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见兄杀弟 后见子弑父——宋文帝刘义隆的“元嘉时代”及其悲剧结局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惶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首流传千古的《京口北固亭怀古》,是南宋大词人辛弃疾讽喻权相韩侘胄冒险北伐金国而作。其中“元嘉草草,封狼居胥”,是指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公元450年)王玄谟在宋文帝支持下北伐大败的故事。
结果不出辛弃疾所料,韩侘胄兵败被杀,恰如元嘉故事。观辛弃疾的诗词,后人多以为宋文帝刘义隆也是象韩侘胄那样的绣花枕头,其实,论好大喜功,两人似之,若论文才武业,两人则有云泥之别。宋文帝在位三十年,十七岁即位,诛杀权臣,修明政治,“元嘉文学”更是中国文学史上大书特书的时代,更有谢灵运、刘义庆、鲍照、陶渊明等群星照耀;武将赫赫,如檀道济、沈庆之、宗悫等辈,横槊跃马,四击不辍,皆为中国战争史上不可多得的英豪人物。最为史者叹惋的,则是宋文帝盛年遇害,凶手是他自己的亲生太子刘劭,成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逆子弑父的大命案。何者,杨广弑杨坚,是“可能之事”,没有确凿证据,史书存疑。朱友珪弑朱温,安禄山、史思明夫子相残,既为僭伪,又都非皇后所生。刘邵弑逆是正史明载,有始有终

少年英豪 临难登基
东晋重臣刘裕(小字寄奴)北伐大胜,先后灭掉南燕、后秦,光复洛阳、长安,真正“气吞万里如虎”。由于年岁大,来日无多,老头子无暇经营中国北方,匆匆返回建康篡位。晋恭帝“欣然操笔”,对左右说:“桓玄之时,晋氏已无天下,重为刘公所延,将近二十年。今日之事,本所甘心。”言毕,书赤诏禅位。刘裕建立宋,为南朝之始。
老头子当皇帝才两年多,就因病崩殂,终年六十。太子刘义符继位,时年十七。刘裕临终亲自写诏:“后世如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烦临朝。”大概是怕吕后、贾后类妇人乱政,朝事全权委托大臣。遗诏谢晦、傅亮、徐羡之、檀道济四位大臣辅政。
宋少帝刘义符恰逢爱玩年龄,游戏无度,好与左右狎呢。观遍史书,这位继位不到三年的小皇帝确实没有什么耸人听闻的大过错,既无凶酷杀戮大臣,又没有宫闱淫乱的恶行,说到底,就是爱玩而已。偏偏几位辅政大臣怎么也把少帝看不上眼。
刘裕活着的时候,谢晦就劝告:“陛下年纪已高,应该思考万世帝位的事情。君王神位至重,不应该使没能力的人袭此帝座。”
刘裕想了想,问:“庐陵王刘义真如何?”刘义真十二岁时就跟从刘裕北伐,兴复关中后,刘裕匆忙回朝篡位,留下刘义真为兖州刺史,统管大片疆土。其属下大将沈田子与王镇恶相互杀戮。混乱之间,夏国国主赫连勃勃趁机寇逼,刘义真诸将皆败,他自己也只身窜伏草中,仅以身免。当时,他对救护自己的参军段宏说:“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这位小王爷非常聪敏,美仪貌,神情秀彻,性爱文学,和大文豪谢灵运、颜延之相交甚厚,但“轻动无德业”。
听说父皇派谢晦和自己交谈,刘义真暗中准备好久,“盛欲与谈”,很想给这位父皇身边的红人留下深刻印象,以能当上太子爷。谢晦对刘义真有成见,爱答不理,回去对刘裕说:“(义真)德轻于才,非人主也。”刘义真被放于外州任剌史。
徐羡之、谢晦、傅亮等人暗中策划废掉少帝,次立者理应是刘义真,可这位少年王爷又不为几位执政大臣看好,就先上书奏列他的罪恶过失,废为庶人,迁到新安软禁起来。接着,几位大臣又把两位德高望重的武将――江州剌史王弘和南兖州剌史檀道济召入朝中,告以废立之谋。
当时,少帝刘义符在华林园搭了个市场,正亲自穿上商贩衣服买卖东西取乐;兴尽又与左右登大船巡游天渊池,夜里困累过后就宿在龙船上。
檀道济奉诸文臣之命引兵突入,徐羡之等人随后。少帝未及穿衣,军士闯入,立杀两个侍者,争执间少帝手指也受了伤,被扶出东阁,缴收了玺绶,由士兵押送回太子宫软禁。众大臣称皇太后令,废少帝为营阳王,迁到吴地的金昌亭软禁,不久派人去杀他。
刘义符孔武力大,见来人杀自己就挣脱而逃,一直跑到昌门的大门口,追赶的士兵用门杠猛击他的脑袋,打晕后杀掉。
接之,徐羡之又派人杀另外一个当立的小王爷刘义真于新安。
干完这两间事情,百官备法驾迎武帝第三子宜都王刘义隆于江陵。
祠部尚书蔡廓在事变后就对傅亮说:“营阳王在吴地,应该厚加供奉;一旦有不幸发生,你们这些大臣肯定有弑主之名,如此,想以正名立身于世,又怎么可能呢。”傅亮当时已经和徐羡之商量好要把少帝杀掉,听此言后派人快马阻止,信使到时少帝已经被杀。
宜都王刘义隆时年十七,正坐镇江陵。江陵诸将听说少帝和庐陵王刘义真双双被杀,都疑虑重重,劝阻他不要去建康继位,以防又被当朝大臣杀害。
宜都王属下司马王华力排重议:“先帝(刘裕)有大功于天下,四海所服。少帝虽不堪重任,天下人望未改。徐羡之中才寒士,傅亮出身布衣诸生,都没有司马懿和王敦大将军那样篡夺的心机。庐陵王刘义真聪明严断,如果继位,肯定不能容下这几个人,故而见杀。现在,几位重臣以为殿下您宽容慈仁,而且越过义真迎戴您,其实是希望您心里感激他们,由此握权自固。他们以少主待您,应该没有太多的妄念。”
刘义隆果决定断,毅然东行。见到傅亮之后,号泣不已,哀动左右。刚刚为宋国之不幸哭毕,又详细追问少帝及庐陵王被杀的原本根由,悲哭呜咽,旁边群臣莫能仰视,傅亮又惊又窘,流汗沾背,口不能言。
刘义隆以自己亲信严兵自卫,乘船直抵建康,即皇帝位,是为宋文帝。彼时的宋文帝,临难不变,刚毅果决,确实有少年英主之姿,处事不凡。
徐羡之等人觉得宜都王原来掌握的荆州是军事重地,就委任谢晦为荆州剌史以为外应。谢晦将行,和蔡廓道别,屏去左右旁人,问:“我能免祸吗?”
蔡廓回签:“您受先帝顾命之恩,废昏立明,道义上说得过去。但杀了人家两个哥哥而又在殿中称臣,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之,免祸太难呵。”
听了蔡廓一席话,谢晦脊背发凉,开始还怕出不了建康。上船之后,回头一望,他高兴得大叫:“今得脱矣!”可惜的是,谢大官人高兴得太早,总以为飞鸟出笼,能自由翱翔,来去自由,殊不知一张无形天网已暗中悄然向他撒来。
宋文帝继位之后,先以高官厚禄稳住几位大臣,任徐羡之为司徒,王弘为司空,傅亮加开府仪同三司,谢晦加封卫将军,檀道济进号征北将军。
元嘉二年(公元425年),徐羡之、傅亮上表归政,文帝假意不应,二人三上表才答应。
元嘉三年,见时机成熟,宋文帝下诏暴露徐、傅、谢数人罪恶,命令有关部门捉拿法办。谢晦的弟弟正在中书省值勤,知讯慌忙派人通告徐、傅二人。徐羡之爽快,可能内心深处早就战战兢兢等待这一天,马上跑到城郭烧陶的洞子里自己上吊而死。傅亮跑到路中被政府人员堵截,文帝派人告之:“以您江陵奉迎的诚心,当使您诸子无恙。”
于是,宋廷诛杀傅亮,流放他的妻儿于建安;杀徐羡之二子,又杀谢晦儿子谢世休。
文帝接着下诏戒严,派大将到彦之等讨伐谢晦,又派王弘、檀道济等人一齐攻打。
当初,谢晦、徐羡之、傅亮为了保全自己,假借诏命使谢晦自己据江陵上流,檀道济镇广陵,各拥强兵,本来以为足以制扼朝廷。等到谢晦听说檀道济也师众讨伐自己,一时间惶惧失措。
文帝虽然年轻,二十岁刚过,就已经明察善任。他认为王弘、檀道济是武将,废立弑帝之谋原也不是由他俩人兴起,因此对两个人安抚招接,认定必能得其死力。果不其然,二将闻征而至,敬听命遣。
文帝问檀道济讨伐谢晦的策略。檀道济说:“我和谢晦从前跟随先帝北伐,入关十策,其中有九策为谢晦所献,确实才略过人。可是他从未孤军决胜,排兵布阵的事并非他所长。我了解谢晦的才智,谢晦清楚我的勇武,现在我奉王命征讨他,谢晦必败无疑!”
史载,谢晦“美风仪,善言笑,眉目分明,鬓发如墨。涉猎文义,博赡多通,帝(刘裕)深加爱赏,内外要任悉委之。”有一次与,他有江左风华第一的族叔谢混立于皇廷殿堂,刘裕望之,概叹道:“一时间竟然有两个玉人站立于此地!”(谢混这个老“玉人“因为为刘裕政敌刘毅所用,已先行被诛杀。)
谢晦率兵二万发自江陵,在彭城洲还小胜王师。不久,檀道济、到彦之大军继至,风帆旌旗前后相属,列舰过江,谢晦军一时皆溃。
谢晦和他弟弟仅仅带着七个随从逃走。几个人想逃往北朝魏国,谢晦的弟弟是个大胖子,不能骑马,速度极慢,谢晦为了等他,最后被追兵执捕,送至建康,兄弟子侄皆被斩于闹市。
谢家风采浑然,谢晦与侄子谢世基临刑前还口占五言诗,叹息“伟哉横海鳞,壮矣垂天翼,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谢晦也口占接连。
谢晦的女儿是文帝的弟媳彭城王妃,聪明有才貌,临刑之时,散发徒跣与父亲诀别,埋怨说:“阿父,大丈夫当横尸战场,奈何狼籍都市!”言毕,泪下如雨,哀嚎不能自抑。
举手之间,宋文帝接连诛杀数位权臣,为此,史家赞叹少年天子刘义隆:
“承大难之余,居大位,秉大权,欲抑大奸以靖大乱……不贪大位,不恤私恩,不惮凶威,以伸其哀愤,则一夫之雄入于九军!”(王夫之)


英杰辈出 元嘉之治
宋文帝刘义隆承继其父刘裕一贯的治国之策,在东晋义熙土断的基础上清理户籍,下令免除百姓欠政府的“通租宿债”,又实行劝学、兴农、招贤等一系列措施,广大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社会生产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史书记载:“三十年间,民庶蕃息,奉上供徭,止于岁赋。晨出暮归,自事而已……民有所系,吏无苟得。家给人足。……凡百户之乡,有市之邑,歌谣舞蹈,触处成群,盖宋世之极盛也”。可以肯定的讲,元嘉之世(424—453)是南北朝时期南方国力最为强盛、人民最为安居乐业的历史时期。
探究此段历史,综合《南史》、《北史》、《资治通鉴》等纪、传、编年史书,林林总总,其中多有中国历史知名的文人武将,都生活于元嘉时代,虽然他们的下场几乎不出“悲剧”二字,但籍助他们飞扬的风采和瑰丽的辞章,足以昭彰元嘉之世的人杰地灵,群星璀灿。

谢灵运:东晋名将谢玄之孙,袭封康乐公。刘宋建立,降爵为康乐侯。由于和庐陵王刘义真关系近密,被徐羡之等大臣出放为永嘉太守。
文帝继位后,很欣赏他的才华,升任侍中。谢灵运自以为士族名家,觉得应参预机要政务,但文帝只是欣赏他的文才,仅在侍宴时与他赏谈义理文理而已。谢灵运心中不平,文人轻狂秉性发作,常常称病不上朝值班,在家里大修园圃,出外游玩,十天半月也不告假上表,日以继夜,游娱宴乐。元嘉五年,被御史弹奏免官。
谢灵运世代名族,家业富饶,常常带着数百门生故旧以及仆人游山玩水,凿山开湖,并发明后世称为“谢公屐”的登山鞋。他在始宁南山率众伐树开道,一直到临海,太守王琇惊骇不已,以为是一大帮山贼来劫掠,最后知道是谢灵运才安下心来。
此公又常侵夺百姓湖田,横姿不已,被人弹劾,贬为临川内史。
在临川任上,谢灵运仍旧不改旧习,政府派人逮捕他,他竟然举兵抵抗,兵败后免死,被判长流广州。本来文帝爱惜他的才华,只想免其官职,文帝之弟彭城王刘义康坚决要降罪于他。
到广州后,谢灵魂运与故旧又想造反,终被文帝下诏斩首。
谢灵运的诗虽然仍旧不脱玄言诗的影子,但极大开拓和丰富了诗歌的意境,山水诗从此成为中国一大诗歌流派。但是,谢诗罕有通篇全佳者,每首诗终篇处总是以浮浅的所谓悟道之语作为结束,让人有“狗尾续貂”之感。但现观其诗篇,极貌写物,殚精求新,仍不乏清新名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登池上楼》);“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初去郡》);“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岁暮》);等等。

刘义庆:文帝堂兄,袭封临川王,比文帝大五岁,曾多年担任辅国将军、尚书令、秘书监等要职,史书记载他“性简素,寡嗜欲,爱好文义”,招集了许多文人雅士在幕下。
元嘉十七年,文帝的亲弟弟刘义康被贬逐出,他幸亏没有被牵涉到这一政治事件中,调任南兖州剌史,在手下文士的协助下完成了中国文学史上一部重要的作品:《世说新语》。内容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等三十六类,每类收有苦干则,全书一千多则,开创“志人笔记小说”的先河。
《世说新语》善用对照、比喻、夸张及白描等文学手段,佳句多多,典故不俗,后人对“魏晋风度”的理解,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部著作,尤其是摹划人物,只廖廖数语,精神面貌便跃言纸上,诚为中华文学中的瑰宝奇葩。元嘉二十一年,刘义庆卒,年四十二。

鲍照:字明远,是南朝一流大诗人。元嘉十六年,鲍照二十多岁时获刘义庆赏识,被任为国侍郎。
刘义庆病死后,他失去官职,陆陆续续做过一些小官。宋孝武帝平定刘劭之乱后,他作临海王刘子顼的幕僚。宋明帝时,刘子顼起后兵,后兵败被赐死,鲍照也为乱兵所杀。他一生沉沦下僚,郁郁不得志,但诗、赋、骈文成就很高,感情强烈,文辞华美,最著名的有《拟行路难》十八首,广为传诵,尤其是唐代大诗人李白对他大加叹赏和效仿(杜甫《春日忆李白》有“俊逸鲍参军”语)。
笔者曾细阅《南北朝隋诗文纪事》等书,见鲍照文集中搜录了不少他的一些应酬附合之作,为某大官的妈妈写的“墓志铭”啦,为某大将军致仕写的谢恩表啦,某位王爷送给自己几匹绸缎写回的感谢信啦,为某位地方官修建的亭台楼阁写的铭赋啦,冗文不少,可叹如此骨格清高的不遇奇士,也难免流俗之作,境遇缠人,当是不假。

范晔。字蔚宗。元嘉九年,彭城王刘义康的母亲王太妃去世,范晔兄弟在大丧期间饮酒听歌,被贬到宣城当太守。
福兮祸兮,宣城任上,范晔写成了他的不朽历史名作《后汉书》,采用论赞的形式明文评论史事,把史论作为重心,通古今之变,语言凝练,用意深刻,结构严谨,编排有序,而且文辞优美,简洁流畅,不仅是史学名作,也是文学名作。
元嘉十七年,彭城王刘义康遭贬,范晔的仕途反而一帆风顺,五年间一直升官,最后甚至掌握禁军大权。元嘉二十一年,刘义康的几个心腹谋划政变,王爷本人也不断为范晔的宣城之贬致以歉意,他不自主地卷入政变阴谋。文人行事,迟回不决,读书著史可以七行俱下,真干起阴狠篡弑之事就没魄力了。不久事泄,范晔被族诛,三子同时被杀,只有孙子范鲁连因母亲是公主之女才免死。其侄孙有齐、梁之世因著《神灭论》而著名的范缜。
在崇尚人物风度相貌的魏晋南北朝,范晔“长不满七尺,肥黑,秃眉须”,是个肥浊委顿的胖子,与挺拔白皙的美丈夫标准相去甚远,而且为人非常不孝顺,贪酒好色,临刑之日只知搂着将要一同要被杀的美色姬妾痛哭。他之所以受知并扬名于当代,想必是其卓而不群的智识和才气,看来文人的为人之道与其固有的才气没有什么必然联系,有时有天渊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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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檀道济:宋武帝刘裕时即为军队前锋,北伐时屡立战功,所到之处皆望风降服。文帝即位后他又带兵攻杀权臣谢晦,使其不战自溃。
元嘉八年,到彦之北伐失败,而檀道济一军与魏军三十余战皆取胜,军队至历城,因粮草不继而退兵。魏军听降卒说宋军粮尽,欲乘虚攻伐。檀道济在夜里大燃灯火,让兵士在营塞里以竹筹计数查点粮食——其食一袋一袋的都是沙子。魏军探知情报,没敢追击,反而杀掉了投降的宋兵。这就是中国军事史上著名的“唱筹量沙”典故的由来。
檀道济功名赫赫,左右腹心身经百战,各个儿子又才气不凡,朝廷对他渐渐产生疑畏之心,下朝后,路人看见他威风凛凛的样子,不禁说:“说不定又是个司马懿啊。”
宋文帝年青时常常患病,元嘉十二年,文帝忽然病重,怕自己死后檀道济反叛,重演文帝之父刘裕的篡位大戏,就召他入朝准备杀掉。入朝后,文帝病情好转,就想再放檀道济回镇守之地。活该有事,大将军上船时,一群白鸟聚集在船蓬上悲鸣;皇宫中的文帝忽然又病重,彭城王刘义康矫诏收檀道济及其子弟八人于狱杀之。
道济临死之前,目光如炬,愤怒已极,摘下巾帻扔于地上,厉声说:“乃坏汝万里长城!”(称军队为“长城”自此始)
北方魏国听到这一消息高兴坏了,都说:“檀道济已死,吴地之人不值得让人害怕了。”自此频频南侵。元嘉二十七年,魏军逼至建康城下,文帝登城暸望,面有忧色,叹息道:“如果檀道济活着,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宗悫:字元干。宗悫年少时,叔父宗少文问其志向,宗悫答道:“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此为千古名句)宗少文叹息,说:“如果你不富贵,也必能破灭我们家的门户呵。”
元嘉二十二年,宋文帝派高州剌史檀和之攻打林邑(今越南境内),宗悫主动请战,官拜振武将军。林邑国王范阳迈举全国之兵在象浦(今越南承天顺化)与宋军决战,摆成令人生畏的大象阵,披铁甲于象背之上,气势汹汹。宋军士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惊惶失措。宗悫认为,狮子是百兽之王,肯定会惊退大象,于是他号令士兵作成许多狮子模型,与大象阵相抗。大象果然受惊奔逃,宋军乘胜攻破林邑国,缴获珍奇异宝不计其数,宗悫自己一无所取,文帝闻知后很欣赏他的为人,成为一代名将。

陶渊明:字元亮,别号五柳先生,晚年更名潜,主要生活于东晋末年,任彭泽令八十一天,不堪“为五斗米折腰,”授印去职,躬耕田园,创作了多首流传千古的佳作,为中国“田园诗人”的始祖。元嘉四年病故。从略。

祖冲之:字文远,生于元嘉六年,是我国古代最著名的数字家之一,算出园周率π的真值在两个近似值之间,确定了π的约率22/7(约等于3.14),发现了“祖氏公理”,圆满解决了球体积的计算问题。并著《缀术》一书,现已失传。他还在天文历法方面创制《大明历》,最早把岁差引进历法。


元嘉草草 仓惶北顾
宋文帝统治二十余年,府库充盈,器杖精良,国家日久无事,也正应了那句“无事生非”之语,恰巧又有彭城太守王玄谟迎合宋文帝经略中原之意,不时慷慨进言,勾起刘义隆一腔热血。吃饱喝足,他对侍臣讲,“观玄谟所陈,令人有封狼居胥意。”这位皇帝非常追慕汉朝霍去病伐匈奴在狼居胥封山告天、以临瀚海的雄图伟业。正如王夫之所言:“坐谈而动远略之雄心,不败何待焉?”
南朝自东晋谢玄以北府兵击破苻坚,一时间威振淮北;刘裕平广固,入长安,尽有河南之地,破姚兴,败拓拨嗣,也是倚仗北府兵。接下来,刘裕南返改朝换代,深觉自己的几个儿子没有盖世英才,听任王镇恶沈田子等人内哄关中。文帝即位后,深惧权臣,连一个檀道济也容不得,大将凋零,原先北府兵老的老,少的少,青黄不接,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战斗力。
攻略黄河以南之地后,宋军只想守住这些地方。而河南恰恰是四战之地,攻易守难。沿千里黄河屯戍置守,战线过长,每处即可轻松被击破。黄河虽是天险,冬天结冰后就成平地,北方敌人无船即可冲杀过来。真正想攻败北朝,是要有一鼓作气进攻河北的雄心和远大的雄才伟略。
元嘉八年,第一次北伐时,北魏谋臣崔浩根据宋兵的分布情况,早已判定宋军不过是固河自守,没有北渡的想法。宋国只有青州剌史刘兴祖有远见,他上表进言,说应该进兵河北,堵塞太行山各个隘口,将北魏遏于山西之内,河北平定,河南自然归宋所有。
可惜的是,刘义隆比起父亲刘裕要差得多,没有采纳这一良策,难怪拓拨焘不无轻蔑地讲:“龟鳖小竖,何能为也!”这位北魏太武帝拓拨焘是一代雄王,他击灭赫连勃勃的大夏国,平灭北燕、北凉等国,又亲自率军八击柔然,使得柔然极大削弱,西迁至欧洲,窜逃的败军后来成为威震欧洲的阿尔瓦人。
元嘉二十七年(公元450年),宋文帝北伐未成,北魏大举反击。秋高马肥之际,北魏铁骑不仅尽夺河南,还大举南进,直抵长江北岸。十二月,魏王亲自到达建康对面的爪步山上,军鼓之声震天盖地,宋军各线溃退,建康城内居民都“荷担而立”,值钱的东西都放在挑筐里,随时准备逃亡。
幸亏性命交关之际,南朝有薛安都、鲁方平、张畅、臧质,沈璞等血性男儿,战至流血凝肘而不退,保全了彭城、盱眙等重镇,坚壁清野,拖延到雨季,终于在付出巨大代价后,迫使魏兵北返。史载:“魏人凡破南兖、徐、兖、豫、寿、冀六州,杀伤不可胜计,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所过郡县,赤地无余,春燕归,巢于林木。……自是邑里萧条,元嘉之政衰矣。”

太子元凶 奇祸萧墙
各种史书,对于宋文帝的太子刘劭都有一个专有称呼:元凶劭。
刘劭字休远,文帝长子,皇后所生。出生三日,文帝去看视,本来头上的帽子系得很牢固,却无风坠于刘劭身边。对此,迷信的文帝很是不高兴。开始,给这个孩子起名叫劭(写出来是召刀两个字合在一起),后来觉得召刀合起的字很不吉利,改偏旁刀为力。
刘劭长大后,美须眉,大眼方口,身高七尺四寸,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刘劭的姐姐东阳公主有个名叫王鹦鹉的侍婢,她认识一名叫严道育的女巫,公主见后很喜欢这个巫婆。姐弟平时关系不错,两人一起观看严道育表演,眼看巫婆举手之间,一道流光进入衣箱,过去打开,惊见两颗圆青可爱的珠子在箱子里面闪闪发光。这一小小魔术,让姐弟两人大相信服,认为巫婆有异术。始兴王刘浚虽与太子异母,也与刘劭相交甚密,几个人在一起昼夜求神,又雕刻代表文帝的玉像埋在含章殿前,诅咒文帝快死,刘劭好快点继位。
东阳公主有个奴仆名叫陈天兴,与王鹦鹉淫通。东阳公主不久病死,侍婢应该出嫁。王鹦鹉生性深远,忧虑与陈天兴私通的事情泄露,写信让刘劭杀掉老插杆陈天兴。陈天兴被杀后,与他一起埋文帝玉像施行诅咒的小黄太监门庆国吓坏了,觉得自己肯定接着也要被灭口,就向宋文帝告发了这些事情。
文帝又惊又叹,搜查王鹦鹉家,获得刘劭、刘竣和严道育等人往来书信等罪证。
严道育剃发乔装成尼姑,先藏在太子东宫,后来又被刘浚带着前往京口。这位刘浚小王爷资质端妍,少好文籍,其养母是文帝宠爱的潘淑妃。刘劭的生母元皇后因潘淑妃受宠而活活气死。刘劭本来深恨二人,但刘浚怕太子日后登基要杀自己,一直曲意逢迎,两个人倒成了莫逆之交。
文帝知道严道育藏匿之事,召刘浚严加责问。刘浚不答,只是在殿上低头伏地谢罪而已。
潘淑妃很爱这个养子,回宫抱扶刘浚哭着说:“你们诅咒皇上的事情已经败露,还以为你会自行悔改,怎么又藏匿严道育呢……给我毒药,让我喝了吧,我不忍心看见你身败命死的那一天。”
刘浚奋衣而去,临行恶狠狠地说:“天下事情不久就水落石出,我肯定不会连累你!”
当夜,文帝与尚书仆射徐湛之密谋准备废太子、赐死刘浚。如此大事,文帝竟然又对潘淑妃当作夫妻悄悄话来讲。
潘妃爱子心切,假装上厕所,马上密派人通知刘浚。刘浚大惊不小,立刻派人驰报刘劭。
刘劭没敢耽误,连夜起兵,以朱衣披在甲胄之上,乘画轮车从万春门入宫。本来皇宫规矩太子卫队不能入宫门,刘劭声称受诏入宫有急事,门卫不敢阻拦太子爷,放军入内。
太子心腹张超之等数十人进入禁城,拨刀直上合殿。文帝整宿都和徐湛之合计废太子的事情,蜡烛还未熄灭。当时,宫中值班的卫兵并不多,也都在禁兵厢房中熟睡未醒。
抬头之间,文帝忽然看见张超之提刀冲入,本能地举起座凳自卫,张超之快刀砍下,文帝五指皆落,随即被弑于室内,时年四十七。
刘劭派人杀文帝左右亲信数十人,又入内室杀潘淑妃,并派人剖开其腹,看看潘妃心长在何处。前去杀潘妃的人为奉迎太子,回来禀报说“潘妃心邪”,刘劭这才满意。
刘浚带人接应,刘劭告之说“潘妃为乱兵乱杀”,并观其反应。刘浚一楞神,反应够快,忙说:“这个结果正是在下我希望见到的。”两人遂相安无事。
刘劭即皇帝位,改元太初。为不留后患,他立刻下令杀长沙王刘瑾等宗室多人。
文帝第三子武陵王刘骏起兵,大臣沈庆之、柳元景、臧质以及南谯王刘义宣等纷纷拥护,集众讨伐刘劭,一路之上,州府纷纷降附。刘劭闭建康六门守战,城内将士纷纷跃城出降。皇叔刘义恭也乘乱跑出,刘劭恨恨,立杀刘义恭十二个儿子于市中。
辅国将军朱修之等攻入城内,诸军克台城。亲自杀掉文帝的张超之跑到合殿御床从前他弑文帝的地方想躲,被众军士找到击杀。诸将刳肠割心,碎割他身上的肉,生食以解恨。
刘劭逃到武库井中,被一副队长高禽捕获。
臧质、刘义恭等大臣临前观刑,刘劭还想乞活,问臧质:“能把我流放到偏远之地饶我一命吗?”
臧质说:“主上(刘骏)近在航南,到时自有处分。”缚刘劭于马上,押至军门。
当着他的面,众人先把他四个年幼的儿子砍头。刘劭被缚于马鞍之上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几个漂亮孩子哭泣哀求,仍被推翻在地,大刀剁掉好看的小脑袋。这位弑父逆子也觉心伤,对一旁临观的皇弟南平王刘铄说:“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四子杀毕,临到刘劭,这位天地不能容的美男子叹息道:“不料宋室自相残杀到了这样的地步!”
刘浚逃出城时遇到刘义恭,眼看跑不掉,就假装投降,问这位皇叔:“虎头(刘浚自己的小名)现在来,晚吗?”
刘义恭答:“可惜晚了。”
又问:“能饶我一死吗?”
答曰:“可到皇上处谢罪”。
接着问:“不知能否我个职位让我为新皇效力?”
刘义恭心中又好气又好笑,答:“这就不知道了。”命令他上马往回走。
刘浚一上马,兵士把他马上左右按住,后面的人立刻白刃注顶,小王爷颈血狂喷,也被杀掉。
大事过后,刘劭、刘浚两人的尸首被宋廷投入江中,余下的子女妾侍亲近左右皆赐死于狱,太子东宫也被砸毁。严道育和王鹦鹉两个人当街鞭杀,然后焚毁其尸,扬灰于江。
假如刘劭孝悌为本,他是皇后所生,嫡子承袭,乃天下共推的没有任何疑问的储君。天生逆子,竟冒天下之不韪,做出如此“天地所不覆载”的逆恶之事,身自横死,妻子屠戮,也属罪有应得。
其实,继宋室帝位的孝武帝刘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刘劭即位时,本来派沈庆之去杀刘骏,刘骏当时只是一个无兵无权的光杆王爷,吓得哭泣哀求,请求和母亲辞诀后再挨刀。沈庆之、颜峻等人不仅没有杀他,反而和他的叔父刘义宣、刘义恭、大臣臧质等人拥立他起兵,正是这些臣子的拥戴,刘骏才得以登上帝位。
当上皇帝后,刘骏“遍淫义宣诸女”,惹得这位身为南郡王的叔父与大臣臧质等人造反,最后皆兵败被杀。
刘骏起兵时因为惊怕过度一直生重病,其亲近大臣颜峻常常亲自抱持他喂汤喂药,帮他签署文件。继位以后,孝武帝因为小怨把颜峻下狱,先折其双足折磨,然后才砍头杀死,接着,他竟又把颜峻的几个儿子沉入江中淹死,以绝其后,可见非常残忍无情。
据《北史》所记,这位皇帝闺门污秽,连亲身母亲都不放过,是二十四史中惟一蒸母的败类。
刘骏末年,更是嗜酒放纵,政纲紊乱,三十五岁时崩于宫内。但此人能文工诗,自谓人莫能及。刘勰认为“孝武多才,英采云构”。但钟嵘在《诗品序》中把他的诗置之下品,以为“雕文织彩,过为精密”。
不过,他《拟室思》一诗写闺思,很是精巧:“自君之出矣,金翠暗无精,思君如日月,回还昼夜生。”确实是情真意切的好诗。
后来,孝武帝太子刘子业继位,凶残暴戾,杀害臣下,荒唐骄滋,给姐姐山阴公主配分“面首”三十多人,是史上著名的荒唐少主,史称刘宋前废帝,没有多久即被臣下所杀,时年十七。刘骏的十一弟湘东王刘或继位,是为宋明帝。这位明帝御臣下宽和,但是很害怕刘姓皇族与其子争位。刘骏有二十八个儿子,明帝杀了其中十六个,余下十二个,全被明帝的儿子刘宋王朝的后废帝刘昱所杀,同根同气,相互杀戮不迭。究其本由,大概元凶刘劭的戾狠之气,成为这个家庭的精神遗传吧。
总而言之,宋文帝刘义隆在位三十年,聪明仁厚,躬勤政事,朝野敦睦,在元嘉二十七年北伐之前,江南的国力达至鼎盛。此外,宋文帝本性又很俭朴,不好奢侈,连坐辇的皮垫都用很便宜的黑皮,史书美之。可惜的是,他末年好大喜功,轻启战事,致使生民涂炭;加之关键时刻该断不断,废立大事随便告诉潘淑妃,谋及妇人,事泄谋激,最后身首异处,遭古今帝王未有之惨祸,究其本由,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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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国的终结者――――威武雄豪、残忍无情的北魏太武帝拓跋焘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北魏开国皇帝道武帝拓跋珪末年,决定立当时为齐王儿子的拓跋嗣为太子。按照代魏旧例,“子贵母死”,只要立嗣子就先杀其生母。于是,道武帝赐死拓跋嗣生母刘贵人。然后,他召儿子拓跋嗣入宫,当面训谕:“汉武帝杀钩弋夫人,就是提防母壮子弱,母后临朝乱政,搞出吕后那样的局面。现在准备立你为太子,我就效仿古人的作法,这样也是为了国家长久之计。”
拓跋嗣天性孝顺,闻言哀泣不已,伏地痛哭。被“寒食散”折磨得本来就烦躁不安的道武帝大怒,怒斥儿子出宫。拓跋嗣回到自己住处,日夜号泣,拓跋珪听此情形,又派人召他入宫训话。左右宫人见状,都劝他不要入宫。“皇上大怒,殿下您入宫说不定就被杀,不如先找个地方躲避起来,等皇上怒气消解后再入宫不迟。”拔跋嗣听劝,带着两个随从跑出都城藏了起来。
不久,清河王拓跋绍入宫弑父,道武帝死于逆子之手。第二天中午,拔跋绍召集百官于端门,隔着大门,从门缝问百官:“我有叔父,也有哥哥,公卿众人想拥立谁呢?”大家闻言都愕然失色,没有答腔的。过了好久,南平公长孙嵩回答:“我们拥戴王爷您。”
此时,大家才知道武帝驾崩,又都不知死因,所以没一个人敢出声。散朝后,传闻纷纷,大家才知道武帝死因可疑,朝野汹汹,人怀异志。拓跋绍毕竟是个少年,又无人辅佐,听说外面人情不安,只知道从府库里搬出大批布帛赏赐王公,施小恩以自全。
齐王拓跋嗣听说道武帝被弑,偷偷向都城奔返。拓跋绍派人寻找拓跋嗣想杀掉他,几次未果。百姓和众大臣得知拓跋嗣回城,奔走相告,欣然响应,争出奉迎。拓跋嗣在城西一露面,宫里的卫士就把一直混在皇宫的小坏蛋拓跋绍抓住送给拓跋嗣论处。拓跋嗣论数这个庶弟的罪恶,杀掉拓跋绍及其生母贺兰妃。同年,登基为帝,时年18岁。


内和外缉的仁德帝王——北魏第二任帝王拓跋嗣

明元帝拓跋嗣在位15年,礼爱儒生,好学谦虚,采集经史,隆基固本,内和外辑,可以称得上是北魏开国以来较为仁厚的守成之主。
东晋权臣刘裕出身寒微,靠军功步步升高,他灭了邪教头子孙恩、卢循,又杀了自称皇帝的桓玄,进而灭亡南燕。刘裕本人也成为东晋南朝第一位平灭北方国家的大英雄。接着,刘裕又平蜀地,直逼曾经击灭前秦的后秦。此时的后秦国王是仁弱儒雅的姚泓在位,加之内讧连连,落得只好向拓跋嗣求援。北魏大臣纷纷劝拓跋嗣出兵助后秦,想从中捡便宜,惟有大臣崔浩劝谏:“刘裕必克姚泓。陛下您虽有精兵,但没有良将可使。不如安静等待,查观局势。刘裕灭秦后,一定返回南方篡位,到时关中可尽为我有。”
拓跋嗣虽对崔浩之议表示赞赏,赐崔浩御洒及水晶盐等奇物,但他毕竟想从交战双方取利,仍派长孙嵩等将领沿河尾随晋军,随时准备攻击晋军。刘裕不堪骚扰,在黄河北岸摆个却月阵,以两千七百士兵加上一百张可发尖槊的大弩,大败魏军。魏军三万骑兵被杀一万多,狼狈而还。拓跋嗣又惭又悔,忙向崔浩道歉。
刘裕俘获姚泓后,果然急忙回建康篡位,关中不久就被赫连勃勃夺占,其时为公元418年。留守关中以及继缓的数万晋军全部被赫连勃勃的夏军杀掉。

明元帝泰常五年(南朝宋武帝永初元年,公元420年),刘裕代晋称帝。为此,拓跋嗣连称大臣崔浩有先见之明。
明元帝同其父拓跋硅一样,嗜服寒石散。帝王为了长寿和壮阳,总是服用今天看来实际上是毒药的东西,其中有毒的矿物质,不数年就会使一个健壮的正常人濒于死亡。由于猛药吃得过多,拓跋嗣一直病魔缠身,加上当时天灾人祸不断,他就又问计于崔浩。
崔浩劝明元帝早立皇长子拓跋焘为太子,以定国本。泰常七年(公元422年),拓跋焘以太子身份监国,时年仅十二岁。北魏的太子监国绝不是后来明清等朝皇帝出征时的摆设,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代摄”皇统,有自己一套大臣班子和办事机构。经过暗中观察,拓跋嗣发现拓跋焘聪明决断,见识深远,几个辅弼大臣又忠厚贤良,确实能支撑起魏国的大业,为此他心中十分高兴。
同年秋,南朝宋武帝刘裕病死,明元帝拓跋嗣就准备攻伐宋国。崔浩表示异议,认为魏、宋两国几年来一直礼尚往来,没有正面冲突,现在趁丧代人,不仅理亏,而且不一定成功。
拓跋嗣不理会,说:“刘裕当年就是因姚兴刚死而灭其国家,现在趁刘裕死亡我攻伐宋国,也是理所当然。”
崔浩说:“姚兴死后,其诸子相争,刘裕才有机会灭秦。现在,刘裕虽死,其国内军心民心未变,必死力拒战。”
拓跋嗣不听,大举伐宋。他先派奚斤等将率二万人渡黄河,自己随后亲率五万多精骑随后而行。既然战事开始,崔浩建议先略地,后攻城。拓跋嗣又不听,不停派大军猛攻宋国各个坚城。魏军最终攻克滑台、虎牢等数座重镇,但也伤亡惨重,大伤元气,可谓得不偿失。
明元帝拓跋嗣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御驾亲征,一路颠覆,病情更转沉重。公元423年底,拓跋嗣病死,时年三十二,庙号太宗。其子拓跋焘继位,是为北魏太武帝。
明元帝为帝十五年,可以说是北魏初期一个重要的过渡性的帝王。


一统北方的雄猜之主——太武帝拓跋焘
拓跋焘出生时,“体貌瑰异”,当时的道武帝拓跋珪见到这个大胖孙子,“奇而悦之”,叹道:成吾业者,必此子也!
北方的敌国柔然听说魏国明元帝死,也来个因丧伐人,急遣六万铁骑突入云中(今内蒙西林格尔),杀掠吏民,攻陷代国旧都盛乐。
柔然似乎也是鲜卑族的一个近支,北魏立国时,柔然也迅速发展,逐渐形成了一个东起外兴安岭、西至阿尔泰山、北括贝加尔湖、南到大漠的强大农奴制游牧帝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柔然一直是北魏北方最主要的敌人。
年方十四岁的拓跋焘闻讯大怒,自率轻骑,马不停蹄,疾驰三天两夜,直抵云中。柔然国主纥升盖见魏帝伞盖,立刻下命进围,铁骑层层,共五十余重。如果换了哪个汉族君主,甭说十四岁,就是四十岁,也会惊得魂飞魄散。鲜卑少年拓跋焘骨子里只有骁勇杀伤,望见敌骑重重,神色夷然,魏军将士见此,惧心顿消,杀心顿起,并在阵中射杀柔然大将于陟斤,柔然国主纥升盖见势不妙,掉转马头逃去。
太武帝始光二年(公元425年)十一月,拓跋焘又亲自率军,分五道征伐柔然,越过大漠直击柔然腹地,致使纥升盖部落离散,大败而逃,好久时间不敢兴兵窥边。

赫赫武功之一:击灭赫连夏国
公元425年9月(太武帝始兴二年,宋文帝元嘉二年),夏国国主赫连勃勃暴死,这位赫连勃勃就是曾帮助前秦大帝苻坚灭掉什翼犍代国的刘卫辰惟一跑掉的儿子。所以,赫连勃勃本来应该叫刘勃勃。
勃勃身材魁伟,高8尺5寸,姿容秀丽,后秦的国主姚兴一见就很喜欢他,让高平公没弈于收留他,没奕于还把自己女儿嫁给勃勃做妻室。姚兴派勃勃为安北将军,配以鲜卑族两万余户帮助没奕于镇守朔方。没几年,这位贪暴无亲的勃勃就杀掉老丈人,并领其众,自称大夏天王,自立为国。
至此,勃勃改姓为赫连,意思是家族显赫与天相连,与自己有血源关系的部落均改姓为铁伐,意思是刚锐似铁,皆能伐人。刘裕攻灭后秦后,赫连勃勃乘刘裕回朝时大举破晋,大败刘义真,积数万人头为京观,号为“骷髅台”。同年称帝,定都统万。
赫连勃勃最出名的是他的凶残暴虐,视民众如草芥。他命工匠蒸土筑统万城,城墙完工一段,就以铁锥试验,扎进一寸,就立杀筑墙匠人,并把尸体筑进墙内再换一批工匠更筑。制造兵器的匠人最惨,必死无疑。制弓的匠人献弓,如果射甲不透,立杀;如果射甲透入,马上把制作铠甲的匠人杀头。循环往复,反正难逃一死。他又常常喜欢坐在城上,置弓刀于侧,随便看谁不顺眼就杀掉。
在长安时,赫连勃勃征隐士韦祖思入朝为官。韦隐士知道勃勃残暴成性,见面时赶忙诚惶诚恐地下拜,孰料这一礼貌的举动也惹得赫连勃勃大怒,说:“吾以国士征汝,奈何以非类处吾!汝昔不拜姚兴,何独拜我?我今未死,汝就不以我为帝王,吾死之后,汝辈弄笔,当置吾何地!”立即下令杀掉这位大知识分子。
赫连勃勃“志向远大”,名其京城南门为朝宋门(意即使宋国来朝),东门为招魏门(意指使魏国怀服),西门为服凉门(意指征服西凉),北门为平朔门(意指一统朔北)。
这位大夏国主统治末期,更加荒淫残暴,臣下有直视他的,立刻用刀上前捅瞎对方双眼;臣下有上朝时不经意笑一下,勃勃也会用刀把方嘴唇划至两处。敢有进谏者,一律先割舌头然后处斩。“夷夏嚣然,人无生赖”。虽如此,赫连勃勃以其赫赫武功,连史臣也不得不赞上几句:“然其器识高爽,风骨魁奇,姚兴睹之而醉心,宋祖(刘裕)闻之而色动。岂阴山之韫异气,不然何以致斯乎!”
赫连勃勃原来的太子是赫连璝,胡人喜幼子,他后来又想立小儿子赫连伦。赫连璝恼怒,兴兵攻杀弟弟赫连伦。赫连勃勃第三子赫连昌闻讯,立刻提兵杀掉赫连璝。赫连勃勃一高兴,就以赫连昌为太子。赫连勃勃死后,赫连昌即帝位。
少数民族鲜卑君主不像汉族(或高度汉化的少数民族)那样讲究什么“礼不伐丧”。听闻赫连勃勃死讯,拓跋焘就召集众臣,商议攻伐夏国的事情。魏国宗室勋贵们大多力主先伐柔然,然后再伐夏国。
崔浩独表不同意见,认为:“柔然鸟集兽遁,举大众追之不能及,轻兵袭之不足以灭敌。赫连氏土不过千里,政刑残虐,人神共愤,宜先伐之。”
拓跋焘从计。始兴三年(公元426年)十月,他先派奚兵率四万多大兵突袭蒲阪(今山西永济),然后,又自率大军继后。直扑夏国。
到君子津(今内蒙古准格尔旗),天寒冰结,他自率二万轻骑渡河直袭统万(今陕西靖边县),夏主赫连昌出城迎战即败,退入城内。魏军在周围杀掠一番,获牛马十余万,扬长而去。
同年夏天,拓跋焘又自率轻骑三万倍道先行,再扑统万。到了城下,魏人知道攻城最难,就把老弱残兵绕城示弱,把精兵埋伏于深谷之间。夏兵中计,鼓噪出城追击。正好当时有风雨从统万城方向顺风朝魏军而来,拓跋焘的亲信太监赵倪劝道:“现在天不助人,风雨方向正和我军相逆,冲杀看不清,将士又饥渴,不如陛下您率兵躲躲,来日再战。”
崔浩一旁叱道:“我军千里制胜,正是掩袭不意,怎能改变主意!”
拓跋焘大声说“好!”挥兵迎前。
混战中,拓跋焘身中流箭,战马中伤倒地,自己差点为夏兵俘虏。换马再战,魏帝亲手刺杀骑兵十余人,又杀夏国大将一名。
魏军乘胜追夏主到城北,赫连昌来不及入城,奔逃上邽。拓跋焘只率少数几个直追入城,夏兵发觉,紧闭四门。拓跋焘等几人慌忙用妇人裙子系在槊上往下吊人,才勉强逃出城外。
夏国无主,又值天色已黑,坚城厚墙再也无用,一会儿功夫就被魏军乘乱攻破,魏国军人尽俘夏国王公后妃,获马三十万匹,牛羊数千万头,珍宝无数。
天亮后,拓跋焘进城,看着穷极文采、雕梁画栋的壮大台榭,再摸摸坚硬得可以磨砺刀斧的统万城墙,他叹道:“蕞尔小国,使用民力至此地步,怎么能不亡国!”宋朝沈括《梦溪笔谈·卷十一》记载:“延州丰林县城,赫连勃勃所筑,至今谓之贺连城,紧密如石,斫之皆火出。其城不甚厚,但马面极长且密,予使人步之,马面皆长四丈,相去六七丈。以其马面密则城不需太厚,人力亦难功也。予曾亲见攻城,若马面长,则可反射城下功者,兼密则矢石相及,敌人至城下,则四面矢石临之。须使敌人不能到城下,乃为良法……赫连之城,深为可法也。”由此可见,统万城数百年后仍然如此坚牢,可以联想刚刚建成时的盛景。

赫连昌退保平凉(今甘肃平凉),大势已去,不久即被魏军生擒。拓跋焘见赫连昌体貌不凡,惺惺相惜,竟把妹妹始平公主嫁给他,封其为会稽公,常带他一起涉山越谷打猎游玩。赫连昌虽是被擒败亡之主,“素有勇名”,力大善射,群臣皆劝拓跋焘提防他。拓跋焘大大咧咧,说:“天命有在,亦何所惧!”
赫连昌被俘后,赫赫勃勃第五子赫连定自立为帝,不断袭扰魏军,并一度俘获北魏名将奚斤、娥清等人。后来,赫连定又击袭西秦国主乞伏慕末。乞伏慕末当时被北凉泪渠氏打得厉害,已经向北魏投降,接受北魏封爵,向魏人指定的平凉方向集合。半路,遇见赫连定,这位天生杀才打得乞伏暮末大败出降,旋即被杀。拓跋焘闻讯又亲率大军去攻伐,赫连定向河西方向逃窜,在黄河边却被鲜卑另一个旁支吐谷浑偷袭,大军败亡,赫连定自己也被活捉,送至拓跋焘处。赫连定不象赫连昌那么走运,当即被拓跋焘斩杀。
又过几年,已获封为北魏秦王的赫连昌想趁机外逃,被魏国守将杀死,并诛其众弟。至此,赫连一族灰飞烟灭。这个号称要一统天下万城、皇族赫赫上与天连的国家,从赫连勃勃自己算起,一直到赫连定,满打满算才二十五个年头的命祚。


赫赫武功之二——痛击宿敌柔然
擒俘赫连昌后,拓跋焘又想北击柔然。
当时,“朝臣内外皆不欲行”,对朝政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拓跋焘乳母保太后也劝阻。赫连昌昔日的大臣张渊等人也认为柔然地荒人远,其地不可耕田,其民不可驭使,败之无用,又耗费国家财物,劳损士马。
惟独崔浩一人力主拓跋焘北击柔然:
“柔然乃我大魏北边叛隶,今诛其恶首,收其善民,今复旧役,非无用也。漠北高凉之地,水草丰美,夏则北迁。田牧之地,非不可耕而食也。高车之族,号为名骑,非不可臣而畜也。如以南人(汉人)追之,则患其轻疾难及。但于我国兵(魏军)则不然。柔然军能远遁,我大魏兵也可远逐,与之进退,非难制也。而且,柔然数年入境侵边,民吏震恐。如果今夏不乘虚掩进,破灭其国,后必为患复来!”
闻此,拓跋焘大意已定,决定攻伐柔然。
朝臣知道帝意已决,都不敢再辩。下朝后,好多人纷纷指责崔浩:当今吴贼(宋国)南寇,却舍之北伐。北面柔然逃遁远踪,后有吴人攻至,至危至险,怎能出这种馊主意!
崔浩胸有成竹,朗声言道:“根本不用顾虑宋国。今年不摧灭柔然,则无以御南贼(宋国)。先前击柔然,宋国也高言欲击我大魏,往还之间,不见其来。为什么呢,正是他们旧伤未愈呵!当年刘裕得关中,留其爱子,精兵数万,良将劲卒,犹不能固守,举军尽没。嚎哭之声,至今未已。现在,我大魏士马强盛,又灭夏国,宋人怎敢以驹犊饲虎口!柔然方面,自恃绝远,想当然认为我大魏力不能至,没有任何警戒之心。因此,他们夏天散众放牧,秋天马肥而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边境。如果出奇不意,攻其不备,大军猝至,定令其惊骇星散,望尘奔走,可趁其虚敞,一举而灭。正可谓是暂劳永逸,长久之利!”
众人无言以对。魏国大将重臣,皆随拓跋焘伐柔然。
道士寇谦之和崔浩关系密切,将随皇帝征讨,也怀疑虑,就问:“此次军行,真能打胜吗?”
“必克无疑!但恐诸将琐琐,前后顾虑,不能乘胜深入,可能未必会得全胜。
一切皆在崔浩意料之中。
公元429年夏天,拓跋焘率魏军大举北伐。柔然“先不设备,民畜布野,惊怖四奔,莫相统摄。”北魏大军分军授讨,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俘获“畜产车庐,弥漫山泽,盖数百万”。原先投附柔然的高车族人也趁机大杀柔然兵将,归降魏国约达三十余万落。
拓跋焘沿弱水(今蒙古境内)西行至涿邪山(今阿尔泰山东南),一路连连克捷,柔然主一路狂逃。但是,北魏诸大将怕深入遇伏,都纷纷劝拓跋焘止兵不要再追。道士寇谦之想起崔浩原话,劝皇帝穷追。拓跋焘见好就收,不听,满载战利品,徐徐还军。
回军途中,魏军得知:柔然主惊惧生病,身边只有数百从人,躺在车上窜入山中逃亡。其属下残余兵民无人统驳,乱哄哄散行,方圆六十里,兵民相杂。当时,魏军追兵距这些残兵败民才一百八十里路程,忽然停止不追,柔然余众得以逃出生天。不久,来往凉州一带跑买卖的胡人又带来消息证实了上述传言,说魏军“若复前行二日,则尽灭之(柔然余众)矣。”
拓跋焘知此,“深恨之”,后悔得不行。大军还平城,南方的宋国根本没有一兵一卒出击,完全同崔浩所料相符。由此,拓跋焘对崔浩言听计从,并敕令各位尚书大臣:“凡军国大计,卿等不能决,皆先咨询崔浩,然后施行。”
后来,拓跋焘又在公元443年和449年两次亲征柔然,打得柔然节节远遁,基本再不敢主动侵扰魏境。同时,拓跋焘又继续巩固道武帝珪时代设置的北部镇戎,修筑长城,绵延三千多里,设置六镇,迁柔然、高车降附人民于其中,形成了一整套严备的边戎制度,派出吏员,积极戎守。当然,最后北魏灭亡,也是源起六镇起义。此是后话。

赫赫武功之三——击灭北燕
说起十六国中的几个“燕”国,大家想当然地会认为又是慕容氏的支族当国主。北燕不同,当时的国主姓冯,不是鲜卑族,而是汉人。说起北燕,还有一段有趣的历史要交待一下。
说北燕,必定得讲一下后燕的倒霉皇帝慕容宝。
后燕老皇帝慕容垂死后,他不争气的儿子慕容宝就一直被北魏当时的道武帝拓跋珪追着打,狂逃至鲜卑老巢龙城。反反复复多日,后燕宗室自相残杀,慕容宝的舅父兰汗心怀野心,假装救援,迎慕容宝入龙城。慕容宝不疑,入城后即被兰汗谋杀。这位兰汗一不做二不休,又杀掉慕容宝太子慕容策及宗室、王公大臣一百多人,自己做起了皇帝。
慕容宝有个庶长子慕容盛,闻听父亲被害,竟然敢于只身返回龙城为父吊丧。兰汗的女儿是慕容盛之妻,老太人乍见这个女婿也吓一跳,兰汗的诸弟皆劝说要杀掉慕容盛。兰汗的老婆、女人当然持相反意见,大哭大闹。想来想去,枕边风硬,爱女心切,加之刚刚杀掉人家的皇帝老子,兰汗就没再好意思杀掉儿子——怎么讲也是自己亲女婿,就任慕容盛为侍中,当作亲信加以使用。
慕容家族是有名的狼性基因,隐忍刚毅。慕容盛得活一命,假装谦恭,暗中一直准备复仇。他先是联系兰汗的一名外孙、自己的堂侄慕容奇作内应,又拉拢宫中卫士,暗中积聚力量。同时,他不断挑拨兰汗与两个兄弟兰堤、兰难的关系,使几个人反目成仇。
兰汗兄弟相攻,慕容盛自然一马当先,把兰堤、兰难打得逃出龙城。兰汗大喜,庆功宴上饮酒大醉。慕容盛立刻下手,斩杀兰汗父子。接着,他又派兵四出追捕,击斩外逃的兰汗二弟,终于为父报仇成功。堂侄慕容奇本来被派出外结丁零诸族进讨兰汗。听说兰汗已死,慕容奇又想自立,在外拒兵,最终也被慕容盛杀掉,毕竟这小子身上流着兰汗的鲜血。
慕容盛称帝后,竟也气象一新,把常常袭扰的高丽和库莫奚打得大败。但是,这位新帝驳下过严,严刑峻法,惹得已故丁太后的侄子段玑等人密结宗亲,率禁卫兵趁夜谋反。政变失败,慕容盛却伤重身死,年仅二十九岁,在位三年。死前,他召叔父慕容熙入朝,托以后事。
慕容熙是慕容垂最小的儿子,辈份虽高,却比刚刚死去的侄子皇帝慕容盛还小十二岁,时年十七。当朝的丁太后(慕容全之妻)一直与小伙儿慕容熙通奸,便下令废掉慕容盛太子慕容定,立慕容熙为帝。慕容熙一即位,马上杀掉慕容盛的弟弟慕容元(年纪比他自己还长的“侄子”),清除当时不愿意立自己为帝的朝中大臣。
转年,慕容熙娶苻氏二女为妃,夜夜流连。丁太后(也就三十岁左右)醋得不行,又与娘家侄子丁信密谋,想废慕容熙另立他人。慕容熙得知消息,杀掉丁信等人,逼老情人丁太后自杀。
苻氏二妃是前秦宗室之女,美貌绝伦。大姐名狨嫦,小妹名训英。慕容熙对二美女爱宠得不行,役使数万人,建造花园宫殿,劳民伤财,耗损国力。苻氏二女福薄。大姐狨嫦病死不久,小妹训英又患病而死。慕容熙想痛得不行,竟哭绝于地,太医抢救了半天才把这位皇上小伙救回来。“大殓既迄,复启其棺,而已交接。”皇帝奸尸,慕容熙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同时,他严命大臣哭临,无泪者处斩。当时还没有辣椒传入中国,大臣们都以大蒜等辛辣物抹眼,以使自己“泪如雨下”。
慕容熙又为爱妃建造周围数里的坟陵。为使巨大的灵车出城,他又下令拆毁城门。待他哭天抢地护送灵车出城,禁卫军统领冯跋等人便关闭大门,拥立慕容宝的义子慕容云为主。
慕容熙带兵反攻龙城,不克,逃跑途中被抓,押回城内,被慕容云杀掉,时年二十三,在位五年多。后燕至此才最终完全亡掉,时为东晋安帝义熙三年(公元407年)。
慕容云称帝,也称燕国,但历史上称为北燕,已经不是后燕。
慕容云原姓高,是高丽人。慕容宝当太子时喜他武艺高强,收为义子。他当皇帝后,复姓高氏,自称大燕天王。
高云自以为高丽庶种,虽被拥为帝,内心极其自卑。他天天大开府库,赏赐众位文臣武将,收买人心,想拿金银财宝买“支持”。
冯跋兄弟拥立高云,高云却对冯氏兄弟疑惧提防,便养了一帮壮士在身边,与自己天天“同卧起”,吃饭、穿衣皆与自己同等对待,天天赐以金宝“以慰其心”。这帮贴身侍卫的头目,是离班和桃仁(姓名殊为古怪,也许是高丽或别的种族)。天知道离班、桃仁两个莽夫是怎么想的,好吃好喝皇帝哥们儿一般的待遇,仍不满足,趁议事之机,两个人竟把高云当场刺死于御座上。至此,高云在位三年,死年大概三十六岁。
离班、桃仁两个武夫与高云在堂上推搡耍刀子时,冯跋也殿中。他并没有上前护驾,反而跑到殿中高处,静观高云被杀。接着,他马上率兵,仗剑入殿,立斩离班、桃仁两个莽汉。这两个人真正是死催,各种史书都没讲两人弑君的因由,也不是冯跋安排的阴谋,让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俩为什么要弑对待自己那么好的皇帝。
冯跋为众人所推,即天王位,仍不改国号,因此,从他开始,这北燕便姓冯了。冯跋是汉族人,籍贯信都(今河北枣强)。
冯跋继位后,堂兄冯万泥、冯乳陈叔侄两人不服,冯跋的二弟冯弘率大军镇压,斩杀冯万泥叔侄,平定四川重镇。冯弘大喜,任冯弘为骠骑大将军,晋封中山公。
冯跋还有个大弟弟,叫冯素弗,“慷慨有大志,姿貌魁伟,雄杰不群”,其兄冯跋立功为王,主要是依靠这个弟弟,所以史书称“(冯)跋之伪业(正统视冯跋为伪主),(冯)素弗所建也。”辅兄立业后,冯素弗也是“谦虚恭慎”,但享年不永,七年后(公元415年)即病死。1965年,辽宁北票西官营子发现了冯素弗墓,出土了铜虎子、弦纹玉盏等大批文物,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副马镫,三角形,木蕊外镶鎏金铜片,标志着东晋十六国时期我国已有马镫存在,这在中国军史事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马镫先传到高丽,又传至今天的土耳其一带,过后才传至欧洲。“我们可以这样说,就象中国的火药在封建主义的最后阶段帮助摧毁了欧洲封建制度一样,中国的马镫在最初都帮助了欧洲实现封建制度的建立。”(林恩·怀特)
冯跋在位二十二年,是十六国中比较少见的仁德君主。他轻徭薄赋,崇尚儒学,劝民农桑、息兵止武,使北燕境内人民享受了少有的乱世粗安。
公元430年秋,冯跋病危,以太子冯翼监摄国事。冯跋宠妃宋氏有儿名冯受居,很想立已子为后,便矫诏禁止太子入内侍病。太监胡福与冯跋之弟冯弘要好,忙把宋氏要谋篡的消息向冯弘汇报。冯弘立刻率兵冲入皇宫,幽囚宋氏母子。眼见乱兵突入寝宫,弥留之际的冯跋惊吓而死。
冯弘自立为天王,废杀太子冯翼。最最过分的,冯弘又把大哥冯弘多年来与嫔妃所生的儿子一百多人悉数杀死。冯大哥真能生,冯老弟真能杀,古来兄弟相篡杀戮之事不少,但一气杀掉一百多个侄子,且大多是怀抱小儿或十几岁的少年,这样凶残的叔父,中国历史上就这么一个。
杀掉众侄,冯弘见宋氏貌美,便又把嫂子给办了,奸夫淫妇,正好配对。
冯弘即位后,众叛亲离,其长子冯崇等数个儿子都惧祸,奔亡北魏。
太武帝拓跋焘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停发兵,想一举击灭这个卧榻旁的“外人”。连战连败之余,北燕十多个大郡均为北魏攻陷吞并。
无奈之余,冯弘舍近求远,向南朝宋文帝求援,遣使称藩。宋文帝当然高兴,封冯弘为“黄龙国主”,并答应出兵助北燕。说归说,大老远的地方,宋军一时还真去不了。自延和一年起(公元433年),冯弘做皇帝后没几天好日子过。最后,北魏四万大军兵临城下,冯弘只得送子为质,献上美女多人,北魏这才撤兵,临走掳走数千北燕士女。
想来想去,冯弘总觉得称臣当孙子的日子不好过,竟然突出奇想,又密派人向自己的附庸高丽求援,得到高丽王允诺后,他于436年六月率宗族、后宫以及龙城百姓,连夜向高丽国境内逃窜。临行,这位北燕主还下令焚城,把宫殿烧个干净。至此,在北魏的连连进逼下,北燕灭亡,共三主(算高云),二十九年。
冯弘窜至高丽,被高丽王安置在北丰(今辽宁兴宾县)。寄人篱下,装装孙子当一小城城主就算了,但他“素侮高丽,政刑赏罚,犹如其国”,俨然是高丽的王上王。高丽王大怒,尽驱冯弘侍卫,并把他的太子抓走当人质。一来二去,冯弘才感受到了“残酷现实”,就派人偷往建康,求宋文帝派人把自己接往建康。
当时,高丽也向宋国称臣,听说宋文帝派数千军队来迎冯弘,很没面子,就派兵一举包围了冯弘营地,把冯三爷全家老小以及近侍,统统杀掉,一个不留,随便挖大坑埋掉。其时为宋文帝元嘉十四年四月(公元437年)。
冯氏北燕虽灭,事情却没完。冯弘的一位孙女,就是北魏日后大名鼎鼎的文明冯太后。这位太后智勇过人,多权略,性猜忍,毒死继子北魏献文帝,又躬养献文帝儿子孝文帝,在北魏历史上赫赫有名。暂且不表。
北燕之灭,实是冯弘自找,天怨神怒,不得不亡。无论如何,也是亡于北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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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赫武功之四——灭北凉一统北方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拓跋焘英雄顾盼之时,气势正雄,北方最后的一个割据势力北凉国主沮渠牧健自触霉头,往其妻吃食里下毒,差点毒死这位王妃——这位姑奶奶不是别人,乃太武帝拓跋焘的妹妹武威公主。
北凉这个“国家”,其实是十六国中辖区最小的,只有甘肃中西部、青海北部那么巴掌大一点的“国土”。北凉国主沮渠蒙逊是匈奴别种,本是后凉吕光手下大将。后来,他背叛吕光,拥后凉大臣段业为“凉王”,史称北凉(公元398年)。
沮渠蒙逊为人阴狠毒辣,为了干掉段业,不惜牺牲兄长沮渠男成的性命,诱使段业杀掉男成,然后借“报仇”名义率部众又杀掉段业,自为北凉之主(公元401年)。
其后,这位沮渠蒙逊左蹿又跳,见前秦灭后凉,大惧之下称臣,不久又反悔,结交南凉,向秃发氏称臣,一共进攻后秦。而后,蒙逊又与南凉反脸,但被秃发氏打得大败,只得送质求和。其后,沮渠蒙逊又附后秦,但只被封为西海侯。消停了一阵,他又带兵攻打秃发辱檀的南凉,最终占据了姑臧(今甘肃武威),并迁都于此。又过些时日,蒙逊又和西秦乞伏氏交战,竟也大胜夺了好几个城镇。当时的夏主赫连勃勃听闻蒙逊厉害,也派使与之修好,互结婚姻。眼见结亲有利,沮渠蒙逊过后又与西秦和好,建立姻亲关系。公元420年,穷兵黩武的蒙逊竟也攻入酒泉,灭掉了西凉李氏,尽有凉州之地。最牛B的时候,西域诸小国均向沮渠蒙逊称臣纳贡。
但牛B遇上大牛B,沮渠蒙逊就软了。他派太子沮渠政德攻打柔然,大败而归,政德也被杀。不久,北魏越来越强,蒙逊就又向北魏称臣。拓跋焘待他不薄,封他为凉王,并可以“建天子旌旗”。老坏蛋东征西杀了三十多年,又当了大魏的凉王,终于病死,其子沮渠牧犍袭位。
沮渠牧犍向南朝宋国和北朝魏国均遣使报丧,同时,送其妹兴平公主于魏国,被拓跋焘纳为右昭仪,魏国也加册他为“河西王”。南朝宋文帝也厚报其使,也加封他为“河西王”。
沮渠牧犍自小左右多儒生,深知臣藩之礼,同时孝敬南北两朝。继位之初,也谦恭下士,留心朝政。但这小伙子匈奴人体格,荷尔蒙分泌旺盛,好色喜淫,恰恰是这么一个君王“小节”,导致了北凉最终的灭亡。
北魏太武帝为巩固帮交,出于好心,把妹妹武威公主嫁给沮渠牧犍。惧于强势,牧犍只得把发妻、从前西凉国主李暠之女安置于酒泉,以拓跋氏为正妻。估计拓跋焘的妹妹长相一般,牧犍娶回来,只当“菩萨”一样礼敬着,天天与他貌美如花的寡嫂李氏奸通,大乱人伦。
李氏这女人色胆也不小,为了长期和沮渠牧犍过小日子,竟派人往武威公主吃食中下毒,北魏皇帝派御用“传车”载御医疾驰而至,才捡回妹妹一命,但已经落下不小的残疾。大怒之下,拓跋焘要沮渠牧犍交出李氏,牧犍舍不得,送李氏于酒泉匿藏。
拓跋焘由此,顿起灭北凉之心。
廷议之时,大臣多反对伐北凉。因为北凉距北魏太远,都听说那里“土地卤薄,略无水草”,怕大军进攻时野无所掠,补给困难。又是司徒崔浩力赞伐凉,他引《汉书·地理志》上面的记载,说:“凉州之畜为天下饶,如无水草,牲畜何以生长。汉人绝不会在无水草的修建城郭,可以想见,凉州周遭必非荒凉之所。”
尚书李顺曾出使北凉十几次,他的话应该最公正。但李顺前后受沮渠父子金宝无数,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便反驳崔浩:“耳闻不如目见,凉州周遭荒凉无比,千真万确。”
拓跋焘大为犹豫。
北魏振威将军伊香发待群臣散后,向皇帝进言:“凉州如无水草,沮渠氏何以建国?众议纷纭,应该听崔浩之言。”拓跋焘一听,深觉有理,遂决议征伐。
太延五年(公元439年,宋文帝元嘉十六年)六月,拓跋焘又亲率大兵出发,列表沮渠牧犍十二大罪,分两道伐凉。大军之中,已故南凉主秃发傉檀的儿子秃发源贺自告奋勇当向导,熟门熟路,带魏军向从前的“老家”出发。
八月,北魏大军直抵姑臧,果然,城外水草丰美,和崔浩所讲一样。沮渠牧犍在向柔然求救的同时,又派兵抵抗,大败而归。不久,其侄沮渠祖城逾城降魏,秃发源贺又帮魏人招降了姑臧城外的鲜卑诸部。穷途末路,沮渠牧犍只得开城出降。北凉灭亡。
至此,中国北方十六国时代打上了一个休止符,一百多年以来,北方一统于北魏。中国南北朝对峙时期,正式开始。
拓跋焘进入姑臧后,亲眼见北凉库府珍宝无数,士民丰殷,武人心中大喜。庆功宴上,这位雄才帝王叹道:“崔公一向智略不凡,他有胜利预见,我不足为奇;伊香发弓马出身,计与崔公相同,真可称奇。”
回平城后,拓跋焘忆起李顺先前说凉州荒凉没有水草的谎言,又因李顺定别官品不公,老账旧账一起算,把李顺赐死、抄家。
由于沮渠牧犍是自己妹夫,拓跋焘饶其一命,带回平城后,令其在武威公主府居住,软禁起来。过了几年,人有告发牧犍与北凉旧臣谋反,拓跋焘当时心情不好,便下诏赐死了这位妹夫。
不仅武功赫,由于拓跋焘一直重用崔浩等汉人,其文治也有可观之处。早在拓跋珪立国初期,典章制度皆出自汉儒之手。拓跋焘攻灭数国,不仅占有了大量土地、珍宝、兵士、人民,更是广泛罗致汉人文士、学者,随才任用,为官充吏,使北魏的统治架构日臻完善。同时,在汉官大儒的规劝下,拓跋焘也劝深农桑,整修吏治,使得北魏军国富强,辖地区内的农业得到了一定的恢复。
此外,魏太武帝又有灭佛之举。虽然后世对此广加诟病,但也有其积极意义。佛教自北魏初就广为流传,后来更是上至太子、下至黔首,皆顶礼奉之。由于佛教僧侣的无限量增加,北魏兵役徭役人口日益流失,威胁到了北魏的皇权统治。加之拓跋焘亲见有佛僧匿藏武器、淫乱妇女,又有笃信道教的崔浩在一边劝说,太武帝于是下“灭佛诏”,梦经毁像,杀戮僧人。虽然矫枉过正,但他的灭佛举动在短时间内确实加强了王权统治,阻止了谶讳邪说的流行趋势。


太武帝拓跋焘末年的昏暴

拓跋焘灭北凉后,在军事上一直没有停止过行动。445年,他带兵平灭卢水胡人盖吴;446年,拓跋焘发军进攻南朝兖、青、冀三州,大肆杀掠;448年,又派大军攻伐西域,灭焉耆等部;449年,趁柔然可汗新丧,拓跋焘又出三路大军因丧伐人;450年初,北魏又发十万铁骑攻宋国,攻城陷敌,杀伤无数平民百姓。至此,拓跋焘攻杀征氏似乎已经成瘾,狂热地迷信军事征服。

残暴行为之一:族诛汉族大臣崔浩

450年,南朝宋国皇帝刘义隆自以为元嘉盛世近三十年,国力空前,大举北伐,揭开魏宋第三次南北大战的序幕。战争爆发前,太武帝刚刚族灭了汉族大臣崔浩。
说起这位崔浩,是最令人叹惋的一位知识分子。此人历仕北魏道武帝、明元、太武三帝,无论是平定北方诸国还是对南朝作战,崔浩的谋策都为北魏军队的胜利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崔浩其人,纤研洁白,长相如美貌妇人,生性敏达,常以张良自比。平凉大胜后,太武帝在一次盛大宴会上手拉崔浩,向沮渠蒙逊的使者说:“所说的崔公,就是眼前这位。才略之美,当今无比。朕干任何事情一定先征询崔公的意见,成败在胸,没有一点不符之处。”
累积功勋,崔浩官至司徒。就这样一个善于谋人的大家,却不善自谋。他自己笃信道教,就讽喻太武帝灭佛。拓跋焘言听计从,寻个机会在全国大杀和尚,毁灭佛寺,成为灭佛帝王“三武一宗”中很有名的一位。而当时北魏上至太子、公卿,下至庶民百姓,信佛的人不计其数,崔浩此举正得罪了一大批鲜卑贵族。
崔浩主修国史时,又直抒其原,不避忌讳,内容涉及魏王朝先辈许多同族杀戮、荒暴淫乱的史实。文人喜功,崔浩又把国史铭刻于石碑上,费银三百万,方一百三十步,想使内容万代流传。
鲜卑贵族、诸王以及嫉恨崔浩的群臣纷纷上言,惹得太武帝拓跋焘怒不可遏,这位还未全开化的胡人武夫,毕竟不是英武神明的苻坚大帝,他不仅尽诛崔浩全族,又族诛与崔浩有姻亲关系的范阳卢氏,河东柳氏以及太原郭氏。
临刑之前,崔浩被囚于城南木笼之内,兵士数十人,在台上嗷嗷大叫向他脑袋上小便,如此精明的文人谋士,受尽污辱。这种遭遇,为几千年文人功臣所未遇,以至于写《魏书》的魏收发此感慨:

“崔浩才艺博通,究览天人,政事筹策,时莫之二,此其所以自比于子房也。属太宗为政之秋,值世祖经营之日,言听计从,宁廓区夏。遇既隆也,勤亦茂哉。谋虽盖世,威未震主。末途邂逅,遂不自全。岂鸟尽弓藏,民恶其上?将器盈必概,阴害祸佑?何斯人而遭斯酷,悲夫!”

北魏皇帝从道武帝开始就喜欢整族诛杀对手或者臣下,他攻克燕国都城中山后,就把出主意杀害弟弟拓跋觚的程同、傅高霸等人夷五族,用大刀慢慢挫死;讨伐刘卫辰胜利后,把卫辰宗室五千多人全都弄死扔进黄河。到太武帝时代,则更“发扬光大”,对魏国最有大功的崔浩竟连姻亲都杀绝,惨绝人寰!而后到了北齐高洋灭魏后,魏国皇族几千人全被诛杀无遗,大概也是他们先辈好杀的报应吧。

后世研究北魏史的专家,无不对崔浩被诛一事深加推究,以为此事件是北魏上层统治阶级内部“胡汉矛盾和斗争的结果”。
确实,崔浩掌权后,“齐整人伦,分明姓族”,提高了汉人高门的地位,从某种程序上抑制了鲜卑勋贵的跋扈。但是,从本质上讲,崔浩的所有行动皆是服务于北魏皇权统治,只是在后期因一直受太武帝宠信而“得意忘形”,最终竟敢于和太子争任官员,“校胜其上”,完全忘掉了道家“明哲保身”、“功成身退”的宗旨。虽有如许“闪失”,笔者认为,拓跋焘也不是一直深思熟虑地想杀掉作为“汉族”的崔浩。一向以来认为太武帝杀崔浩是鲜卑贵族报复汉族的种族矛盾的暴发的看法是化简为繁,小题大做。
太武帝晚年,征伐四克,已经感觉自己就是万能的天下大帝。加上多年酗酒成性,以及中年男人的men-o-pause,性情喜怒无常,想杀谁就杀谁,想把谁族诛就把谁族诛,真是处于丧心病狂的状态。崔浩倒霉,正撞上有人告他修国史“暴扬国恶”,一怒之下,太武帝便率意作出如此残暴、令人发指之举。
从某种意义上说,崔浩是最后一位敢于直书国史的人物,从那以后,后来的史臣们出于种种考虑,都是本着“为尊者讳”的态度撰写史书,无一敢直书帝王其人其事。
对于崔浩,历史学界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即此位北魏朝中的汉族大臣一直处心积虑地心存华夏,密图光复:
其一,神瑞二年,明元帝想迁都于邺城,崔浩力止,可能是不想让北朝蛮族入居中华旧地,遗害于当地汉民;
其二,刘裕伐后秦,明元帝想出兵,崔浩竭力劝止,也是出于对于偏袒汉族军队的”私心”;
其三,明元帝立储君,崔浩力主立拓跋焘,正为其生母是汉人,希望这个”汉种”日后为君对汉人有利.殊不料,此人长大后完全百分百鲜卑脾性,且残暴好杀;
其四,明元帝和太武帝北伐夷狄蛮族,崔浩无不全力支持,一旦有南征之意,崔浩总是反对,”实为中国计也”;
其五,拓跋焘攻赫连夏国,连天风雨,士卒饥渴,崔浩力劝猛攻,实际上是希望魏国大败,但是拓跋焘神武,总能反败为胜;
其六,拓跋焘准备攻伐北凉沮渠氏,崔浩引用汉书的内容说明当地一直水草茂盛,但是自汉以降,多少年过去,水道不可能不改,兼之路途遥远,耗费巨大,胜败不定,可能崔浩原意也是希望北魏兵败;
等等,以上种种,也是后人揣测,笔者虽然觉得有一定道理,也不敢妄信,只希望读者根据自己的判断去判断.

残暴行为之二:疯狂南侵草菅人命

450年4月,诛杀崔浩等四姓数千人后,9月,拓跋焘自领人马南征。滑台一役,遇到连连上书北伐让宋文帝刘义隆起了“封良居胥”意念的王玄谟,此人真正到了战场十足草包,兵仗相接,即一败涂地。魏军以每日一、二百里的速度推进,连战连捷,南朝将士百姓死伤无数。
拓跋焘几路大军直指建康期间,宋国将军薛安都、曾方平、刘康祖等人竭力死战,救护了一些军队和城池,但总体上抵挡不住北魏大军的功势。魏军很快攻打到长江边上,大拆民房,砍伐芦苇,声言要造船渡江。
建康城内居民惊骇,纷纷把家里值钱东西放进箩筐里,荷担而立,随时准备城破时逃命。自招兵灾的宋文帝刘义隆登上石头城,忧色满面,直后悔杀了能打仗的大将檀道济。双方相持许久,魏军补给不济,便在一天晚上沿江举火以示威吓后,遍烧民舍后退兵。

451年春,魏军回军途中攻到盱眙城,宋国大臣臧质守城。拓跋焘在城外大大咧咧向臧质喊话,要尝尝南国美酒。
臧质从城上吊下来两大坛屎尿送给魏军。拓跋珪大怒,一晚在城外筑起长围把城团团围住,断绝水陆交通,运东山土石填平护城河。
此外,他又写信给臧质说:“现在攻城的兵士,都不是我鲜卑族人。城东北是丁零族和胡人,南面是氐族羌族。如果丁零兵士死掉,正可减少我大魏常山赵郡一带的贼人(丁零族常依常山、赵郡的群山叛乱);胡族兵士死掉,并州贼就没了(胡人爱占并州一带反叛);氐人、羌人士兵死掉,关中贼可以灭掉(氐、羌两族虽国家已灭,族属繁盛,广居关中)。爱卿你如果替朕杀光他们,倒帮了我大忙。”
臧质复信,凛然道:“我现在已完全知晓你的奸怀,童谣讲‘虏马饮江水,佛狸(拓跋焘小名)死卯年’,希望你有幸为乱兵所杀,不幸的话就被我俘虏后绑在驴上送闹市问斩。如果天地无灵,我被你俘虏,杀剐随意,足以报效本朝。现在春雨已降,军队四集,你别着急着往回跑,但请安心攻城。如果缺粮的话,我送你些军粮。你送我做礼物的刀剑,等着我把它们向你身上劈砍吧。”
拓跋焘见信大怒,派钓车、冲车攻城,均不能破城。术穷之后,拓跋焘不惜人命,派兵士轮番肉搏攻城,后面立有鲜卑督战队,士兵前后都是死。最后,杀伤万计,死尸堆得与盱眙城墙一样高,仍然被勇敢顽强的南朝军民打退,坚城三旬不拨。
春天正是疫病频发时节,魏军水土不服,病倒许多。又怕宋朝水军自淮入海与彭城的军队汇合夹击,拓跋焘便烧掉攻具退走。回师路上,魏军杀伤当地人民不可胜计,中青壮年马上杀掉,婴儿贯穿在槊上挥舞盘旋以为乐,所过郡县,赤地无遗。而魏军自己在南伐中也人马死伤过半,国人怨恨。

魏太武帝拓跋珪攻南时,太子拓跋晃监国,为人精察干练,并信任属下仇尼道盛和任平城。拓跋焘有个宠信太监名叫宗爱,本性险暴,冒皇帝名义干了许多违法的事,他和道盛等人关系又紧张,“恶人先告状”,拓跋焘一回来,宗爱就捏造太子官属的罪名,太武帝大怒,处斩道盛等人,太子属下多名官员连坐处死,太子拓跋晃很快就“以忧卒”,其实就是被残暴的父皇活活吓死的,时年二十四。
过了不久,拓跋焘又追念起这位嫡子的好处,常常落泪思忆。天天伺候在他身边的中常侍宗爱心中疑恨,害怕哪天这位性情暴躁的皇帝追究前事起太子死因推在自己身上。于是这位大太监先下手为强,夜里带人潜入永安宫弄死了这位威名卓著、不可一世的拓跋焘,时年四十五岁。

对于这位武功赫赫的北魏太武帝,史书上记载:“帝……性清率俭素,不好珍丽,食不二味;临城对阵,亲犯矢石,左右死伤相继,神色自若;由是将土畏服,咸尽死力。群臣请增峻京城及修宫室,帝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勃勃蒸土筑城而朕灭之。岂在城也?……听察精敏,下无遁情,赏不违贱,罚不避贵,虽所甚爱之人,终无宽假。然性残忍,果于杀戮,往往已杀而复悔之。”

时光再过二十年。拓跋晃的嫡长曾孙拓跋宏(元宏)继位,全面汉化,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最大程度上加速了中华民族的大融合,奠定了以后隋唐盛世的牢固根基,而以纯种胡人进主中原的鲜卑族,无论从相貌到文化,都融合并消失在中华大家族的滚滚血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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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帝王们——南朝宋、齐两朝的荒淫少主们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读《南史·齐本纪上》中齐国开国皇帝萧道成传记,其中也少不了中国史书中特有的“异征奇相”描述,什么“姿表英异,龙颡钟声,鳞文遍体”等等。为了把帝王附会成天授龙子,史书中有不少怪力乱神的类似记载;此外还有“重瞳”的描述——上古的舜、楚霸王项羽以及大词人李煜都是“重瞳”,当然还有北齐的高洋是“重踝”。总之,除了生时“红光冲天”、“异香满室”或其母梦与神(龙)交合以外,身体征貌也算占了一大截。究其实,“重瞳”不过是早发白内障,遍体鳞文是牛皮癣,重踝也是脚跟部多长根凸骨的畸形一种,什么东西到了帝王身上都会被史家云山雾罩一番,不知是哄弄人和骗自己。每一朝代的史书都由后人或灭其社稷者的臣下所编,修史者仍旧那么津津乐道帝王与凡人不同的灵异,想必是对自己奴才身份的一种自慰:甭管别人坐上龙座一年两年,总是“真命之主”。
《南史》的萧道成本纪中不仅记载了他诸多祖坟冒烟、谶言童谣、龙影朦胧等等“龙光吉兆”,还有他做梦有神人对他说“子孙当昌盛”的鬼话。自萧道成479年篡宋建齐,到和帝萧宝融禅位给萧衍被杀,有齐一代不过短短四代二十二年。而且二十二年之间,子孙相互屠戮之惨,小皇帝暴虐为祸之烈,用“书罪未穷”、“罄竹难书”八个字形容,一丁点儿也不过分。
萧道成的帝位是从刘宋少主苍梧王刘昱手中夺得,最后他自己国家的败亡也归于萧家几个不争气的少主手里,且发挥光大,一个坏过一个。


国权夺自荒淫少主
南齐的基业,始自萧道成。萧道成之所以日后成国,也是因刘宋的后废帝刘昱(死后被贬为苍梧王)荒淫滥杀而起变端所至。
宋明帝死后第二年(公元474年),桂阳王刘休范谋反,右卫将军萧道成临危受命,平灭反叛。476年,萧道成升任尚书左仆射(宰相)。
南朝宋国后废帝刘昱即位时,才12岁。在太子东宫,这位孩子自小就喜欢猴一样爬竿玩耍,喜怒无常,太子师付等左右教习对他都没有办法,气得宋明帝每每令他的生母陈太妃用大棍子教训他。
刚继帝位时,宫内有太后、太妃管制,宫外有诸位元勋大臣经营国事,刘昱还未敢放肆。十四岁,刘昱加元服(行成人礼)后,宫里宫外都以成人待之,刘昱开始肆无忌惮,频频出宫游幸。
开始时,刘昱还有个帝王的样子,前后仪卫队伍齐全。而后,他就微服出入,身边只跟几个从人,或出郊野,或入市里。陈太妃怕出事,常亲乘犊车跟随他。一入郊野荒道,刘昱轻骑跑得飞快,转瞬之间就没影儿,陈太妃追之不及,其余仪卫从人也怕招惹祸端,只能停在当地远远瞻望小皇帝飞扬的马尘。
陈太妃年轻时,宋明帝有次一高兴,把她赐给自己的男宠、同性恋伙伴李道儿。不久,想起旧好,明帝又把陈太妃接回宫中,后来就生下了刘昱。刘昱自己听左右讲过这段故事,因此出去游玩时常常自称“刘统”或“李将军”。每次出玩,他身穿窄小的衣衫,随从数人,或夜宿客舍,或大白天在路旁斜卧,与周遭一帮卖柴养马的商贩买卖交易,被人喝斥辱骂也怡然承受,真有些与民同乐平民天子的味道。
史载,刘昱“凡诸鄙事,裁衣、作帽,过目则能;未尝吹篪,执管便韵”,天生一个手工匠人加音乐家的料子。即位第四年,刘昱就“无日不出”,常常是夜里从承明门突出,夕去晨返,晨出暮归,从人各执长矛大棒,路上凡遇见男女行人及犬马牛驴立时杀死,致使人民惊扰,道无行人。
小皇帝左右从人常携带钳凿斧锯,每每施行击脑、椎阴、剖心的刑罚以为乐趣,每日都杀死数十犯人。如果跟随他的从人中在施刑时面有不忍之色,刘昱就让那人立正站直,亲自用长矛刺穿杀掉。
刘昱还是一位动物爱好者,在耀灵殿上养几十头驴,自己所乘御马就在床边喂养。出门时,遇见婚丧嫁娶,刘昱就下马与那些拉车担货的少年相坐一处高歌饮酒为乐,别人也不知道这位衣装普通的小子是当今天子。
这个少年海非常喜欢亲自动手杀人,对朝廷捕获的造反头目常常亲自杀死脔割。有一次,一个叫孙超的亲信口中有蒜味,为了证明他吃过大蒜,刘昱让左右抓住孙超使之不能动,用刀剖腹探视看看他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大蒜头。不久,听说大臣孙勃家里金银财宝非常多,刘昱就亲率人马去劫掠,而且挺刀冲锋在前,“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入。孙勃当时正居丧在家,眼看皇帝带兵前来,知道家族不免横死,就扑上前揪住小皇帝的耳朵,骂道:“你比桀、纣还要坏,日后难逃屠戮!”左右杀掉孙勃后,刘昱恨这位大臣敢揪自己耳朵,亲自脔割尸体解恨。
如果哪天没有杀人,刘昱就忽忽不乐。由于太后多次教训申斥自己,少年很烦,就让太医煮毒酒,准备鸩杀太后。左右从人劝他:“太后死了,陛下您就得以孝子身份参加那些复杂的丧礼仪式,那样就没时间出去玩了。”刘昱这才打消毒死亲妈的念头。
一次,刘昱大热天忽然闯进领军府,看见萧道成挺着大肚子正在午睡。他命令萧道成起立,在墙边站直,又用笔在老将军大肚子上画个箭靶,引弓持满,瞄准欲射。萧道成吓得动不也不敢动,只是嘴里连称“老臣无罪”。
刘昱有位亲信,见状在旁边劝说:“萧将军这大肚子是上好的箭靶,一箭射死,以后就不能用了,不如用代箭射着玩玩。”刘昱换只代箭,一发正中肚脐,投弓大笑道:“这手活儿怎么样!”
过后,忽然无故发怒,刘昱边磨剑边咬牙切齿,“明天得把萧道成杀掉。”他生母陈太妃一旁骂他:“萧道成有功于国家,杀了他,谁还为你出力。”于是刘昱一时间就没有再琢磨杀萧道成的事情。虽如此,萧道成内不自安,密与几位大臣想借机废掉刘昱。禁卫军首领越骑校尉王敬则也与小皇帝身边的亲信暗中联系,伺机行事。
刘昱喜怒乖节,稍不如意,左右亲信不免横死。先是孙超被剖腹,而后张五儿骑马随行未赶趟摔入湖中,气得刘昱掉转马头驰奔过去,倒霉蛋张五儿刚从湖水中水淋淋地走到岸边,就被刘昱一矛贯穿,然后又被切劈成几块。一名叫杨玉夫的侍从本来很受喜爱,刘昱忽然无理由地憎恨他,见他就咬牙切齿地大骂:“明天就杀了你这个小子,取出肝肺下酒。”赶上当夜是七夕,传说中牛郎织女渡河相聚,他就命令杨玉夫坐在殿外守看,说如果看不见牛郎织女转天就要砍头,言毕自己去搭建的毡房露营。
王敬则等人探知消息,联同惊惶失措的杨玉夫,集召二十五个小皇帝平日的亲信,夜中突入毡房,杀掉了还在睡梦中小皇帝,时年才十六岁。
王敬则等人拿着刘昱的脑袋去领军府向萧道成报告,老头子还怕是小皇帝蒙骗他出府好杀他,紧闭大门不敢出去。王敬则等人把坏小子脑袋扔入府中。萧道成用水洗净后观看,验明果然是混世小魔王,这才一颗心落肚,戎装上马出门,以重臣身份处理国家后事。
萧道成以皇太后名义,废被杀掉的刘昱为范梧王,迎立明帝第三子刘准为帝,时年仅8岁。
479年,机会成熟,萧道成自立为帝,并假模假式封刘准为汝阴王。不久,汝阴王家门外有人跑马,监卫害怕有人劫持废帝,冲进室内一刀砍下11岁小王爷的脑袋。萧道成闻言大喜,不仅没有怪罪监守,还赏他个大州刺史的官当。

萧齐自出骄淫少主

萧道成篡宋后,建立齐国,在位四年,56岁驾崩。长子萧赜袭位,是为齐世祖武皇帝。在位12年,54岁撒手西归,传位于皇太孙萧昭业(其父文惠太子萧长懋早死)。
萧照业继位时已经20岁,改元隆昌,时为公元494年。
萧昭业眉目如画,容止美雅,写得一手好隶书,齐武帝非常喜爱这个孙子。他自小由二叔竟陵王萧子良抚养,很被娇惯。竟陵王镇守西州,少年时代的萧昭业也随行,由于无人管教,他与左右无赖二十几人衣食饮酒皆在一处,天天嬉乐无度。他的妻子何妃也是个轻薄娘子,与萧昭业同玩的几个美貌少年私通。后来,竟陵王萧子良入京城,萧昭业一个人留在西州,更加胆大妄为,天天到各个营署淫宴,又暗地里找当地的富人索要钱财,见是太孙要钱,也没人敢说个“不”字。为了犒赏左右无赖,他都以黄纸预先写上爵号官位,许诺自己当皇帝后立刻任命。
这些荒唐事情,武帝和文惠太子并不知情,萧昭业的老师和侍读都是七十多岁的老年人,又怕出事又惧祸,双双自杀。文惠太子隐隐察觉其情,就抓紧了对他的监管,并节制他的花费用度,让这位皇太孙很是老实了一阵子。
不久,文惠太子病重,萧昭业演戏逼真,哀容戚戚,哭声不断,一旁不知底细的侍行、官员见到皇太孙如此孝顺,都感动得呜咽流泪。但他一回到自己住处,就欢笑酣饮,大吃大喝,方才的戚容一扫而空,可以说从小就是一个矫饰大王。
文惠太子死后,萧昭业被立为皇太孙,移居东宫。爷爷齐武帝前来探视,他迎拜嚎恸,哭得背过气去。武帝亲自下舆抱持安慰,对这孩子的孝心非常感动。
后来,听说武帝得病,萧昭业派巫婆杨氏诅咒爷爷早死自己好早登皇位,又给妻子何氏送信一封,上写一大“喜”字,周围绕以三十六个小“喜”字。但是,待他进入宫内侍疾,萧昭业一抹脸又变成一脸哀戚状,这位皇太孙言发泪下,在武帝床前跪问病情。
齐武帝对这个孝顺的皇孙深信不疑,认为他必能负荷帝业,嘱咐说:“宝贝儿,好好干吧,想念爷爷我,就一定好好干。”说了两次,言讫而崩。
武帝刚刚大敛,萧昭业就把武帝的乐工演员们召来奏乐歌舞。乐工演员们怀念老皇帝,边献艺边流泪,小皇帝则在宝座上嘻笑自若,欢饮大嚼。
武帝发丧之日,萧昭业刚刚送葬车出端门,就推说自己有病不能前去墓地。回宫后,马上召集乐工大奏胡曲表演歌舞,喇叭胡琴,声彻内外。大臣王敬则问身边的萧昭业亲信萧垣之:“现在就这么高兴欢歌,是不是太早了点?”
萧垣之也不乏幽默,回答:“这声音正是宫内的哭声啊。”
萧昭业登基后,极意赏赐左右群小,一赏就百数十万。每次看见下面端上金银宝锭,就自言自语:“我从前想你们一个也难得,看我今天怎么用你们!”御库中总共有钱八亿万之巨,金银布帛不可胜数,萧昭业继位不到一年,已经挥霍大半,都赏赐给得意的左右、宫人。宫中遍布的文物宝器,一群人平时抛掷击碎,以此为乐。
估计萧昭业有奇装异服的癖好,常在宫内穿五彩绵绣衣服;又高价买来公鸡斗着玩耍,斗鸡走马,乐得不行。他自己的皇后何氏也非常“自由”,天天与左右淫通乱交。这对年轻夫妻,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性开放者,也是“伴侣交换”的先行者。
同为齐国宗室的近卫军首领萧谌、萧垣之见小皇帝日益狂纵,心中惊惧日后事发受祸,就都暗中依附西昌候萧鸾,准备行废立之事。
494年,萧鸾引兵入宫,当时萧昭业正光着身子和宠姬霍氏饮酒,闻知消息后马上命令关闭宫门。远远看见萧湛领兵持剑奔来,小皇帝知道近侍谋叛,自知无望之下,用刀自刺脖颈,因酒喝多乐加上胆力不够,手哆嗦未能自尽。
萧谌派人用帛粗略给萧昭业包扎了一下,以肩舆把他抬出延德殿。萧谌初闯宫时,卫士们见有兵人进入都持盾挺剑要迎斗,萧谌大呼:“所取自有人,卿等不须动。”卫士们以为萧谌身为禁卫首长,是奉皇帝手令入宫抓人,都放下兵器原地待命。不久,皇宫卫士们看见皇帝受伤被人扶出,都欲挺身上前救护。如果皇帝喊一声,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奇怪的是,萧昭业闷声不言,耷拉着脑袋坐在肩舆上,大家只得眼看他被扛出殿门。从卫士们的视野中一消失,萧鸾的兵士就在西弄里面一刀结果了这位淫乐天子,时年二十二。
萧鸾以太后的名义废萧昭业为郁林王,迎立其弟新安王萧昭文。不到四个月,萧鸾废萧昭文为海陵王,自立为帝,是为齐明帝。很快,明帝暗中派人杀掉时年十五岁的海陵王。
齐明帝萧鸾是齐高帝萧道成哥哥萧道望的儿子,其父早亡,由萧道成抚养成人,恩养之情过于已子。
萧鸾即位后,自认为帝系旁枝,得位不正,加之自己亲子皆幼小,宋高帝、宋武帝子孙都日渐成年,于是借故大杀两帝子孙。
高帝萧道成有十九个儿子,其中七个儿子于萧鸾称帝前病死,四个早殇,其余八个鄱阳王萧铿、桂阳王萧铄等都被明帝亲口下令杀掉;齐武帝萧赜二十三个儿子,只有文惠太子和萧子良是因病善终,鱼复候肖子响在武帝时因造反被杀,四人早殇,其余十六个儿子,庐陵王萧子卿、安陆王萧子敬等,皆被明帝杀戮无遗。文惠太子的两个独生子,即废帝萧昭业和海陵王萧昭文被杀后,明帝又杀文惠太子另外两个儿子巴陵王昭秀和桂阳王昭粲。
王朝兴迭之时,杀戮前氏皇族都很惨烈,但自家骨肉相残之酷,以齐明帝为最。齐武帝第十三子巴陵王萧子伦英果刚毅,被杀前正值守卫琅琊,兵精城坚。明帝派茹法亮持毒酒与他,萧子伦正衣冠受诏,对茹法亮说:“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从前高皇帝(萧道成)残灭刘氏(言其尽杀宋宗室子弟),今日之事,理固宜然。”又端起毒酒对茹法亮说:“您是我们萧家的老臣,今日获此差遣,肯定不是本意。这杯酒我就不让您了。”言毕,饮鸩而死,时年十六。
宋国王室互相残杀之时,和北魏接壤的镇将纷纷向敌国投降,致使淮河以北的广大地区,全部被北魏所占。这样一来,淮南立刻成为抵挡北魏的前线,当地人民天天提心吊胆,烽火阵阵。本来富庶的淮南地区,成为准战场。后来,北魏军队进攻青州、齐州地区,就又把这些地区的人民劫掠一空,掠做奴婢,押送魏国后,当作赏赐品赐给王公大臣以及军将,称为“平齐户”。可见,南朝自己内部的纷争,最终承受深重灾难的,还是其国内的人民。


后来居上的荒暴少主

齐明帝萧鸾在位5年,公元498年,在他47岁时病死,太子萧宝卷即位,时年16岁,这就是中国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东昏候。
齐明帝萧鸾死时,遗命徐孝嗣为尚书令,沈文季为左仆射,江祐为右仆射,刘喧为卫尉,陈显达太尉主持军政,始安王萧遥光与上述大臣同参内外大政。凡此辅政六大臣,不久皆不得好死。
萧鸾刚死,继位为新皇的萧宝卷每每看见巨大的棺椁摆放在太极殿就不高兴,黑森森大木头盒子影响他玩乐的心情,就让臣下速速拉去陵墓里埋掉。古代礼法森然,停柩有固定的日数,徐孝嗣争执好久,才使萧鸾的棺材又多摆放了一个月。其间,每当臣下祭拜或属国使臣临吊时,萧宝卷作为“孝子”应该在旁“临哭”,每次他都推称“喉痛”,只是一旁站立装装样子。太中大夫羊阐是个秃头,哭拜时官帽落地,露出秃瓢脑袋,萧宝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对左右说:“这只大秃鹫也来嚎丧!”一旁大臣们心中惊疑不已,从未见过这样的“孝子”,而且是在这么庄重肃穆的场合。
萧宝卷在东宫当太子时就十分顽劣,讨厌读书写字,天天玩乐,最喜爱的事情就是大半夜里和几个小太监一起挖洞抓耗子,一抓就抓到大天亮。
萧鸾训子无方,临死时没有劝戒他如何当好皇帝守住社稷,反而提醒他要以被废掉的郁林王为戒,“作事不可在人后”,意思是对属下王公大臣要果于诛杀,不能先被别人算计废杀掉。萧宝卷有口吃的毛病,狗肉丸子上不了席那种,不喜欢与朝臣士人在一起谈论正事,总是和一帮太监和恶少们一起厮混玩耍。
始安王萧遥光、尚书令徐孝嗣等六位辅政大臣在齐明帝刚死后还挺尽力朝事,每人轮流在内省值班。时任雍州刺史的萧衍(后来的梁武帝)对属下参谋说“一国三公犹不堪,况六贵同朝,势必相图,乱将作矣!”私下里暗修装备,招集骁勇,准备乘乱而起。同时,萧衍又写信给作益州刺史的亲哥哥萧懿写信:“今六贵比肩,人自画敕,争权睚眦……主上自东宫素无令誉,……嫌忌积久,必大行诛戮!始安王欲为赵王伦,形迹已见,然性猜量狭,徒为阶祸。萧坦之忌克陵人,徐孝嗣听人穿鼻,江祐无断,刘喧暗弱,一朝祸发,中外土崩……”劝萧懿据险重之地,在适当时机废昏立明。萧懿是个忠臣,对萧衍的一番分析和劝告丝毫没有听进去。
江祐、江祀兄弟是齐明帝生母景皇后的侄子,所谓“姑表亲,打断胳膊连着筋。”猜忍好杀的齐明帝杀掉同姓叔、伯、兄、弟无数,却十分信赖这两个表弟。萧宝卷继位后,辅政大臣对他的淫乐游玩虽有谏阻,但都是出于礼数上劝劝而已,惟独这两个天天在内殿值勤的表叔一点面子也不给,说不行就不行。
萧宝卷宠信的茹法珍和梅虫儿更是常为二江兄弟责骂,怀恨在心,不时在小皇帝面前说二江兄弟的坏话。江氏兄弟见小皇帝越来越不成体统,就与几位辅政大臣商议,要废掉萧宝卷。几个人意见不一,有人要立江夏王萧宝玄,有人要立建安王萧宝寅,有人要立始安王萧遥光,各怀私心,拿不定主意。出于“国赖长君”的考虑,多数几人想推立成年的始安王萧遥光,但刘喧觉得自己起码是萧宝卷亲舅舅,萧遥光当了皇上,自己就丧失了元舅之尊。萧遥光闻讯大怒,派人想刺杀刘喧。
刘喧察觉到自己有生命危险,惊惶之下先向小皇帝告发了江祐、江祀兄弟废立的密谋。萧宝卷即刻派人逮捕两位表舅,虐杀于殿内。刘喧虽然首告,但闻知二江兄弟被杀,也大惊失色,扑倒在门外,吓得连问仆从左右:“逮捕我的人到了吗?”徘徊久之,回到屋内坐定,悲声道:“倒不是我哀痛二江兄弟的死讯,我是自己悲自己啊!”
杀了江祐、江祀兄弟后,萧宝卷无所忌惮,白天黑夜与近侍们在殿堂内鼓叫欢呼,跑马为戏。快活之余,他对近侍们说:“江祐常不让我在宫内骑马奔跑,这小子今天如果还活着,我怎能这样快活。”又问:“江祐亲戚还有谁活着?”旁人回答:“江祐弟弟江祥还关在牢里。”萧宝卷在马上挥笔写敕令,赐死唯一活着的表叔。
始安王萧遥光得知江祐兄弟被杀后,心中惊惧。萧宝卷又下诏召他返回建康议事,更加让他相信小皇帝要杀自己,于是他以讨伐刘喧为名,起兵造反。
萧遥光是齐明帝亲侄子。明帝在世时,凡是诛杀齐高帝、齐武帝子孙诸王,都是在萧遥光的参谋建议下行使的,做了不少缺大德的坏事。他率兵连夜攻占建康东城,由于出其不意,开始很顺利,但由于本性怯懦,他并没有乘胜攻入禁宫,丧失了最好的机会。
天一放亮,台军(首都禁卫军)大集,本来兵锋占优的萧遥光一日之内兵溃退走,最后跑到床下躺避,被兵士搜出砍头。从起事到被杀,全部加上才不过四日。
说来也怪,这位萧遥光少年时很正派,齐明帝当时让还是个孩童的萧宝卷常常和萧遥光吃住在一起,感情很深,萧宝卷常呢称萧遥光为“安兄”。萧遥光被杀后,萧宝卷登上旧时和萧遥光一起玩耍的旧宫土山,遥望萧遥光被杀的东府,怆然呼唤“安兄”不已,黯然泪下,估计孩提时代两人的厚笃感情在他心中印象十分深刻。萧宝卷此种“正常人”的举止,史书上仅此一件。(《南史·卷三十一·齐宗室》)。
平灭萧遥光后,萧宝卷觉得宰杀大臣太容易了。在近侍茹法珍等人怂勇下,他不到一个月就杀掉本来参与镇压萧遥光叛乱的功臣刘喧、萧坦之和曹虎等大臣。杀刘喧时,萧宝卷还有些犹豫:“刘喧是我亲舅,怎么会谋反呢?”一个侍卫说:“明帝乃武帝同堂(指萧宝卷之父齐明帝与齐武帝是堂兄弟),恩遇如此,犹灭武帝之后,舅舅又怎么可信呢?”于是族灭刘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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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六位大臣中,徐孝嗣、沈文季是文人出身不握兵,所以活得稍稍长久一些。有人也劝徐孝嗣废昏立明,他总觉得大动干戈不妥,应该趁小皇帝出城游玩时关闭城门,再召集大臣共议废掉。“书生造反,三年不成”,迟迟也未见他有什么行动。大臣沈文季借口自己老病请假在家,不预朝政,想借此落个善终。他的侄子侍中沈昭略对他说:“叔父您六十岁的年纪,官至仆射,想要免祸不可能啊。”沈文季笑而不答,很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风范。
499年冬十月,萧宝卷诏令徐孝嗣、沈文季、沈昭略三人入宫议事,一进宫门,茹法珍就把毒酒端上来。沈昭略大怒,骂徐孝嗣:“废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无才,致有今日!”说着话他用盛着毒酒的碗砸向徐孝嗣:“让你死也做个破面鬼!”三人全家被杀。可能徐孝嗣平时应酬多,酒量好,那么毒的毒酒别人一碗就死,他饮了近一斗才被药死。
此时,六位顾命大臣中只剩下太尉陈显达一个人了。
陈显达,彭城人,寒人出身,在南朝刘宋时以军功被封为丰城侯。齐高帝即位,拜护军将军,益州刺史。齐武帝即位,进位镇西将军,在益州诛灭山夷和大度村獠人的反叛。齐明帝即位后,进封太尉。
史载,陈显达谦厚有智计,自以为寒人出身而位居大官,每次升迁都有愧惧之色。他常常嘱诫自己十几个儿子:“我本意不及此,汝等勿以富贵凌人!”知道诸子藏有当时的“天下快牛四只(南朝人常以牛拉车比赛炫耀,如同今人赛马。当时的名贵牛非常昂贵),陈显达非常不高兴子弟如此暴露富贵。其子陈休尚外出当官与之拜别,陈显达见儿子手里装模作样拿着根麈尾(魏晋风度的象征物之一),上前夺下当面烧掉,说:“凡奢侈者鲜有不败,麈尾蝇拂是王、谢家物,汝不须捉此自遂。”
齐明帝猜忍好杀,陈显达更是心怀不安,平时所用车乘朽败,随从皆选用瘦小单薄之人。一次在宫廷侍宴,酒后他向齐明帝乞借枕头一用。由于是三朝老臣,齐明帝马上命人给老将军取来一枕。陈显达抚枕言道:“臣年以老,富贵已足,唯少此枕死,特就陛下乞之。”一句话,说得嗜杀成性的齐明帝也心有不忍,忙说“公醉矣”。
萧宝卷即位后,陈显达在外督军进攻北魏,杀伤无数,惊得魏孝文帝亲自率十余万大军增援,虽然最后陈显达被击退,但累得大名鼎鼎的孝文帝回去后不久就病死。就是这么一个历侍齐国三主、功高盖世的老将军,听闻徐孝嗣等人死讯后也感祸之将至。
499年11月,他于寻阳起兵数千人,想掩袭建业,在采石与朝廷军相遇交战,大胜,都下震恐。由于身经百战,陈显达太过轻敌,即刻北上袭城,一时间禁宫四门紧闭。
陈显达只带数百步兵,在西州前与台军大战,七十多岁的老人挥矛如飞,矛杆杀断后拿着矛尖还杀掉十多人。不久,增援的官军大集,陈显达不支败走,被杀于乌傍村,时年七十三。诸子皆伏诛,满门抄斩。
诛杀陈显达后,萧宝卷更加骄恣放荡,觉得自己帝位稳固。一月之中,他出外游玩的时间竟有二十几日之多。每次出行,都不想百姓见到他的真面目,只要仪仗鼓声一响,百姓立刻奔走逃避,一被发现就当即杀头。
一次,萧宝卷游走至沈公城,有一个妇人正临产没来得及跑掉,他就和左右剖开妇人肚子,下刀前打赌婴儿是男是女;又有一次到定林寺,一个老和尚生病未及走避,躺在草丛中想躲过一劫,他下令左右侍卫发箭,把老和尚射得刺猬一样遍体是箭。
萧宝卷出游时头戴金薄帽,着锦绣衣裤,手执七宝槊,随从数百,呼啸飞奔,不避雨雪。驰骋间感觉口喝,就下马解取腰边水舀,从水洼里舀出些脏水喝下,解渴后又上马驰去,过后也从未得痢疾什么的,有副真正的好身体。
他又爱玩“担幢”的游戏,作白虎幢高七丈五尺,左臂右臂来回担玩,不过瘾又把几十斤重的白虎幢移到牙上担玩,折掉好几颗牙齿,仍旧担玩不已。
萧宝卷自小爱玩,身体强壮无比,弯弓能至三斛五斗。他又好射野鸡为乐,城郭周围设射雉场就达二百九十六处,奔走往来,很少休息,简直就是“多动症”的极致。
由于数次诛杀大臣,豫州刺史裴叔夜很惊惶,以寿阳城降北魏。萧宝卷闻讯,派护军将军崔景慧前去讨伐。
崔景慧也是三朝老臣,出城后大喜过望,说:“此脖项终能免于被群小所折砍!”
萧宝卷的三弟江夏王萧宝玄当时坐镇京口,听说崔景慧带兵北行,就发密信劝他造反,“朝廷任用群小,猜害忠良……君有功亦死,无功亦死。不如收吴楚劲卒,一同起兵立取大功。”
崔景慧见江夏王萧宝玄此信大喜,掉头返回,攻下东府、石头、白下、新亭诸城,包围建康。
江夏王萧宝玄是萧宝卷亲弟弟,娶徐孝嗣女儿为王妃。徐孝嗣被杀后,女儿也株连没命。萧宝卷把自己用过的两个姬侍送给萧宝玄,由此,宝玄又恨又羞,起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众军包围都城后,都劝崔慧景发火箭烧掉北掖楼,城崩后就可直入城里。崔慧景觉得胜利在望,入城后立了新帝又要重新造楼太浪费,不用此计。他本人又好佛理,有南朝人清淡的习性。大战前夜,竟住在法轮寺与宾客高谈玄言,诸将怨恨失望。
萧衍的哥哥萧懿当时屯兵小岘,忠臣吗,自然是要支持当今皇帝。他闻讯后即刻带兵驰援,从采石渡江,凌晨时分进战,率兵大破崔景慧军。
由于好几个将领临阵投降,崔景慧余兵跑个精光,他单骑逃至蟹浦,遇见从前的门卫士兵太叔荣之,假装请他饮酒,趁其不备一刀砍下头颅去请赏。崔景慧从起兵到被杀,仅十二天功夫。
江夏王萧宝玄也被擒获。萧宝卷把这个三弟招入后堂,用步障把他围起来,令数十太监敲鼓鸣角绕行鼓噪,告诉他说:“前几天你和崔慧景包围我时,我就是这种感觉。”隔了几天,越想越气,派人杀掉这位三弟。
当时众兵收集到好多朝野人士投靠萧宝玄的信件,想以此为据追索杀人。萧宝卷命令把信全部烧掉,说:“江夏王尚且这样做,怪不得别人!”同胞兄弟反叛,萧宝卷肯定大受刺激,也“宽容”了一回。
虽然众叛亲离,萧宝卷仍然荒纵不已。当时他最宠信的左右侍卫有名有姓的有三十一人,太监十人,都见于《南史·卷七十七恩幸传》,其中茹法珍、梅虫儿最为有名。
萧宝卷最宠幸的妃子姓俞,乐户出身。听说宋文帝有潘妃,得以在位三十年,萧宝卷就改称俞姓女子为潘贵妃。萧宝卷平素称呼潘妃的父亲俞宝庆和茹法珍为阿丈,呼梅虫儿为阿兄,这些人常在小皇帝左右捉刀应敕,时人谓之“刀敕”。
萧宝卷常戎服骑马前往诸刀敕家中游宴,婚丧嫁娶无不参加。一次前往俞宝庆家里,小皇帝自己跑到井边打水,给厨子做饭打杂,一群人嘻笑互骂,倒没有一点儿帝王架子,与奴同乐。
他最得宠的小太监名王伥子,年纪才十三、四岁,也参预朝臣,控制大臣,甚至骑马入殿,呵斥天子,百官一旁都屏息低头,不敢仰视。当时这帮人被民间都暗中戏称为“鬼”。有位赵鬼,会读书晓文义,能读《西京赋》,把其中盛赞汉朝宫室之盛的描写读给萧宝卷听,小皇帝大喜,按照赋中描述大起宫殿,刻画装饰,尽极绮丽。工匠昼夜不停地营建,仍旧被上面催逼赶工。
后宫之中,天下珍奇相聚,骇人眼目。萧宝卷又派人打制纯金莲花铺于地面,令潘妃舞行于上,叹赏道:“此步步生莲花也。”
穷奢极欲需要钱,萧宝卷不断加重赋税科敛,百姓困扰不堪。
由于萧宝卷常受出外游玩,宫殿内常有火灾发生(不排除太监、卫士偷东西后怕人发现而纵火),最大的一次火一下子烧毁华林至秘阁的殿宇三千多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萧玉卷趁机大作新殿。其中专门为潘妃建造的就有神仙、永寿、玉寿三座宫殿,金壁辉煌,五彩绚烂。古代工艺不似现在的装修,一层涂漆的大张木纹纸就能低成本地达成巨木大板的效果,那时一切物用都是真材实料,耗费浩巨。其中玉寿殿中的飞仙帐,四面织锦彩绣,窗间尽画神仙飞舞飘荡,殿内一切书字、灵兽、神禽、风云、华炬等等都是用纯金纯银打制。小皇帝还命人把宫内外古代文物中的玉饰和佛寺中的宝物全部凿剥下来,重新剖剔一新,装饰潘妃的宫殿。
由于性情急暴,往往萧宝卷诏令下后,恨不得宫殿一日而成,情急之下,督建官员就大拆各个佛寺殿堂的藻井、仙人、骑兽等物,涂饰一新后直接安装上去。
小皇帝还喜欢园林景致,把阅武堂改建成芳乐苑,大暑天种树,朝种夕死,死而复种,反正最后没有一棵树活下来,匠人反复无穷把活树挪进死树搬出。为了保持园林常绿,城里城外大肆搜刮,见树就取,破门毁院,从居民家里把树木倒腾出来。不少几人合抱的大树,费尽人工移掘至宫内,没看上几眼就落叶荡尽,仅供俄顷赏乐。阶庭之内全部细草铺地,绿色茵茵,都是刮取的草皮覆盖其上,太阳晒一天就枯死,每天每日需要不停更换,以保持常绿常新。
更为可笑一是,萧宝卷下令把园林山石都涂上彩色,远远望去五彩斑阑,很象是童话世界。又建紫阁等台阁,墙壁上绘满春宫图画,以供淫乐观赏之用。
齐国大臣中有位名叫张欣寿的,私下对人讲:“以秦之富,起一阿房而灭,今不及秦一郡,而顿起数十阿房,其危殆矣。”
由于潘妃之父是小商贩出身,潘妃自小就喜爱买卖市场的热闹景致。萧宝卷专门为她在皇宫后花园设立店肆,模仿城内集市的样子,放置所有日用百货杂物,与宫人太监一起假装商贩立于店内高声吆喝。潘妃充任市令(市场管理员),萧宝卷自己作市吏录事(管理员助手),时不时还“扭送”几个“打架争吵”的“商贩”到潘妃前听候处罚。萧宝卷自己有过错,潘妃也怒目圆睁大声叫打,萧宝卷很惧内,只得暗中吩咐从人不能在潘妃发怒时用大荆棍对他施刑。
集市内游走时,潘妃坐小轿,萧宝卷自己戎服乘马跟随伺候。又在园中挖掘大渠模仿河流,在渠边设置码头,潘妃于小酒肆内当老板娘酿酒,天子立于肉案后当屠户切肉,玩得有模有样,不亦乐乎。
宋朝人毛熙震有《临记仙》词,叹述道:“南齐天子宠婵娟,六宫罗绮三千。潘妃娇艳独芳妍。椒房兰洞,云风降神仙。纵态迷观心不足,风流可惜当年。纤腰婉婉步金莲。妖君倾国,犹自至今传。”

萧懿平灭崔慧景之乱后,获封尚书令,又掌卫尉(禁军军司令),旁人劝他密行废立,萧懿忠于齐室,不听。茹法珍等人忌惮萧懿的忠正和威仪,窜掇萧宝卷杀掉他,说:“萧懿想效仿隆昌故事(即萧鸾废郁林王)。”
有人得知消息后,在江边准备小船,劝说萧懿逃往弟弟萧衍处,萧懿说:“自古皆有死,哪有尚书令叛逃的!”十月,萧宝卷派卫士于宫中赐毒药给萧懿。此公愚忠,他仰药之际,还念念不忘地说:“我弟弟萧衍现在襄阳,我深为朝廷忧之。”
当时齐国国内到处搜捕萧懿兄弟,九人中只有捕得萧融杀掉,其余或占据州县,或藏匿乡里,竟无人告发。自大功臣萧懿攻灭造反的崔慧景到他自己被杀,总共不到半年。
萧衍闻兄长被杀,集诸将起兵,得甲士万余人,马千余匹,船三千艘,直发都城。由于萧宝卷不停地诛戮功臣武将,人人自危,萧颖胄等人相继投降萧衍。萧衍又挟持南康王萧宝融为天子(明帝第八子,时年14岁),连破竟陵,江陵,在湘中诸军相会,直压汉口,并攻克都城门户郢州。
郢州失陷后,萧宝卷一点也不慌张,驰马游玩依旧,对茹法珍说:“一定等敌军来到白门前(建康城西门),我才要和他决一死战!”
待到萧衍兵已围城,小皇帝才招集兵马固守城池,又把监狱内囚犯放出,发给兵器充当守城军士,其中不可赦免的死囚就就近在朱雀门砍头,日杀百余人(大敌当前,竟有此闲心)。
501年10月,萧宝卷派征虏将军王珍国等将精兵十万人列阵于朱雀航南,让宦官王宝孙持白虎幡督战。萧衍将士死战,王珍国等人大败,士卒土崩,淹死于淮河的无计其数,至使萧衍兵士踩着浮尸就可以冲过河去,于是萧宝卷诸军皆溃。
萧衍长驱直入,命诸军攻建康六门。萧宝卷派人烧毁城内营署,驱逼士民,逃入宫城内紧闭四门守城。
当时,宫城内仍旧有甲士七万多人,萧宝卷又喜欢打仗,外面攻城时还不断与卫士、宫人在华光殿前演习斗战格杀。在殿中他也身着戎服,以金银为铠胄,遍插羽毛、宝石装饰,昼眠夜起,跟平常一样不慌不忙。听见城外攻城鼓声阵阵,他就穿着大红袍登景阳楼往城外眺望观赏,几乎被飞驽射中。萧宝卷之所以心中有底,主要是因为先前的陈显达、崔景慧等人的围城攻伐都以失败告终,就觉得萧衍肯定也不会例外,必败无疑。萧衍围城前,他也不以为意,下令有司只准备城内百日用的柴米,基本上没什么充足的后勤准备。
平日赏赐左右亿万计的萧宝卷这时候忽然变得十分吝啬,不肯出钱物赏赐守城军士。茹法珍此时情急,叩头请求他出金银赏赐属下,萧宝卷回答:“贼来只是要我的个人的命吗,干吗只找我要东西。”后堂有数百张大木片,军人想拿去加围城防,萧宝卷想留着做殿门,竟下令不与。又催促御府赶制三百人精仗,准备萧衍退拿后庆功时给仪仗队用,并大施金银宝物雕饰仪仗铠甲。城内人闻讯后,莫不愤恨,都想逃亡投降。
茹法珍、梅史儿又劝说萧宝卷说:“大臣们不尽力,所以叛军攻城不停,应该把军将都杀掉才对!”萧宝卷表示要考虑考虑。
退败守城的王珍国等人听说这个消息,害怕自己被杀,就密谋串通宫内的宦官和侍卫一起,先下手为强。
十二月,丙寅夜,萧宝卷刚刚在含德殿吹笙唱歌完毕,躺下还未入睡,一行人就冲入喊杀。哥们身板好,感觉不妙,翻身跳起,从北门跑出想逃往后宫,才发现大门已闭。手中无武器,叛兵纷纷上前,这位爷的膝盖很快就挨了一刀。萧宝卷仆倒,躺在地上还口中大喊:“奴才要造反吗?”,
兵士大刀在手,挥刀就把这位皇帝的脑袋剁下。众人用浸过油的黄绢包起他的首级,派人送萧衍投降(油过的黄绢透明,以便萧衍辨认)。
萧衍进城,收斩潘妃、茹法珍、梅虫儿等41人,又以宣德太后令废萧宝卷为东昏侯。
502年,萧衍废掉齐和帝萧宝融,建立梁朝。

明末大儒王夫之在评价这段历史时,有很中肯的见解。他认为萧齐的悖逆远过曹操、司马氏和有功于国的刘裕,东昏侯萧宝卷的残虐也非郁林王(萧昭业)和苍梧王(刘昱)可比。“故萧衍虽篡,而罪轻于道成。自刘宋以来,一帝殂,一嗣子立,则必有权臣不旋踵而思废之。伺其失德,则暴扬之,以为夺之之名。”他又列举东昏侯的辅政六大臣以及前后反叛诸将,指斥他们“不定策于顾命之日,不进谏于失德之始,翘首以待其颠覆,起而杀之。”其结论,则是“君臣道亡,恬不知恤,相习以成风尚,至此极矣!”
一言及南朝,总是令人联想起王谢风流、清谈玄言、六朝金粉、南朝四百八十寺等等飘逸与轻松,殊不知哪个时代也是昏暴之君辈出、人民生活困苦的黑暗时代,统治者的荒唐、暴虐几乎超出正常人的想象力,如果不细细研讨史书,说起这么多故事,还真以为那些事情是后人集残暴之大成而编出来的演义。
李商隐有《齐宫词》一诗,慨叹伤嗟,特录于下:
“永寿兵来夜不扃,金莲无复印中庭。梁台歌管三更罢,犹自风摇九子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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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血汉族魂的伟大君王―――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赫赫武功、嗜血凶暴的北魏太武帝,虽然颐指气使间可以让百万人头落地,但宫廷之内,吃喝拉撒全部归太监们统管。呼呼大睡之间,宗爱大公公深怕太武帝会追究自己涉嫌诬蔑太子的事情,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把拓跋焘先用一根绳子送上西天。人们可能要问,文武大臣在这位嗜血君王前不敢仰视,大气都不能喘,一个没老二的家奴怎么敢下手勒死这位赫赫一时的帝王。要知道,奴仆面前无伟人,任你再伟大再光荣再正确,也会放屁、打嗝、混身上下摔一跤会哪都疼,蚊子咬了会起包,喝醉了会撒酒疯,高兴了也会光屁股自己跳舞,因此,正襟危坐时的森然气象,在奴仆眼里一钱不值。大公公与自己手下的小公公们手下抽搐挣扎的太武帝,正是个失去金钟罩的常人肉身,濒死爆出的臭屎体现出赫赫皇帝的括约肌不比常人紧多少,甚至可能还要松。
太武帝盛年暴死,太子拓跋晃已死,按理应该扶立拓跋晃之子拓跋浚。拓跋浚时年才十三。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定以及侍中薛提三人并子知太武帝侍被弑,考虑到主少国疑,就先秘不发丧,准备拥立太武帝的第三子秦王拓跋翰,并暗中派人把他唤至宫内秘室之中。薛提中间又变卦,觉得皇孙拓跋浚乃世嫡,按理应立,如果立秦王,恐怕消息传出后会引发动乱。这五个朝臣无断,商量来商量去,消息慢慢被宗爱公公侦知。宗爱和秦王拓跋翰关系一般,与太武帝第五子吴王拓跋余私交甚好。大太监虽然男不男女不女,但很有魄力。一不做二不休,他又假借皇后诏令,召兰延三个人入内宫。兰延、和定、薛提三人以为宗爱一个阉人,从未正眼看他,没想到有什么阴谋,皆应召而来。
三个人一入宫门,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太监都在大门后候着,一刀一个,斩于殿堂。在密室等了两、三天的秦王拓跋翰听见门外有脚步,也很高兴,以为是诸臣来扶立他为帝。一开门,闯进几个精壮太监,拥着他到永巷,二话不说,一刀也把这位爷结果掉。
拓跋余得立为帝后,为感谢大公公宗爱的“恩德”,封他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并封冯翊王。
太监当上王爷,殿上皇帝又非皇孙拓跋浚,北魏朝廷大臣从私下议论纷纷,渐渐感觉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久,拓跋余又觉宗爱权力过大,便想慢慢削夺他的权力。坏事做多了,胆子越来越大,宗爱又抢先一步,派小太监一根绳子又把拓跋余送上西天。
此次弑逆,终于走漏风声。禁卫军官刘尼急忙向殿中尚书源贺报告情况,源贺又找到南部尚书陆丽,几个人定计,逮捕宗爱,“具五刑而杀之”,迎皇孙拓跋浚为帝,是为文成帝。
文成帝太安二年(公元456年),立冯氏为皇后,即后来赫赫大名的文明冯太后。接着,文成帝又立时年仅三岁的拓跋弘为皇太子。魏朝“子贵母死”,依据制度,当夜就赐太子生母李贵人自尽。
有文字记载以来的中国文明史,叱咤风云的大都是男性统治者,无论是万世流芳,或是骂名千载,帝王、国王们或强横、或英武、或暴虐、或荒淫、或懦弱、或颓靡、或文雅、或粗俗,是非易判,恩怨能名。而以儒家思想为主要统治思想的中国封建历史,女性统治者寥寥无几,从数量上讲根本无法与男性帝君匹敌,但从名气来说她们都是声明赫赫,最有名的当属吕后、武后、慈禧太后,无论她们治国之术如何,母后临朝,似乎这四个就比较暧昧地与“淫乱”、“凶毒”、“专恣”等贬义词相连,更有一个“牝鸡司晨”的成语专门讽刺女性统治者。鉴于吕后临朝以后对国室、宗室的危险,汉武帝晚年欲立小儿子刘弗陵为继承人,但忧虑其母钩弋夫人日后生事。汉武帝认为,自己死后刘弗陵为帝,钩弋夫人青春正盛,当为太后,可能对刘氏皇族极为不利。老皇上先是为儿子选定几个辅政大臣,思索数日后,忽然把钩弋夫人唤至殿前,大声谴责。年青的美人见皇帝忽发雷霆之怒,惶怖至极,脱下头上的簪饰,跪下叩头不已。“把她押下,关进掖庭狱!”武帝大吼。祸从天降的年青母亲浑身无力,被卫士扶持拖曳时回头以泪眼向武帝张望,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心中十分想让老皇帝回心转意,饶自己一命。武帝生性果决,又大声喝道:“快走,你不能活!”于是赐死于狱。过了几天,汉武帝闲来无事,就问左右:“外面对赐死钩弋夫人的反映怎么样?”左右回答:“大家都说,既然要立儿子为太后,干吗要杀他生母呢?”汉武帝回答:“这不是你们这些愚憨的人所能理解的。从前国家所以乱亡,正是由于主少、母壮,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姿,没人能阻止她。没听说吕后的故事吗!所以要先除掉这个隐患。”当时及后世史臣言及汉武帝,往往指摘其内侈宫室,外攻四夷,信惑神怪,劳民伤财,但对他立子杀妃之举往往持有正面的议论,以为能防微杜渐,且顾托得人。即便如此,后世汉族帝君也罕有临崩而杀储君之母者。真正把汉武帝这一信条当成规矩的,恰恰是北魏王朝的拓跋氏。
魏太祖道武帝拓跋珪末年,决定立儿子拓跋嗣为帝,就先杀其生母,然后把拓跋嗣召至座前训话:“昔汉武帝将立其子而杀其母,不令妇人参与国政,使外家为乱。汝当继统,故吾远同汉武,为长久之计。”其实,拓跋部开化较晚,代国时代也仅仅是脱离母系氏族社会没有多久的父系宗长制时期,兄终弟及和母权为尊的遗俗一直很顽固。受汉族封建制影响,拓跋氏逐渐以“父子家天下”的制度使帝国长治久安。道武帝为了更加防范于未然,就使“子贵母死”又成为魏朝的定制,手段虽然残忍,但他的出发点还是以王朝的万世基业为主要考虑内容。拓跋嗣就是后来的太宗明元帝,他天性纯孝,当时就哭得浑身乱抖,惹得道武帝派人把他架出殿外。不久,道武帝就被另一个儿子清河王拓跋绍所弑。拓跋嗣继位后,虽然感念生母,但立子杀母作为魏朝的“祖宗家法”并未废止,一代一代传承下来,除了肃宗孝明帝亲母胡太后外,储君生母无一例外,全被赐死。当然,究竟是自杀还是宫人代劳,史无明载,总之这些倾国倾城的美人真是命苦,数岁儿一经被立为太子,作母亲的虽然正值青春芳华之年,马上就要命归黄壤,再也看不到儿子身登九五、黄袍加身的那一日。日后再受尊谥,死人无知,只能怪怨天命如此了。

智略猜忍 威福兼作——文明冯太后
冯太后出身很不平凡。她的祖父冯宏是北燕最后一位皇帝,北燕国家被魏太武帝拓跋焘灭亡,冯宏跑到高丽后被高丽国王落井下石杀掉。她的父亲冯朗归附魏国后曾被封为西域郡公,当过秦州和雍州刺史,后因牵连案件被杀。冯太后小姑娘时就被送入宫中。她姑姑当时是太武帝的左昭仪,亲自抚育冯氏。十四岁时,文成帝拓跋浚即位,冯氏凭相貌和才华被选为贵人,后来被立为皇后。文成帝二十六岁就驾崩。根据魏国旧制,皇帝驾崩,三天后就要把他生前的御服器物一并烧焚,仪式期间朝廷百官和宫中嫔妃哭临。冯后年青丧夫,痛不欲生,悲叫着跳入火堆,左右急忙救治,好长时间才苏醒过来。由此可见,冯太后这出戏演得确实逼真,如果真想死,宫内金子、绳子、剪子无数,大可吞金上吊自刺,无论选哪件只要拣个无人处都没法活,非要大庭广众之下上演“火蝴蝶”这出大戏,也不知那一身雪肌花肤留下烫伤烧伤没有。无论如何,这千古一跳,已昭显出冯后无比的勇气和过人的智慧。
魏显祖献文帝拓跋弘继位,时年12岁,尊冯后为冯太后。拓跋弘的生母李氏,资质美丽。当年初进宫,文成帝从楼上远远望见就心旌摇荡,对左右言道:“这真是个佳妇!”马上下楼,来不及找个有床有铺盖的好地方,在仓库里拥之临幸,怀上了后来的献文帝。献文帝出生后,李氏被拜为贵人。太武帝太安二年,其子被立为皇太子。太武帝的保姆,当时被封为保太后的常氏勒令她按魏朝规矩受死。临死时李氏给自己兄弟写信,嘱托后事。死前,一讲到兄弟二字李氏就拊膺恸泣,嚎哭不已。献文帝后来追谥生母为元皇后。
福兮祸兮。冯后自己没生太子,反而平安逃过死劫,又坦然安坐太后之位。当时,车骑大将军乙浑趁乱专权,矫诏杀害尚书杨保年、平阳公贾爱仁等于禁中,又把自投罗网前来奔丧的平原王陆丽杀掉,自称丞相,位居诸王之上,事无大小,都由乙浑一个人说了算。当时主少国疑,奸臣擅权之时,冯太后显现出其过人的机智和胆识,经过短时间周旋后,杀掉乙浑,临朝听政。
北魏献文帝拓跋弘刚毅有断,又喜好研习黄、老之学以及佛经,是那种天资特别聪明的人。他12岁即位,几年后皇子拓跋宏(父子名字同音,在汉族帝王中很少见)出生,冯太后归政给他,使他更能自行其事,决断朝事。渐渐的,权力之争使这对名义上的母子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隔膜顿生。
冯太后当时也还三十岁不到,守寡难熬,就与风流倜傥的臣下李奕有了那么一腿。献文帝年青人好面子,听到外面议论纷纷,心中生气,觉得这个李奕给自己死去的父皇大戴绿帽,不可忍耐。恰巧李奕的弟弟魏国南部尚书李敷在相州刺史上任时受纳贿赂,为人所告。魏显祖趁机穷究此事,以法连座,诛杀了李奕李敷兄弟两家。冯太后年轻的情夫被杀,内心毒怨可想而知。但她仍旧不动声色,喑中注视朝臣的动向和这个翅膀已长硬的小皇帝的举措。
估计是母子失和,又鄙弃富贵,心烦的小皇帝一年后就要把帝位让给叔叔京兆王拓跋子推。大臣们纷纷反对,诉说禅位给皇叔之举是紊乱宗祀的事情,要禅位也要让皇太子继位。思虑久之,孝文帝把帝位禅给六岁的儿子拓跋宏。小孩子在禅位大典上哭得泪人儿一样,年轻的父亲奇怪地问这孩子为什么这么伤心,拓跋宏回答:“代亲之感,内切于心!”这位小皇帝就是日后名震寰宇的孝文帝。帝位虽内禅给太子,献文帝仍然大权在握,他勤于政事,赏罚严明,慎择官员,进廉退贪。尤其在事关人命的大案判决方面慎之又慎,一改魏王朝刑虐过度的旧例,救了不少人命。
经过几年观察,冯太后觉得拓跋弘越来越英明,日子一天天过去,母子两人一天比一天疏远,相互猜忌之中,激起冯太后的杀心,于476年夏天的某个夜晚,冯太后派人在继子的酒中下毒,鸩杀了这位年青的皇帝,时年才二十三岁。
冯太后又升一格,以太皇太后的身份重新主持国家大政。
孝文帝拓跋宏此时仅仅是十二岁的小孩子,但他天性至孝,对祖母能够承颜顺志,躬亲伏侍,事无大小,都听祖母冯太后的决断。正值虎狼之年的冯太后政事缠身之余,私生活也很丰富,其中王睿、李冲最受爱宠。
王睿,字洛诚,其父是以天文卜筮为生的江湖中人。王睿继承父业,以术自给,其人资貌伟丽,因事得为冯太后接见,伟岸的身躯和英俊的容貌令太后情不能已,床幄侍奉之后,马上被破格提拔为给事中。不久,又步步登高,散骑常侍,侍中,吏部尚书,赐爵为太原公,官越做越大。王睿内参机密,外豫政事,受宠日隆。太和二年,文明冯太后与孝文帝率百官、宫人等去虎圈赏虎,有只偷跑出来的吊晴大老虎从阁道上跑下来,差点冲到御座之前。左右的卫士和宫人全都吓得四散,唯独王睿独自一人挥舞画戟,站在冯太后和小皇帝面前阻挡老虎。如此英武,老虎也吓得退走,此后,一切都不用说,信任更重。转年,升为尚书令,封爵中山王,置王官二十二人。
由于王睿与冯太后两情相洽,冯太后密赐其珍玩无数,都在夜里两人欢娱后让宦官们用大蓬车装载,一车又一车地把宫中之物往王睿家里送;又明加褒赏,赐以田园、牛马、奴婢、杂畜,为了掩人耳目,以示公平,赏赐王睿时又对与他同等官职的人们一道封赏,所费又以万计。估计费心用力过度,王睿48岁就得了重病,冯太后和孝文帝亲临探病,侍官御医,相望于路,但最终不免步入黄泉。
王睿虽身在《魏书》的“恩幸传”,但遍观其一生作为,除了把国库内宫的东西搬回家外(不是贪污,是因为卖色而受的赏赐),并无大的过恶,又在和尚法秀谋逆案中进谏忠言,得免死者千余人。临死,他又亲自上书,提出施政五要略:一慎刑罚;二任贤能;三亲忠信;四远谗佞,五行黜陟。其义多善言良谏,很是尽了淳诚的臣子之义。冯太后与孝文帝亲自临丧,哀恸不已。其后王睿女儿出嫁,魏朝以公主之仪嫁之,当时的人看见那么大的排场都以为是太后、天子出嫁自家女儿。
李冲,字思顺,陇西人,其父李宝曾获封敦煌公。李冲自少就沉雅有大量,清简皎然,又善交游,不妄杂戏,当时的声誉很好。他官至内秘书令后,上书首创三长制以防止平民的隐冒问题,文明太后览阅他的表章后很是赞赏,把他引见给公卿大臣一同朝会。两人相见后,文明太后顿起爱念,召至宫内,把公事和私事就一起办了。很快,李冲就升任中尚令,赐爵顺阳候,接着又进爵陇西公,同宠爱王睿一样,冯太后从此“密致珍宝御物,以充其第,外人莫得而知焉。”李冲家一向很清贫,“于是始为富室”。反正大魏王朝彼时国力雄盛,四方进贡不绝,冯太后以充国之富宠爱一两个小伙,于国无损丝毫。而且,李冲是个器量不凡、学而广博的年青人,他又能在贵宠至极时谦逊自抑,广散家财,虚己接物,照顾寒士,当时的声誉并未因和冯太后有一水就受到污损,反而“时多称之”。同时,他还不避前嫌,对仇人之子也深加呵护,对远亲的孤儿也照顾有加。
魏朝按照旧制,皇帝对王公重臣都直呼其名,孝文帝尊重李冲,惟独见他不呼姓名,而叫他“李中书”。现在看来这是小事一桩,但在封建王朝这可就是非常的大事。冯太后死后,李冲议定礼仪律令,润饰辞旨,竭忠奉上,当时的旧臣宗亲也都很敬服他的明断慎密,与孝文帝君臣之间的关系也是亲密莫二。
孝文帝真正掌权后,几次南伐,包括迁都洛阳,他都善言劝谏,多方考虑,为魏王朝可以说是殚精竭虑。魏朝北都平城的明堂、太庙、圆丘以及洛阳新都的殿阁堂寝,都出自李冲的构思。史载,李冲“勤志强力,孜孜无怠,且理文薄,兼营匠制,几案盈积,终不劳厌也。”四十九岁,李冲病死。孝文帝亲自为他举哀,放声大哭,悲不自胜。
身以太后之尊,即使在找“男宠”方面,冯太后也有过人之处,比起吕后身边的审食其,武后的张易之兄弟、和尚面首,冯太后的“相好”最终都对皇室忠心不二,而后还是治国能臣,除了封建史家略有微辞外,史书中对冯太后的男女之事也没有过多渲染,更无刻意指摘。
自孝文帝承平元年起,冯太后以太皇太后之尊临朝听政,虽为妇人,但她天性聪达,刚入宫掖时就粗学书计,临朝时英明立断,省决万机,国家大事全部她一个说了算,天性孝谨的孝文帝什么事都不敢违背祖母意愿,事无巨细都一一禀明冯太后。因为孝文帝年青,冯太后自己作《劝戒歌》三百多篇,又作《皇诰》十八篇,以教授孝文帝如何修养德操,作好皇帝。她还尊重儒学,在长安为孔子立文宣王庙。平常时,冯太后自己生性俭素,不好奢华的装饰,御膳十分简单,穿着打扮非常随意。当然,由于冯太后一家好佛,魏国因敬佛而花费的钱财巨亿,黄金上百斤上百斤地使用,金玉珍宝成斗成斗地装嵌于佛堂佛像上,形制恢宏,至今可见。
同时,冯太后又是个性情严明、不徇私情的女主子。左右侍奉之人有小小过错,她动不动就大加捶楚鞭挞,多至数百下,少也有几十,然而她“性不宿憾”,事情过了之后心中不存芥蒂,仍然待之如初,许多人日后还会更加富贵,“是以人人怀以利欲,至死而不思退”。冯太后虽性情暴躁,对孙子孝文帝也算是慈明仁爱,自拓跋宏一出生就自己亲自抚育,虽然中间有段时间看到少年孝文帝日益聪明英达,怕自己死后青年皇帝会对自己母家不利而要加害,但最终在李冲等人劝谏下仍然善始善终,成就了孝文帝日后迁都改制的千秋万岁名。
当然,作为封建统治者,冯太后“多智略,情猜忍,能行大事,生杀刑罚,决之俄倾。”毕竟妇道有亏,冯太后害怕别人背后议论自己,对群臣左右小有猜忌,马上就行诛戮。一直到冯太后死前,孝文帝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何人,可见冯太后的威酷到达何种程度。承明十四年,四十九岁的冯太后崩于太和殿。孝文帝五天五夜浆水不入口,哀痛至极,上谥曰:“文明太皇太后”,史称文明冯太后。
文明太后有两个亲侄女,都是她哥哥太师冯熙的女儿。姐俩儿都是由姑姑安排到孝文帝身边的。先为皇后的是妹妹。太和十七年冯太后终丧礼后被册封为皇后。后来,她的异母姐姐进宫,被册封为昭仪,与其争宠。这位皇后本性虽不妃妒,但也时有愧恨之色。冯昭仪又在孝文帝面前百般构毁她,枕边风最硬,冯皇后被废为庶人,罚去寺庙为尼姑,后又被赐死,史称废皇后冯氏。冯昭仪的母亲出身微贱,因而入宫要略晚于其妹。史载:“后有姿媚,偏见宠幸。”孝文帝南征频频,冯后不甘寂寞,与中官高菩萨通奸(不知此位大太监是未阉割干净还是别的原因,竟然能有功能和皇后私通),闻知孝文帝在汝南病重,更加公然不讳地与高菩萨宣淫。后被人告发,孝文帝听说后骇愕至极。孝文帝回洛阳后,把相关当事人押在一起鞠审,具得通奸情状。冯后自己陈说淫乱本末时,孝文帝只留一个卫士在旁,又用棉絮塞住卫士耳朵,所以,冯后说的话自古至今天下只有她和孝文帝两个人知道。接着,孝文帝又唤彭城王、北海王入座,说:“昔是汝嫂,今为路人,但入勿避!”天性极孝的孝文帝思念祖母恩德,没有忍心马上明令废掉冯皇后的封号,待他临终之时,才嘱托两个兄弟赐死冯后。冯后不肯服毒,两个王爷揪住她强把毒药灌进嘴里。谥为幽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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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血汉族魂的伟大君王――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自太后临朝专政,高祖(孝文帝拓跋宏)雅性孝谨,不欲参决,一禀于太后。”
文明冯太后于公元490年逝世后,孝文帝才真正做皇帝。他亲政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九年时间,却完成了北魏从平城迁都洛阳、汉化改革等等在中国历史上影响甚巨的历史事件。可以这样说,日后隋、唐光荣赫赫的大一统国家,孝文帝拓跋宏是真正定义上的奠基者。
虽然文明冯太后生前“威福兼作,严明猜忍”,有过棒罚孝文帝的举动,甚至一度曾想废黜这位孙皇帝,但孝文帝至孝天性,“酌饮不入口五日”,毁慕过礼。“绝酒肉,不内御者三年”。汉族大儒们往往假装在父母墓前作庐守墓,常常出现偷偷与妾侍生子的丑闻。孝文帝鲜卑君主,自小受着无比正统的儒家教育,孝行严谨,真正作到了德行如一。在他短短的九年执政期,多次到冯太后的永固陵拜谒,思念祖母抚养慈恩,着实令人感动。反观前后汉族政权,母后临朝后,一俟幼君长成,坐稳帝座,总是逐渐显示出对“牝鸡司晨”的愤慨,怨毒之念,在太后死后一般总是渲泄无疑,不念一丝嫡母护育之恩。

长图远略 迁都洛阳
公元493年,(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七年,南齐武帝永明十一年),经过深思熟虑,孝文帝准备迁都洛阳。
孝文帝迁都,史书上所讲的原因太过简单:“以平城地寒,六月雨雪,风沙常起,将迁都洛阳。”寥廖数语,给人以孝文帝迁都好象只是因为平城气候所致。其实大谬!从道武帝拓跋硅以平城为都城,就不断迁移四处人民聚集在平城周围,计口授田,采取汉人制度,从事农业生产。六镇兵民之粮,率多取于平城供应。后来,京城人口日益增多,官吏队伍逐渐庞大,粮食供给问题慢慢凸显出来。明元帝时期,每逢欠收荒年,北魏大臣们最重要的朝议就是商量是否迁都,因为当时交通极不发达,用牲畜从关内运粮平城,不仅沿途消耗多,成本也极其高昂。而洛阳处于北魏王朝相对中心地带,可以“通运四方”,加之平原地区交通便捷,民以食为天,这样一来就解决了最根本的问题。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平城的地理位置太近北方蛮族柔然。道武帝、太武帝时代,胡血勃勃,战士凶悍勇武,自然可以把柔然打得嗷嗷狂逃,不敢轻易窥视。随着北魏日益南扩,王朝的军事实力和将士素质却不升反降,打南朝没问题,对付凶悍又多良马的北方柔然能有吃力之感。平城邻塞,稍不留神,柔然铁骑就可能以迅雷不要掩耳之势把平城包围起来,国都如果有了闪失,北魏王朝有可能会轰然中玬。明朝之亡,其实就是亡于定都北京,使得满洲铁骑入关后可以飞速扑杀而至。明成祖朱棣雄豪,当时的明朝军将都是和蒙古人打过仗并取胜过的爷们,无论体力和心理都有优胜感,因此在北京定都可以安然无恙。明朝末期,即使用克隆技术制造一个百分百保真的明成祖重为皇帝,军非昔日军,将非昔日将,战士们更是体格厚弱,安于享乐,清兵打来照样玩完。因此,孝文帝迁都洛阳真乃明智之举,不仅可以避开北来柔然的危险,又可以借机南扩,运气好的话大可以混壹南北,成为中华正统帝王。
当然,当时迁都的选择,有洛阳和邺城两处地点。洛阳位于黄河南岸,邺城处于黄河北岸。文成帝时代,大臣们的迁都之址多倾向于邺城。因为冀、定、二州的粮食、帛布是北魏的主要收入来源。但是,一直受正统儒学熏陶的孝文帝以华夏正朔自居,自然要定都传统京都洛阳。邺城之地,曹操曾据之遥控汉朝,羯族石勒和前燕慕容氏也曾经营过,总派人感觉定位不正。因此,孝文帝的洛阳之选,实可谓是费尽心思。
孝文帝决计迁洛,又恐群臣不从,便以讨伐南朝齐国为由,派人当朝卜卦。太常卿呈上封象――“遇革”。
孝文帝作欣然状,“汤武革命,应于天而顺于人!”“群臣莫敢言”,大家不知这位锐气正盛的帝王葫芦里面卖什么药,都不敢接碴儿。
孝文帝叔父、尚书任城王拓跋澄出班,谨慎而又坚决地表示了不同意见,认为南伐不合时宜。
散朝后,孝文帝把拓跋澄唤入内宫,对叔父讲出实言:“当时就卦论卦,我怕众议纷纷,沮我大计,因此朕声色俱厉,以威吓文武群臣。迁都之举,确实不易。我大魏兴自北方,徙居平城,此乃用武之地,非为文治之都。移风易俗,其道诚难。朕欲以南伐为名迁都中原,卿以为何如?”
皇帝讲出实话,任城王拓跋澄也只能附和:“陛下欲依凭中原以经略四海,正是周、汉兴隆的气象啊。”
孝文帝不放心,又问:“北人习常恋故,必将惊扰犹疑,怎么办呢?”
拓跋澄此时回答果断,“非常之事,故非常人之所及。陛下圣机独断,那些人又能怎样!”
孝文帝大悦,连 说:“任城王,你真是我的张良啊!”
虽然有数位大臣上书谏阻,孝文帝心意已决,拜辞文明太后永固陵后,率三十万大军,遍从文武,以南伐为名,浩浩荡荡向洛阳进发。
十月,大军到洛阳后,“霖雨不止。”孝文帝先下诏令“诸军前发”,然后,他自己戒服乘马,做出执鞭御驾亲征的模样。
文武大臣见状,忽喇喇跪倒一片,纷纷拦阻。事先安排好的主要“演员”李冲作反对状,高言道:“陛下南伐,天下人所不愿,只有陛下您一人想这样做。为臣等敢以死谏阻,请陛下勿行!”
孝文帝也作大怒状:“朕正欲经营天下,一统南北,卿辈儒生,屡屡沮我大计,再欲拦阻,刀斧无情!”说着话,孝文帝策马,挥鞭欲去。
安定王拓跋休等人没经过“排演”,见状大惊,一拥而上,抓马笼头的抓马笼头,拖后腿的拖后腿,声泪俱下,阻止孝文帝亲征。
看看火候差不多,孝文帝故作沉吟状,似乎被群臣打动的样子,便说:“这次兴军动静甚大,动而无成,何以示后!朕世居幽朔,欲南迁中原。如果你们不让朕南伐也行,我们就迁都在洛阳,诸位以为如何?”
预先安排好的“群众演员”南安王拓跋桢见机发言:“成大功者不谋于众。如果陛下停止南伐,迁都洛邑,此乃臣等之愿,万民之幸也!”
“群臣皆呼万岁”。随众之心,万口一词。
其实,大臣中诸多的鲜卑人都不想迁都洛阳,但又都“惮于南伐”,两害之权取其轻,就都退而求其次,不再竭力反对迁都。
如此大事,一举而定,孝文帝自然欢喜。十一月,他留尚书李冲和将作大匠董尔等人留据洛阳营造新都城,自己途经邺城,暂还旧都平城。
迁都洛阳,是北魏孝文帝一生中最重要的功业之一。众所周知,历史上的所有改革都是非常艰难,而国家的迁都更是事关国体的关键中的关键。虽然歌谣中有:“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罢风”,但不少中老年鲜卑贵族仍旧留恋“老家”的生活风俗和习惯,洛阳一带的气候,于他们而言还是太湿热了些。孝文帝迁都,最根本的考虑是文化、政治意义层面的,只有迁都于传统汉地,才能真正彻底汉化,弥补鲜卑和汉人之间的心理鸿沟,从根本上消除种族之间的矛盾。最终,孝文帝在实际意义上取得了成功,尤其他稍后进行的“应班士流”门阀政策,不仅维护了鲜卑高门,也同时大大提高了汉族高门的地位,使二者处于平等地位,完全消除了西晋末、东晋十六周时期胡人国家成立后那种不可调和、不可避免的民族矛盾(当然,北魏又最终灭亡于六镇起义的阶级矛盾)。
太和十八年(公元494年春),孝文帝回到旧都平城,在任城王拓跋澄等人的协助下,逐渐说服了不愿迁都的鲜卑旧臣。年末,由于得知齐明帝弑少帝自立,以维持正统自封的北魏孝文帝准备亲自统兵伐齐。出发前,他下诏严禁国内士民穿着胡服,“国人多不悦”,鲜卑族臣民对此诏都很反感。
太和十九年,孝文帝亲自率兵渡淮河,率三十万铁骑,屯兵寿阳。此次出兵仓猝,加上天气湿热,士卒疲劳,北魏军队基本没有什么战果而言,久攻数城不下。而且,洛阳又处于草创之际,本来就消耗不少人力、物力,加上军中后勤供应短缺,又有不少鲜卑贵族反对,孝文帝不得不撤军。


统一语言 变姓重族
公元495年,孝文帝太和十九年七月,拓跋宏又亲下诏令:“今欲断诸北语,一从正音。其年三十已上,习性已久,可以允许延缓;三十已下,久在朝延之人,禁止讲解卑语。如果触犯,当作降黜。”不久,又下切诏:“不得语北俗之语于朝廷,违者免所居官。”
很快,北魏又依据《汉志》改革度量衡。年底,孝文帝又废除了北魏长久以来以贸易货的交换方式,下令铸造太和五铢钱,并诏令公私使用。
建成金镛宫后,孝文帝又在洛阳立国子监、太学、四门小学。
太和二十年 正月(公元496年2月),孝文帝又做出令人吃惊的举动,他颁布诏书,以为“魏之先出于皇帝,以土德王。夫土者,黄中之色,万物之元也。拓跋氏改姓元氏。”
不仅改皇族拓跋氏为元氏,对于鲜卑贵臣大姓,北魏孝文帝也下诏改姓:拔拔氏为长孙氏,达奚氏为奚氏,乙旃氏为叔孙氏,丘穆陵氏为穆氏,步六孤氏为陆氏,贺赖氏为贺氏,独孤氏为刘氏,贺楼氏为楼氏,勿忸于氏为于氏,尉迟氏为尉氏,“其余所改,不可胜记”。
为了使汉化改革更加彻底,孝文帝又“以范阳卢敏,清河崔宗伯、荥阳郑羲、太原王琼四姓,衣冠所推,咸纳其女以充后宫”,并下诏“定诸州士族,多所升降”,品定鲜卑族的穆、陆、贺、刘、楼、于、嵇、尉八姓为与汉族四大姓相仿的鲜卑大姓。
当然,孝文帝也有矫枉过正之嫌。咸阳王元禧娶隶户女为妻,孝文帝“下诏切责”,并命令他的六个弟弟重新纳娶正室夫人,“前者所纳,可为妾媵”。好好的鲜卑贵族女孩,一下子因为此道“命令”而成了小老婆。至此,六王分别娶汉族大姓的女儿为正妻。
其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孝文帝与大臣廷议,有人诏议薛氏为河东茂族,孝文帝表示不同意,“薛氏,蜀姓,岂可入郡姓!”正巧,当时担任宫廷执勤任务的羽林监薛宗起正在殿门,听孝文帝如此说,便气呼呼从殿门处直入中堂,入禀道:“臣之先人,汉末仕蜀。二世之后,复归河东,至今已有六世,非蜀人也!今事陛下于北土,难道以后就是虏姓了吗!”言毕,年少气盛的将军把手中铁戟摔在当庭,不顾而出。
孝文帝也笑了。他忙派人召薛宗起回殿,说,“爱卿你说你薛家不是蜀姓就罢了,奈何又挤兑朕为胡虏呢!”于是宣布薛姓为河东郡姓,还鼓励说,“爱卿名宗起,实为起宗啊。”可见,孝文帝不乏大度、幽默和宽容,少了汉族皇帝的忌刻和阴毒。
太武帝时,崔浩想“大整流品,明辩姓族,”得罪了不少鲜卑权贵,并最终导致他数族被诛;如今,鲜卑帝王自上而下进行汉化,竟然能一举成功。
当然,孝文帝的“门阀主义”并非得到广泛支持,汉族重臣李冲等人都坚决反对,他们纷纷以“贤才主义”为宗旨,站在士人立场上抵制门阀主义矫枉过正的形式化。但是,中华之事,有时要达至成功,往往需要“矫枉过正”才能行得通。凡事皆有利有弊,孝文帝大兴门阀,胡汉高门倒是一泯界限,北朝的“寒人”阶层除有武功外,再无寸进之阶。因此,武人阶层乐于见天下“有事”。原先的六镇鲜卑将士逐渐丧失了“国人”崇高的地位,见摒于“清流”之外,最终揭竿而起,给北魏皇权造成了致命的重击。
孝文帝迁都、改姓等等举措,一直以来并没有遇到根本性的抵制和反抗,但他的太子元恂却“以身作则”,首先有惊人之举。太子元恂“体素肥大,苦河南地热,常思北归。”孝文帝赏赐他堂皇汉制朝服,太子元恂之在上朝时穿穿装样子,一回东宫就又换上“胡服”。中庶子高道悦为东宫官属,常常苦谏,劝他别惹父亲不高兴,这位十四岁的大胖孩子不仅不领情,内心十分仇恨跟前这位唠唠叨叨的大儒。其实,所有这些表现,不过是青春期的逆返心理。放在常人身上也罢,但身为太子,一举一动就是天大的事情。
公元496年十月的一个晚上,孝文帝外出,太子元恂与左右密满,召牧马轻骑,率众想逃离洛阳,夜奔平城。临行,他竟手刃高道悦,亲自刺死苦口婆心的属官。
察见宫内乱起,同为宗室的禁军首领元俨立刻守住皇宫及洛阳各个城门。,元恂毕竟羽翼未丰,东窜西窜,跑到半夜也没能跑出去。尚书陆琇得知消息,连夜疾驰,奔告孝文帝。
孝文帝“大骇”,又不敢声张,仍旧继续既定行程,到达目的地后才不紧不慢地还宫。回洛阳后,孝文帝立刻把元恂逮至御前,亲手用大棒教地。气急之下,他又令其弟咸阳王元禧代自己猛揍这个忤逆之子,“扶曳而出,不起者月余。”喘定后,孝文帝马上于清徽堂召开群臣,议废太子。
太子太傅穆亮、少保李冲都是太子名义上的保傅,“并免冠稽首而谢,”表示自己有训导无方的责任。孝文帝并未迁怒于人,表示:“卿所之谢者,私也;我所议者,国也。古人有言,大义灭亲。今元恂违反背尊,欲跨据恒朔谋逆。天下未有无君之国,此小儿今日不灭,乃是国家大祸。”于是,废元恂为庶人,拘于洛阳,“以兵守之,服食所供,粗免饥寒而已。”这位太子身陷囹圄,颇知咎悔,常常一卷佛经在手,很是归心向善。但是,生于天家,有些过错绝对犯不得。一年后,孝文帝巡视代地,中尉李彪上奏说太子又与左右谋逆。已经对元恂大感寒心的孝文帝不问真伪,派兄弟元禧携诏书毒酒,于河阳监所赐死元恂,时年十五,“以粗棺常服”,随便找个地方在当地埋掉。更可惜的是,他母亲白死了,儿子并没有当成皇帝。
除此以外,鲜卑勋贵穆秦、陆睿又等人也不喜南伐迁都汉化之举,想拥立宗室阳平王元颐,最终都为孝文帝镇压,并未造成太大的事端和动荡。
北魏孝文帝汉化,还有不少细微之处,诸如改定官制,一洗昔日杂乱无章的鲜卑旧制,非常系统地统一了内外文武官员的职号;又改定律令,废除残忍的轘首、腰斩等酷刑,除去了从前北魏族诛连座甚众的酷法,显示出孝文德的仁德大度。
北魏孝文帝初期(其实是在文明冯太后掌权时期),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举措,即均田制。太和九年(公元485年),北魏频布均田法。法律规定:男子十五岁以上,国家授给露田(不载 树木的田)四十亩;女子二十亩。此外,还授男子桑田二十亩,需对每家课种桑五十株,枣树五株,榆树三颗。不适合种桑树的地方,男子授麻田四十方,女子五亩。均田法还规定,桑田可留给农民作“世业”,死后可以不归还国家,其余土地,身死时要还回给国家。因此,这些举措限制了农民的自由迁徙,保障了北魏的租调来源。均田会制定的严密,充分照顾到田地的肥瘦、远近、宽窄等诸多因素,同时,又辅以“三长制”,强化了地方组织,搜括荫户,最终使北魏均田制的实施顺利而到位,“课有常准,赋而恒分”,不仅对当时中国北方的农业恢复起到了重要作用,而且从根本上改变了鲜卑国家的经济结构,使得农业逐渐占据了绝对重要的地位,加速了鲜卑王朝脱离奴隶制的过程。

一生事业 万古流芳
回溯中华历史,仔细推敲,就可以发现北魏孝文帝是中华民族大融合过程中最最关键的人物之一,正是从他开始,汉人渐渐消除了对“胡”族统治者的恶感,消除了以往中原地区最难泯灭的民族界限,使北人南化,南人北化,文治武功,泽远流长。孝文帝,如此雄才大略之主,把鲜卑种族的勃勃生机,注入至汉文明衣冠礼仪之中,精粹相揉,惠及海内宇中人民,大隋盛唐,皆由此肇源而出。
太和二十一年(公元497年)夏,孝文帝改革顺利进行,便又想彰显武功,发兵二十万,直向南朝杀来。但天下事无完满,孝文帝南伐没有多大成功,在宛城还被南朝南阳太守房伯玉埋伏的虎纹衣士兵差点暗杀掉,受惊匪浅。左兜右转,魏军也没有占得什么大便宜。太和二十二年秋末,南朝齐明帝崩殂,笃信儒教的孝文帝下诏称“礼不伐丧”,引兵而还。
回军途中,孝文帝因为年长日久的四出征伐劳累,忽患重疾,便赴邺城养病。
太和二十三年春,孝文帝还洛阳。不顾自己病躯未愈,一入城,孝文帝就召任城王元澄入见,问:“朕离京以来,风俗有改变吗?”
元澄谨答:“圣化日新。”
孝文帝说:“朕入城,见车上妇人犹戴帽,穿小袄,依旧代北鲜卑的装束,如此又怎谓‘日新’?”
元澄回言:“穿鲜卑旧服的人少,不穿的很多。”
孝文帝语重心长:“任城王,此话怎讲!如果放任自流,满城妇人肯定都会穿回鲜卑旧服!”
元澄及留守诸官,闻言皆伏地叩首,免冠谢罪。
不久,孝文帝又处理了冯皇后与太监高菩萨通奸案,幽闭冯后。
四月间,感觉自己身体所有恢复,孝文帝又御驾亲征,想完成他统一中华的梦想。行至梁城,病势加重。不久,孝文帝疾驾,只能北还。行至谷塘原,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孝文帝安排身后大事,先赐冯后自尽,以防她日后垂廉称尊,淫乱国家;接着,又亲写手诏给太子元恪,嘱咐他亲任叔父元勰等人,并遗诏元澄等六人为辅政大臣。
公元499年阴历丙午,元宏崩逝于谷塘原,年仅33岁,谥孝文皇帝,庙号高祖。其子元恪即位,是为世宗宣武帝。
孝文帝一生,除了他迁都、改制的宏伟大业之外,个人品德方面也良善多多,史不胜书:
“(孝文)帝幼有至性,年四岁,显祖曾患痈,帝亲自吮脓”;
文明太后掌权后,眼见孝文帝日渐聪明,忧其日后不利于冯氏家族,“将谋废帝。乃于寒月,单衣闭室,绝食三朝。”由于大臣李冲等人苦谏,冯太后才又回心转意。对此,孝文帝从未对祖母记恨于心,只是深念李冲等人救护的思德;
友爱诸弟,始终无亏;
宫中太监进食,惶恐间把热羹浇在孝文帝手上,又曾发现饭中有死虫等物,孝文帝称“笑而恕之”;
冯太后执政,太后身边有太监说孝文帝坏话,太后“杖帝数十。帝默然而受,不自申明”。冯太后死后,孝文帝也不追思旧怨,对讲坏话的太监打击报复;
南征北征之前,有司上奏要修砌皇帝专用的驰道,孝文帝均诫令:“粗修桥梁,通舆马便止,不须去草铲为平地”;
出征南朝,进至淮南齐境,“如在内地,军事须伐民树者,必留绢以酬其值,民稻粟无所伤践”,最早施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对北魏国民和敌国人民待遇如一;
本性俭素,常服浣洗旧衣。御骑马鞍不施金玉,周勒铁木而已;
“听览政事,莫不从善如流。哀思百姓,恒思所以济益。尚书奏案,多自寻省。百官大小,无不留心,务于周洽。每言:凡为人君,患于不均,不能推诚御物。苟能均诚,胡越之人也亲为兄弟······及躬总大政,一日万机,十许年间,曾不暇给······钦明稽古,协御天人······加以雄才大略,爱奇好士,视下入伤,役已利物······”
史官美言,绝非虚讲!
当然,后世少数学者,尤其以明清交际的大儒王夫之为代表,从中华“正统”出发,认为孝文帝拓跋宏一切行为皆归于“伪”,其立国学、定族姓、禁胡服、载考绩、改胡姓,等等所为,“皆汉儒依托附会、逐末舍本、杂谶纬巫觋之言,涂饰耳目,是为拓跋宏所行之王道而已。”王氏所说,全盘否定孝文帝改革,并诬之为“淋猴之冠、优绯之戏而已矣”如此,一直以“索虏”视拓跋氏,真是太过偏激。但是,只要想一想王夫之所处的时代,正是明朝亡清朝兴的时代,王夫之托史讽谕,不承认“索虏”正统,当时别有一番深意,为此,我们当代人读书,应该追本究源,认识到文字后面的深刻寓意,这,也确实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无论如何,无论汉族学者生前身后如何“诋毁”孝文帝,他的丰功伟业绝不会泯灭无闻,且会日益为后人重视。就史论事,元宏确为我中华大家庭中一位赫赫人杰!
(另外,讲起河南少林寺,大家都会想起达摩和尚、李世民什么的,其实,少林寺就是最早由北魏孝文帝所建。少林寺原本是孝文帝为印度来的一位高僧跋陀所修的“静院”。所以,少林寺东牌坊内侧横刻有四个大字:“跋陀开创”,估记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其中含意。孝文帝喜爱佛法,又敬重跋陀这位大和尚,便于496年在嵩山建少林寺,崇养跋陀。自此之后,洛阳附近陆续有近一千四百多座佛寺,北魏灭亡前全国共有三万多佛寺,至今,绝大部分已经全然消亡,只留下少林寺等为数不多的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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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妇人与美男子:北魏亡国的祸首――――胡太后和尔朱荣这对雌雄双煞

历史总是在关键时刻显示出其黑色幽默。道武帝拓跋珪起,子贵母死,已经成了魏王朝不可变更的“祖制”,每个皇帝即位后,只能上尊谥来忆念他的生母,没可能有承欢膝下,共享天年的机会。惟独胡太后诞下肃宗明皇帝元诩后,侥幸逃过被杀的命运,并最终国权在手,号令天下。而恰恰在她身上,发生了魏王朝列祖列宗最最担心、一直没法避免的事情:主少母壮,骄淫自恣,又好又大的赫赫魏国,最终实际上亡于胡太后之手。

成也太后 败也太后――精明多智、放纵轻脱的胡太后
世宗宣武帝元恪是孝文帝之子。由于皇叔元禧叛逆一事,对元姓(拓跋姓)皇族很不信任,对舅舅高肇言听计从。高肇又娶世宗的姑姑高平公主为妻,其弟高偃的女儿又得为世宗皇后,一时间权倾内外。高肇大结朋党,接连诬陷北海王元详和清河王元怿谋逆并加以杀害,又挑拨宣武帝严防诸位王族,重兵防守,如同囚禁。接着,高肇秘派宫人毒杀顺皇后于氏,令医官不予于氏三岁的儿子治病,使得小王子夭折。由是朝野之人对他都又恨又怕。
为了进一步以武功树立威仪,延昌三年(514年)高肇亲率大军征伐蜀地。
胡太后本是河州刺史胡国珍之女,十几岁时选入宫中。胡后的姑姑是个职业尼姑,很会讲论佛经,于世宗初年进入宫中服务。几年内,她和宫内的中官和嫔妃打得火热,并拜托他们向皇帝进言自己侄女美丽聪明。世宗得知后,把这伶俐聪俊的小姑娘召入内庭,封为承华世妇。
根据魏朝太子“子贵母死”的旧制,宫内的嫔妃们都暗中祈愿自己生诸王、公主,不愿生太子。偏偏胡氏胆识不凡,她常常对旁人讲:“天子怎么能没有继承人呢,我不怕自己死掉。为皇上的冢嗣着想,最好能生太子。”当她怀孕后,周围人都劝她想办法使孩子流产,免得生下太子被杀掉。由于世宗和皇后于氏仅有的儿子已夭折,胡氏所生如果是男孩的话,肯定能当太子。对此,她不仅不惧怕,反而在夜深人静时对佛发誓:“希望自己能生下皇子,即使由此身死,在所不辞!”果然,胡氏生下皇子,进封为充华嫔。
由于世宗的儿子们大多生下来不久就被高肇或他的侄女高皇后想方设法弄死,世宗也觉可惜。这位皇帝自己又觉年岁渐长,对胡氏所生的惟一的皇子慎加保护,他亲自选择良善之人给儿子当乳母和保姆,别选宫殿专门养育,严禁皇后和胡氏本人去探视。
建昌四年,世宗病死,时年三十三。大臣崔光、于忠、王显等急忙拥立时年6岁的元诩为帝,是为肃宗孝明帝。
高皇后得知肃宗得立,忙与左右计议,要把小皇帝的生母胡氏杀掉。崔光、于忠等人知道消息,马上派人把胡贵嫔安置到高太后找不到的地方,派兵严加守卫,由此,胡贵嫔心中十分感激崔光等人。
由于高肇拥重兵在外,崔光等大臣假借高太后的名义,任命高肇录尚书事,小皇帝也被安排以自己的名义写信向高肇称名告哀,恳请他率军回朝。高肇毕竟还没有资格做大阴谋家,听到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世宗崩逝,五雷轰顶,只知朝夕哭泣,没有任何计议和应变的准备,回来的路上因为哀痛忧恐掉了不少斤两,憔悴焦灼,趋至太极殿大哭。
高阳王元雍与于忠等人密谋,埋伏十几个壮士在殿外。高肇举哀礼毕,即被引入到中书省一间房内。还未来得及说话,几个大汉一拥而上,把他活活掐死。然后以皇帝名义下诏宣示高肇罪恶,并称其自尽,削除一切职爵。黄昏时分,太监把他的尸体从宫中运粪的偏门送回家中。
除掉高肇后,大臣们尊胡贵嫔为皇太妃,又废高太后为尼,迫迁至用作冷宫的瑶光寺。没过多久,又尊皇太妃为皇太后,并奏请太后临朝称制。
胡太后初临殿堂,还不敢太放肆,行事称令不称诏,让群臣上书称其为殿下,不久,她就改令称诏,群臣上书言陛下,自称为朕。她掌权后第一个举措就是封自己的父亲胡国珍为安定公,加侍中官街。为了试探群臣反应,她又称独生子太小不能亲自祭祖,想代行祭祀典礼,就问大臣崔光是否可行。崔光马上援引汉朝和熹邓太后的旧例加以赞同,胡太后大悦,在大祭典礼上亲自主持一切。
胡太后一家人好佛,继世宗廷瑶光夺后,又兴建宏伟的永宁寺,极尽奢华,其中有高一丈八尺的纯金实心佛像一座,如同真人一般大小的实心金像十座,玉石巨佛两个;又建九级浮屠,挖地筑基,深及黄泉。浮图高九十丈,上刹复高十丈。夜深人静之时,浮屠风铃飘动,声闻十里之外的地方。其中的主佛殿如同皇宫太极殿一样宏伟,南门如皇宫的端门一样巨大,寺高中有僧房千间,珠玉锦绣充斥其间,骇人心目。史称:“自佛法入中国,塔高之盛,未之有也。”由于胡太后崇敬佛法,国内民众好多子弟入沙门为僧,从事生产、军旅的人越来越少。大臣们进谏,冯太后当作耳旁风。
518年,胡太后的老爹胡国珍没享几年福,就一命呜呼。胡太后对其父竭尽哀荣,赠假黄铖、相国、太师,赐号太上秦公。又把死去的母亲赐号为太上秦孝穆君,移柩与父合葬。谏议大臣认为前世的皇后、皇太后生父没有称“太上”的,“太上”之称不可用于人臣,又搬出孔子“必正乎名乎”的古训。胡太后闻言,召集王公大臣聚集到胡国珍家里商议此事。王公重臣们纷纷附合胡太后。于是,太后对上谏的张普惠说:“朕之所行,孝子之志。卿之所陈,忠臣之道。现在王公大臣们已经同意,请你不要再就此发表议论。”接着,她又为死去的老爹专门建造寺庙祈福,和永宁寺一样壮丽奢华。
这时候,虽然胡太后过崇佛法,小皇帝又好游猎玩乐,母子还是很听得进臣下进谏。尤其像张普惠这样的谏臣常常上表议论时改得失,太后和小皇帝常常把他听到宣光殿亲自听取他的意见,对于王公亲戚犯法,也很少宽贷。
胡太后亲近宦官刘腾,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善于揣测人意,奸谋多端,太后更念他当时对自己有保护之功,把他升至侍中的大官。刘腾广收贿赂,助人升官。此时,胡太后把魏王朝的大权全部揽于自己一人之手,做事开始无所顾忌。天文官秦称天象有变,需一贵人之死以应之。胡太后马上想起自己的对手高太后,派人趁夜黑杀掉她,以埋葬尼姑的礼仪葬掉了这一代正宫皇后。
为了取得“真经”,胡太后又派好多使臣和和尚远涉沙漠,到西域去求佛经,耗财无数。
北魏王朝在北方雄霸多年,西边各小国进贡不绝,又和南朝往来贸易,府库充盈,万物皆备。胡太后有一次去盛放绢布的仓库巡玩,对从行的王公嫔主一百多人下令,让众人依自己力气,随意取绢。这些人丑态百出,使尽气力左夹右扛成百匹地往家里搬。尚书令李崇和章武王元融最贪心,负绢过重,颠仆在地,一人伤腰,一人伤脚,太后又笑又怒,让卫士把两人赶出仓库,一匹绢也不给他们,当时被人作为笑柄。惟独侍中崔光只取两匹绢,太后很奇怪,问他为什么取这么少。崔光回答:“臣两手只能拿两匹”。一旁众人都涨红脸,羞愧难当。
崔光虽属忠臣,但是那种明哲保身的一类人,对后来的元义乱政、胡太后滥杀均不加以阻救,随时俯仰,进退有度,七十三岁时善终。
魏王朝在胡后掌政初期达至极盛,恰如一个人的回光反照时期。当时的魏朝宗室和贵臣都互相比富。高阳王元雍,富可敌国,宫室园圃和皇帝的不相上下。他有僮仆六千,乐伎五百,出则仪卫塞满路,归则歌吹连日夜,一顿饭就吃掉几万钱。尚书令李崇和元雍身家差不多,但他生性吝啬,常对人讲,“高阳王一顿饭,够我吃一千天的。”
河间王元琛常常想和元雍斗富。他养骏马的马槽都以纯银打制;窗户之上,王凤衔铃,金龙吐珠。和诸王宴饮时,元琛家中的酒器有水精锋、马脑碗、赤玉杯,制作奇丽,中国所无。有一次,一时性起,他大张女乐、名马以及各种奇珍异宝,又带着诸王遍观自己的府库、金钱、绫锣绸缎,耀人眼目,不可胜计。洋洋得意之际,他对身旁的章武王元融说:“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
胡太后不停地营造庙观,无复穷已。她又下令各个州都兴建五级浮图,民力为之疲惫。洛阳城内,诸王、贵人、宦官、公主等各建寺庙,相互斗比。这位风华绝代的妇人又常常设立斋会,大加施舍,动以万计,府库为之虚竭,但她从未有施惠子民的举措。世宗皇帝时,曾派宦官白整为孝文帝和文昭高后在龙门山开凿两个石窟,皆高百尺。后来太监刘腾又为世宗开凿一个石窟,二十四年之间,用工十八万二千多,竟然还不能完工。由此可见,凿佛开山修庙的耗费是多么庞大!
比起其他的太后、女皇宠养臣下、阉竖、和尚或无赖之徒充当男宠,胡太后技高一筹。魏国的清河王元怿风仪俊美,胡太后逼而淫之。堂堂一个王爷被自己的嫂子逼淫,确也是千古奇闻,可见这胡太后确实不是平常人。
元怿王爷并非只是个德行轻薄的小白脸,他素有才能,好文学,礼敬士人,在当时很有威望。胡太后妹夫元义是当时掌管禁军的领军将军,他和大监刘腾都因卖官弄权受过元怿申斥而怀恨在心。两个人密谋后,指派平日伺候小皇帝进膳的太监胡定告发说元怿派他毒杀皇帝,许诺自己称帝后给胡定荣华富贵。小皇帝当时才十一岁,对此话信以为真。当夜,元义和小皇帝等人把胡太后关在永巷门内,几个人把元怿骗入宫内秘杀密杀害,时年三十四岁。
接着,一行人又诈称胡太后诏旨,说太后自已得病,还政于皇帝。于是胡太后被幽禁于北宫宣光殿,大门白天黑夜都不开,大太监刘膳自己亲自掌管钥匙,小皇帝想见亲妈都没有机会。
此时,胡太后衣食俱废,挨饿受冻,只能叹道:“养虎噬人,正是讲我这样的人!”于是魏朝大政外由元义把持,禁宫内由刘腾统领,两个人威振天下。朝野有人升官或当官,两人只看送礼多少而定,连元义的父亲京兆王也倚杖儿子权势卖富弄权,他们盘剥六镇边防军人,私自和南朝走私货物,欺男霸女,远近苦之。
由于魏朝朝纲大乱,边将逃降至南朝,宗室内也陆续有元正德、元法僧等人谋逆,陆续又有柔然、朔州胡人、沃野镇民破六韩拨陵、高平镇民赫连恩,南秦州豪强等造反,后来边防六镇军民全都不堪虐待而造反,狠烟四起,魏国大乱。秀容郡乞伏莫于造反时,秀容酋长尔朱荣率兵讨平,而正是这一小小部落奠长,日后成了胡太后的夺命人。
523年4月,大太监刘腾病死。元义已执政三、四年,很觉天下完全由他自己一人掌握,对胡太后的防备之心也渐渐松驰。
胡太后趁着与小皇帝相见的机会,怨恨地说自己要去嵩山当尼姑,说着还拿过剪刀要自己落发,声色俱厉。群臣与皇帝苦苦请求。母子相会,趁机一同住在嘉福殿。娘儿俩相处几天,互诉衷肠,都觉元义可恶。小皇帝渐已长大成人,又学会演戏,他假装把母子之间的往来情状一一告知元义,让元义觉得自己仍旧深受皇帝宠信。
525年2月,胡太后、皇帝母子忽然解除元义禁军统师之职,为安慰稳住他,又封他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侍中、领左右等一系列虚衔。元义心中稍安,总觉自己不会有废黜的危险。
胡太后毕竟是妇人,元义是她亲妹夫,迟迟不忍行诛。
胡太后夺权后,被元义贬出的宗室元顺被召还,任官侍中。有一天他在殿上侍坐于太后身边,忽然指着太后身后的亲妹妹,说:“陛下您奈何以您一个妹妹的缘故,不正元义之罪,使天下人民不得申冤诉愤呢!”太后默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群臣趁机纷纷请求发落,皇帝也亲自要胡太后表明态度,犹豫再三,胡太后下诏赐元义与其弟元瓜家中自尽。
胡太后几年幽禁后,此时又可以畅行其志。虽然徐娘半老,她仍然非常喜欢浓妆艳抹,不停外出到贵臣亲戚家游幸。大臣元顺犯颜直谏:“按照古礼,妇人丈夫死后应自称未亡人,头上不能装饰珠玉,衣服上不能绣有花纹彩色。陛下母临天下,年将四十,整天修饰打扮过度,怎能给后世以模范作用呢!”胡太后羞得面红耳赤,起驾还宫。她把元顺召进宫内责骂:“我千里把你招至朝廷,就是让你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吗?”
元顺直言:“陛下不怕天下人笑论您,难道就以为臣我一句话而感到羞耻吗!”
冯太后虽小有收敛,本性中的不羁因子仍没有任何收敛。她宠幸大臣郑俨,拜其为谏议大夫,昼夜宫中伺候,可称得上是侍衣大夫。郑俨有公休假回家,太后常常让几个太监和他一起去。郑大夫见到自己正妻,只能匆匆聊上几句家里闲话,马上就被催促回宫。此外,郑俨还和一个叫徐纥的中书舍人狼狈为奸,把持内外,时称“徐郑”。
有个黄门侍郎李神轨,宫内外盛传也和太后关系嗳味。李神轨的父亲就是那位在绢库扛绢过多伤腰的家伙李贤,果真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据《南史》记载,魏国大将杨大眼的儿子杨华勇武过人,相貌堂堂,被胡太后见后逼幸。虽然获蒙太后宠幸,杨华心中惧祸,怕事泄被灭族,趁机跑回老家,率部曲逃至南朝梁国。
胡太后对这位棒小伙追思不已,亲自创作《杨白华》歌辞:“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秋去春还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里。”以物拟人,词甚凄惋,极尽浓情。她还让宫女们昼夜连臂环绕,踏足歌唱,忆念情人。
在这种朝廷荒淫、奸臣当道的局面下,魏国形势一片鼎沸。西北边镇造反后,南方二荆、西郢等地的蛮族也纷纷占据出头,接着安州三地的戍兵又纷纷造反,齐州、东清河郡、东郡、广川、陈郡等地兵民四处响应,整个国家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
在镇压叛乱过程中,秀容郡地方军阀尔朱荣日益强大,被封为安北将军,都督恒、朔讨虏诸军事。他带兵路过肆州,刺史尉庆宾不开城门迎接,他竟然派兵袭取肆州,自置刺史。魏朝对此也不敢管,眼睁睁看着一方地头蛇横行。到后来,连因梁灭齐而逃到魏国的齐国宗室萧宝寅也趁乱称帝,占据关右,改元隆绪。
528年,肃宗的潘嫔生下一女,胡太后对外诈称皇子降生,大赦,改元。
自胡太后再临朝以来,奸臣擅权,政事紊乱,刚纪松驰,恩威不立,国内盗贼蜂起,封疆日蹙。肃宗孝明帝年纪渐长,胡太后自知妇行有夸,怕左右人泄漏给儿子知道,凡是皇帝所爱信的人,想方设法把他们外放、除掉,不让皇帝知晓外间事务和朝事。散骑常侍谷士恢和皇帝很投缘,两人常常相互谈良久,太后便任命他为外州刺史。谷士恢不想外任,太后就找人诬称其有罪杀掉。又有一个密多道人,能通晓胡语,皇帝常置之于左右,顾问笑谈。太后暗中派人杀之于城南,然后诈称为盗所杀,还悬赏捉拿杀手。
以上种种,小皇帝皆一切心知肚明,母子之间嫌隙日深。
秀容郡尔朱荣此时羽翼已丰,对魏朝国政就产生出觊觎之心。他上书朝廷,要求允许自己率精兵入援相州。冯太后很警惕,礼貌回绝,说北海王元颢已经率众二万奔赴相州,不需尔朱荣出兵。尔朱荣见此策不行,就召集民兵,北捍马邑,东塞井陉,自己圈出好大一段地方以谋异图。大臣徐纥又劝说冯太后为尔朱荣属下赐颁誓书铁券,以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尔朱荣知道后心中更恨冯太后。
肃宗孝明帝非常嫌恶郑俨、徐纥两个人,但由于上面有母亲冯太后压着,他又势力孤单,不能除掉此二人。情急之中,小皇帝想出一个下招:秘密下诏给尔朱荣,让他举兵内向都城,想以此兵威迫胁太后归政。
尔朱荣受诏大喜,马上派高欢(此人后来化家为国,开北齐基业)为先锋,直杀洛阳而来。军队到了上党,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孝明帝又以私诏制止尔朱荣军队前行。
郑俨、徐纥两人害怕祸事临头,不停向太后吹枕边风。胡太后淫妇心毒,一咬牙,毒死了年仅十九岁的孝明帝。虎毒不食子。从前文明冯太后毒死献文帝,毕竟还不是自己亲生儿子。而肃宗孝明帝是胡太后肚子里面掉出的一块肉,是血亲亲子!宫廷政治血腥,使人性极端扭曲。
胡太后先立潘嫔所生皇女为帝,很快改变之意,又迎立临洮王世子元钊即位。元钊当时才三岁,冯太后想要长久把持国政,故而贪其幼小而立之。
尔朱荣闻讯大怒。他对左右说:“肃宗晏驾,虽然已经十九岁,国内都说他还是幼君。现在扶立一个还不能讲清楚话的小孩以临天下,想要国家太平,怎么可能呢!”于是他一面派军杀向洛阳,一面自己迎立长乐王元子攸为帝。
冯太后听说尔朱荣起兵的消息非常恐惧,召王公大臣商议,众人都心中暗恨太后灭绝人伦的毒杀亲子的举动,没人肯献计策。只有老情夫徐纥说:“尔朱荣小小胡人,竟敢兵锋直指朝廷。我们以逸待劳,肯定杀败他。”
胡太后信以为然,派面首李神轨统大兵抵御。李神轨军行至河桥,听说北中失陷,吓得回马就逃。徐纥矫诏连夜从御厩中取最好的快马十匹,东奔兖州。郑俨也吓得连夜奔逃回老家。胡太后剩下孤家寡人一个,只好连夜下令孝明帝的嫔妃,让她们全都剃发出家,自己也亲自落发,剃个光头,以示愿意为尼赎罪。
尔朱荣召集百官,让他们拜见自己新立的皇帝元子攸(魏敬宗)。又派劲兵直扑宫内,抓住太后和小皇帝。冯太后已失往日威风,废尽口舌,向尔朱荣陈说始末缘由,想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面对这位曾经母临天下、不可一世的冯太后,尔朱荣一声冷笑,拂衣而起。随即,他让人把胡太后和三岁的小皇帝扔进黄河淹死。
滔滔浊流中浮沉之际,不知太后临呛死之前是否会觉得自己恶贯满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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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高孟德 祸比董卓——北魏王朝的掘墓者尔朱荣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北魏王朝本来是国力强盛、控弦百万的北方大国。孝文帝迁都洛阳后,全面汉化,此举一方面催进了中华民族的大配合;另一方面,马背民族一旦经儒释道浸染,精粹与渣泽不加选择地全部吸收,勃勃雄武顿时变成儒雅奢靡。尚武之风急剧消褪,南朝坐谈之俗顿侵,马上雄豪摇身变成为衣冠士人,整个国家又处于北方周边少数民族的窥觎之下,隐患已经悄然滋长。如果有个寿命稍长而又柔仁的守成之主,王朝命运可能会更长久一些。偏偏魏王朝皇帝寿数不永,往往二、三十岁就得病而死,或是在三、四十岁的壮年被弑,或是十几、二十岁就被母后鸩杀,孝文帝死后,其子世宗宣武帝在位17年,33岁病死;宣武帝的儿子孝明帝6岁即位,在位13年,19岁时被亲生母亲胡太后毒杀。胡太后临朝秉政,淫荡自恣,佞佛建庙,内宠面首,外侈财物,对人民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致使上恨下怨,民不聊生。其时倒没什么外忧,北方的柔然和南方的梁朝均没有对魏国有大规模战事,反而国内民人造反,盗贼蜂起,堂堂大魏竟在短时间在内部被蛀空,只等着一只强用力的手轻轻推它一下,就马上形成摧枯拉朽的局面。
英雄莫问出处。在群雄四起、狼烟遍地的情势下,尔朱荣出场了。

部落酋长 乱世立功
尔朱荣,字天宝,魏国北秀容人。尔朱荣的先世一直居住于尔朱川这个地方,因此以居住地为姓氏。几代以来,尔朱氏一直是部落酋长,属于契胡种(羯族的一个支属)。尔朱荣的爷爷名叫尔朱代勤,曾数次跟随太武拓跋焘外出征伐,屡建功勋,获封为立义将军。尔朱代勤曾与部落之人在山中围猎,部民射虎,误射中他的大腿。尔朱部落当时仍属于奴隶制社会的习惯,奴隶竟然以箭中主,按常理必死无疑。尔朱代勤自拨箭镞,竟然没有推问射箭之人,他对左右说:“这是误射,我怎能忍心加罪于人啊。”其部落之人知道这一消息,都很感动,更加忠心于他。老头子心善人好,91岁善终。
尔朱荣的父亲名叫尔朱新兴,世袭酋长。到他这一辈财货更为丰羸,牛羊驼马无数,以山谷为计量,而不是论只论头来算。朝廷每有战事,尔朱新兴都出人出马,出钱出粮,孝文帝非常高兴,拜为右将军、光禄大夫。迁都洛阳后,特别准许他冬朝京师,夏归部落。每次入京朝会,王公贵族都以大量珍玩相送,尔朱新兴也报以名马回赠,人缘极好,又被加封为散骑常侍、平北将军、秀容第一领民酋长,整个南北秀容都归尔朱氏统领。肃宗孝明帝时,尔朱新兴恳请把酋长位传给儿子尔朱荣,光荣退休,几年后寿终正寝,终年74岁。
初读《资治通鉴》,想象跋扈无道的尔朱荣肯定样貌和安禄山差不多,是个腹大如轮,满脸络腮胡子、丑陋肮脏的大胖子。细读《北史》、《魏书》等史籍,才知道尔朱荣“洁白、美容貌,幼而神机明决。”原来是个皮肤白皙、容貌俊美、自小就聪明伶俐的美男子。
长大以后,尔朱荣喜欢射猎,每次召集部民围猎,都以军阵之法行之,号令严肃,众莫敢犯,如同真的行军打仗一般。尔朱荣曾经和尔朱新兴同游祁连池,忽然空中云间响起箫鼓之声。尔朱新兴对尔朱荣说:“听部落老人讲,凡是听见这种声音的人都能位登公辅人臣之位,我现在老了,应该是应验在你身上。好好努力吧。”
尔朱荣袭爵后,恰值肃宗孝明帝正光年间,胡太后总持朝政,四方兵起,天下大乱。尔朱荣招合义勇,给其衣马,先是跟随李崇和侵入魏境的柔然可汗阿那环作战,率属下四千人奋勇迫击,追敌至大漠。接着,他又受命镇压南秀容万子乞真的反叛,平灭秀容郡乞扶莫于的起义,获封为直阁将军、平北将军;瓜肆的刘阿如作乱,敕勒的北列步若作乱,都被尔朱荣讨平,以功封安平县开国候,食邑一千户。
北魏王朝鼎沸之时,他又破斛律洛阳于深井,驱逐费也头至河西,武功赫赫,升为北道都督。不久,北魏王朝觉得这样能打仗的人不多,又封他为武卫将军,不久又加使持节、安北将军、都督恒朔讨虏诸军,进封博陵郡公,增邑五百户。
南征北战之中,人马不过一万的尔朱荣逐渐弄清魏朝的虚弱,了解到数以十万、百万计的王朝军队和作乱的乌合之众皆不堪一击。他转战至肆州时,刺史尉庆宾对尔朱荣又讨厌又害怕,紧闭城门不让尔朱荣入城。尔朱荣大怒,攻拨肆州,把自己的族叔尔朱荣羽生任命为刺史,把魏朝的刺史尉庆宾关押在秀容郡自己的地盘。这事如果发生在承平之时,是谋逆造反的大罪,但当时国内处处反叛,尔朱荣兵威又盛,魏朝也不敢责问,还又加他为镇北将军一衔。
鲜于修礼反叛消息传来,尔朱荣上表要求带兵东讨。朝廷大喜,加封他为征东将军,都督并、肆、汾、广、恒、云、六州军事,进阶为大都督,加金紫光禄大夫。等到魏朝反叛的鲜卑人葛荣军势隆盛时,尔朱荣害怕葛荣南逼邺城,上表要求出兵三千增援相州,肃宗没有答应。接着,他又上表要遣兵守滏口以防山东贼西逃,以胡太后为首的朝廷又不许。尔朱荣大怒,广招人兵,北捍马邑,东塞井陉,俨然已成一方军阀强梁。
肃宗孝明帝与母后胡太后闹僵,私下密诏尔朱荣进兵洛阳。尔朱荣大喜,立马起兵。走在半路,听闻孝明帝已经驾崩(年十九岁,被胡太后毒死)。兴头正盛的尔朱荣闻讯怒不可遏。他抗表朝廷,指责说:
“……今海内草草,异口一言,皆云大行皇帝,鸩毒致祸。臣等外听讼言,内自追测。去月二十五日圣体康健,二十六日奄忽升遐。即事观望,实有所感……方选君婴孩之中,寄治乳报之日,使奸竖专朝,贼臣乱纪,惟欲指影以行权,假形而弄诏,此则掩眼搏雀,塞耳盗钟。…………”
尔朱荣勤兵拥众,直指京师杀来。同时,他又派遣从侄尔朱天光等亲信密见长乐王元子攸,并于武秦元年立元子攸为帝,是为敬宗孝庄帝。庄帝封尔朱荣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兼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太原王,食邑二万户。
胡太后派面首小白脸李神轨统军抵挡,兵锋未交,李神轨就扔下军队跑了。尔朱荣大军入京,胡太后见了尔朱荣还想辩解,昔日连见天颜机会都极少的秀容首长现在已是牛气冲天,拂衣而去,派军士把胡太后和三岁的小皇帝扔入黄河淹死。

挟帝自重 扫平宇内
尔朱荣在拥立元子攸为帝的同时,又把子攸的兄长彭城王元劭和其弟霸城公元子正都一起弄到河阳,封元子邵内为无上王,元子正为始平王。
除掉胡太后和幼帝后,尔朱荣的亲信费穆劝说道:“您属下人马不过万人,现在直逼京都,前面并无拦路之师,既没有大胜之威,朝中群臣暗中也不会服从于您。如果您不大行诛罚,把朝廷官员换成自己人,恐怕您哪天离开朝廷一步,肯定就会内中变起,有祸事发生。”尔朱荣觉得费穆所言极是。
他又问另一个亲信慕容绍宗:“洛阳人士繁盛,骄侈成俗,我想趁百官迎拜新皇帝之时,一并杀之,你认为如何?”
慕容绍是个明白人,他劝说尔朱荣:“胡太后荒淫失道,奸臣弄权,四海沸腾,所以明公您才趁机兴义兵以清朝廷。如果无故歼夷朝士,忠奸不分全都杀掉,恐怕大失天下所望。”
尔朱荣不听。他请庄帝循河西至河阴,引导百官于行宫西北,告之大家说要祭天,不能请假。
百官聚集之后,尔朱荣捡个高台四处望,立马于上,大声叱责说:“天下丧乱,肃宗暴崩,都是你们不能辅弼造成。而且朝臣贪虐,个个该杀!”言毕,纵兵大杀。死难朝臣人数极多,据《北史》、《魏书》记载有一千三百多人,《资治通鉴》记载有两千多,反正是上至丞相高阳王元雍、司空元钦、义阳王元略,下至正居丧在家的黄门郎王遵业兄弟,不分良奸,全部刀劈斧砍,杀个精光。尔朱荣又让军士鼓噪:“元氏既灭,尔朱氏兴!”
接着,他又派兵士举刀奔向行宫。当时的孝庄帝正与兄弟往帐外走,想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几个军士抱住庄帝,声称防卫,拥入帐中。余人就把两个王爷砍成几段。听见两个兄弟帐外惨叫,庄帝元子攸慌问究竟,军士也不回答,逼着他走到河桥,软禁于帐蓬之中。
庄帝忧愤交加,没想到刚做皇帝几天不到,亲兄弟就横死在眼前。他派人对尔朱荣说:“帝王迭兴,盛衰无常。今四方瓦解,将军奋袂而起,所向无前,此乃天意,非人力也。我本相投,志在全生,岂敢妄希天位!将军见逼,以至于此。若天命有归,将军宜时正尊号;若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当面择亲贤而辅之。”
尔朱荣属下高欢劝荣称帝。另一将领贺拨岳陈说相反的意见:“将军首举义兵,志除奸逆。大功未立,马上称帝,正可快速招惹祸端,不见得有什么好事。”
尔朱荣很迷信,派人铸他自己的金像。北魏王朝以及北方胡人凡做重大抉择时,比如选皇后等,常常铸金人以卜吉凶。一共铸了四次,金像全部都没有铸成。尔朱荣信任的一个巫师也劝他,说天时人事都不成熟。
估计是诛杀朝臣太多,一方小酋长干出这样大事情,精神大受刺激,加之迷信作崇,尔朱荣精神恍惚,不能自持,呆立了半晌才缓过神来,说:“犯下如此大错,当自杀以向朝廷赔罪”。贺拨岳劝他杀掉高欢以谢天下。左右劝止。
当夜,四更时分,尔朱荣重新迎回庄帝还宫。他从马上滚落,向庄帝叩头请死。此时庄帝只是个傀儡,自己保住性命能不死正庆幸,哪还敢让尔朱荣死。
尔朱荣属下契胡兵士杀掉这么多王公大臣,都不敢入洛阳城。城中士庶都逃奔他方,又传说尔朱荣要纵兵大掠纷纷狂逃,剩下的人不足十分之一、二。
尔朱荣奉帝还宫后,上表要求封赠庄帝的哥哥无上王为无上皇帝,其余河阴死难大臣皆追赠官阶,以慰生追死。接着,尔朱荣又在廷上建议迁都。庄帝唯唯,众人诺诺。惟有都官尚书元谌公然说不可。
尔朱荣大怒道:“迁都关你屁事,这么固执已见!难道不知道河阴之事吗?”
元谌回答:“天下事当与天下人论之,奈何用河阴之事吓唬我元谌。我,国家宗室,位居尚书官位。生既无益,死又何损。即使今天碎首断肠,也无所惧!”
尔朱荣大怒,廷上拔剑欲杀。其从弟尔朱世隆一旁苦劝,尔朱荣才按下怒气。当时在场诸人个个震悚,元谌自己神色自若。
几天后,尔朱荣与庄帝登高四望,见宫阙壮丽,列树成行,他自己叹息道:“为臣我先前愚昧啊,皇居如此之盛,我还要迁都,现在想想元尚书的劝谏,真是有道理。”由此,他不再坚持迁都之议。
五月,尔朱荣又被加封为北道大行台。他亲自到光明殿入谢孝庄帝,发誓自己没有贰心。魏帝亲自离座止其拜,也发誓说自己从未猜疑过尔朱荣。尔朱荣大喜,求酒大饮,醉至人事不省。
望着这位残杀自己兄弟手足的权臣,庄帝杀心顿起,直想上前一刀结果尔朱荣。左右苦谏,说周围侍卫全是尔朱氏党羽。庄帝忍下恶气,派人用床担着尔朱荣,送到中常侍省内的房间里歇息。
半夜,尔朱荣酒醒,心中后怕至极,从此不再到皇宫里留宿。
尔朱荣的女儿本是魏肃宗的侧妃。他又想把女儿嫁给庄帝当皇后,全然没有“一女不嫁二夫”的概念。庄帝犹疑不决。黄门侍郎祖莹劝皇帝隐忍,而且抬出“反经合义”的古理,庄帝就答应了婚事。尔朱荣大喜,自此又成了皇帝的老丈人。
尔朱荣举止轻脱,喜欢骑马射箭。他每次朝见,没有什么事办,只是上马下马找乐子玩,很像是表演马术。又常常和皇帝一起在西林园大设宴席,射箭为乐。同时,他还叫皇后女儿也在场观看,把河阴漏网未杀的王公、妃主也共聚一处一起喝酒赏艺。每见到皇帝射中箭靶,他就起身边舞边叫,将相卫士们也随之盘旋起舞,公主嫔妃们也不得不举臂欢呼。
实际上,此时的魏王朝宗室已经汉化极深,内心深处肯定极其厌恶尔朱荣这套胡人的把戏。但身为线中木偶,只能对尔朱荣惟命是从。酒酣耳热之时,尔朱荣又盘腿坐地高唱家乡胡曲。傍晚宴会结束,他又会和左右亲信牵手挽臂大唱回波乐而还。据笔者猜想,这种名为回波乐的歌舞肯定很像俄国哥萨克那种蹲地盘旋前行的舞姿。
尔朱荣本性残暴,喜怒无常,刀槊弓矢,不离于手。有一次他看见两个和尚共骑一匹马,大怒,派人揪下两人,让他们光头互相重重撞击。撞得没有气力时,又派人挟住两个和尚,头对头猛撞,一直撞到两人死去为止。
尔朱荣率军回晋阳前,把自己的亲信死党元天穆等人召入洛阳,占据要职,凡是朝廷大官,全部换为自己熟悉的人。魏庄帝对此无可奈何。
此时,魏国的葛荣叛乱已经势不可制。葛荣兼并四方武装,号称百万,围攻邺城。尔朱荣听说这一消息,自师精兵七千(一说是七万),人携两马(一马为副,方便昼夜兼行),直扑河北。
葛荣听说尔朱荣这么一点人马,大喜于色,让手下人准备些长绳子,扬言说尔朱荣到来就马上把他们全捆起来。这位草寇出身的莽撞人背向邺城,列阵数十里,散漫迎敌。尔朱荣打仗绝对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他先派兵埋伏于山谷间,准备出奇不意地出击。又三人一组,派出几百组骑马四跃,扬尘鼓噪,让葛荣军人不知已方数目多少。双方近距离混战,考虑到刀不如棒好使,又发给兵士每人袖里藏棒一枚,以便近击。为了防止兵士贪功,割首及求赏,他又下令战后不以人脑袋为封赏的标准,只以大胜为准。试想,如果百万人的脑袋一动不动让七千个人去割,也得把这七千人活活累死。
两军相接之时,尔朱荣亲自冲锋陷阵,带兵突出阵后,里外合击,大破百万葛荣军,并当场生擒葛荣。首领被擒,葛荣属下全部投降。
看见这么多乱哄哄的降兵,尔朱荣考虑到即使这么多人投降,也还是一百多人敌自己军士一个人,怕马上俘虏他们会派起对方惊骇反抗之心,就下令葛荣军士就地遣散,可以亲属相随,一概不问。“于是群情大喜,登即四散。数十万众一朝散尽。”等到这些散兵游勇出走百里之外,聚不起团来,尔朱荣才又派兵分道押领,并选择其中的头目首领,编入自己军队服务,使新附军人都感服他的处置。
由此大功,尔朱荣又被魏朝加封为大丞相,两个儿子文殊、文畅同时封王。

击灭元颢 功盖魏朝
先前河阴之难时,魏国的汝南王元悦、临淮王元彧、北海王元颢都仓惶南奔,投降南朝梁国。魏庄帝元子攸即位后,天下有主,元悦和元彧都回到魏朝。梁武帝萧衍封元颢为魏王,派大将陈庆之带数千兵士护送他北还。
在此,不得不说一下南朝梁国这位陈庆之大将军。毛主席读《南史》,看毕他的事迹后,也亲批墨宝表示:千载之下,令人想往。
陈庆之,字子云。他自幼追随梁武帝,勤忠事上,很被武帝亲信赏识。大通元年,涡阳一战他以少胜多,连破魏兵十三城,斩获数万,梁武帝手诏慰勉。529年,梁武帝授任他为彪勇将军,将兵七千,送元颢北还。当时魏朝都认为元颢与陈庆之兵少势单,根本没拿他们当回事。不料,陈庆之率军先克荥城,直逼梁国(地名)。魏朝大将丘大千有兵七万,分筑九城抵御陈庆之。庆之率军进攻,从早到晚,连拨三城。丘大千不敌,降于陈庆之。元颢即皇帝位。魏朝济阴王元晖业师羽林兵两万屯考城,陈庆之攻陷其城,生擒元晖业。
两人率军继续西进,直托荥阳,猛烈攻城。此时,魏朝元天穆与尔朱吐没儿等三十万大军赶来增援,前后继之,望不到尽头。梁朝士卒大惊。陈庆之神色恬淡,解鞍喂马,平静地对将士们说:“我们一路上屠城略地,杀人不少。元天穆等人率领的军士,都恨得红了眼要杀我们。我军才七千人,敌众三十多万,只有抱必死的心才能得生。敌方马多,不能与他们野战,应该等敌军没有到齐时,急攻其城而据之。诸位不要狐疑犹豫,逃跑也不免一死。”
言毕,陈庆之击鼓发号,指挥兵士登城。已报必死之心的梁朝将士蚁附攻城,几个小时就攻陷荥阳,抓住惊愕不已的守城将军杨昱,斩其辖下将领三十七人。不久,元天穆引兵围城,陈庆之率三千兵北城迎敌,大破敌军。元天穆、尔朱吐没儿两人败走。陈庆之一鼓作气,直击虎牢,尔朱世隆弃城奔逃。
至此,魏朝中大乱,被尔朱荣拥立的魏庄帝元子攸单骑奔逃。元颢入据洛阳宫,魏朝宗室百官备法驾迎元颢。陈庆之获封为车骑大将军、侍中。
尔朱荣亲信元天穆率众四万猛攻虎牢。元颢派陈庆之迎击。元天穆派费穆(就是劝尔朱荣大杀魏国王公朝士那位仁兄)率两万兵攻虎牢,自己带着余下的两万兵士在黄河边上驻守观望。由于自己心里没底,没多久元天穆自己先率兵北渡黄河而逃。本来,费穆两万大军很生猛,攻得陈庆之几千守军都几乎不住,虎牢城已即将被攻陷。忽然,费穆得知元天穆自己已经渡河跑掉,顿时泄气,以为没有后继军队接应,必败无疑,就于阵前向陈庆之投降。
陈庆之率军返击大梁、梁国,全部攻陷。自銍县至洛阳,陈庆之将七千之兵,横行数千里,共攻取三十二城,大战四十七,所向皆克。陈庆之属下七千士兵都穿白袍,这种装束在战场上看上去非常夺目,也显现出他们自信必胜的勇气。为此,洛阳附近的民谣唱道:“名军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元颢进驻洛阳王宫时,侍卫后宫一人不少,按堵如故,毕竟都是帝室近亲,黄河以南州郡大都表示服从。元颢坐上皇座,四方人情都盼望新帝英明,能重整朝政。
元颢自认是天授帝命,骄怠渐生。从前的宾客和近侍都被升为大官,干扰朝政,日夜纵酒取乐,不理国事。数千南朝兵士一朝来到魏国的锦秀都城,也都乐不思蜀,陵暴市里,魏朝国人开始对元颢失望。
尔朱荣闻听自己所立的魏庄帝元子攸奔逃于长子(地名),赶忙率兵奔赴。魏庄帝即日南还,尔朱荣为前驱。十几天内,兵众大集,资粮器杖,相继而至,直杀奔洛阳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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