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完整版

上集:

其实我是醒的,真的,我不是没有听见就在咫尺之遥的电话铃声。
因为我知道就在隔壁没有见我2年的妈妈会帮我解决这个在早上9点半打电话来的家伙。

“你找谁啊?”
“他啊,还在睡觉。晚一点打来好吗?好,再见。”

“宾果。全中。”
我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拥抱,过程完全如我想象一般。
我甚至可以推测出,现在传来的汽车轮胎滑过柏油马路发出的吱吱声后,1分钟内,妈妈就会向往前一样,带着一脸的向日葵笑容去探望那个和我同一天出生的信箱。
因为那是爸爸为我出生,特意给我的第一个纪念物。

果然,不久,透过门缝,我还是听见了有明显妈妈特色的拖鞋踢塌声。
我喜欢这里所有的一切,微笑着,我肯定。

我写意的翻了个身,努力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点。
我把半张脸埋在蓝白方块的被子中间,隐隐约约的蓬松放松的气息,让我又重新坠入了半梦半醒间。

在一片恍惚中,当我再次清醒过来,是妈妈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孕满了笑意的眼神。

“出来吧,美女。”
“儿子,醒了?”

我努力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从床上做了起来。

“先不要说,让我猜一下,有油条,粥,不,应该是皮蛋瘦肉粥,还有一样。让我想想。”

看着门口那张,无法抵抗时间,却可以让优雅和皱纹和平共处的脸孔。
现在却透露着少见的狡黠意思。

“是,是,是爸爸的菊花酿。”

“呵呵。”
“我要马上起床了。”

是爸爸已经至少10年没有再做的菊花酿。淡素的酒味并不特别,特别的是,这张酒方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因为爸爸可以按照酒方,在3天之内,就让酒曲合味。
我走过很多地方,尝过很多林林总总,却再也找不到相识的味道。
还记得上次尝到同样的味道是在我20岁成人祭。

推开房门的时候,新鲜的松子味道已经弥漫在院子的四周。
还有,爸爸那副老花眼镜,透过翻看当日报纸的间隙,见缝插针的关怀。

“爸爸早。”
“恩。”
“吃饭吧。”

我拉开了面前的原木椅子,扶手处那些小刀痕迹依然还在熟悉的位置。
爸爸还是那样的沉默,却还是那张强壮的躯体。

“你已经长大了,尝尝,爸爸的菊花酿,是否还是一样?”

妈妈的微笑鼓励,爸爸的期待眼神。
满山的松涛声,白云嬉戏其间。
在青瓷酒杯中,淡黄色的液体散发着清淡如菊的香气。

一切仿佛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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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集 1

中集 1


有多久没有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团圆饭?我不记得了。

至从我15年前,因为讨厌爸爸强迫我去山下的中学念书,而不让我继承他看护这片森林,我离家出走。在我离家出走的第一年,我还写过封家书寄回家里,却石沉大海,没有音训。我就知道爸爸一直没有原谅我。我太了解我爸了,同样的话语绝不说第二遍。

说起来也真可笑,当年因为不想念书才出走,结果自己却在5年前,因为自己这个杂志社编辑的工作,重新捧起了书本,才知道,爸爸当年为自己的选择,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我拔开了塞在原木水桶底部的木塞,清澈的山水,带着有点刺骨的寒意,顺流而下。连接着水桶的是,一段一段被从中破开的竹子,蜿蜒而上,盘沿山势,从林间不知名的泉眼,引水而来。

接着妈妈端来的一些饭碗,羹勺,我在山水前,洗了起来。

“还记得,用什么洗吗?”
“当然。”
“呵呵。”

我扬扬了手里的几片皂树叶子。轻轻的在碗底抹了抹,一点点还混杂清涩味道的泡沫,奇妙的凭空出现。

“洗完碗就休息一下,或是去山里,逛逛,你爸正准备,多搭个杂物室。”
“知道了。”
“还有,今天除了报纸,还有封信在书房的桌子上,是你爸的名字。”
“爸的?”
“对啊,早上,送信的老王头还说,现在山下黄家村正在政改,连邮局都要把从前的死信都收拾一遍。”

请原谅,女人罗嗦的天性,不,应该是说容忍女人对自己最亲的人们表达感情的方式。虽然,象这样无聊兼无趣的小道消息,我一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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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集 2

一个泛黄的信封,安静的待在书桌上,协调着站在砚台,狼毫,安徽宣纸之间。

“寄给:

湖北镇山区黄家村头
袁森 (收)


43256 “

盯着平静略有起伏的信笺,我有些茫然。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一直都是个孤僻的家伙,除了了家人,和那份守林人的工作,从来,都没有任何需要。这个地址,从那里来?

更奇怪的是那泛黄的信封和歪歪斜斜的幼稚笔迹,更是无从想起。

算了,那一点点的好奇心,还不足以让我冲动的现在就去揭开谜底。每个人,都有保留秘密的权利,我们也都需要尊重彼此的这种需要。

“妈,我去看看爸爸。”
“哦,晚饭吃点烟熏鹿肉和蘑菇野鸡汤,好不好?“
“还是妈记得我。我去了。”

10点钟的森林,宁静而安详。灿烂的阳光从高大成群的树木间倾泻到并不拥挤的空地上,形成形状各异的光斑。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毫无杂质的空气给了肺腑一个意外的惊喜。

在树木见飞来飞去的鸟儿们,成群结队,或是三三两两,有趣的是,它们总是不时的用眼睛或是叫声来确认彼此的位置,召唤,嬉戏。

森林的深处,隐隐传来沉闷的砍伐声,“冬,冬。。。。。。”我站在我家的前面,也就是森林的边缘。这里有一条单调的小路,差不多完全是利用自然地形和长时间的践踏而踩出来的。

我沿着这条路,循着规律而简单的声音,往前走。

路的两边有着我叫不出名字的高大树木耸立着,色调灰暗的树干,交错纠缠的枝叶,脚边是茂密的长着羊齿等杂草,茂密连片。

小路从清晰到模糊,砍伐声却从模糊到清晰。就好象万里杀场,一场轰轰烈烈的对阵到了尾声,鸣金击鼓,还在敲打着耳膜,对面的敌军,却已消失在视线,只剩下成型的烟尘。

未几,所谓路的痕迹终于消失不见了。触目都是陌生的景物,似乎在沉沉叠叠的树木之间,到处都是不怀好意的遮掩,细微的光线,连空气都沉淀成了深绿色。

我迟疑的停下脚步,却发现好象永不停止的砍树声也停了,不留丝毫痕迹在面前的森林中。

仿佛我站了一条还没来得及看见终点,和已经看不见起点的长途中间。

我继续前行。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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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集 3

又前行了一会儿,仿佛只是一个转弯,却别有洞天。

但我无心观看,因为那突然停顿的砍伐声,更让我提心吊胆。我紧张的宛如在站立的鼹鼠,四处张望。才看见老爸,只是依靠着正在砍伐的那棵大树,看着天空。

几痕汗迹闪烁在光线中,用力起伏的胸膛,紧紧的包裹在那军绿色的衬衫下面。也许是我的样子,有点好笑,老爸,竟然笑了起来,很大声。

看着老爸嚣张放肆的笑声,响亮的声音,好象吵醒了森林中某些神秘精灵的前年沉睡,许许多多好奇的注意力立刻聚焦了起来,鸟儿,松鼠,长着拖到地的懒惰耳朵的野兔,我也笑了起来,发软的双腿,无力支撑躯体的重量,只是一下子,我也躺到了在地上。

“原来我真的老了。不承认不行啊。”
“爸爸,你是我见过最强壮的爸爸。”
“上次离开家的时候,我不记得你学会了拍马屁。”
“哈哈哈哈。”
“爸,我终于知道你当年选择的用心了。“
“傻小子,我唯一的用心只是希望你快乐。就象我的生活范围就在这里,这片森林,我可以听见它们的呼吸,它们的心情,在加上你妈妈,就够了,但你不同。”
“爸,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没有原谅我。”
“傻小子,那里有不原谅儿子的爸爸。”
“可是我的?没有什么,爸,让我试试您的斧头。”

这才想起,那个翻黄信封上的幼嫩笔迹,缺少了一位的邮政编码,依稀是自己过去的摸样。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却又没有必要再去遵循原因。

当大树的树干恋恋不舍的离开粗壮的树根时,我已经滩到在地上,爸爸却在一旁点了一支“梅花”香烟。在略带没有过滤干净土腥味的烟草燃烧味道的气息中,爸爸那张古铜色的脸,忽隐忽现。

在看自己刚才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的小道,恍若这些年的岁月,我紧跟了几步,随着爸爸的背影,把那些都抛在身后。



下集

晚风轻挽淡霞,在那抹晕红面前,上演着难舍难离,好象电影快要结束时的最后一组画面,渐渐被黑暗淹没过额头,直至消失。

手里还握着空竹杯,余香袅袅。
爸爸就坐在我的身边,身后的剪纸窗帘影射了屋里壁炉的猩红火光,几许阴影不断变换着小角度的位置。

“再来点?”

看着,爸爸探过身来,摇晃着手里最后一点菊花酿。

“好啊。”

凑合着我随手递过去的竹杯,爸爸低首,黄铜酒壶,粗糙纹理的大手,粗布外套,班白的鬓角。

“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吧。”
“恩。”
“ 是时候传给你菊花酿的方子了。”
“爸。”
“明天早点起。”

我很庆幸,终于有一天,我用一个男人的身份,坐在了爸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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