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实录:嫁进城里 我变成家里的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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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身贫寒，念大学时与他相爱。在她的打工求学之路上得到了他的全力帮助，为此她感激不已。


　　完成学业后，她终于幸福地和他结婚了。然而她母亲前前后后不断向她提出不切实际的经济要求。



　　她渐觉自己的小家庭难以承担，母亲却骂女儿“白养”。痛苦的她甚至起了“解脱”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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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实在憋得慌，只想找个陌生人倾诉一下，希望普天下的父母能从我的亲身经历中得到一点启发。”翠樽的开场白让我明白，今天的倾诉故事有些特别。果然，在接下来的讲述中，翠樽先是幸福地谈到与金爵的相识相知、共结连理的经过，然后又艰难地介绍了娘家的情况，说自己的母亲不断要求她挑起家里的重担，尤其想让她“包办”弟弟的工作和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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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全力助我完成学业


　　我出生在中部地区一户普通农家，下面有一妹一弟。家里不宽裕，父母不怎么主张我们多读书。弟弟妹妹早早就辍了学，只有我出于对读书的热爱坚持上了高中。每次开学，因为父母不肯替我交学费，我都会大哭一场。不过我理解家里的难处，就想方设法打工赚钱。高二那年，家里没给我生活费，我就跑到学校附近的早点摊帮忙。高三时，家里说拿不出学费，学校看在我成绩不错的份上，帮我免掉了学杂费。高考结束后，我估计自己能考上大学，就在暑假做了两份家教。通知书下来，我的学校在武汉。


　　我借了2000元出门，然而报到时才知道，这点钱根本不够交学费。好说歹说，学校同意缓交学费。可我交掉一应杂费后，发现身上只剩下200多元。那一刻我很苦闷，但擦干眼泪，我开始想办法。不久通过好心楼长的帮助，我得到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负责两层楼道的保洁工作，每个月赚100元。挤出时间，我又去做家教。不夸张地讲，三年来我没有休息过一天……我平时过得十分仔细，每个月的伙食费、书费以及购买生活用品控制在90元以内。我惦念家人，每逢4月底的收麦季节，我都给家里寄去200元，到了春节，再给父母100元。向别人借的那2000元钱，每年要还200多元的利息，我也靠自己半年一结。


　　翠樽的眼睛有点湿润。她很坦白地说，有时看到室友接到家里的电话，他们的父母问是不是缺零用钱花时，她心里就会泛起一股酸楚，因为她的父母从来没问过女儿在学校是怎么生活的，相反还觉得她挺有钱的，经常打电话让她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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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金爵相识在大一那年的国庆节。室友都回家了，我一个人很无聊，就借了自行车出去找工作。正好看到一个电脑方面的招聘广告，我就去了。一起应聘的还有几位校友。当天晚上结束工作出来，我发现自行车瘪胎了。与我一起打工的金爵主动提出，陪我步行回校。我们聊了一路，我得知他是我的学长，正在攻读计算机专业的硕士学位。基于相互的好感，我和金爵的交往日渐增多，爱情不知不觉来到了我们中间。


　　大一下半学期，我父亲患上了食道癌，家里负担更重了。为了不拖累心爱的人，我向金爵提出结束恋爱关系，可金爵说，他也是农村里考出来的，理解我对家人的付出，还说他每月有270元的读研补助，导师每年也会“贴补”他1000多元，他要帮助我。金爵从此很留心兼职的机会。有次他从报纸上看到，一个学校想请人设计一套管理系统，就全力争取到这个机会，让我给他做助手，花了1年半的时间完成这个设计，拿到不足两万元的报酬。对我们来说，这几乎是天价了。开心过后，金爵毫不犹豫地用这笔钱，又向同学借了8000元，替我还掉三年的学费和那2000元借款。三年后，金爵拿到硕士学位，在上海的外企找到一份工作。考虑到我的学历偏低，他就坚定地鼓励我，在学校继续读两年，完成专升本。他知道我为钱犯难，就拍拍胸脯，表示我读书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由他承包了。


　　我在一旁由衷地赞叹金爵有情有义，夸翠樽找对了人。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说什么，脸上却焕发出动人的光彩。


　　母亲和弟弟拿我当“大树”


　　停顿片刻，我眼见着笑容从她脸上消失，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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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开始读本科，母亲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要请金爵安排弟弟到上海打工。要知道弟弟小学都没毕业，他又能干得来哪一行呢？我俩又没成家，怎么好意思让金爵张罗弟弟的事呢？我说弟弟打工的事不能急，容我想办法，母亲却催得急，有时早晨五点多就打电话到寝室，吵得别人都无法休息。我没办法，只好让弟弟先来武汉。


　　看到像小时候一样遇事就叫“姐姐”的弟弟，我心里百味俱全。我读书较晚，读本科已经26岁，弟弟小我6岁，可他明摆出一副“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样子。但我只是个学生，身在异乡，怎么帮他呢？前思后想，我费足了力气，帮弟弟找了一份在教学楼前管理自行车的差事，免费住宿，每月500多元。弟弟嫌这个工作收入低，满腹牢骚，总给家里打电话说我不肯帮他。母亲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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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做了几个月的车管员后，我又为他动开了脑筋。经过考察，我发现在学校里修理自行车很不错，月薪甚至超过2000元。我瞅准一个技术好的师傅，找了他三次，请他收弟弟做徒弟。师傅好不容易答应了，可是弟弟一会儿说修车太脏，一会儿说他不愿意伺候人。任我嘴皮磨破也没用。我没办法，使出最后一招，表示和弟弟一起去学，他去一天，我就给他10元零花钱。然而话说到这个份上，弟弟还是拒绝了。
我有些不解：“你弟弟去学修车，你怎么还贴补10元钱啊？”翠樽爽快回答：“比起他以后一直靠着我，我觉得这笔‘投资’并不大。如果弟弟肯用心学，我相信他是能立稳脚跟的。”我很关心地问他弟弟如今在哪里做事，翠樽长叹一声：“他还在我学校，做一个月500元的车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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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拖累心爱的他


　　2004年我本科毕业后，在上海找了一份工作。我和金爵都觉得格外幸福，半年后我们张罗结婚。我急着告诉母亲，没料到母亲冷冷地说：“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自己的事情自己管吧。”我的兴致一下子被打消了，但还是尽量平静地问母亲，家里要不要办酒席。母亲说，办什么酒席，她嫌丢人。我真觉得不可思议，结婚有什么可丢人的，难道母亲认为我工作后没给家里挣多少钱就嫁人了，所以丢人？!母亲的话，我都没有告诉金爵，他为我，间接上为我的娘家，已付出许多，我不想再惹他心烦。我撒谎说父亲身体虚弱，所以我家就不办酒了。那时金爵和我的收入加在一起不足万元，考虑到要买房子、养孩子，我俩都不赞成结婚大操大办，最后决定把开支控制在3000元以内。我们一没拍婚纱照，二没买戒指，也没买什么床上用品，领证后只给四位老人各买了一套质地不错的保暖内衣，给小孩买了点礼物，就先去了我家。在家里的那几天，母亲天天在我耳边说让我帮弟弟在武汉找个媳妇，或帮他在上海谋个差事。我心事重重。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只要有可能，我会尽力帮助。但弟弟年纪不小却不自立，根本不是个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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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娘家没呆几天，我就催着金爵去了婆家。金爵家虽说也是农村，但思想观念比我家乡开明得多。举例来说，他的哥哥在深圳打过工，后来回家学酿酒，开始也赔了些钱，但请来一个技术过关的师傅后，生意就蒸蒸日上。他们那里一家只生一个孩子，父母都有意识地“投资”子女的教育。金爵的父亲省吃俭用供他读了研究生，但丝毫不跟孩子算账，不但主动提出为我们办酒席，也从不主动让我们寄钱。


　　2005年春节，我们留在上海过年，给两家各寄去2000元钱。公公收到钱后，特地让金爵的哥哥打电话，说他们过得下去，让我俩攒钱办大事。


　　“将心比心，我觉得金爵为我俩的小家付出了太多，我不想把娘家的‘担子’再压给他。所以我母亲提的要求，我都瞒着金爵。”翠樽眼中泪光闪烁。


　　我知道母亲找我要钱，一是她觉得父母供女儿读书，女儿赚的钱就都算家里的；二来是为了给弟弟娶媳妇。对某个孩子偏爱一点，我能理解，可我真想说：妈妈，您对弟弟、妹妹的爱，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害了他们啊。弟弟小学毕业考没过关，家里想出钱让他接着读，他说打死我也不读了，父母居然也就由着他不读书。妹妹读书不太好，初二那年听说织一张地毯能赚200元，她就心思活了，母亲也任她辍学去赚钱。那时妹妹一个人挣钱，母亲就很宠她，她晚上跳舞到凌晨两三点才回来。我说女孩子不能在外玩得太晚，母亲又阻拦。结果因别人有意引诱，妹妹还未成年就失了身，带着身孕嫁了人，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


　　回想妹妹、弟弟走的弯路，我心里很痛，可母亲至今一味指责我在上海赚了大钱，只顾自己享受，不顾这个家。我开始以为母亲不了解上海的开销，就给母亲算过一笔账，说我和金爵为了攒钱买房，每月交通费、伙食费等开销，控制在800元以内，算是相当节约了。可母亲听说我们租的一室一厅每月要850元，根本不相信，说在省城也只需100多元。我特地准备了一张上海的报纸，给她看上海二手房的价格，但母亲还是不相信，说这些信息全是假的，还说如果开销这么高，那别人怎么能过得下去啊。我想请她到上海小住，她又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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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金爵去了北京一家大公司工作。其实我俩很想生个孩子，如果不是为了那份高收入，金爵才不会跟我两地分居呢。他在北京住宿舍，在小吃店包伙，工作压力很大，我非常心疼他。


　　前两天我托同事从国外带回两盒营养品，给父母寄回去，打电话想告诉他们，可母亲拿起电话就说白养活我了，骂我不孝顺。我在家哭了好久，为什么父母从不考虑我的感受呢？不知不觉我竟想，不如自己死了，父母就当没养我这个有“出息”的女儿，而金爵也可以再找一个家庭负担轻的女人，不必一直替我背沉重的担子，过上他应该过的生活。


　　这当然是气话。我打趣说：“相信你舍不得金爵这样的好男人。”她点点头，心事重重地总结说：“我想方设法让母亲了解我的生活，可都没效果。我也想让母亲反省她的教育方式，可这就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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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计划生育还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