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常:二十一世纪的大学问

2006-09-26 | 二十一世纪的大学问          
         
              

       前些时跟刘诗昆谈及郎朗与几位正在冒起的钢琴新秀,其后再与一位上海音乐学院的老师谈到中国的提琴天才,他们不约而同地指出一个我没有注意到的现象。他们说:二三十年前,一位钢琴或提琴的大演奏家可以专于弹某一个作曲家的作品,或某一个时期的,其它的约略涉及,应酬一下就可以了;今天不成,要杀出重围,演奏的乐曲要很全面。好比郎朗,任何作曲家的作品都弹得出色,而专于萧邦的李云迪,这几年不断地扩大范围了。
想来有点怕人。五十年前的钢琴大师鲁宾斯坦,背得出十八首钢琴协奏曲,只一天温习就可出场演奏,名动天下。今天呢,单是中国,十多岁就背得出三十首钢琴协奏曲的有几个。怎可以记得哪么多?是父母打到手软吗?打归打,记归记,记不住打死也不成!这可见人的脑子像胶皮球,大力吹之有奇效。
四十多年前进入了研究院,老师推荐的读物那么多,不可能全读。心想,人类的知识愈来愈多,读斗读,二百年前的人岂不是很着数?后来自己选读,读很多,这边入脑,那边脑子淘汰废物,余下来需要记的却又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再后来轮到儿子读生物,兼读医,两个博士一起读,要记的学问资料多得离谱,不敢问他怎样处理,但他过了关。这是近于记得三十首钢琴协奏曲乎?
想到这些,因为最近发表了⟪专栏文字⟫,好事的同学传来一些西方专栏高人之作,要我品评一下。当然写得不错,其中表表者既生动,也锋利,亦有文采。但我想,学问似乎欠了一点吧。只懂西方文化,东方的欠奉,而提到中国不知是从哪里抄来的,近于浅见,误解频频也。心想,中国人写专栏也类同:写到西方总有点手忙脚乱。我的感受,是学问的一般水平,我们的专栏作家比不上西方的,但写到西方却没有西方作家写到东方那样离奇。
「东是东、西是西」,这句百年老话,某程度今天还用得着。如是,地球又怎样一体化了?如果地球真的一体化,应该在二十一世纪出现吧。显而易见,在这一体化下,搞出大学问的一定要东、西兼通,两方面都要知得深入,然后施出浑身解数,把二者融会在一起,表达出东、西不分的学问。好比我写中文专栏,可以写到大江南北不分,中、港、台三地无别——这是说,没有一方会认为我是陌路人。
不容易,不容易!几年前我批评鲁迅,说他对西方的艺术文化认识太少,做不出大学问。几位同学不同意,说鲁迅曾经在这里那里谈到西方文化。我也读过鲁迅的西方之见,认为肤浅,离入门尚远。另一方面,上文要求的东、西融会贯通的大学问,可不是像区区在下那种,这边厢可以教得中国书法哲理,那边厢可以大谈欧洲绘画理论——那些只花三几年功夫可以学得的雕虫小技。我说的地球一体化的大学问,要做到东、西的文化分不开来。这才有意思,才过瘾。
是的,今天回想自己多年来拜服的前辈大师,东方西方加起来不少,但总是觉得东、西棱角分明,与我可以想象到的东、西不分的大学问,有距离也。精彩是精彩,湛深是湛深,但达不到我可以想象的大气。
二十一世纪的大学问将会由哪方先拔头筹,是有趣问题。这几年学中文的鬼仔甚众:英国学子选修外语,中文居首;美国的中文老师供不应求。是好现象,但从人数及比例上看,中国学子攻英文远比鬼仔攻中文为多。这样看,概率说,上述的大学问应该先在中国跑出。不幸的是,中国的教育制度与思想约束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如果北京不大手改革,老实说,小学问也不容易搞出来。
一点浩然气

快哉万里风

感觉很在理,学贯中西,兼备多种文化的学者应该更容易出成绩;
一如自然科学中的交叉学科易出成果,农学育种中的杂交种子易高产,就是人也是混血儿大多较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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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体化下,搞出大学问的一定要东、西兼通,两方面都要知得深入,然后施出浑身解数,把二者融会在一起,表达出东、西不分的学问。   
一点浩然气

快哉万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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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国学大师,但文字是西文。但我还是不觉得他是大师。
一点浩然气

快哉万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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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he

看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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