞整个儿陷入了一种忘我的思考状态,种种的线索和场景像录像带一样在脑中播放,他拼命地在其中找寻种种蛛丝马迹,以图对这个不可能犯罪加以合理的解释。他不知与此同时,一个身影正隐藏在这村子某个隐蔽的角落,一副耳机线从脸旁蜿蜒垂下,如果有谁此时能看到他的表情,肯定会吃上一惊。他嘴角在笑,眼眸却好似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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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有时不得不佩服现在的化妆品和美容的学问,看到唐葵婀娜多姿的身影走进来时,冯剑飞这样想道。其实排除服饰,发型,皮肤的因素,唐葵肯定及不上王翠霞的。但就是这皮肤白了几分,头发烫了一下,再加上勾勒出身体玲珑曲线的时尚服装,就让人明显感到眼前一亮。
  “请问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也许是职业的原因,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嗲。
  “王翠霞的孩子失踪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女神号’的幸存者?”
  这个问题明显出乎唐葵的意料,她脸色顿时大变,整个身子也呆滞了有几秒钟,就像拳击台上被人一记重拳击中要害一样。但身经百战的她马上恢复了常态。
  “没想到你的消息这么灵通啊?我就是‘女神号’的幸存者啊。那可真是不幸……当然,王翠霞的事也非常不幸……”她企图转移话题。
  冯剑飞暗自冷笑,但表面顺水推舟道:
  “现在婴儿人命关天,所以‘女神号’的事先搁在一边,我想先问你几件关于这案子的事儿。”
  唐葵没有开口,只微微点了点头。
  “你那天找过王翠霞后,是几点离开的?”
  “8点半,我看过表。”
  “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就直接回家了。”
  “谁可以证明?”
  “证明的人可多了,我父母,老公都可以证明的呀。”
  “你在王翠霞家时,可曾注意过她小孩在什么地方?”
  “王翠霞把小孩从桌上抱到里屋去了。唉,真没想到生了个孩子惹出这么多事来,我将来就不要孩子!”唐葵似乎已经适应了冯剑飞连珠炮似的发问而对答如流,但冯剑飞马上就问出一个让她停顿的问题:
  “你以前,是不是对刘刚有好感?”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还提它干嘛?”唐葵神情微变,好像在竭力掩饰什么。冯剑飞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好像要看穿她的心,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秦伊妮在旁一直默默地没有说话,在这起案子中,她只想做一个中立的旁观者——裁判。
  冯剑飞接着向唐葵说明了以后还会问她有关“女神号”的事,现在让她暂时离开。唐葵点头,站起来时显得如释重负。
  正好李队长这时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陈姨无疑。



  
  12
  
  “你们叫我来干啥?我只是一个接生婆。”陈姨瞪大了眼睛看着冯剑飞,然后顿了半晌又说道,“不过我也挺难过的,王翠霞是我接生的,她的那个孩子也是我亲手接生的。”她似乎感慨良多。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老马孩子的出生证明上写着8月份,这件事是不是你造谣的?”冯剑飞的语气冰冷。
  “这是村长告诉我的,会有错吗?”陈姨一脸的迷惑不解。
  “原来是他说的?明白了。”冯剑飞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他瞅着陈姨的胳膊说道,“你胳膊上怎么起了这么多包?”
  “这……这可能是……”陈姨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是怎么回事?”
  “我抱过那个娃子,而且我还是那个娃的接生婆,可能也遭到诅咒了……”陈姨愁苦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脚。
  冯剑飞叹了一口气,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把她请了出去。他知道有种人的迷信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讲什么都没用。而且当务之急是这案子。可是,这案子——
  冯剑飞想到一件事,抬头看了一眼秦伊妮,只见秦伊妮竟然已垂下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上身半卧在桌边打起瞌睡来。冯剑飞心想怪不得她刚才一直没打岔,不过他也没打算去叫醒她,这两天也的确累得她够戗,就让这丫头休息休息吧……
  正在这时,村长李明海突然自己走了进来。他先送上了一个笑脸:“是不是轮到我了?”
  “我正想找你,没想到你倒蛮主动的!这是你们村第几个孩子失踪了?”冯剑飞暴躁地问。
  “记不清了,不过有过好几回了,都是河妖干的!”
  “为什么不报案?!”
  “河妖干的谁还敢报案啊?”
  “谁和你说是河妖干的!”
  “这是我们村的祖训,报不报案是我们的事,不用你管吧?!”面对原则问题,村长态度也180度大转弯。
  “你为什么说老马家孩子是8月份出生的?出生证明你看过了!”冯剑飞火怎么也压不住了,冲李明海就大喊起来。李明海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青一块紫一块,“这个嘛……你知道一些年轻人已经开始不相信河妖了,我为了让他们相信,所以……”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宣传迷信,蛊惑人心,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冯剑飞不客气地打断他。
  李明海这时变成了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下脑袋不再言语。
  “今天上午,你碰到过王翠霞吗?”见李明海这副模样,冯剑飞语气也稍稍有所缓和。
  “是的,我看到她锁上门后出去拿牛奶了。”
  “去了多久?”
  “很快的,就几分钟吧。”
  “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平时对她特别注意?”
  “哪有的事啊?这你可千万别冤枉我!”李明海突然抬起了头直视冯剑飞,“其实我注意她家是因为这两天我总看到有人在她门外鬼鬼祟祟的,我想可能有事情要发生了,所以才特别暗中留意的!”
  “是谁?”
  “就是你前面提到的老马啊!”
  “你看见他鬼鬼祟祟的?”冯剑飞搔了搔头皮,这是一个新的发现。
  “他好像一直躲在外面,王翠霞刚走他就窜出来到门口拿什么东西摆弄着锁……不过等了2分多钟还是没弄开,于是他马上就朝王翠霞的屋后走去。看架势是想翻窗户进去。我于是悄悄地跟在他后面……看他拿石头要咂窗时我赶紧咳嗽了一声。他经我这么一吓头也不回地一猫腰跑了,也没看到我。然后我又回到正门,正好迎面碰上王翠霞取完牛奶回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冯剑飞注视着这位村长,很明显,他身为村长,保护王翠霞没有什么不对。而老马妻儿已去,他起先帮他掩盖虽不在理也在情。除了为人迷信了点,别的方面还算称职。暂时没什么好问的了,于是冯剑飞搔了搔头皮把他也打发走了。这时秦伊妮翻了个身,一副继续在睡的样子。冯剑飞瞅了她一眼,暗自摇了摇头。



  
  13
  
  抬腕看看表,冯剑飞心头浮躁起来,今天唯一的收获只是见到了“女神号”的幸存者唐葵。可能是顺路也可能不是。他想马上找她问话,更想寻找冯云霄的蛛丝马迹。可是现在一桩案子却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拦在他面前,缚住了他妄图前进的手脚。
  一个发生在如此偏僻地方的婴儿失踪案,看似不起眼却是地地道道的“密室”案件,属于自己平常很少碰到的“不可能犯罪”。短短的三分钟,婴儿从密室蒸发,门窗完好(在这里,冯剑飞觉得应该相信王翠霞的话,门锁没有被撬开),谁都没机会犯案。难道真的是河妖所为?冯剑飞为自己冒出的这个念头感到气恼。令他更气恼的事还有:秦伊妮正在旁边呼呼大睡,实在一反常态。整个路上她都一直在喋喋不休,这个案子也是她“积极”让自己参与的,可现在自己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好像不是她的风格!冯剑飞这时才觉得,身边和他拌嘴的人消失了,也会有一丝落寞。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冯剑飞转念一转,就知道谁来了,于是大吼一声:“李队长,放他进来!”
  马上,一个红脸的老汉就满脸不高兴地走了进来。冯剑飞立刻张口就问:
  “你就是老马吧,你昨天几点去的王翠霞家?”
  “我去她家不可以啊?!”老马气势汹汹地回答。
  “你知道吗,有人看到你撬她家的锁。”
  “对!我是撬过怎样啊?你把我抓走呀?别人都说她们家的那个孩子害死我全家的!”老马重重地把手往冯剑飞桌前一拍。
  冯剑飞看到这架势,却毫不生气,只是平静地问:
  “是村长把你叫来找我的吧?他也许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一件事你就跑来了,王翠霞家的孩子已经失踪了这你知道么?你说你是几点去的?”
  “什么?孩子失踪了?”老马吃惊地张大了嘴,露出两颗泛黄的大门牙。
  “所以你该想想自己的处境吧?老实说我可是想帮你的,否则被抓进去的除了你不会是别人。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你是几点钟去的。”
  “……”
  老马先用力搓起了他的大手,他的手指上皮肤粗糙且长满大茧。脑袋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停住,用力皱着眉头,好似进入了一场艰苦的思想斗争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滔滔不绝地述说起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我先要告诉你这事不是我干的,我可不想替人顶罪!不过这样看起来这事情就奇怪了……”接下来老马嘴里重复了几次“事情就奇怪了”,然后才接下去说,“虽然不是我干的,但好像我成了这奇怪事件的证人一样,真是奇怪……
  “不过我连进都没有进去啊!其实我那天很早的就来到了她家门外。有多早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天刚泛白的时候,因为我怕被别人瞅见。我早早地藏身在她家门外的草丛里伺机偷孩子。可是蹲得我腰酸腿疼也许过了好几个钟头也说不定他妈的才终于盼到她出去。那时我赶紧上前撬锁,可是她好像换了把锁,和以前的不一样,所以我带的工具根本就用不上!气得我当场冲门就踹了一脚!然后我想到去屋后试试,一看果然反锁了,但不行我就砸窗还不成?可哪知刚举起砖头,就听见背后不远处有人咳嗽一声。当即吓得我扔下转头转身就跑……要说起来事情就是这样了,可是那孩子咋没了呢?我可没看见有人进去过啊,谁这么神呢?”老马的表情完全变了,神色有点怯怯的。
  “从你撬锁到最后逃走一共花了多少时间?”
  “就2分多钟吧。”
  “……”
  直到冯剑飞把老马请了出去,他都显得魂不守舍。不是自己干的,却亲身参与了一场诡异的演出,这种心情冯剑飞能够了解,因为他也有这种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的体会。
  
  当冯剑飞已经第三次从王翠霞的房间出来时,他知道,已经不用再去调查了。除非王翠霞突然和自己说找到了父辈留下的暗道之类的话,这房子就是一个干净利落的“绝对密室”。当然,王翠霞没有和他说这些话,反而,她的眼神开始流露出不信任。冯剑飞看在眼里觉得特别窝火,不知为什么这次他觉得特别窝火。也许是王翠霞的眼神,也许是案子本身太诡异,也许是这案子根本没有着眼点,也许是秦伊妮的一反常态,都让他觉得异常烦躁。他现在唯一所知道的只是这个案子是有预谋的!
  (没有预谋绝不可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没有线索!)
  但他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从目前来看,这是一起完美的不可能犯罪!
  甚至是他碰到的最完美的一次不可能犯罪!
  (不可能犯罪?对了!)
  此时冯剑飞脑中灵光一闪,找到了一条思考的路径,这是一条通往所有不可能犯罪真相的捷径:
  可以说所有不可能犯罪的关键都在于犯罪手法或者也称之为诡计。一旦明了不可能犯罪的诡计,凶手就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所以很多侦探都认为明了犯罪手法才是破案的关键所在。但是,如果是天衣无缝的诡计可不是这么容易看穿的,不过有一种推理方法可以作为捷径,也就是上述方法的逆向思维——虽然不明了犯罪的手法,但还是可以根据推理来尽量排除嫌疑人,虽不能肯定谁是凶手,但可以通过推理来肯定谁不是凶手!通过排除掉肯定不是凶手的嫌疑人后,可以让隐蔽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的真凶站在闪光灯前。并且当嫌疑人的数量减少到一定程度后,针对剩余嫌疑人的细微言行来进行重点思考,通过这样的方法来琢磨不可能犯罪的真相,思路就会变得清晰很多!
  等等,如果这样来分析的话,他(她)不是太可疑了么?冯剑飞突然像被醍醐灌顶般灵光一闪,他开始使劲地思索着这越来越清晰的事件真相——
  就在这时,秦伊妮微笑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笑意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让冯剑飞忽然对她产生一种陌生感。
  “把大家都叫过来吧,我要公布真相。”秦伊妮这时平静地说。



  
  14
  
  “你知道真相了?”冯剑飞瞪大双眼看着秦伊妮。
  “是的,孩子性命攸关,你快去叫大家来吧。”秦伊妮对冯剑飞的诧异丝毫不以为然。
  “可是你前面不是都在睡觉么?”
  “太累了,躺着思索而已。”
  “你找到了我不知道的线索?”
  “没啊,我的所有线索都来自于你。”秦伊妮弯起嘴角,在冯剑飞眼中这是一种嘲笑。
  “我倒真想洗耳恭听呢,只要你不出丑的话。”冯剑飞咬着牙走出门外。不一会儿,所有参与过调查的人都集中到了王翠霞家的客厅里。除了村长李明海,王翠霞,冯剑飞坐在椅子上外,其他人都站着。相熟的几个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秦伊妮先清了清嗓子,宛如上课的铃声响起,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秦伊妮如名侦探般致上了开场白:
  “我已经知道王翠霞孩子失踪的真相了。大家先不用担心孩子的安危。因为既然大家都过来了,我可以肯定罪犯就在你们之中,所以孩子现在可以说是安全了!”
  这句话又引来大家的一阵骚动。唯独冯剑飞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从他现在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这首先可以肯定是一个有预谋的犯罪。”秦伊妮接下去说,“案发当天,有四人到过现场。那就是王翠霞,唐葵、老马和村长李明海。我们先来看王翠霞,她和唐葵出去时并没有带着孩子,而回去后马上就报案了。这点一直在门外看着的村长可以证明。在房子的四处又搜查过没有异常和藏匿孩子的迹象。所以她不是罪犯。”
  此时里全场的人除了冯剑飞差点全倒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嘘声,王翠霞有奋不顾身想冲上去的趋势。就连李队长也傻了眼,真不清楚她这是推理缜密呢还是蠢,但还是帮她打起了圆场:
  “咳咳!作为职业探员,每种情况都会考虑到的!”
  面对众人的骚动秦伊妮却置若罔闻:
  “我再来看唐葵,她也不是罪犯。首先因为她没有作案时间,期间王翠霞只出去了3分钟。而这3分钟内,老马撬了两分钟锁,老马最后离开之后,李明海又去门口看着,所以空出来的时间是可以用秒来计算的,对于唐葵而言,完全没有撬锁以及偷孩子的时间。
  “那么老马呢,虽然他去王翠霞家撬锁了,但据王翠霞所言锁根本没有被撬开,并且又是被李明海暗中盯着,直到他最后离开。所以可以说因为李明海在旁的监视,可以完全排除老马的嫌疑!”
  老马听后不但没高兴,还狠狠地瞪了李明海一眼,李明海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秦伊妮身上,没注意到老马的举动。因为现在他们四人中只剩他一人没排除了,汗珠从他鼻尖渗了出来。
  “只剩下李明海了,那么罪犯就是他吗?”秦伊妮拖长了尾音,直到大家都把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身上时,她才满意地说下去,“刚才已经说过了,在王翠霞离开3分钟内,老马撬了2分多钟锁,当老马跑到屋后时,李明海也跟到屋后还用咳嗽吓走老马。从老马听到的咳嗽声可以证明这点,接着他在门口又碰到王翠霞回来。可以看出来他可作案的时间比唐葵还少,也根本没有作案的可能。并且,再次需要重申的是:据王翠霞所说,她的锁根本就没被撬开过。”
  秦伊妮讲到这里停了下来,李明海终于长出一口气。
  “那究竟是谁干的?果然是河妖干的对吧?”老马突然嚷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秦伊妮转过头瞅了老马一眼,目光中含有一种明显的轻蔑,“虽然你们四个人都没有作案时间,但那孩子也不是被河妖偷的,因为我已经知道了谁是罪犯。有一点你们没忘吧?就是孩子早上突然出现在饭桌上,这是非常有悖于常理的。刚出生的孩子,是不可能自己从床上跑到饭桌上去的!”
  老马刚想说是河妖所为,但看了秦伊妮的表情终究是没敢说出来。
  冯剑飞从刚才起一直在冷眼旁观,直到秦伊妮说出这句话时,他才不禁动容。
  “这不正说明是河妖在作祟么?”村长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小声说。
  “不对。”秦伊妮横了他一眼,“刚刚的事可不是说明河妖作祟,这是一个直指真相的线索,严密地证明了当时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啊!”王翠霞只觉得头脑“嗡”的一下,这句话对她的打击可非同小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可怕的程度已经超过了河妖转世。
  (那时除了我房间里怎么可能还有一人?他会是谁?!)
  “唐葵、老马、李明海案发时都在王翠霞屋外。”秦伊妮接下去说,“所以,运用排除法,唯一有可能在房间里作案的那个人……就是陈姨你了!”
  “陈姨?!”大家一片哗然。
  冯剑飞这时暗暗点了点头,其实前面他的推理只是一步之差。秦伊妮就是运用他之前所想到的排除法来轻松地推理出真相,前面那四人,的确都可以实质性地排除。而陈姨,是唯一一个看似置身事外却又无法实质排除的人。
  陈姨没有辩解,但面色已变成如同猪肝一般。
  “她究竟是怎样做到的?”李队长这时发问。
  “你还不明白么?”秦伊妮先装腔作势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说,“案发前一天,她借口去看王翠霞。她知道等会儿唐葵办喜事的鞭炮声必然会弄响王翠霞的助动车,这一切都是事先可以预料的。果然,当王翠霞的助动车报警器响了之后她出去看,等回来时,按照惯性思维,看到陈姨不在了就会以为她已经回家了。但是她却没有!她只是藏在王翠霞家的其他房间,在类似床底之类的地方把自己隐藏起来!
  “陈姨为了这个计划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就是说,她预谋已久。前两天生病也是伪装的,是为了昨晚的不出现不至于引人起疑。而作为大夫,她能轻易地搞到安眠药,她可以把安眠药胶囊里的颗粒溶解在水里带在身上。等到有机会,也就是第二天王翠霞固定拿牛奶的时间,甚至是早些时候,就喂给孩子喝,让他不会哭喊。当王翠霞去取牛奶时,陈姨就抱着孩子来到门口,却发现有人正在撬锁。她焦急地等待着。终于,老马跑向屋后去了。而已经隐藏了一天的陈姨知道王翠霞很快就会回来,这是她最后且唯一的机会,于是她立刻打开门抄小路溜回了家。这一共花不了几秒钟。此时在门口观察的李明海也跟着老马到了屋后,所以才没发现她。”
  “那么说凌晨那次……”李队长已经开始有点明白了。
  “对,她故意在凌晨,把孩子偷偷地抱到饭桌上,目的是为了装神弄鬼!让王翠霞和村民误以为孩子后来的失踪是河妖干的!在这个村里面,除了村长李明海之外,宣传河妖最起劲的人就是她了!”
  直到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王翠霞起初脸涨得通红,似乎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半晌过后她忽然一跃而起冲着陈姨大吼了起来:
  “你快还我的娃儿!”
  一边的李明海也憋不住了:“你这个臭老太婆,难道这些年的孩子失踪都是被你给偷去了?你这个天杀的人贩子!”
  “谁说是我干的?你有什么证据?”陈姨突然扯起了嗓子毫不示弱地尖声叫起来,众人皆一楞,然后目光齐刷刷地瞅向秦伊妮,似乎都在问:对了,证据呢?
  “的确,证据方面……”就连冯剑飞也皱起了眉头,如果陈姨此时已经把婴儿转移的话,确实很难定罪。
  “呵呵……”秦伊妮却冷笑了一声,“证据,我当然有,我先得佩服你的计划严密,钻了人类思维定势的空子,制造了这起密室盗婴案,但遗憾的是你还是留下了证据。关于证据在哪里,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深有体会,因为你已经深受其害了对吧?”
  听完秦伊妮这句话,原本凶巴巴的陈姨就像被针刺破的气球似的瘪了下去。
  “证据莫非是……”冯剑飞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是什么?”李队长好奇地问。
  “呵呵,她以前应该没在夏天这么偷过婴儿。因为夏天的世界多了一种常见的动物,它白天虽然很容易让人遗忘,但不管你藏身哪里,到了夜晚都能够把你给揪出来!”秦伊妮微笑地说。



  
  15
  
  “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三里村的人都聚在一起议论着,包括村长李明海,老马,唐葵等人。
  “没想到还是死了!”
  “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有人问。
  “据说是孩子想他娘,看到自己被不认识的人抱走了,就自己把头撞向床边的桌角给撞死了。桌上还流了不少血……”
  “那就是翠霞家桌上的那滩血么?”说的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还扭头看了一眼后面。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自己去撞死?那滩血,不是之前就有的么?”另一人却扯大了嗓子回答。
  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有人叹气:
  “但那孩子真的死得好惨啊!”
  “嘘,小声点,别被翠霞听见!”村长的声音变得像蚊虫一般,“所以要告诫你们下一代,不要在8月生孩子啊,不吉利……”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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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玫瑰之夜
  
  1
  
  黑玫瑰象征着什么?
  ——玫瑰象征爱情,
  ——而黑色意味着死亡;
  那么黑玫瑰到底是爱之萌芽还是死神的信使?
  ——看它绽放在白天还是黑夜……
  



  2
  
  离开三里村,冯剑飞和秦伊妮又踏上了新的旅途。他俩的表情多了一分凝重。即使再精彩的推理,孩子的生命也无法挽回。
  ——也许一切本都无法挽回。
  冯云霄虽然是这场比赛的胜者,但对于最后的结局不知道他是否也会难过?这是秦伊妮所无法了解的。不过冯云霄还不是这场追捕游戏的最后胜者,因为从唐葵那里并没有找到一丝有关黑杰克(BlackJack)的线索。唐葵所说的与第一幸存者陈兆华同出一辙,除了“游轮没有她想象的豪华”和“那荒岛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之类无用的描述,等于什么也没有讲。当然这些话在冯剑飞询问的时候,通过她身上的监听设备原封不动地传到了冯云霄那里。之后冯云霄就如同魔术师般消失了,并沿途留下了似乎微不足道的蛛丝马迹来“指引”着他们。当然秦伊妮闭着眼睛也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女神号的第三名幸存者——也是最后一名幸存者周晓乐的所在地——W市。
  她把从派出所查到的资料交给了冯云霄作为他胜利的奖励。这样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一点坏处。因为冯云霄每前进一步,就等于在帮助她更接近真相。与此同时冯云霄也在做她的影子侦探,让她可以很爽地在冯剑飞面前耀武扬威。陈词完毕后冯剑飞那呆滞的表情,现在想起来还不禁有点莞尔。
  但愁云也随之浮上秦伊妮的眉梢。因为随着对冯云霄实力的深入了解,她对于驾驭这样的人物实在没有自信,现在也可以说是冯云霄在利用她的情报进行追杀。所以最后又不得不利用冯剑飞的力量来对付冯云霄。这三个人之间的利害关系真是错综复杂,无法分清谁在利用谁。不过“利用”这种事倒对智商的要求相对不是很高,或者说只要智商达到某个程度就能纯熟地应用了。谁利用谁,谁和谁联手,这都取决于未知的真相。想到这里秦伊妮始稍感安心。现在随着一步步地接近终点,是敌是友也就要见分晓了。秦伊妮暗咬了一下嘴唇,也许情人可能会一见钟情,但朋友绝不会先天存在,是这样么?每个人都会为自身的利益所驱动,这也许就是人生的全部也说不定。如果不是的话,难道当他不为利益驱动而活着的时候,才叫做生活?秦伊妮发觉最近自己似乎思考变地多了起来。她斜睨了冯剑飞一眼,他却似乎一点也不把之前的落败放在心上,还是保持和去葛新镇路上同样乐观的冲劲。这反而让秦伊妮觉得困扰。是不是因为看起来案件是她侦破的缘故,他才满不在乎?
  
  ——是W市么?
  冯剑飞疲惫地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再一步。
  这几天劳而无获的四处奔波,已经让他的脚趾开始长泡,乍看无恙的脚底用手摸上去也会感觉到密密麻麻的有痛感的肿块,让他走一步痛上一下。但他没有谁可以去抱怨、倾诉这种事。这几天发生的片断反复在他脑中快进,慢进,暂停。可能被人当猴耍了!——他这样告诉自己。确切地说,这个人是冯云霄。但是心里反而异常的平静。他知道,不了解他的人也许会感觉奇怪,几次的失手怎么还能泰然处之。如果这样想的话,别人就忽略了他从小和冯云霄一起长大的事实。对于他而言,自踏上这条路开始,就已做好最残酷的觉悟——这是一场比拼智慧和毅力的战斗,胜负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揭晓!
 


 
  3
  
  这里是W市Y铝材厂的宿舍区。Y铝材厂在W市属于较有名的民营企业,有着久远的建厂史,其宿舍区的楼房的破旧程度也与之成正比。大凡愈古老的地方都会有一个传说,这里也不例外,流传着一个有关玫瑰的传说,只不过不是鲜红的……
  一种微弱的哭泣声正从宿舍区3号楼隐隐传来。
  3号楼102室,朱丽莉哭着掩面离去,却差点撞到刚进门的周晓乐身上。周晓乐愣了一下,不过对于这对小两口吵架,他早已习以为常了,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那是家常便饭。也许现在年轻的小两口都流行这样,吵过之后转眼就能雨过天晴,卿卿我我。如若实在不能挽回的就只好黯然分手。现代都市青年争先恐后地享受这道“爱情快餐”,吵架就是其中的佐料,可能会增进食欲,也可能会让人倒胃口。而谁适合什么佐料,只有试过才知道。
  周晓乐看着呆呆坐在里面的李雅男,而李雅男则怔怔地注视着窗外。
  这时最显得黯然神伤的,反而是站在门边的周晓乐。因为以前这种场合,总会有一个面代笑容的婀娜身影出现劝和他们,她就是周晓乐的前女友尹月。以前这四人是形影不离的“四人帮”,可是现在尹月已经永远的不会再出现了,她永远地消失在了“女神号”的旅程中。
  “小两口又吵架啦?”尹月不在了,周晓乐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用一种稍显干哑的嗓音问。
  李雅男的表情看起来若有所思,似乎没有听到周晓乐的问话,如同进入“忘我”境界一般。过了半晌,似乎周晓乐的声音才传进他的耳里,他马上语速极快地回答:
  “你别瞎猜,我和小莉可没有吵架!”
  “还说不是?我什么时候进来你知道么?别整天神不守舍的!”被李雅男一冲,周晓乐的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谁神不守舍了?”李雅男显得不耐烦起来。
  “还说没有?别说你这小子又在想王梅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劝你别自寻烦恼。你这样这不把小莉给整成醋坛子啊?”
  李雅男忽然抬起头,用一种怪异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我根本就没和小莉—吵-架,她也没-有-吃-醋。”
  “还装什么?刚才我可是看到她哭着出去了,难道我看到的是幻觉?”
  “黑玫瑰传说你听过吗?”李雅男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用手指了指桌上放的一张纸。
  “你说的是我们宿舍楼的黑玫瑰传说?我会不知道?你当我新来的啊!”可是当周晓乐拿起那张纸后,却吓了一大跳,只见那张纸上正画着一朵硕大的玫瑰花,黑黝黝的发出诡异的光。
  “这,这是哪来的?”
  “这是我刚才和小莉回来的时候在抽屉里发现的,出去前还没有。走的时候门和窗我都锁上了,不可能是有人进来放的!”
  “这肯定是有谁在恶作剧……”嘴上虽这样说,但周晓乐的神情已经开始紧张了。
  “你还记得黑玫瑰传说讲的是什么吗?”李雅男呆呆地问,目光投向远处。
  “讲……讲的是很早以前,我们楼有个女孩子因为情人节,她心爱的人没有送玫瑰给她就跳楼自杀了。然而在阴间她还是很寂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个人去阴间陪她。被她选中的人就会收到黑玫瑰信,然后不出几天那人就会离奇毙命,死得时候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周晓乐突然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嘴。
  “会不会是王梅她……”李雅男忽然抬头问。
  “你想哪去了?这个你也信,肯定是有人在恶作剧呗!”说完周晓乐气冲冲地把那张黑玫瑰信揉成一团扔到废纸篓里,然后大走离去。



  
  4
  
  周晓乐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气呼呼地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却忽然映出尹月的脸,是她那一贯美丽的笑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晓乐看到后身子却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似乎是因恐惧而导致。这是怎么搞的!——周晓乐想问自己为何会害怕,也许是李雅男那个黑玫瑰信给他带来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有医生说过,当一个人精神极度紧张的时候就会出现幻觉。他甚至从小就有这毛病。如果过量产生幻觉可能会引起精神分裂,这也许就是他害怕的起因,可是害怕对他不会有一丝帮助。他能做的,也许只有逃避。
  “铃——”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吓了周晓乐一大跳。
  “喂?”周晓乐紧张地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男声,顿时让周晓乐松了口气。
  “喂,请问你是周晓乐么?”
  “是的。”
  “我能方便约你出来问几个问题么?”那边的语调变得迫切起来。
  “你是谁?”
  “……我叫阿益。”
  “不认识,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想问你几个有关‘女神号’的问题可以么?”
  “……”周晓乐呼吸突然变得异常急促,连握电话的手都开始发抖。
  “不大方便进来找你,请问你能到马路对面的咖啡屋来么?”那边继续说道。
  “哐!”没有再说什么,周晓乐一下子挂上电话,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铃——”电话又一次响起。
  周晓乐这次抡起电话,狠狠地朝墙角砸去!




  5
  
  李雅男收到黑玫瑰信的事像风一样传开了,整个厂的员工都在暗地里议论纷纷。
  “小李子收到黑玫瑰信的事你听说了吗?”
  “黑玫瑰不是你们这楼的传说嘛,我觉得是有人在搞恶作剧吧?”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恶作剧呀,说不定真是……”说话的人先四下张望了一番,才接下去说,“说不定真是王梅给送的呢……”
  “王梅?她是谁?”
  “你不知道啊?她是我们这以前的一个员工,是个大美人儿!当时大伙都抢着追,就数李雅男这小子最积极了!”
  “那后来王梅跟谁好了?”
  “其实别人都是瞎忙活,她早已对技术部的周旭芳心暗许了。他是一个年轻又帅气的小伙子,可他们谈了一年半,后来却分手了……”
  “难不成后来……”
  “她后来就跳楼自杀了。”
  “真有这种事?”
  “废话!我骗你干什么!嘘……别说了,那边有人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旭,于是众人作鸟兽散。
  
  周旭看到他们的样子,心里已经略知一二。但他却好像另有心事,若有所思地走回宿舍。他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关紧门,背靠在门上,但忽然发现地上多了一张纸,估计是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拿起来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上面画着一朵黑色的大玫瑰,虽然无穷绽放但显得无比妖异,好像从纸上散发出一种黑光,要把他整个人给吸进去!
  “究竟是谁这么无聊?!已经是第二张了……”周旭坐在床头抱紧了头。
  “对,对了,明天就是王梅的忌日了!”他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用手指拼命地搔起了头皮。
  
  第二天一早,朱丽莉焦急地赶来敲李雅男的门,却无人回应。她的脸色马上变了,赶紧去隔壁找周晓乐。周晓乐一脸疲惫地打开了门,当看到门口朱丽莉的表情时,知道事情不妙了。朱丽莉开口问:
  “你看到李雅男了吗?他怎么不在了?”
  “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早上一般都睡懒觉,哪会出去呀。”
  “可是我敲门他没回应呀,平常他不是睡得这么死啊?”
  “我去看看吧。”周晓乐忙跑到周晓乐的门前,“啪啪”大声地捶起了门,可还是没人回应。周晓乐马上一个箭步跑到楼外,趴在窗口往里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后竟然一屁股坐倒在了花坛里面。
  “怎么了?!”朱丽莉气喘吁吁地追过来问。
  “他死了!”周晓乐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6
  
  “请问你就是M市大名鼎鼎的冯云霄么?”W市公安局的李所长用右手扶了一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没想到这么年轻啊!久仰久仰……”
  “我不是,我是冯剑飞。”冯剑飞不客气地打断他。
  “哦?你不是啊……”李所长掩饰不住失望,“我还以为面对‘女神号’这种大案,老冯肯定会派冯云霄亲自出马才对啊?对了,你也姓冯,难道你是……”
  “冯鹰是我叔叔。”冯剑飞脸色暗了下来。秦伊妮则暗自发笑,李所长转而说道:
  “你给我的这张通缉令我想是基本没什么用处啊,上面什么也看不清。”
  “这个……对了,我想查一个人的资料。”秦伊妮这时开口说道,“我想查一下周晓乐的档案,因为他是‘女神号’的幸存者,想多了解点情况。”
  “这完全没问题。”李所长打了个手势,叫了个负责内务的警员过来,吩咐了几句,就先行告退了。
  “你们想调谁的档案?”那名警员的口气有点生硬。
  “周晓乐。”
  “周晓乐?!”
  “怎么?你认识?”
  “刚才那个报案人好像就叫周晓乐啊!”
  这下冯剑飞和秦伊妮不禁又面面相觑起来。
  
  等冯剑飞和秦伊妮赶到现场后,已经有一批警车先到了。看架势他们也是才来不久,还正在进行部署。为首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老探长模样,看起来精神矍铄。冯剑飞忙走上前打招呼,这回他直接自报家门说是冯鹰派他来的。老探长的态度马上变得恭敬起来。一旁的秦伊妮不禁也开始佩服起冯剑飞的识时务。从刚才李所长的所言来看,“女神号”事件因为涉及到一些要人,可能还包括些政界人物,所以死亡名单还处在极度保密的状态,别人还不知道冯鹰已不在人世了。所以如果亮出冯鹰的名号,他俩参与案件侦破应该没什么问题。
  “和老冯很久没见了,上次去M市想约他喝酒被推说太忙,下次不管怎样一定要拉他出来喝上一杯,我要退休了,可能也没几次机会了!”老探长豪爽地自我介绍,“我姓陈,你们叫我老陈就行!”
  看来老陈探长是性情中人,不过冯剑飞和秦伊妮却不禁有些伤感。
  “为什么他们还没进去?”冯剑飞转移话题。
  “是密室,不太好弄,打算从窗户进。”老陈回答。
  又是密室?冯剑飞先吃了一惊,然后马上干劲大增,也许是有机会弥补之前的失利的缘故。只见几个警察围在一房间的窗外,那应该就是案发地点了。他们正在试图从外面撬开窗户,冯剑飞连忙赶过去,秦伊妮也尾随其后。
  那扇窗无疑也是被反锁的,一个警察试图从窗户的缝隙探进去拨开插销,但好几次都没有用。透过窗户朝里看,尸体正背靠着门坐在地上。这下怪不得警察都集中在这儿,因为从门硬闯的话,无疑会破坏现场。
  “门也被反锁了。”老陈这时也靠了过来。
  不过好在是一楼,从窗户进的难度并不大。老陈表示已经叫人去取金刚钻了,因为不清楚窗后的是否有线索,而窗户本身也是构成密室的关键,所以没采取蛮力硬闯的方案。
  不一会儿,一个警察携带金刚钻来到现场。在老陈的示意下,他先用吸盘吸住玻璃,然后迅速地在玻璃上划了一个圆圈,取下玻璃后刚好容一人进入。一个身形瘦小的警察自告奋勇站出来先戴上手套再爬上窗台,像杂技演员般小心地把身子探了过去。等他着地之后,周围还响起了一片喝彩声。他进去后并没急于开门,而是先对现场做了初步观察,然后非常小心地把尸体挪到了旁边的墙上,再打开了那扇反锁的门。老陈偕同几个警察和冯剑飞秦伊妮一起走进了案发房间,其他人全部留在外面待命和维持秩序。
  “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密室,心里没底。你说会不会歹徒就是从窗户进来的?走的时候再镶上玻璃来形成了这个密室?”老陈试探性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冯剑飞刚想答话,却被秦伊妮抢在前头开口了:“没有这种可能。因为这里的窗户上都有玻璃胶,现在没有一扇窗户的玻璃胶和其它窗户不同。并且从玻璃胶的老化程度看,都不可能是新弄上去的。玻璃胶是要经过相当长的时间才会变硬。也就是说,凶手不可能是从窗户进来或者逃脱的。”
  老陈“噢”了一声,走到窗前观察了起来,还用手指头捏了捏,眉宇间流露出些许失意。冯剑飞不去管他,径直走到尸体旁边,细致地观察起来。
  只见惊异,恐惧,哀愁等表情非常夸张地同时出现在那张已经发黄变硬的脸孔上,凝结成一种让人反感的恐怖。
  但令人奇怪的是他身上似乎没有一点伤痕。
  这不太可能吧?冯剑飞皱起了眉头。老陈走到近前也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鉴证科的法医三下五除二除去死者的衣服,就地对他进行了初步的检查,一柱香的时辰之后,法医的初步鉴定结果让在场人无不动容——身上确实无伤痕,也无中毒或者被药物迷晕的迹象。死亡时间为凌晨2点至3点之间。房内和尸体口腔内俱无可疑气味。再加上案发现场门窗均反锁,也无入室盗窃痕迹,房间的钥匙好好地装在死者的裤子口袋里,这起案件究竟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冯剑飞皱紧了眉头,因为他现在看到的,又是一个正宗的密室案件。而且这个密室不似推理小说中看到的那样,有着各式各样的结构,歪斜的地板的部署,或者尸体上留有奇怪的伤口之类的设计。这就是一个不足15平米的单间,房间内连厕所也没有。只有两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出入口:
  1.窗户——反锁,无损坏。
  2.门——反锁,尸体还靠在门背上。
  这两个出入口又会有什么花样可玩呢?冯剑飞不禁体会到了原来密室的构造愈简单反而愈让人感到可怕。一目了然,却似乎只有鬼神才能完成!
  就在这时老陈发现了桌上一张印着黑玫瑰的图纸,不免有些奇怪。于是他对一个助手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助手就领着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口。他就是周晓乐——也是冯剑飞,秦伊妮和冯云霄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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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小伙子,你报案的?知道他有什么仇人吗?”老陈点了一根烟问道。
  “他没有仇人,不过……”周晓乐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不过你看他死前身上真的一点伤痕也没,会不会是……鬼干的?”周晓乐脸色发白。
  “不要胡说,亏你还是学技术的呢。”秦伊妮的语气里夹杂着不满,她很难想象这样的话出自于一个身材魁梧的理科男子之口,“他表情恐怖,所以可能受了过度惊吓而死。并且明显有几处地方很可疑,比如凌晨2点多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穿着衣服……”
  秦伊妮正说到劲头上忽然冯剑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只得吐吐舌头作罢。她知道冯剑飞是不想她把疑点让嫌疑人知道,虽然他是对的,但还是让秦伊妮感到不快。瞪人家的眼神那么凶干什么,哼!对了——
  秦伊妮悄无声息地把手伸到衣服里,悄悄地按了一下按钮,并把一个小型无线耳机悄悄地塞在耳里——本来她还在犹豫是否该这么做……
  “问一下,他睡前可有关窗的习惯?”冯剑飞丝毫没有发觉秦伊妮的举动,只是用一种冰冷的语气问周晓乐。
  “有,他每次睡觉前必关窗,他说是为了防小偷,我和他说这样对身体不好他也不管。”周晓乐说。
  “怎么会这样?那么门窗都关得好好的,那么罪犯是怎么行凶的呢?真是一件奇案!”老陈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沉思。
  “而且这个房间没有其他通风管道。剩下的唯一通路就是这扇门了,而且尸体还靠在门背上。如果说是从门缝下塞线来拖动尸体的话也不可能,但是死者身穿的一套羽绒运动服,这种质地的衣服如果被线之类的穿孔肯定能看出来,我刚才彻底检查了一下衣服,上面一个孔也没,更别说别被拉扯后的痕迹了。”冯剑飞顿了顿,“这是我见过最简单最彻底的密室。”
  冯剑飞忽然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他现在所处的房间是一个绝对密室的犯罪现场。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眼前这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的可怖表情,而是密室背后犯罪者所隐藏的邪恶心灵。或许这也不重要,但是当侦探并没多久的他,是第一次这么强烈感受到罪犯对他的挑衅——用一种彻底密室的形式对他进行的挑衅,似乎流露出他的不屑。秦伊妮看着冯剑飞呆呆地站在房间中间,默不作声。似乎是在用心感受凶手的气息。先做好准备,才能去承受未知的罪恶。
  用心感受罪犯气息的,不止你一个,至少还有……
  突然,秦伊妮忽然“啊”的一声惊叫起来,瞬间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脸上。只见她张大了嘴,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道:
  “我-知-道-密-室-的-答-案—了-”
  “什么?!”这次冯剑飞瞪的眼珠都几乎要掉下来,“你又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真相了。”秦伊妮一脸笑意盎然。

 


 
  8
  
  “小姑娘挺厉害的嘛,你说凶手是谁?”老陈把烟头掐灭后问。
  “凶手我倒是还不知道,但这密室的手法我已经看透了。”秦伊妮走到屋子中央用手指了指窗户和门,“你们看,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个房间,要构成密室凶手必须得从这两个地方出去才行。窗户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是不用考虑的。而门就是这密室的唯一出口了,尸体却靠在了门背上,这是怎么回事呢?”
  秦伊妮说到这里瞅了冯剑飞一眼,冯剑飞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似乎这个态度让秦伊妮有点失望,她接下去说道:
  “其实这个门是完完全全的障眼法!”
  “如果地对这个密室的门进行功略的话,可以分为两部份来考虑:一部分是凶手如何出去,另一部分是尸体如何靠在门上。如果这么想的话,这个密室就不足为奇了!
  “首先凶手不必有这个房间的钥匙,因为普通的房门凶手在离开的时候可以直接关上,只要凶手能进来那么他也就能顺利出去,这么说来,造成密室幻觉的就是靠在门上的这具尸体了。
  “刚才冯剑飞说如果用绳子来拉动尸体的衣服会留下痕迹,的确如果死者身穿羽绒服的话这痕迹应该会很明显,但其实这羽绒服就是第二个障眼法,因为凶手完全可以利用别的简单道具来轻松完成这个密室,只要这样——”
  说着秦伊妮从包里取出一个记事本,掏出笔在纸上草草画了一个图(图一):“现在的密室是这样的,但其实这个密室和死者身上完好无损的羽绒服都是假相。比如我只要使用一张厚纸板就能轻松的完成这个密室。”
图一.jpg

 
  说着秦伊妮又在纸上画了一个图(图二),说道:“其实凶手先在尸体下面垫上纸板,在打开门,留一个人出去的空隙,最后关上门,拉动纸板,这个密室就形成了。”
  这时围观的人都异口同声:“噢……”
  “原来这么简单啊!”老陈补了一句。
图二.jpg


  “非常好的解法。”冯剑飞听完后点了点头,“思路很好,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来我真的很佩服。”
  秦伊妮得意地笑了笑,心想冯剑飞这么直接的夸奖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但是,我有一点很奇怪。”不过冯剑飞马上接下去问道,“你为什么会忽略凶手反锁门的事实呢?你为什么在前面门的功略里说凶手只要出去时直接锁上门就行了呢?可是我们大家都应该很清楚地知道门应该是被凶手用钥匙给反锁了啊,而钥匙现在就在死者的口袋里!”
  “你为什么会忽略凶手反锁门的事实呢?”这句话在秦伊妮的脑海里回荡,足足让秦伊妮楞了几秒钟。
  “啊!对了……门是被反锁住了,我给忘了……”秦伊妮只能敷衍了一句,在心里暗暗叫苦。门被反锁是直观可见的,而且老陈也提到过,对在场的每个人而言都是非常直观的默认密室条件,可是对冯云霄……
  此时耳机里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秦伊妮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和他连线,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让炫耀以疑问收场。



  
  9
  
  密室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解法,但是忽略了反锁的门。这可能无伤大雅,但也可能是致命的错误。还有一点就是凶手究竟是何许人也还是无从得知,尸体的真正死因正等待交给法医做更详细的检测。但是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冯剑飞——关于那扇被反锁的门。
  很多人其实都会有这样一种错觉,那就是当警察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犯罪行为已经终止了。然后警察会根据现场静态存在的证据来找寻蛛丝马迹捉拿罪犯,比如血迹,指纹,毛发。在一些国家,运用高科技来寻找罪犯遗落在现场的任何物体来作为证据是很司空见惯的。也正因为如此,有预谋的罪犯在犯罪过程中往往会穿着假底鞋,戴手套,戴头套来尽量保证一根汗毛都不留在现场。所以说当面对一些高智商犯罪的时候,往往会让警察感到痛苦万分。
  寻找证据这是自古以来捉拿罪犯的必经之路。当一些人拼命推崇高科技破案寻找罪犯在现场遗留证据的同时,却忽略了罪犯遗留在心理现场的证据——而后者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
  是的,犯罪行为并不是在警察赶到现场时就结束了,罪犯的犯罪行为还会不断地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并永久保留——冯剑飞一直坚信这点——即使他没在现场留下一根毛发或灰尘,也会留下他的犯罪心理,通过这个犯罪心理,就能找到罪犯永远也无法销毁的内心证据。
  ——比如,这道反锁的门。
  为什么在尸体靠在门上的情况下还必须把门反锁呢?
  虽然门上没有任何指纹,但它为什么会被反锁,是非常值得深思的。如果依照秦伊妮的密室解法,那么反锁这道门无疑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因为当他把这道门反锁的时候,就等于在告诉警察——他是有机会复制死者钥匙的人——让警察一下子就把嫌疑人的范围大大缩小了。这不是对罪犯很不利么?比如冯剑飞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既然罪犯能反锁门,那么这起案件不会是陌生人做的。当进一步调查清楚谁有机会接触钥匙时,嫌疑人将进一步缩小。所以这扇反锁的门,究竟隐藏着罪犯何种的犯罪心理是值得研究的。冯剑飞不相信能想出这种密室手段的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他是得不到钥匙的人,所以才故意反锁上门,来嫁祸给能得到钥匙的人,把自己排除在外。
  这是冯剑飞思索到目前唯一的结论。但是这么一来就有一个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他既然得不到钥匙,他是怎么反锁门的呢?他虽然可以在案发当时在死者的口袋找到钥匙,这应该是他唯一一次可以接触钥匙的机会,才值得他去费尽心思反锁门来降低自己被怀疑的概率,可是在那种时间那种场合他如何来利用这把钥匙来把门反锁?
  复制金属制品都会发出锐利的声音,很难想象一个人在那种夜里和尸体躲在一个房间还能一边想方设法隔音一边冷静地复制钥匙。而且复制需要器材也很容易留下痕迹,会产生更多的可追查点,未必是明智之举。可是如果不复制钥匙的话,罪犯又是使用了怎样巧妙的方法来把门反锁后再把钥匙装回死者的口袋呢?真能做到那种事么,如果没有死者援手的话?
  对这点冯剑飞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窗台!大家快来看窗台!”这声音明显发自于秦伊妮。

  




[ 本帖最后由 薰衣 于 2006-8-5 04: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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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冯剑飞和老陈来到房外,看到秦伊妮正站在窗台边,来到近前一看,发现窗台上有一个浅浅的脚印。
  “这是谁的脚印你们知道么?”秦伊妮笑着问大家。
  (难道是……)
  冯剑飞不由心中一动,然后三步并两步来到死者李雅男跟前,抬起他的脚仔细看了一下,果然没错——这个脚印是李雅男踩的!
  这个线索不禁激起了老陈的斗志:“如果这鞋印是他自己的,这么晚又去哪儿呢?”
  冯剑飞没有答话,对着脚印端详了片刻,就来到楼外的一个窗户底下:
  “这栋楼的窗台虽然都很窄,宽度仅容一个脚站,不过也是能爬的。从这里似乎可以爬到2楼,上去看看还有没有鞋印吧,可能就是从上面爬下来的。”
  破案就是这样,有时虽然只是细微的线索差别,就将导致完全不同的侦破方向。
  一行人来到李雅男楼上的房间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帅小伙,高高的个头,大大的眼睛,只是双眼布满了血丝,一副疲倦的样子。在老陈说明了来意后,他还是很客气地招待他们进去。
  冯剑飞一个箭步来到他的窗前打开了窗,果然发现这个房间窗外的窗台上也有两个鞋印,方向正对着窗户。这也就是说,李雅男应该来过这里。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的线索。转而环视整个房间,显得干净优雅,只是布局稍显奇怪,床靠在窗台下,对着窗口的桌上放着一个花瓶,花瓶上插着几束菊花。
  花瓶旁边似乎有点红色固体,用手碰了一下,感觉像是蜡烛油。
  “你叫什么?昨天晚上有发现什么反常的事吗?”老陈在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叫周旭,昨天晚上好像有小偷翻墙,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周旭的表情明显有点紧张。
  “不要隐瞒什么,对你没好处的!”老李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听起拉里很有魄力,这是他几十年和罪犯打交道后形成的气势。冯剑飞知道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周旭神色一变,半晌过后他终于露出痛苦的表情:“其实是这样的,我这两天也收到了黑玫瑰信。”
  “有这等事?!”
  此言一出秦伊妮和老陈俱是一惊,唯有冯剑飞神色不变。
  “嗯,收到过两张,一张几天前就收到了,我当时也没在意,没和别人说。可是昨天我进门时却发现门缝下又被塞进来一张。”说着他从本书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们,老陈接过来一看,果然上面也同样画着朵盛开的黑玫瑰,“其实今天就是王梅的忌日,所以我昨夜一晚没睡好,怕真是她来找我。”说到这里,周旭的声音颤抖起来。
  “你这菊花是祭奠王梅的吧?”
  “是的……”
  “你认识李雅男这个人吗?”
  “听说过,听说他最近也收到了黑玫瑰。不过我和他不熟,别的就不知道了,因为不是一个部门的。”
  “他今天凌晨死了。”
  “啊,真的?!”周旭听后脸色一下子如丧考妣。
  “不用慌,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保护你的。”老陈安慰道。
  “……”但周旭还是沮丧地垂下头,看得出李雅男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老陈的安慰并没有多大成效。
  “昨晚的小偷你看清了吗?”冯剑飞问。
  “没有,不过我确实听到有动静。”
  “你睡觉前门窗都关好了吗?”
  “当然,最近这里小偷比较多的。”
  “王梅她和你后来的关系怎样?”
  “我和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曾经是和她谈过恋爱,后来因为观念不同而分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悲哀。她跳楼自杀完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我不曾想过也绝不希望有生命会因为我而消亡。那事之后我甚至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失眠了很长一段时间。”一边说着,周旭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要自责,没有谁会预料到将来。”冯剑飞说完之后走出了房间。





  11
  
  看着冯剑飞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秦伊妮的思绪很乱,冯云霄自窗台的脚印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什么话,如风筝断了线一般。秦伊妮其实也一直尝试着独立来思考。可是每次思考到要接近核心时,就会被之前的密室手法所干扰——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回到案发现场也就是李雅男的房间,发现一个女子在探头张望。老陈见状先咳嗽了一声,然后大步走上前,她第一个反应似乎是想逃跑,最终还是怯怯地立在原地,走到近前时秦伊妮发现了她娇嫩的脸庞似乎留有泪痕,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二。
  “我……我是雅男的女友朱丽莉。”面对警方,她开始显得局促不安,随后才慢慢平静下来,接着她把昨天雅男收到黑玫瑰信的一幕讲述了一遍。
  “凭空多出的黑玫瑰信?”老陈张大嘴问。
  “是啊,纸就是我和李雅男出去这会儿放进去的,出去前李雅男还打开抽屉照过镜子,里面肯定没有纸,可一回来就有了!”
  “你们出去的时候门窗都锁好了吗?”
  “当然关好了。”老陈语气一重,朱丽莉的声音马上就带着哭腔了。
  “这间房间的钥匙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有?”
  “别人都没有的,他连我也没给,不许配钥匙给任何人是楼里的规定。所以除了雅男之外,就只有楼房管理员还有一把备用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冯剑飞接过了问话权:
  “你昨天晚上在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怀疑我?!”她压抑了很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尖叫了起来。
  “我想你误会了,我们这只是例行问话而已,请不要激动。”冯剑飞不为所动,还是那一贯的冷漠的语调。
  “我昨晚一直在自己房间里睡觉,就是前面那幢楼203房间。”朱丽莉发觉了对着墙壁咆哮是一件没用的事,他不会有任何回应,于是声音的分贝也恢复了正常。
  “有谁能证明吗?”
  “没有!……不过我想起来我们楼下是有阿姨值班的,是24小时值班,我出去的话她应该会看到的。”
  “在你心目中王梅是怎样的人?”
  “王梅……她长的可说是非常漂亮,因此追求的人很多。李雅男和周晓乐都曾经疯狂地追求过她,不过最后她还是和周旭好上了……”
  “你对周旭这人怎么看?”
  “他人很好,其实我们楼里也有挺多女的暗恋他的。这个年代像他这样年轻有为人品又好的人已实属罕见,也难怪王梅会为他自杀……不过王梅的自杀也让他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后来我们楼有好几个条件不错的想追他都碰壁了……”朱丽莉似乎发觉自己说的有点太多了,冯剑飞瞅了她一眼,然后嘴角不屑地笑了一下,“我现在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李雅男平时胆子大不大?”
  “他胆子一向很大,常喜欢拉着我看鬼片又喜欢刺激的体育运动,只不过因为心脏的缘故最近才收敛了一些。”
  当朱丽莉走出去的时候,秦伊妮和老陈都暗暗瞅着冯剑飞,心里都暗暗地想:他妈的,要被这小子抢先了!
  ——看那架势就明白他已经心里有数了,找朱丽莉问话只不过是想得到进一步确认而已。
  老陈于是开始一个劲地抽烟,秦伊妮也明白他的心情,没有谁喜欢当跟班的感觉。  
  情况有时候是可能发生逆转的,当来到隔壁的周晓乐房间时,却是老陈首先发现了第一个线索。老陈指着书架里的一幅相框问道:
  “这就是王梅?”
  “是的……”周晓乐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似乎满肚子心事。
  “她个子蛮高的嘛,看起来和你差不多……”
  “嗯,我也觉得她和我挺配的。”周晓乐突然笑了起来,笑中有股寒意,好像有种魔力,让整个房间开始弥漫着一种诡异,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似乎遭诅咒似的显得怪怪的,像被这气氛所感染的人偶,唯有冯剑飞例外,他静静地坐在房间一角,静得就像黑夜中的猫头鹰一样。他的这股气息,有时也会让秦伊妮觉得有点像冯鹰,不,也许比他还要冷酷。
  “李雅男收到黑玫瑰的事和你说了吧?”冯剑飞冷冷地注视着这位“女神号”最后的幸存者,当然因为老陈在场的原因,关于“女神号”详细情况现在不方便问。
  “说了。”周晓乐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然后把早晨的看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最近可有什么反常么?”
  “没有,只是今天早晨不知道什么缘故他反常的紧张,他这人平常胆子可都挺大的,不是如此胆小之人,但没想到现在真出事了,看来他的预感是对的。”
  “昨天晚上听到过什么可疑的声音吗?”
  “也没,我这人睡得特别沉,打雷也扰不醒我。”说完后周晓乐用了一个夸张的动作看表,明摆着是在下逐客令,于是一行人悄然退出了他的房间。
  当走到宿舍楼外时,冯剑飞突然神色大变,秦伊妮和老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黄连衣裙的女子消失在宿舍区大门外。从身形上判断以前没见过这个人。不过秦伊妮和老陈渐渐有点明白冯剑飞为什么这么吃惊了,因为她的侧面总好像和周晓乐书架上的那张王梅的照片有点像。
  ——难道她是死去的王梅?
  可当众人追到门口,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不对,怎么会这样……”冯剑飞嘴里念念有词,他突然迅速地来到周晓乐窗外的草丛中仔细查看起来,秦伊妮和老陈刚想凑上前,却被他用手势制止了。
  他在查看什么呢,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去?秦伊妮有点不甘心,不过一旁的老陈却马上会过意来,解释说:
  “他在勘查脚印。”
  秦伊妮没好气的“哦”一下,不就是找个脚印么,神奇地打什么手势,好像哑巴一样,不由暗暗瞪了他一眼。
  冯剑飞丝毫没注意到秦伊妮的反应,因为他此时的大脑已经变得一团乱麻。刚才那个身影的侧脸萦绕在他的脑海。他有点埋怨老陈为什么这么早就支走了外面看守的警察。不过他也知道这不并能怪他,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绝对是一个意外,就好像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航行时眨了一眼睛,却马上看到前方不远处突然多出了一座小岛,让人反应不过来。
  冯剑飞努力集中注意力,终于在草丛里找到了他认为本不该出现的那个鞋印,他这时挥挥手示意秦伊妮和老陈上前。老陈掏出对讲机,让鉴证科的人过来拍照。
  本来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并不容易留下脚印,但是因为脚印的主人奔跑过,或者采取了下蹲的姿势让重力前倾,才留下了这个痕迹。这可以确定一个女人的鞋印。从周围草的受挫程度来看,这个脚印就是在刚才留下的。不用说,其主人就是前面看到的那位女子。
  秦伊妮看得出就是因为这个女子才让冯剑飞从刚才胜券在握的神情换作了现在的怏怏不乐。不过如果是王梅的话,她怎么会没死呢?秦伊妮也在纳闷这个问题,她的出现毫无预兆。
  秦伊妮这时悄悄摸了摸耳朵里的无线耳机,似乎是想确认它的好坏。
  ——唉,冯云霄你究竟在干什么?
  最后一名幸存者已经近在眼前了,冯云霄却好像突然熄火了,你的下一步计划究竟是什么呢?以后又该如何是好?现在在秦伊妮脑海中聚集着大量的问题。而且关于这案子应该已经找不到其他线索了。冯剑飞前面已经露出胸有成竹的架势,或者说他可能早就知道答案了,难道冯云霄你不着急么?虽然那个女子的出现可能稍稍打击了他,但也许她是这个事件外的因素呢?
  啊!——此时好像有一道灵光闪过秦伊妮的脑海,事件外的因素?难道真相是这样么?秦伊妮瞬间如同醍醐灌顶。她咬了咬下嘴唇,暗忖:哼!冯云霄你不出面,这次本小姐要亲自出马了!
  这时朱丽莉从远处走来,她可能是想去李雅男房间找什么东西或者去找周晓乐吧,秦伊妮认为这正是天赐良机,她先整了整思绪,然后等朱丽莉走到近前时她突然大步流行迈向她,并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
  “朱小姐,冒昧地想问一下,你觉得李雅男是不是有自杀倾向?”
  ——这就是我的推理结果,孤注一掷吧!
  “绝不可能!”朱丽莉的目光似乎在喷火,语气非常斩钉截铁。秦伊妮没有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向宿舍楼的墙角,在半路掐断了和冯云霄之间的连线。
  (他奶奶的,让本小姐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同时丢脸!)
  秦伊妮靠在墙边叹了一口气,她本来从死者表情判断死者是受到过度惊吓而导致死亡,而他的朋友们却都说他的胆子很大。于是她就想他会不会是自杀,因为据她所知有一种方法自杀可以让全身没有一点伤痕,可是朱丽莉的回答无疑是给这个想法泼上了一盆冷水。她现在的心已经凉透了。她不禁想:如果我是剧本里的人物,就劈死导演,胆敢让我饰演这么出丑的角色。
  正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一如往常般冷漠:
  “老陈,你去把人集合一下,我来公布凶手。”





  12
  
  冯剑飞眼看大家都到齐了,清了清嗓子,秦伊妮觉得他好像煞有介事地瞅了自己一眼:
  “我要公布凶手了,不过我不喜欢说废话。你们当中,有一个人说了假话,这个人就是周旭。”
  不容周旭辩解,冯剑飞一口接下去说:
  “周旭,你说你昨晚关窗了?这明显是骗人的,你并没有关窗,这从你窗台外的脚印就可以看出来。这么窄的窗台,如果你关窗的话,脚印应该是斜过来而不是正对着窗户。当脚印是正对着窗户,窗户又关上时,他甚至无法弯曲膝盖。而只有当窗户开着的时候,他才能正对着窗户踩上来并做下一个动作。所以你对我们撒了谎!”
  周旭的脸色马上变了,却无言以对。
  “你为什么要撒这个谎!”老陈厉声喝问。
  “他之所以要撒这个谎,从整件事情可以看出,他这么做是为了要查出究竟是谁送黑玫瑰信给他的。”冯剑飞替周旭回答,“他知道今天是王梅的忌日,对方很可能会在今晚有所行动,所以他才故意开着窗引君入瓮。床上应该放着假人和被子,至于假人所使用的是什么材料待会儿搜查一下就应该知道了。
  “而他自己则躲在房间一角来偷窥送信者究竟是何许人。这个可以从花瓶和蜡烛中看出来。梅花的作用不止是祭奠王梅,而且还是一个小小的机关。他点上蜡烛,又在蜡烛后面放上花瓶,这样就模拟了手电筒现象,深夜的房间里就前面有亮光,而花瓶后面就形成了一片黑暗,而他就藏身其中。”说到这里冯剑飞顿了顿,“话说回来,周旭,你昨晚肯定看到了那人了。对不对?”
  周旭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他的瞳孔放大,好像透过墙壁聚焦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我已经说累了,秦伊妮,你接着说下去吧。”冯剑飞看了秦伊妮一眼后走到角落里静静地坐了下来。这时房间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秦伊妮,而她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睁大了眼睛,她怀疑冯剑飞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了。
  “你说吧,我知道你早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冯剑飞的语气又不像是玩笑,难道是故意想在众人面前让她出丑么?嫌她今天出丑的还不够么?秦伊妮还是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是现在众人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她的身上,直接说不知道未免太没面子了。无奈之下她只好开口说:
  “黑玫瑰的传说真是一个悲剧,特别是在那样的漆黑夜晚……”说着她露出一种悲悯的眼神,“那样的夜晚实在太让人难受了,特别是在知道真相后,我感受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当注意到众人的注意力已经高度集中,而老陈也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时,她才话锋一转:“冯剑飞还是你先说吧,我看着补充好了。唉,我,现在不太想说话。”然后手捂着胸口摇了摇头,并重重把眼皮合上,再幽怨地张开。
  冯剑飞似乎理解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前面讲了下去:
  “周旭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别人,从脚印就可以清楚地判断出他是李雅男!而李雅男也是具有给周旭送黑玫瑰的动机的,因为他曾疯狂地追求过王梅,而王梅却和周旭好上了,并且没过多长时间王梅就跳楼而终。这样在李雅男的下意识里就会认为是周旭害死了王梅。
  “这也就很好的解释了李雅男那封黑玫瑰信是怎么收到的,答案很简单,就是他自己放的,所以才会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听到这里,朱丽莉的脸色开始发青。
  “当把送信者和李雅男联系在一起时,就会发觉所有的一切都很好解释了。死者为什么半夜穿着的运动服,窗台上为什么有他的脚印,毫无疑问,因为他也就是这次黑玫瑰事件的主谋。”
  老陈这时打断了冯剑飞:“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说说看他又为什么要给自己送信呢?”
  “他这么做是有计划的。他先给周旭送去了第一封黑玫瑰信,可是没想到是周旭并没有声张。于是李雅男又给他送了第二张,并且还假装自己也收到了,这样就可以把黑玫瑰信的事情捅出来了。当周旭死后,人们就会用黑玫瑰事件来传说附会,让人不怀疑到他。”
  “事情的经过本来应该让主谋来说的,可是现在他已经死了,就由我代为叙述一下,小的细节可能会有所出入,秦伊妮你可随时补充。”冯剑飞然后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今天凌晨2点左右李雅男开始了他的计划。他怕走廊碰到人,就偷偷打开窗,从窗口翻了出去。掩上窗后,他看到周旭的窗户正好开着,就爬到周旭的窗台上。看到蜡烛和花瓶就以为他在祭奠王梅,也没有多加怀疑,并不知道此时周旭你正躲在暗处。于是他拿出他的凶器-可能是宿舍里什么坚硬物体-朝戴着假发的假人的致命部位-可能是后脑或太阳穴-猛烈一击,看假人没反应后就以为周旭你已经死了,然后从窗台原路返回了。”冯剑飞把脸对向周旭,“而当你看清了来人是李雅男之后,心里就完全明白了来龙去脉,于是就想给李雅男来点教训,惩罚他一下。于是就在李雅男自以为得手并从窗台翻下去的时候,你迅速地打开门从走廊飞快地来到李雅男的房间外。因为从墙外走速度要慢一点,所以你可能比李雅男先到他窗外也有可能,但你并没有出来而是埋伏在周围。可能是因为李雅男身上还有凶器的缘故。你等李雅男从窗口钻回房间锁好窗户后,才一下子突然地站在窗前。而一个再胆大的人做了亏心事,看到了刚才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突然凭空出现时,也还是会惊吓过度的。这就是李雅男心脏病发作的诱因。而他此时正好就站在离门不远处,所以倒退几步,正好靠在门上而死。”冯剑飞把这段话说完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回事。”老陈唏嘘了一下。
  “和我想的基本没分别。”看冯剑飞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秦伊妮顺势点了下头。
  周旭似乎有什么话卡在喉咙口。
  “我知道你和李雅男不熟所以不知道他有心脏病。他虽然想杀你在前,你后来也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可他的死无疑是你直接导致的,我想你也明白这个道理。”
  听到这句话后,周旭似乎突然放弃了说话的打算,他也没有辩解什么,他只是抱起了头。
  秦伊妮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大家都安静下来,很长时间都没有一人开口说话。冯剑飞还是静静待在角落,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头鹰,在这冷酷无情的黑玫瑰之夜,盯着它那暗灰色的眼睛。这个场景让秦伊妮心头一惊,她似乎觉得哪里见过这个画面——对了!秦伊妮差点惊呼出声——原来是在冯鹰的办公室桌上,摆着的那一张照片——同样是房间一角,冯鹰也如同一只孤独的老鹰冷冷地坐在众人背后——这个姿态,这个眼神,真是惊人的相似……
  秦伊妮不禁流露出嫉妒的眼神。
  可是就在这时,意外毫无预兆地发生了——周晓乐突然连人带椅摔倒了,他竟然口吐白沫地晕了过去!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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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医院长廊的推理秀
  
  1
  
  又一个毫无预兆的变故,在案件告破之时,周晓乐却晕了过去。
  本来他作为“女神号”的幸存者,要接受她和冯剑飞的问话,却在这关键的时候不省人事了。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是最后的幸存者,在他的口供完结之后,就不能再任由冯云霄逍遥法外。如果从周晓乐这里还是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就要立即和冯云霄展开最后的决战!
  ——你究竟为了什么而选择逃亡?
  这句话秦伊妮在心里问了无数次,却找不到答案。但是从冯云霄的表情上,她看得出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如果那是他的真实嘴脸)。
  查清“女神号”沉没背后隐藏的真相,是她与冯剑飞此行的最高任务,其关键就集中在这个昔日的第一神探身上。与冯剑飞的追捕行动不同的是,秦伊妮选择了利用。可是到了最后一名幸存者登场之时,一切都需要作一个彻底的了断,关于冯鹰的死,冯云霄的失忆逃亡,“女神号”的沉没和神秘的Black Jack,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牵连呢?冯云霄逃亡的事实随时都可能被上头查出,一旦到了那时,无论谁都会把他当成是“女神号”沉没的罪魁祸首。那时无人庇护得了你,冯云霄,你可知道?
  (唉……)
  秦伊妮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因为她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原来一直不希望把冯云霄当成凶手,或者说是一厢情愿吧。
  她望着狭小悠长的走廊,似乎觉得它通向了世界的尽头。这是在W市第二人民医院6021病房外的走廊,周晓乐正静静地躺在她背后房间的病床上,医生叮嘱在病人苏醒后才能问话,而且绝不能刺激他。因为从初步的检查结果来看,他的身体状况十分良好,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心理因素,过于刺激病人可能会引发无法挽回的后果。
  秦伊妮这时疲惫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冯剑飞,却发现他那双眸子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好像她一下子变成一张供人观赏的画像一样。秦伊妮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慌忙地把视线移开。
  可是冯剑飞却突然开口了,他的语调显得异常平静:
  “请问,你把通讯设备打开了么?”




       2
  
  “你在说什么?”秦伊妮装出迷惑不解的神情,却无法再回避冯剑飞的视线,只见冯剑飞还是在注视自己,嘴角如冰雪融化般微微翘起。
  “我想应该是开着吧?”冯剑飞没有理会秦伊妮的装聋作哑,微笑着说下去,“因为他应该很在意有关周晓乐的证词才对。”
  “……”秦伊妮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双眼直愣愣地朝上翻着却开不了口。
  “我说……”不知为何冯剑飞突然做了一个深呼吸,“我说我们的旅途就要结束了。再等十五分钟,如果周晓乐还不醒来,我就来揭示‘女神号’沉没的真相。你一定要开着通讯设备让他听哦。”
  “啊?!”这句话让秦伊妮大吃一惊,“你已经知道‘女神号’沉没的真相了?!”
  冯剑飞没有接话,只是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然后闭上了眼。
  “OK。”与此同时,在秦伊妮的耳朵里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不用说是来自她的无线耳机。秦伊妮顿时双目一翻,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她已受不了这种压力,只等着煎熬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3
  
  这十五分钟对秦伊妮而言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显得漫长而又短暂。她任思绪纷飞,时常在烦扰的念头间无规则地跳跃。但是目前她最在意的,还是怎么会被冯剑飞发现她和冯云霄私下联络这件事。
  他是从何时起发现的?
  他是怎么发现的?
  自己在“李老大”案件中的表现就让他起疑了么?还是小平头告的密?
  不过河妖转世案件说不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对了,不论从何时开始起疑,在黑玫瑰案件中他肯定已经确定是冯云霄在背后帮我了……
  秦伊妮想起了她在第一个密室解法中忽略了门被反锁的细节,的确这是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应忽略的。她闪电般地说出了一个密室解法,可是却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这是上个案子中最不合常理之处。而且自那以后冯云霄就不开口说话了,难道他那时已经知道会被冯剑飞看穿么?就那么一个细微的错误就已经能让这二人如此确定了么?不对,冯云霄后来又和她说过一句话,就是告诉她窗台可能会有脚印。对了,我之前一直没有去思索这个问题,就是他怎么知道窗台会有脚印的?
  难道……
  难道他那时就推理出真相了么?
  难道当别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死者怎么背贴在门上时,冯云霄就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死者面对的窗户上了?也只有经过这样的推理才会想知道窗台有没有脚印啊,这样说来,他应该早就知道事件的真相了。
  这点想必冯剑飞也知道了。
  解密室的低级错误只是让他开始怀疑,他现在能这么肯定是因为后来他在宣布凶手的时候故意让她来发言,因为他知道如果窗台的脚印是她自己找到的话,那么她就一定能说出真相才对。他知道凭她炫耀的性格,如果冯云霄事先已经告诉她真相的话她肯定会抢着公布才对,否则反之。于是他才对她临时发难,这样即使冯云霄马上在一旁帮她,她述说起来也会一顿一顿的,让他看出端倪。
  原来……上个案子冯剑飞完成的是一次二重推理……




  4
  
  “哦,时间到了呢。”冯剑飞先站了起来,做了一个伸展身体的动作,然后走到周晓乐的病房前打开门朝里面张望了一下,然后再轻轻地合上门。秦伊妮的视线随着冯剑飞移动,直到他坐回原位。她知道周晓乐还没醒来,而冯剑飞的推理秀就要开场了。
  此时空气好像法庭最后宣判前的凝滞,冯剑飞低着头看着地板,表情如同白纸,是一种秦伊妮也从未看到过的冰冷。
  “我知道你也想寻找是谁让‘女神号’沉没的,我知道你也想知道是谁让你丧失记忆的,我也知道你也许对这些都无所谓,不过你知道么,记忆丧失后的你真变得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呢。”
  秦伊妮不知为什么自己好像瞬间就变成了冯云霄的化身坐在冯剑飞的对面,至少在冯剑飞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听着冯剑飞对着“自己”侃侃而谈,她泪水“唰”地涌出了眼眶,却无力抬腕擦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袭上心头,耳机里传来冯云霄的沉默,他虽然不发出一丝声音,却已让自己沦为傀儡,这不是人类应该有的体会,她第一次品尝到了魔鬼般的心灵震慑。
  (我不想沦为傀儡,谁来救我!……)
  “你知道么?”冯剑飞抬眼望向天花板,但依旧继续对“她”侃侃而谈,“你可能已经忘了,但以前的你一定深深记得冯鹰对你说过的话,因为你不断地把它向我重复。你说,当侦探到达犯罪现场时犯罪行为其实并没有终止,犯罪行为会一直在罪犯的内心衍生。所以这世界上从来也不会有完美的犯罪存在,只要想方设法对他的内心进行攻略就一定会让他的罪行原形毕露,对吧?也许你已经忘了,但你确实这样和我讲过。可是现在的我感到很无能为力呢……是啊,我真的很无能为力呢,面对你的完美犯罪啊……”
  (什么完美犯罪?)
  “妮默辛是希腊神话中掌管记忆的女神,恐怖分子却把它命名为让人失去记忆的违禁药物,但强行让你服下这药物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冯剑飞突然语气变得紧张而急促,“当‘女神号’缓缓沉下海面的时候,注定了一切物理证据的毁灭。是啊,还有残骸可以打捞,但身为专家的你知道这毫无用处,除了计算损失之外是查不出其他证据的!你当时那样教导我,和我说没有完美的犯罪,因为犯罪行为会一直在罪犯的内心生根发芽,深谙此道的你又怎会忘记这点呢?于是你想到了一个唯一能破解的方法,你一手完成了所谓的完美犯罪——是啊,你在安装好定时炸弹后就让自己服下了会永久损坏记忆的‘妮默辛’,你让自己完全忘记了所有的犯罪事实,你毁灭了自己的所有心理证据,你肯定在完成这一切之后回到了毫不知情的冯鹰旁边,在爆炸之后你会听到冯鹰的嘱托,他可能会让你寻找Black Jack,这变成了你最后的记忆,从此你从一个完美的罪犯变成了一个悲哀复仇的受害者,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Black Jack!”
  (啊?怎么会是这样!!)
  秦伊妮张大了嘴想要惊叫,但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耳机里传出了沉重的呼吸,是的,是冯云霄的呼吸,但也许是Black Jack的……
  “你不会让我出示证据吧?不好意思,我没有任何证据,因为你犯下了连你自己也找不出任何证据的案子,测谎仪也毫无用处,如果你让我出示证据,我真的无能为力!……”冯剑飞也许因为话说得太多,声音一下子低哑下来,他弯下腰抱住了自己的头,可以看出身子在微微颤抖。
  泪水又溢出秦伊妮的眼眶,她站了起来,就这样面对冯剑飞呆呆地站立着。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冯云霄的傀儡了。她此刻内心能强烈地感受到冯剑飞的痛苦,这种痛苦浸透了她的全身。是啊,哪里都像推理小说里写的那样,罪犯每次都会遗留什么证据,法庭上的证据也只不过是人类的游戏规则,但即使没有它真相也还是真相,作为侦探最痛苦的就是在揭示了罪犯的罪行后,却同时也清楚没有一点证据可以将之绳之以法,这不正是让侦探最感到悲哀的事么?如果真如冯剑飞所言,那么冯云霄的确已经毁灭了这世界上所有的证据……
  冯剑飞这时缓缓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如同岩石一样刚强坚毅,散发出一种慑人的锐气:
  “但是,不好意思的是,我还是能把你捉拿归案,我有把握让你在三十分钟之内,自动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想你会有兴趣听的,因为我就要把逮捕你的计划告诉你,以及我关于黑玫瑰事件的三重推理。”




  5
  
  (三重推理……?!)
  秦伊妮蓦地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她很难想象在黑玫瑰事件这么短的时间内冯剑飞竟然做出了三重推理。并且……他还说能马上逮捕冯云霄?!
  (这可能么?)
  决战来得太快,她显然没有丝毫准备,她用茫然的眼神望向冯剑飞,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的陌生。以前总觉得他就是一个血气方刚,爱出风头的毛头小伙罢了。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才发现了他体内原来竟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给人以一种坚强男子汉的感觉!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太多,她总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她对冯剑飞打了个手势,意思是问她该怎么做。但冯剑飞只是抬起头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任何话。在这一瞬间,秦伊妮体会到了一种失落,亦或是难过,她倒退两步退回刚才坐的位置,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她不知现在自己的复杂心情是什么,是知道了她和冯剑飞之间的差距而失落,还是为自己的无用而难过,她咬了咬嘴唇,眼泪又流出了眼眶,滴落在膝盖上,小腿在微微发抖。在这场决斗中,她沦为观众,从傀儡变为木偶。
  “我首先要说出你的姓名,你叫冯云霄。”冯剑飞开口了,语气如新闻主持人般平静,“我要你在三十分钟之内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可笑,决定亡命天涯的你又怎会轻易束手就擒呢?更何况我前面说的话没有任何证据。是的,没有一点证据,你在犯下了滔天大罪的同时还顺手把自己变为了带悲剧色彩的好人,好似恶魔在转身之即就披上了牧师的外衣来迷惑众人。但是我能让你在三十分钟之内出现在我面前,你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在你的好人字典里,一定对Black Jack具有刻骨的仇恨对吧?那么我即将告诉你的就是:我掌握了Black Jack最后的线索。如果你不惜性命也要捉拿他的话,除了照我说的做之外别无他途!”
  “你不是认为Black Jack是我么?还有,你有Black Jack最后线索的……证据。”这句话从秦伊妮的耳机里传来,于是秦伊妮如传声筒般复述了一遍。
  “嗯,那么,就请听我的推理。”冯剑飞的口气又一下子变为一位站在法庭上正准备述说呈堂证供的律师,“正如我之前所说,你已经借助妮默辛的帮助,从恶魔摇身一变成为好人。这是一个利用‘妮默辛’的把戏,恍如希腊记忆女神设计的圈套。但是,当你自己也相信自己是一个好人的时候,我恰恰也可以利用这点。
  “现在你只有两种选择:1,相信我的推理,你承认自己耍了一个‘妮默辛’的圈套,虽然你做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但因为你现在已经变成好人了,所以只要你相信我的推理,你也应该无法忍受这种负罪感而现身自首,这应该就是你作为好人所应处的立场。当然,我想你现在不会相信我的推理,那么……
  “2,你不承认自己耍了一个‘妮默辛’的圈套,你要继续捉拿‘另一个’Black Jack,好,我也成全你。同样以你这个立场,你更是不惜性命要捉拿他,那么我就可以和你做一个交易。因为你肯定坚信‘女神号’是Black Jack炸沉的,而他肯定是幸存者之一。我知道黑玫瑰事件虽然你早就发现了真相但是也没有吭声,因为那并不是你所想寻找的。你心里肯定也很焦急,到黑玫瑰事件为止,你应该已经把所有的幸存者都过滤了一遍,如果你还是找不到Black Jack,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当你把决不可能的因素排除后,不管剩下的是什么,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也是真相’——而你自己就是所剩下的最后可能了!”说到这里冯剑飞顿了一下,“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情况暂时还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新的幸存者!”
  (啊?有新的幸存者?!)
  这句话又出乎了秦伊妮的意料。
  “是的,新的幸存者,这确实是最后一名幸存者了!或者说,这是冯云霄你最后的机会,你如果能证明他是Black Jack,那么你就是无辜的。从理论上讲也的确存在这种可能,如果那样,我想你也就完成了你不惜性命的使命,而我也抓住了罪魁祸首,大家皆大欢喜。但如果他不是Black Jack,那么你就是Black Jack,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那时我就要逮捕你,站在好人的立场,即使你已经忘记了所犯的罪行,以你的执着你也同样会自首,不是么?”
  在这狭长的医院长廊,当冯剑飞闭上嘴后,四周归于可怕的沉寂。
   “可是……”过了一会儿秦伊妮开口了,传达冯云霄的声音,“关于最后幸存者的证据?”
   “呵呵,这是你用无线通讯设备所不可能察觉的黑玫瑰事件三重推理。”冯剑飞一边回答脸上一边露出苦涩的表情,“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是我却亲眼看见了那个本应该死去的女人!”




  6
  
  那一晃而过的影子,瞬间在秦伊妮的脑海飘过。
  (那个死去的王梅么?……)
  的确秦伊妮还记得冯剑飞初次看到她时的惊惶失措,但是……但是当冯剑飞公布了黑玫瑰事件的真相后,秦伊妮已经把那人抛在了脑后,以为她只是一个偶然的邂逅,或者是一个意外因素。她被排除在了整件事情之外,冯剑飞在结案陈词中也没有提到那个女人。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那个女人只是被排除在了黑玫瑰事件之外,但却被牵扯在“女神号”沉没的漩涡中。
  “通过远距离监听的你没有看到门被反锁,也很难察觉到别人的口误。”冯剑飞叹了一口气,“是啊,这是多么让人容易疏忽的口误,所以你才没有察觉,这个女人就是周晓乐的恋人尹月!”
  一闻此言秦伊妮马上脱口而出:“怎么是她,她不是在‘女神号’途中死了么?”
  “是啊,照理应是这样没错,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活下来,但这就是事实。如果想知道她存活的原因就只有等问她本人才知道了!”
  “但你为何能肯定那女人就是尹月?”
  ——神秘活下来的女人,会不会是Black Jack呢?
  在问的同时,秦伊妮心里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出现偏袒冯云霄的想法。
  “你还记得这个女人和周晓乐相框里的人很像吧?”
  “是啊,但是老陈问过周晓乐,那相框里的人是王梅才对啊?”
  “你真的以为周晓乐在他的宿舍里,不放他自己女朋友的照片,而去放别的女人的照片么?”
  “……”这个问题顿时让秦伊妮哑口无言。
  “老陈问‘是王梅的照片么’,是因为他正在调查黑玫瑰案子,王梅是这个案子的中心人物,所以他才会一时口误说错。而值得在意的是周晓乐为什么会回答错呢?如果你注意的话就会发觉他那时正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到这里冯剑飞顿了一下,才接下去说道,“就是他有某方面的精神疾病,不过那时我还不能确定,直到他现在晕倒才证实了我的想法。依我现在的判断,他很可能是患了臆想症。”
  “你看清那个女子真的和照片上是一个人?”
  “我打包票。”冯剑飞看了一下手表,“而且我前面已经托人找到了她落脚的旅馆,她这两天应该会在那里,但之后我就不清楚了。冯云霄,你为了追查Black Jack已经从秦伊妮那里换取了两个线索,这是最后一个了,但这是要赌上你本人的性命才能换取的线索。如果你相信自己是好人,如果你真的不惜一切都要抓住Black Jack,我想你不会犹豫的……对了,现在30分钟正好过半,因为监听设备的通讯距离有限,我知道你现在离这家医院一定不远,那我就再给你最后的15分钟时间来决定自己命运吧,你一定要考虑清楚,我会在这等你……”

 


  7
  
  又是煎熬的十五分钟!
  分针像被吸铁石吸住了一样,怎么也不肯走。汗珠不断地渗出秦伊妮的额头和鼻尖,因为餐巾纸已经用完了,所以她只能用手来擦拭。这时她抬头向冯剑飞脸上看去,可能是他弓着身子的缘故,汗水直接从他的鼻尖和脸颊两侧滴落在地。秦伊妮忽然惊讶地发现,冯剑飞整个上半身全部被汗水给浸透了,地上也多了一摊水渍,他像刚从暴雨中捞出来一样!
  不过现在才是暴风雨的前夕。
  秦伊妮甚至有种幻觉,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决战不会如此早的到来。就好像老师刚走上讲台,忽然就宣布下课。回想出发的那天还历历在目,这之间的光阴如流星般倏然而逝。本以为是漫长的旅途啊,虽然吃过苦,但秦伊妮却不知为什么有点怀念这段时光,不希望过早收场……
  就在这时,走廊的转角传来一声咳嗽。
  冯剑飞和秦伊妮身子都紧张地颤动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但只看见一个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走了过来。
  (呼……)
  一看不是冯云霄,秦伊妮的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感到如释重负。
  那名医生当看清了医院长廊的二人后露出了稍稍诧异的眼神。的确从医生的角度来观察他俩可能会有些担忧,特别是冯剑飞现在脸色惨白,早已失去了以往的红润。那名医生脚步急促走到近前,在冯剑飞面前站定,秦伊妮以为他会询问冯剑飞的身体状况,刚想说什么,哪知他却开口说:
  “你们这样聚在一起,难道不怕我突然出现杀掉你们后再服用一次‘妮默辛’么?”
  这句话像子弹一样击中秦伊妮,惊得她身子向后一仰撞在墙上,不过她已经明白过来,这原来又是他的化妆术!而冯剑飞却好像一点也没有吃惊,他只是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名男子的脸部,仔细地端详一阵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
  “果然是你,不过不用担心,因为我知道‘好人’是不会用‘妮默辛’的。”
  “你就是冯剑飞吧?老实说我很想认识你。”男子一边说一边脱去了白大褂,他用布满皱纹的脸转过来面对着秦伊妮,“不好意思,我们的合作就这样终止了……”
  秦伊妮勉强地笑了笑,以示无妨,现在她虽然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冯云霄无疑,但还是在内心由衷地佩服他那炉火纯青的化妆术。
  “用戴手铐么?”
  “不必。”冯剑飞的这个回答出乎秦伊妮的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她也释然。因为冯剑飞的推理其实是建筑在冯云霄已经变为“好人”的前提下,然后他要用没有证据的推理来证明给冯云霄看他是一个背负着莫大罪恶的“好人”,如果能做到这点,作为“好人”的冯云霄就会主动自首了。否则,即使强行带冯云霄回去,也难以将他定罪。
  这就是法律,或者也可以说是科学技术的无奈。
  是的,所有的证据都沉于大海化为乌有,即使是内心的证据也被“妮默辛”这位希腊女神轻轻地挥手拂去。高科技在此案没有丝毫用处,如果要想罪犯伏法,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武器就只剩“推理”而已了。
  ——其他的任何手段在这里都失去作用!
  这句话秦伊妮又在心里强调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蓦地传来,如平地惊雷般打断了医院长廊上三人的思绪,这好像是地狱恶鬼才会发出的嘶吼,三人的脸色瞬间全变了。
  冯云霄第一个打开了6021的房门,只见凌乱的床铺上已经失去了周晓乐的身影,一阵微风带着嘲笑从敞开的窗口吹了进来。
  “有人跳楼了!”“快报警啊!”此起彼伏的呼喊从楼下隐约传来。
  冯云霄闭上了眼,然后重重地一拳击在门背上。
  秦伊妮忽然开始发抖,因为她看到冯剑飞在一旁正用一种冷冷的眼神盯着面如土色的冯云霄,这是一种只有刻骨深仇才会有的眼神。
  这一幕,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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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如果你还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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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冯云霄没有身份证的缘故,三人放弃了乘飞机而改搭火车,目的地戏剧性的是起点M市。
  ——回到起点,是否意味着旅途的终结呢?
  秦伊妮茫然地望着窗外,却对着那些不断倒退的夜景熟视无睹。如果一个侦探连她自己的内心都琢磨不透,这可是一件讽刺的事。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转念一想:人们似乎都在忙着揣测别人的想法,又有几人敢说真正了解自己的内心呢?
  冯云霄坐在她对面的位置,脸上还粘那让满脸皱纹的道具。不过如果长时间戴着这东西,会不会对皮肤产生不好的影响?秦伊妮为自己冒出这个念头感到可笑。然后她偷偷斜眼看向冯剑飞,他坐在冯云霄的外侧,双目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窗外,双唇紧闭,让人根本无法从表情窥探其内心想法。在这种时段乘客很少,所以秦伊妮身旁的位置空着,但这样反而让这三人组的气氛变得更为尴尬。于是秦伊妮试图打破这种沉默:
  “按道理来说,不可能会有新的幸存者啊?”
  冯云霄对这句话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冯剑飞则用冰冷的语气接过话茬:
  “这个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因为老张昨天派去荒岛的人已经有了新的发现。”说到这里冯剑飞似乎是卖关子似的停顿了一下,再不紧不慢地接下去说,“机械师徐勇志还有其他人剩下的水和食物都变得所剩无几,肯定被其他幸存者吃过。”
  秦伊妮故意也冷冷地“哦”了一声,似乎对冯剑飞现在才说出这个线索表示不满,但是心里还是感到震惊:
  ——食物被吃过说明荒岛上的确还有其他人,但是一个人在海上不可能漂泊过久,所以难道尹月一直躲在荒岛的暗处么?荒岛奇案本身就已经很诡异了,而一直默默隐藏的她又带着何种目的?不过这要等问她本人才会清楚。也许她正是一直躲藏在黑暗中的Black Jack也说不定呢!
  这么一想秦伊妮的心情突然好转了,好像拨云见日一般,于是她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她现在下落的?”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正赶往M市么?”冯剑飞表情鄙夷地回答。
  自从她和冯云霄的“合伙”被拆穿之后,冯剑飞一直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秦伊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此闭上了嘴。
  

 


  2
  
  火车是第2天早晨9点左右进入的M市的范围。马上秦伊妮的手机就响了一下,她揉了揉眼睛,不用看也知道应该是当地电信公司的欢迎信息。除了冯云霄外,其余人的手机都陆续响起,睡醒的人们都井然有序地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然后再放回去。秦伊妮看在眼里感觉有些好笑,她发现人类在单纯的时候显得很可爱。唉,如果所有人都没有野心该多好,杀人、犯罪、报仇,这些字眼浑浊了人类的世界。而想想成天和这些罪恶打交道的自己,秦伊妮有时也会有种鼻子酸酸的感觉。她假装打了个哈欠来揉揉眼睛,透过指缝看到还趴在桌上熟睡——或者是闭目养神的——冯云霄,给她一种不真实感。的确最近为“女神号”投入了太多的心血和精力,不辞辛劳千里跋涉,当这个案子的最大嫌疑人此刻正如一个小孩般头发乱糟糟地趴在面前的桌上,离自己甚至还不到一公尺的距离,她真想用手去捏一捏以确定不是幻象。
  就在这时,一个手机铃音分散了秦伊妮的思绪,她知道这个铃声是冯剑飞的,只见他神情漠然地接了起来。
  “什么?你们要等着我过来!”但他马上神色就变了,突兀响亮的嗓音不止让邻座的人转过头来,连冯云霄也抬起头朝他方向看了一眼。
  “我们快到了。”冯剑飞说完这句后挂掉了电话,脸色微微发白,他少有的向冯云霄和秦伊妮的方向凑了凑,压低声音说了句:“尹月那里又出事了。”虽然一路上案子都如影随形,但这次还是让秦伊妮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不止因为自己还在路上案子就提前召唤他们,而且这次是能让谁是Black Jack见分晓的关键——要结束了,冯云霄,究竟是你呢,还是尹月?
  秦伊妮瞪大了眼睛望着窗外,但是看不见未来的答案。
  




  3
  
  来到尹月下榻的月光宾馆,已经将近上午11点钟了。冯剑飞孤身一人走下车,而秦伊妮和冯云霄让出租车继续前行,直到一家麦当劳门口前停了下来。目前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案子,但可以肯定的是尹月暂时安然无恙。所以决定先让冯剑飞打头阵了解一下情况。秦伊妮要了两杯可乐,找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与其说她这是在监视冯云霄,倒不如说是掩护他。他俩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不知为什么,当秦伊妮和他独处的时候总找不到话题。于是她索性用右手撑着下巴转过脸看着窗外熙攘的人群,也许旅途的劳累让她半垂下眼皮,而想不到冯云霄居然又趴在她眼前的桌上假寐。她暗暗一笑,这副样子别人看来肯定会以为是一对痴男怨女,可哪知他们正在凝神倾听耳中的音频信号呢。
  不过这次秦伊妮的心情好像在听广播一般,丝毫不指望罪犯能带来让这两位“冯氏侦探”头疼的表现。
  
  月光宾馆看上去规模并不大,所以很多人不知道这是家三星级宾馆。不出所料的是门口已经有警察伫立把守,进出的所有人士都要经过盘问,有的甚至要带到其他地方进行搜身才能放行。
  死的人不一般呢,冯剑飞暗忖了一下,然后目不斜视地长驱直入。门口的一个年轻警察刚想拦阻,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急忙低语阻止,之前的人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冯剑飞从他们的眼神中隐隐看出冯鹰和冯云霄出事的消息已经在警方内部流传开了。
  搭乘电梯来到案发的三楼,熟悉的脸孔越来越多,有的作吃惊状,有的职业性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也有冷不丁捶他一拳再做个鬼脸的,从始至终他一直用一种做作的微笑回应,直到老张精瘦的身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的表情才恢复了严肃。
  俩人先低声寒暄了几句,然后直入主题。
  “你放心,尹月她没事,正在自己房间里休息。”老张用浑浊的眸子瞅着他,冯剑飞从里面看出这些天来他的辛劳。是啊,冯鹰、冯云霄、秦伊妮再加上自己,所里一下子少了这么多骨干,靠老张一个人撑着实属不易。可是他一句埋怨话也没有说,这无形给了冯剑飞很大的压力,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让他失望。无暇多想,老张稍带沙哑的嗓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死者是尹月公司的经理,名叫王利明。在今天10点左右尹月察觉到王利明的异常,通知了前台,当拿备用钥匙打开门后就发现了他的尸体。他当时正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前面的茶几上放着手机、墨镜、房间钥匙及一块咬了一口的面包。死者表情狰狞、眼球微凸、尸斑暗红,但是四周没有什么挣扎过的痕迹。小沈判定是氰化物中毒,现在把面包拿去化验了。死亡时间是上午7点-9点。”
  “看来有预谋的嘛,还有别的线索没?”
  “有!”老张冲一个鉴证科的用手势比划了一下,然后他马上递过来一个塑料袋,冯剑飞接过来一看,里面放着一张纸。把它摆正一看,上面写着:
  ——如果你还这样,我就杀了你!
  “就是这玩意儿?”
  老张撇了撇嘴:“是啊,字你也看得出来是用直尺划的,但作为罪犯经手的东西,还是让他们带回去检查检查,虽然不抱什么希望。”
  “按惯例,先从不在场证明开始调查吧。”冯剑飞努了努了嘴,“只是……”
  “只是什么?”
  “我想这种人死了可能也不会明白“这样”具体是指什么呢。”
  “呵呵,你打算从谁开始问话?”
  “尹月。”说到这里冯剑飞顿了顿,双目郑重其事地注视老张,“但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久经沙场的老张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想单独审这个人,行么?”

 


  4
  
  直到冯剑飞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尹月还是低着头。但是从她发白的脸色和游移不定的眼神可以看出她不敢面对自己。但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你又有何处可以躲藏呢?这可不是周晓乐宿舍外的草坪了,冯剑飞冷笑了一下,像猎手面对退到墙角的猎物般开口了:
  “又见面了呢,你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面对冯剑飞冰冷的语气尹月似乎哆嗦了一下,过了半晌才迟迟开口:“我叫尹月。”声音压得很低但却有一种女性特有的韵味。
  “你和王利明什么关系?”
  “他是我经理。”
  “你在他手下做了几年?”
  “3个月。”
  “职业?”
  “秘书。”
  “你们有没有男女关系?”
  面对如此直接的问法,尹月沉默了,但是脸色已经由白转青。
  这时冯剑飞也闭上了嘴,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
  过了片刻,也许是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压力,尹月再次开口:“他一直在追我……我,我最近开始和他有些交往了……”
  “那你和周晓乐又是什么关系呢?”
  此言一出,尹月突然嗓子里迸出一种低沉的咕咕声,宛如被逼到绝境的猎物发出了最后哀吼,突然她用双手捂住脸呜咽起来。
  冯剑飞一如往常,只是冷眼旁观。
  当尹月再次抬起头来,眼神与其说是恍惚,倒不如说是可怕:
  “我本是周晓乐的未婚妻。不过,那是‘女神号’旅行之前的事了……”
  “那旅途中发生了什么?”冯剑飞双眸突然射出锐利的光芒。
  “他……”尹月上身开始微微颤抖,不敢直视冯剑飞的眼睛,只是向后坐了坐,让背靠在床头柜上,把被子抱在胸口,似乎在努力恢复平静……
  ——到重点了!
  冯剑飞暗自沉吟了一下,然后用右手一边摩挲下巴一边开口问:“现在,你可以把你在‘女神号’以及荒岛上的遭遇告诉我么?”
  “你不是来调查王经理的死么?”尹月露出不解的眼神。
  “死的何止他一个。”冯剑飞苦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换用严肃的口吻说,“把那次旅行中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难道……周晓乐他……?”
  “是的。”冯剑飞的回答丝毫不拖泥带水。
  房间里瞬间沉寂下来,出乎冯剑飞意料的是尹月并没有发出冯剑飞预想中的尖叫,也没有掩面而泣,她的脸上似乎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沙,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悲伤?震惊?哭泣?亦或是喜悦?
  冯剑飞看不清她的真实心情,好在她终于开口了,用她那带有磁性的音色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有关她的“女神号”之旅。




  5
  
  我想那应该是这样没错,我和他在万分喜悦中登上“女神号”的扶梯,我想是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无边无际的海洋和奢华的游轮可以扫清一切的烦恼,更何况这是我和他的订婚之旅。当船朝着水天一线起航的时候,我没有怀疑这将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之一。他摆出威武高大的英姿眺望海面似乎在品味海阔天空,我则依依不舍地遥望港口好似坐上花轿待嫁的新娘。我不知道他那时是否也能感受到了我的幸福,只是我能肯定我们谁也不知道这是一次通往地狱的旅程。
  船爆炸了。
  ——你能体会船在汪洋大海中爆炸的恐怖么?
  我嘶吼着,他像猛兽般拽着我奔向船头,一路都是地狱的光景。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是船尾会首先下沉,反正大家都如潮水般涌向船头。有时你不得不跨过地上布满脚印的一动不动的身躯前行,如果没有他在掩护我,我可能也会躺在地上任人践踏。他让我背靠栏杆抱紧他,然后他双手抓住围栏用厚实的身躯抵抗已经失去理智的人们。
  他让我在人间地狱的一角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然后我就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人大喊了一声“小岛!”随之而来清脆的落水声。也许是听错了也很可能,也许是幻觉,但是求生的本能让我转过身来四下搜寻,我真的看到一个人在海里奋力地朝一个方向游着,我望向那边的远处,一个小岛的轮廓真的依稀浮现,不是幻影!
  我马上也大声呼喊起来,并把这个惊喜传达给他。他马上脱得只剩一件短裤,然后让我也只保留内衣。我虽然有些害羞,但那时也无暇顾及了。爆炸声不断传来,谁知道现在站的甲板下有没有炸弹呢?而且船在下沉时会形成巨大的漩涡,如果动作慢了被卷进去肯定会一命呜呼,我没时间犹豫,直觉告诉我说要游到那个小岛身着外套肯定是不行的。当我甩掉最后一只袜子后和他双双跃入水里之后,海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冰冷,也许是船身爆炸的缘故甚至还能感受到一股热量传来,我们开始机械式地运动着,大脑的思考已经跟不上肢体的动作,更没有勇气把脸探到海里一窥究竟。这时我们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我们的行列,他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故意放慢速度,紧伴我左右,以防我遭到别人袭击。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实际上到小岛的距离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这几乎是一个无法到达的距离,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求生欲望激发出了大量的身体潜能,我早就放弃了。向后回望了一眼,“女神号”已被大海吞没了五分之四,下沉的速度也似乎越来越快。就在这时,我忽然注意到一件更令我感到恐惧的事:斜后方不远处,有一个女人一直游得离我很近。我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在平沙无垠的荒漠中,虎视眈眈尾随在饥饿旅人身后的饿狼。我那时的情况应该比这更遭,你无法想象在筋疲力尽的长途跋涉中,哪怕有石块能让你暂时撑一下也是多么大的诱惑。我想她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跟在我身后的。在茫茫大海中,也只有人类,才可以作为她恶意的支点。
  此时他在我右侧几米开外,我想叫喊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已经无法在游的同时从嗓子里发出任何声音,张开嘴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尽力呼吸。我想游得快点,却因此打乱了节奏而欲速不达,我甚至不敢再次回头看那个女人,生怕一扭头她狰狞的面孔就虎视眈眈地出现在我的脸旁。我感觉她的眼睛就像毒蛇的毒信默默地盯着我。有一种海蛇据说是世界上最毒的动物,她似乎已经变成了它的同类。

时间一直在缓慢地流逝,但好像是难以逃脱的宿命一般,我突然感到背部有股强大的向下压力迫使我的脸浸到了水里。我手舞足蹈地尽力拍打着水面,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无能为力。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若不是对生命还抱有最后一丝不舍,若不是身上还有一丝他的寄托,我不会仅凭意志和死神挣扎到现在。我没想到最后我不是被海水吞没,也没败给自己,而是被谋杀……
  ——我不想死!
  当我渐渐沉下海面的时候,生的渴望变得尤为强烈,不因为别的,只有将死之人才会体会到死亡的恐怖!我那时才明白,为什么很多自杀过的人都变得尤为珍惜生命,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只要尝过一次之后就永远也无法忘却。当我感觉生命已经从体内消逝过半之时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苦涩微咸的海水。
  ——这就是我的孟婆汤么?
  我已经神志不清,可是事情就在此时发生了逆转:一只手蓦地抓住我的胳膊,虽然我耳朵浸在水里,却依稀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那快失去知觉的身躯因此颤抖了一下,我感觉好像在鬼门关外徘徊时突然被人召回了人间,那个人无疑正是他——周晓乐。
  我把脑袋探出海面,就看见他慌乱的眼神。我马上环视四周,那个恶毒的女人已经不知去向,在我周围方圆几米之内已经看不到类似她的身影了。我得救了!我把头昂起来长吸一口气,然后奋力地朝前游,就好像她从未出现在我身后一样。
  一定是周晓乐救了我,可我甚至没有力气向他致谢。因为二世为人的缘故,我变得更加珍惜自己。我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朝前方努力游着。和走路不同,即使浮在海面也要消耗很多体力,所以不快点到达小岛我将必死无疑。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小岛变得愈来愈清晰了,它不是海市蜃楼,它是确确实实的存在!岛上的怪石嶙峋已经隐约映入我的眼帘。但是随着越接近目标,我已经注意到在海面上消失的人也越来越多。我向两旁张望了一下,所剩已经寥寥无几。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下一个牺牲者。因为海水此时变得愈来愈冰冷,我的胸口很涨,有种要呕吐的感觉,虽然我知道这是长时间游泳之后的正常反应,但我的极限就要到了。我已经越游越慢。我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样下去是会死的,但是四肢已经渐渐不听使唤,我有些绝望地扭头望向周晓乐,却看见了至今为止最骇人的一幕——他突然用充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我,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牙舞爪般扑在了我的背上!
  于是我第二次沉入海里。
  开始我还幼稚地以为是不是看错了,甚至还怀疑那是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但是当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海水1米以下做最后的扑腾时,我切实地感觉到了一双脚掌在我背上践踏着,要不是我嘴里充斥着海水,我想我一定会吐出来。
  ——太恶心了!
  ——他前面不是救过我么?
  虽然我要死了,但我还是禁不住要问自己。
  ——忽然,第一次得救后他慌乱的眼神闪现在我的脑海。
  虽然我要死了,但我还是尽力向上扑腾着。
  ——忽然,我回忆起我得救后,并没在我的四周发现那个女人,当时我一定以为她沉下海面了?
  虽然我要死了,但还是不得不扮演着他最后的踏板。
  ——忽然,我开始明白了真相: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女人一定已经先我一步成为了他的牺牲品,而我第一次被袭击的始作俑者也是他!他不是在救我,只是“使用”了我一次!和我一起游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为了让我成为他的“长期使用工具”,这就是他心目中“伴侣”的意义!
  我无法再想太多,因为后脑突然被大力地蹬踏了一下,我像失去利用价值的筹码一个倒栽葱就沉了下去,并从此失去知觉。他叫我脱衣服时那紧张的神情,是印在我脑海中的最后一幅画面。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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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秦伊妮惊讶地张大嘴,她几乎不敢相信耳机里传来的话语,曾信誓旦旦要为女友报仇的周晓乐,竟然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她说的会不会是骗人的?会不会是哪里出现了什么误会?
  她甚至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捏了捏冯云霄的肩膀,冯云霄抬起头来,把下巴撑在胳膊上。他深邃的眼神化作问号瞅向秦伊妮,秦伊妮一瞬间忽然有了种异样的反应,但她还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用手比划了一下耳朵,这下冯云霄好似纯真的小孩子笑了一下,然后开口了:
  “尹月说的是真话。”
  “怎么会?那么周晓乐全部都是在演戏么?”
  “也不是。”
  “怎么说?”
  也许是觉得下巴枕在胳膊上说话太累,冯云霄坐直了身子,把脸蛋让左手撑着:“她说的话恰好揭示了周晓乐的死亡之谜。我想问你,你有奇怪过周晓乐为什么当时会晕倒么?还有他又为什么要跳楼自杀?”
  “……”秦伊妮盯着桌子思索片刻,然后无言地摇了摇头。
  “直接地说,答案就是周晓乐也许小时候,又或者是‘女神号’的突发事故,亦或是因为求生的信念而亲手杀死了自己心爱的人,给他造成了过大的心理刺激,让他罹患了某种心理疾病。
  “这种情况你应该也知道:就是救一个落水者要讲究技巧,要等落水者渐渐失去气力后才能从侧后方靠近救援,否则在水中扑腾时会有一种本能,即使害人又害己也会把想救自己的人一同拖入水下。这种做法看似可笑,但正说明了垂死之人为了生存会失去理智。
  “虽然在水下的人是尹月,但失去理智的人却是周晓乐。尹月只是说错了一点,周晓乐并不是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利用她,只是随着自身体力的不断丧失,也不断地步入绝望。但为了活下去,他的本能让他把毒手伸向了最爱的人。之所以造成了和泰坦尼克号不同的结局,只是因为那座小岛带给了他生的希望,漫长的游泳过程消磨了他的意志和理智。当他丧失理智害了尹月并成功踏上荒岛后,随着他体力的恢复,理智也逐渐恢复。这个有点类似于做梦的感觉,在睡梦中的人们可能无法控制其理智和思维的方向,当睡醒时理智才跟着觉醒。但之前的事已经给周晓乐造成了非常强烈且极端的刺激,诞生了莫大的罪恶感和挫折感,自己也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于是他极度的愤怒,他想走回海里在陈兆华他们看来是殉情,实际则是为了赎罪。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自杀,他憎恨自己,这样发展下去的结果就是产生妄想症,在心里自欺欺人认定是别人加害了尹月。再严重点就变为解离性疾患,俗称歇斯底里,把不利自己的事实强行忘掉,让记忆力受到损伤。”
  “那难道……”秦伊妮咽了一下口水,“周晓乐自杀是因为……?”
  “是的,他听到了我们在走廊的对话。尹月没死的事实和他‘记忆’中尹月已死的事实相互矛盾,刺激他重新回忆起了当时的真相。如果尹月死了,他还能想方设法欺骗自己一辈子也说不定,但是如果尹月就如此一如既往地活在现实世界里,他将受不了这种内心折磨,所以……”说到这里冯云霄闭上了嘴,神色有些黯淡。秦伊妮第一次发现冯云霄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7
  
  “但你最后还是到达了那座岛?”冯剑飞注视着她。虽然只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就已经见证了一出人间悲剧。
  “是的。”尹月垂着头,语调沙哑,虽然略带哭腔却极力掩饰,“你不要问我为什么还能活着到达那座岛,也许是海浪,也许是本能,也许是奇迹,反正我睁开眼时就已经躺在岛边的礁石上,其余的我都不知道。”
  “你没去和他们汇合的原因是?”迟疑了半晌,冯剑飞还是开口问道。
  尹月沉默不语。冯剑飞思索了片刻,代她回答:
  “愤怒?不知如何面对他?恐惧?害怕周晓乐会杀了你?还是悲伤?”
  尹月把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
  “还有羞辱,你以为一个被强奸的女子是那么容易面对强奸犯么?更何况我那时身上已经没了衣服,胸罩在前面的挣扎中脱落了。
  “我蜷缩在岛的石缝中,可能是自暴自弃,即使来了船只我也没有勇气跑上去面对他们。等他们走后我吃了剩下的食物。直到经过的第2辆客轮看见我升起的火种后才得以从地狱解脱。”尹月突然把整个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关于和‘女神号’有关的事请别再问了,好么?我不想回忆了……”
  冯剑飞沉默了。
  他其实还有很多关于“女神号”的事情想问,这关系到冯云霄的死活,但是面对此时此景他实在开不了口。是的,她能存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关于“女神号”她有太多的悲伤害怕回忆。问一次就像是在她的创伤上撒一把盐,她已经到达极限了,冯剑飞学过心理学,知道再问下去很可能会对她心理和今后的人生带来永久性的伤害,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干了警察这一行,冯剑飞感触最深的就是人类一直不能像他们所想象的那么坚强。
  ——那么放弃么?
  可是为了查出谁是Black Jack,他应该问下去。
  ——可是我做不到。
  周晓乐的自杀已经让他有一丝愧疚,他们垂死经过了地狱般的炼狱,神经已经如蚕丝般脆弱。荒岛就像是一个染坊,每个生还者的心灵或多或少都被涂抹上罪恶或阴影,已经让冯剑飞有些害怕去触碰。
  但是又怎么能放弃?找寻真相是侦探的天职,更何况还涉及到他人的生命,而且还有数以千计的冤魂及其亲人等待着真凶伏法,如果不问下去,真正的恶魔Black Jack可能就会逍遥法外!
  一念及此,冯剑飞终于还是准备硬着头皮开口,就在此时,耳机中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别再问荒岛的事了,她不是Black Jack,调查宾馆谋杀案吧……”声音停顿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跑的,我会在这里等你……”
  




  8
  
  “她不是?!”秦伊妮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几乎就要一跃而起。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冯云霄,“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她不是呢?”
  冯云霄没有回答,他茫然地望着窗外。
  不知为什么,秦伊妮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9
  
  “接下来是关于王利明一案的问话,请你一定要回答,可以么?”冯剑飞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加快了语速。
  尹月点头。
  “你能先说一下昨晚王利明的活动么?”
  “我和王经理实际上是昨天傍晚刚从W市坐飞机到达M市的,我们是来和M市友华集团的张经理洽谈一笔单子,暂住在这家宾馆内。昨晚一起去冬顺饭店摆了一桌,陪同的还有李炯。”工作上的问题无意中起到了转移注意力的作用,让她恢复了常态。
  “他是谁?”
  “他是我们公司在M市办事处的业务员,这起生意也是由他穿针引线的。”
  “王利明来M市除了找张经理谈生意,还有其他活动么?”
  “没有,王经理其实在W市还有很多事情等待处理,所以这是百忙之中来一趟,此行应该没有通知其他人,至少这是我知道的情况。”
  “哦,我明白了,那么就是说:罪犯就是限定在你们三人之中了?”
  “可以这么说。”
  尹月的回答出乎意外的冷静,说明刚才的对话已经让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于是冯剑飞追问下去:
  “昨晚他有什么反常么?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
  冯剑飞知道多数警察在查案时,当明确了死者的死亡时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调查所有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但他现在却很在意“昨晚是否有异常”,是因为那个遗留在案发现场的别人忽略的线索——写有“如果你还这样”的纸头。
  从“上面的字是用直尺划的”这一点,会让一些警察认为只要纸头上面没有留下指纹的话,它就形同废纸了。因为从笔迹也肯定是查不出任何线索。其实很容易让人疏忽的是:这张纸本身就是一个心理线索!
  ——如果你还这样,我就杀了你!
  如果对这句话仔细加以分析,就能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①.死者曾做过对罪犯不利的行为,起码已经有一次得逞了;
  ②.死者昨晚的某些举动一定被罪犯看出某种趋势,这种趋势预示着死者会重复①的行为;
  ③.罪犯的实力并不是非常强大,才会让死者先得逞一次;罪犯并不是很想杀死死者,所以这次才会警告在前,而且死者所做的对罪犯不利的那件事,并非是原则性的滔天大罪,才会让罪犯容忍至今;
  ④.罪犯和死者的关系可能并不亲密,并且罪犯没有把柄握在死者手上,才会采取这种公开性质的警告手段。
  所以,昨晚多半发生了什么特定的事,触发罪犯用这张纸警告死者,这就是冯剑飞的判断,但是尹月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昨晚大家就是喝喝酒罢了,没什么反常的事。因为合同其实都已经快谈妥了,王经理来就是签个字例行公事谈谈而已。如果一定要说发生什么事,就只有……”说到这里尹月犹豫了一下,“我和他吵了一架……”
  “你和他吵架?为什么?”冯剑飞眉头一皱,心头暗忖难道她会是罪犯么?也许自己的经验还不够,因为刚才在他心里已经倾向性地把她排除嫌疑了。
  “嗯……在他们觥筹交错的时候我提出等会儿让他陪我逛逛夜景,被他用几句话就给打发了,加上最近情绪不好前面也喝了点酒,于是我就当着张经理和李炯的面和他争得面红耳赤的,最后我一气之下拂袖而去,自己一个人去逛街。要说昨晚反常的事,我想就只有这件了。”
  “嗯……”冯剑飞觉得有点坐不住了,就顺势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身子,“今天上午发现王利明出事的也是你,能说说那时的情况么?”
  “那时我站在门外,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于是我就拿出手机打他的电话……也没人接……我觉得有点不对,就和宾馆前台小姐说明了情况。当我和她一起打开王经理房间门的时候,发现他已经……”
  “就凭手机不接你就知道他出事了?”冯剑飞打断道,“敲门没回应可能是他外出了,而你们刚吵完架他不接你的电话不也是很正常吗?”
  “如果他是因为昨晚吵架的事而故意不接我电话,那他也应该把铃声按掉吧。可是我打了两次都不是他按掉的,都是无人应答的提示。所以我凭直觉认定可能有问题。而且我和他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电话总是会接的……”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今天上午7点到9点在哪里?”
  “这里。”
  “有人证明么?”
  “没。”尹月回答得很干脆。冯剑飞皱着眉把椅子放回原处后,默默地从尹月的房间先行告退。




  10
  
  老张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冯剑飞出来马上用眼神询问,冯剑飞摊开双手耸了耸肩,然后简要地把和荒岛无关的部分复述了一遍。老张听后先是蹙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怎样?你觉得她有疑点么?”。
  “还不知道,甚至从她那里都没得到任何线索。”
  老张理解地点点头,然后二人乘电梯打算去前台那里了解一下情况。当走到近前,冯剑飞还没开口,前台小姐就妩媚地朝他抿嘴一笑:
  “请问有什么可效劳的么?”
  “昨天是不是有人给王经理送了封信?”冯剑飞一边问一边看了一下她的胸牌,除了一个数字编号外还印着一个字——刘,这应该就是她的姓氏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刘小姐的大眼睛朝冯剑飞飞快地眨了眨,“我是今天早上才来的,昨天当班的前台已经回家了。对了,你要不要问问服务员小顾?她这两天都上班,而且王经理的房间应该是她负责打扫的。”
  冯剑飞点了点头。于是刘小姐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当她放下电话还不到1分钟,一个娇小的身影就从电梯里走出来。她似乎显得特别紧张,几乎是看着自己的脚尖走到冯剑飞近前。当她抬起头时,冯剑飞还没问话,她的脸就“唰”的一下变成白里透红了。老张在一边看得暗暗好笑,刘小姐注意到之后也抿起了嘴角,只有冯剑飞熟视无睹一本正经地问:
  “昨天有人给203房间送过信吗?”
  “哦……信?”小顾耷拉下脑袋思考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是不是一个黄色信封装的?”
  “是啊。”老张激动地凑前几步,可是小顾接下来的话无疑让他失望:
  “那肯定不是我们宾馆的人送去的,因为昨天晚上6点半左右我在经过他门前时,他打开门问过我那封信的事,从他的话可以得知信是从门缝里塞进去的。”说到这里小顾顿了顿,“我们这儿的服务员是绝不会这么送信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说6点半他就收到信了?”
  “是的。”
  “那他们是几点钟到这里的?”
  “6点左右吧。”小顾沉思了一下回答。
  冯剑飞用右手搔了一下头皮,不知为什么,这个看似平淡的案子总让冯剑飞感觉有一丝不对劲,甚至让他感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眩晕感。他先支走了小顾,然后又转头问刘小姐:“今天早上有什么可疑的人来找过王经理吗?”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的确有一个,曾有一个自称周兵的人在7点45左右来找过王经理,他说是王经理的朋友,可从他的举止和穿着来看一点儿也不像,而且神情有些鬼鬼祟祟的……”
  老张马上来劲了,示意前台给他看看访客登记记录,冯剑飞则继续问:
  “除了周兵之外,今天上午还有谁拜访过王利明吗?”
  “有,他们公司的业务员来过,好像叫李炯吧。”
  “王利明客房的钥匙有几把?”
  “两把,一把给他了,一把在我们这里做备用。”
  “你确定你那把没有被人偷去吗?”
  “我确定,钥匙一直就在我们这儿,我们前台24小时都有人值班的,钥匙绝不可能被别人拿到的。”
  “听说今天早上8点,王经理和李炯一起出去时留下一封信?”这时翻看访客记录的老张突然插嘴问道,这不由让冯剑飞吃了一惊,心想你怎么不早说。
  “是的。”刘小姐回答,“那时我正好来接班没多久,时间记得比较清楚,应该是快8点的时候,看见王经理往台子上放了个信封就急匆匆地和李炯出去了。”
  “那王经理几点回来的?”
  “这我倒没注意,因为来往这个宾馆的人比较多,而且我刚接班要和上一班的人结算一些东西,刚开始的时候会比较忙,比较容易分心吧。”
  “那个周兵今天几点走的?”
  “这个我也没注意呢。”
  老张把没有什么新发现的访客记录还给刘小姐,虽然她自始至终都显得很有亲和力,但是看来是不可能问出新的线索了,于是冯剑飞和老张很有默契地告辞,他们回到王利明被谋杀的房间,瘫坐于椅子上,一边沉思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等待着正分别从公司赶往这里的张经理和李炯。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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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在几公里之外的麦当劳餐厅里,顾客渐渐多了起来。坐在角落里的秦伊妮不知为什么心情却越来越烦躁,她不耐烦地看看表,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慢,怎么还没好……”她忍不住看了对面的冯云霄一眼,他似乎也变得死气沉沉起来,还是他平常就这样?对于冯云霄的以前她是一无所知,特别是他的内心世界。她猜想也许他正在努力回忆吧,只是也许。
  冯云霄这时突然一笑。
  “你笑什么?”秦伊妮立即开口问。
  “呵呵,这个案子不像你最近遇到的那样吧?没有密室,没有不可能犯罪,也没有你亲身经历的杀人预告……”冯云霄的嘴角两边向上微翘,眼神却变得似乎将要啜泣,这种表情产生一种极强的吸引力不禁让秦伊妮看得失神,“这种类型的犯人你没碰到过么?”
  “这种类型,什么类型?”秦伊妮不由自主的把音调抬高,吓了自己一跳。
  冯云霄的表情又恢复成平常的模样:“如果你是罪犯,你会选择张扬还是隐藏呢?是的,有种人天生就喜欢耍酷,有种人利用不可能犯罪来让警方犯难,也有种人却故意让自己的罪行显得平淡无奇,有时候这种平淡的找不到线索的案子更让人头痛。这类罪犯的目的是纯粹地隐蔽自己,他当然也使用了诡计,只是狡猾的让你从表面上难以发觉罢了。”
  “也有诡计么?”秦伊妮撅着嘴小声问。
  “是的。”冯云霄说完这句就把头扭向窗外。
  当秦伊妮还想发问时,她发觉冯云霄的眼睛又已合上,宛如一个顽皮的学生在课堂上偷偷打起了盹儿。
  ——他真的是Black Jack么?
  秦伊妮咬着嘴唇悄悄地注视着冯云霄的侧脸,不禁有点心乱如麻:他真的如冯剑飞所说,曾经是魔鬼的化身么?

 


  12
  
  有人敲门,“进来!”老张先沉声应道,然后坐直了身子。只见一个警员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冯剑飞从他的年纪上判断他应该是尹月所说的业务员李炯了。老张打了个手势示意那个警员出去,然后又对着李炯指了指床,于是李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死者王利明昨晚睡过的床上。
  这其实是很实用的手段之一,把嫌疑犯带到案发现场问话,或者故意让嫌疑犯接触死者生前的物品,也许就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端倪。关键不是看他做何种表情,而是看他的表情自然与否。虽然嫌疑犯都会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只要想去“装”,就可能会显得不自然。这一招其实在很多场合都有用,是一种天然的测谎仪。
  李炯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
  他的模样看起来30岁左右,自他进来直到坐下,脸上的表情一直是不亢不卑。也许是鼻梁上的眼镜起到了一定的掩饰作用,总之从他脸上察觉不到丝毫做作。老张率先问话:
  “你今天是什么时候来找王经理的?”
  “噢,我是今天早上7点半到这里的,然后8点钟左右和王经理一起离开。”
  “王经理出去干什么?”
  “他说要出去办点事,但是具体并没有说。我们公司借了辆轿车给他,他顺道送我到公司后就自己走了。”
  “你以前和死者打过交道么?”这时冯剑飞开口了。
  “我和他以前接触过,上次他也来谈过一笔生意,除了商业上的来往和应酬之外,我和他并没有什么私交,其实我只是我们公司M市办事处的普通业务员,所以彼此不可能有多少机会交谈。这次是我和张经理谈了一笔大单子,总公司派他来压阵罢了。”
  “压阵指的是什么?”冯剑飞觉得如果把“压阵”换成“阵亡”应该更加准确。
  李炯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该不该回答:“其实也就是签个字,生意上的细节我已经和张经理谈得差不多了,但这个单子数目比较大,所以总公司派他来签字。”
  冯剑飞“哦”了一下,这些问话和回答让他感到昏昏欲睡,于是沉默了下来。老张接过问话权:
  “你发觉他有什么反常吗?”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李炯又陷入沉思中,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哦……虽然这笔单子我和张经理之前谈到那个份上,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但最后拍板之前也应该就一些细枝末节再洽谈一下才对,可是今天早上他和我出去的时候竟然就把签好字的合同装在信封里交到前台让她们转交给张经理,这是唯一让我感到有点反常的事了,但或许只是他心情不太好所导致的吧……”
  “这种事在生意场上应该不多见吧?”
  “至少我没见过。”
  当老张正准备继续问下去时,又一阵敲门声传来,老张于是改口:“进来!”
  门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倏地一下闪了进来,只见他脖子上的赘肉一颠一颠的,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里却用一种狡黠的神色打量着屋内的每一个人,想来必是张经理无疑。老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示意他身后的警员带他去其他客房等候。
  在这个空挡,冯剑飞又问话了:
  “对了,王利明送你到公司后你去干什么了?”
  “哦,我一直在办公室里工作,直到你们打电话让我来。”
  “你还记得具体的时间么?你在办公室的时候那里有没有人可以为你证明,以及从这里到你公司的时间是多长?”冯剑飞边问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小簿子准备做记录。
  “噢,前面已经说过了,我和王经理是8点钟左右离开这里的,而我进入办公室的时间让我想想……应该是8点17左右的样子不会错,因为我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我们公司在长宁路那边,从这里开车过去如果不堵车大概需要一刻钟吧。”
  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他应该是一名出色的业务员,这是他留给冯剑飞的最后印象,而且他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他转头看向老张,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了。老张先是思索了一下,然后叫他在警员的陪同下先去客房休息,等待下一步的通知。
  似乎还是没有进展,冯剑飞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张经理皮笑肉不笑的脸孔又一次出现在门口,让他回想起育才镇派出所的“笑面虎”。
  

 


  13
  
   “鄙人张向天,这是我的名片!”说着张经理飞快地从名片盒里掏出两张名片,双手毕恭毕敬地向老张和冯剑飞递了过来。老张随手接过放在一边,冯剑飞则熟视无睹。张经理见状打了个哈哈就把名片放回名片夹。自始至终他的双眼都迷成一条缝满脸堆笑,冯剑飞看在眼里不由心生感叹:把这两个人带到犯罪现场来问话看来都没什么用,表情太自然和表情太不自然都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认识王经理的?”老张沉声喝问。
  “这两天刚认识,他们公司我先认识的是那个叫李炯的小伙子,然后昨天才见到了这位王经理。怎么,不会是怀疑我吧?呵呵。”
  老张不置可否:“你发现他有什么反常吗?”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呵呵。”
  “真的?”老张加强了语气。
  “啊!”张经理突然恍然大悟状,“原来你说那个啊?”
  “什么?”
  “他的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啊……我想不起来了!不过这小丫头真不懂事,大男人谈事情她非要拉他去逛街,你看不把他惹急了?不过说起来最近的小年轻们都越来越不懂礼貌了,呵呵。”张经理说完眼神有意无意地瞟了冯剑飞一眼,冯剑飞只假装没看见。
  “我听说今天一早王经理把合同签好字放在信封里通过前台转交给你?这种事情在生意场上很平常么?”
  “平常啊!”张经理马上轻描淡写地说,“他可能今天早上有急事所以就来不及找我面谈了吧。呵呵。”
  “你今天早上找过王利明吗?”冯剑飞突然开口了。
  “找过,可是他不在。”张经理迟疑了一下,“后来我就去前台问了一下,结果拿到了那个装着合同的信封,呵呵。”
  “那是几点钟?”
  “8点20左右吧。”
  “那个信封能让我看看吗?”
  “我拿回去盖章并让财务备案,现在正在公司放着呢,呵呵。”张经理这时神色才黯淡下来,“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效了……”
  老张马上叫警员进来,让他陪同张经理回公司取那个信封。
  “你说那上面会不会有死亡留言呢?”当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时,老张问。
  “……”沉默了半晌,冯剑飞突然回答:“我想不会,因为我们好像中圈套了!……”
  



  14
  
  “怎么回事?”老张顿时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已经发现罪犯所使用的诡计了。”冯剑飞用右手不停地摩挲着下巴,“真是非常实用和隐蔽的不可能犯罪呢。”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老张腾地站起来,“现在要马上去抓人么?是不是那个叫周兵的人干的?”
  “不急,这样,你先坐下。因为马上我还有‘女神号’的事要紧急处理一下,到时逮捕犯人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放心,他(她)肯定跑不了!现在,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冯剑飞一字一句地说:
  “首先,尹月不是犯人。凶手制造这起案件要考虑时间、客房等因素。尹月她对旅馆不熟,又对王利明的商务安排不了解,所以她并不能确定哪个时间段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果她要杀人,应该会选择更天时地利的W市动手。而且凭尹月现在的精神状态,她需要王利明的照顾和关怀。这点从她要求王利明陪她逛街也可见一二,所以不会因为这点小口角而顿生杀意的。”
  老张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尹月杀人动机无法成立。
  “再来看张向天,其实他也不是凶手,待会你只需要叫警员把那份合同取回来就知道了。因为王利明和张向天只可能存在这份合同的利益冲突。但如果他是为了这个而下毒手的话,那份合同马上就可能会失效。也就是说,恐吓信可能是他写的,也可能不是,但人绝不会是他杀的。
  “周兵,他虽然是本案的一个疑点,但也不用费心追查下去了,他其实也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或者说他还有着转移警方视线的目的。在这起毒杀案中,凶手可谓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周兵虽然冒充了死者王利明的朋友,但王利明是不会随便吃陌生人送来的东西的。从现场没有搏斗痕迹可以假定周兵这名神秘人物很可能自始至终都没进过王利明的房间一步!而且周兵是7点40分来的,而8点钟李炯和王利明还好好地出去了,更可以证明之前的推测。周兵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哦。”老张听得入神,当冯剑飞稍作停顿之时他不由自主地回应了一下。
  
“现在只剩下具有确切不在场证明的李炯了,我之所以会怀疑他是因为两点:首先,王经理这么早和他一起出去办事情,又把合同装在信封里让前台转交,那么可以想象他所要办的事情不但重要而且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行。可是他又怎么会在10点前回到自己房间呢?再二,他是王利明死后这笔合同无效的唯一获益人。因为那张合同虽然无效了,但是和生意相关的细节都已经敲定了,他就可以接替王利明直接和张向天签下合同,这是顺理成章的事,这样一来他就会拿到更多的提成才对,还可能会获得晋升机会。”
  “但……他不是有不在场证明么?”老张终于忍不住发问了,他疑惑的目光聚焦在冯剑飞的脸上。
  “嗯,他之所以会胆大妄为杀了王经理,就是因为他设计了一个‘完美的不在现场证明’,也可以说是非常实用的不在场证明,关键在于他利用了宾馆的换班制度!接下来我来简单描述一下他的犯罪过程,细节上可能会有所出入,但是原理上应该八九不离十。”冯剑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
  “7点半左右,他借送早点之名很早地来到了王利明的客房,探了探王利明的口风,来判断昨天的恐吓信有没有效果。在得到恐吓信无效的结论时,杀心顿起,献上有毒的早点毒死了王经理,然后整理现场。当然,恐吓信并不一定非是他写的,如果不是他写的,那就是一起‘搭便车杀人’案件了。但我从他遗留在现场的心理线索来判断恐吓信的确出自他手。”
  “心理线索?”
  “哦,这个先暂且不提,你听我说下去。在7点40分时自称周兵的人受他的唆使来到王利明客房的门外,他应该是李炯所完全不认识的人,很可能是马路上找来的无业人员,李炯只不过通过某种途径找到他然后用钱收买他来做这件事罢了,在周兵看来所要做的事虽然有点诡异但是表面看起来并不违法也不用冒什么风险,所以就答应下来。他并不知道他正在协助李炯完成他的不在场证明,并分散了警方调查的注意力。
  “李炯随后开门让周兵进来换上自己事先准备的和王利明一模一样的衣服,并戴上了墨镜,当然他挑选周兵的首要条件就是他的身材要和王利明相似。当然李炯还准备了一份合同装在信封里,因为之前王利明也来签过一次合同,所以他可以凭记忆事先练习王利明的签名笔迹。
  “关键在于李炯是M市本地人,他知道8点是宾馆前台交接班的时间,王利明是昨天刚到的,而今天前来接班的前台小姐并不认识王利明,并且刚交班后他们总是要清点帐务,所以会对往来人的注意力变得松懈。所以当周兵穿着和死者一样的衣服,戴着墨镜,低头把信封放在前台然后出门时,是不会让刘小姐发觉不是一个人的。当出门之后周兵拿到李炯的好处后立即换衣服跑路,所以现场没他的指纹和痕迹,警察也不会追查到他。而刘小姐更不会怀疑死的是两个人,因为死者的表情和生前会略有不同,特别是毒死的人表情更会显得狰狞恐怖,很难让没看过王利明生前模样的她辨出真假。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李炯自己立刻乘TAXI自己去公司,15分钟后出现在办公室,不在场证明就此产生。他的手法只是让人误以为自己和王利明一起出去了,让人误以为王利明当时还活着,其实他的不在场证明只是从那时才开始。”
  “原来如此!”老张几乎要拍案而起,这时冯剑飞迅速地看了一下手表,发觉已经快下午1点了,连忙站起身说:
   “动机就交给你来调查了,想来多半和上一次的单子有关。至于证据方面,可以从王利明借来的车子今早并未开出,那份合同的签名笔迹鉴定或者找寻接李炯去公司的出租车司机这几个方面着手,那么就先这样吧,我要走了。对了,如果信封上有他的字迹那也是突破口。”
  说完这句后冯剑飞就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口,身后传来老张“随时联系”那略显苍老的声音,他也只是稍稍点了下头。这个案子虽然破得干脆,但此时的他已经有点心乱如麻,在这起案件中,他在意的只是尹月是否凶手,当推理出这个结果时,他突然分不清自己的心情是高兴还是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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