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这么多年了,我总是忘不了那一幕。说实话,兵荒马乱的日子里,看过、听过、经历过的怪事不少,不过是浮云流水,随着时间渐渐淡忘。只有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怎么也忘不了。那五个杀手,原本都是些彪形大汉,生龙活虎,一下子全都疯了。那些人,鲜血淋淋,血如泉涌,却似乎感觉不到痛苦,一个劲地爬来爬去,挥刀乱砍,只要会动的,就不放过。师傅于心不忍,跑去阻止,却怎么也阻止不了,自己还差点被他们误伤。照理说,一个人,流了那么多血,身体会支持不住,休克晕倒。但那五个人,满地乱爬,仿佛流的不是他们的血。那情景,实在诡异,我傻傻地看着这一切,浑身发冷,心虚脚软。”
  “师傅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折腾了许久,没有救下一个人。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五个人,突然一起发声喊,叫声凄厉,鬼哭狼嚎般,然后全都停手了,喷血而亡。这时候,五个人,没有一个完整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惨不忍睹。师傅幽幽叹了口气,叫我站在一边不要乱动,整整衣衫,报上姓名,也不管里面有没有回应,昂首阔步地走进小庙。我害怕极了,心提到嗓子眼,为师傅担心。以我当时的江湖阅历,猜不到庙中黑影是用什么手法杀了这五个人,目睹这一切,其手段之恶毒、为人之可怕,亦可想象。我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进去,这件事,本来就和我们无关,何必以身犯险。”
  “我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提心吊胆地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庙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师傅那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我惊喜若狂,连忙冲上去,抱住师傅,却听到师傅低声咳嗽了几声。我医术虽浅,却也听出师傅受了内伤,急需医治,不敢多问,扶着师傅,回了南江城的住处。师傅回来后,闭门谢客,调养身体。熊老太爷亲自登门拜访了几次,师傅都没理。后来,实在逼不过了,写了一封信,叫我拿给熊老太爷。信中的内容,不得而知,不过自此以后,熊老太爷不再来打扰了。后来,我问师傅,那五个人的死因是什么?是不是中毒?据我所知,有一些毒草,能迷失人的本性,状若疯狂。师傅一直不肯回答,叫我潜心修行,不要多问世事。直到临终,他才告诉我,庙中黑影,用的是摄魂大法,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催眠术。黑影的摄魂术,已臻化境,神出鬼没,高深莫测。师傅推断,那五个人,财迷心窍,定力不足,进庙后看到满地金条,心神恍惚,被他趁虚而入,摄了心魂,自相残杀。熊老太爷当年也曾行走江湖,知道师傅见多识广,所以请师傅同去,以防万一。他倒并不在乎那些金条,真正的目的,是想借师傅之手,铲除黑影,永远得到那块千年血玉。师傅说,那块千年血玉,不但价值不菲,而且还另有妙用。他多看了几眼,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也许,黑影的摄魂术,与那块千年血玉有关。只是,血玉本是陪葬之物,入土千年,尸烂骨朽,怨气太重。熊老太爷费尽心机,得到那块千年血玉,是福是祸,殊难预料。”
  “果然,还没两年,熊老太爷家迅速衰败下去。几个儿子,嫖的嫖,赌的赌,抽鸦片的抽鸦片,一个大好家业,全败光了。熊老太爷也被他几个不肖儿子,活活气死。那块千年血玉,也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方媛问:“那个庙中黑影呢?究竟是什么人?他最后怎么样了?”
  钟伯苦笑:“我哪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过,据师傅说,庙中黑影,手段虽然毒辣,却也并不见的就是坏人。以他的摄魂术,如果偷盗财物,易如反掌。他却宁愿抵押自己的宝物,来和熊老太爷换取金条,盗亦有道。师傅怪他手段狠毒,话不投机,两人交手,却不是他的对手,负伤而退。黑影没有追击,任师傅离去。”
  原来,血玉的来历,竟然如此离奇,还有这么一段传奇故事。
  往事如烟,恍然一梦,钟伯唏嘘不已:“我这辈子,玩了一辈子玉器,如果还有机会再能看到那块千年血玉,也算不枉此生了。”
  冯婧不解:“钟伯,既然千年血玉有魔性,给人带来噩运,为什么你还念念不忘?”
  “呵呵,小女孩,这你就不懂了。是魔是神,要看在谁手里。魔神之间,不过是一线之差。”
  再聊了会,冯婧看问不出个什么名堂,与方媛告辞离去。钟伯送两人出门,再三叮嘱,如果找到那块千年血玉,告知他一声,前去鉴赏。
  出门后,冯婧也与方媛分手,她要去南江市公安局找萧强,一方面了解案情进展,一方面汇报有关秦月与血玉的情况。
  方媛回到南江医学院时,差不多是中午,下了课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漫步在校园里,你言我语,随处可听到银铃般的女生笑声和爽朗的男生叫声。深秋,天气却异样的闷热,金黄色的太阳拼命地焕发出它最后的热情。一点风都没有,天气沉闷。这些年,到处在提环保,地球依然越来越热,天气也变得反常,忽冷忽热。
  苏雅不在寝室里,估计到外面吃饭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就算回来,她也没好脸色给方媛看。凭空插进一个冯婧,让方媛与苏雅好不容易建起的友谊一下子就出现了裂痕。
    天气太热,女生宿舍的结构也没设计好。一般住房都是南北朝向,可女生宿舍却是东西朝向。这倒好,夏天更热,冬天更冷,冬冷夏热,锻炼女生的忍耐力。
   方媛没有胃口,不想吃饭,坐在房间里看了会书,终于受不了那种闷热。主要不是热,而是闷,仿佛有层油腻覆盖在皮肤上,遮住了皮肤的毛孔,透不过气来。方媛干脆坐到大厅里,大厅里有吊扇。方媛打开吊扇,打到最高档。
  吊扇“呼呼”地转了起来,方媛正准备坐到中间去凉爽下,这时,摆在一旁的寝室电话突然响起来了。方媛伸手去接电话,电话里却没有声音,只听得到急促的喘气声。
  “是谁?”方媛问了一声。
  还是只有喘气声。
  方媛有些奇怪,声音放大了一些:“找谁?再不说话,我可要挂掉。”
  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是方媛吗?”
  声音很奇怪,也不知是男是女,很难分辩,打电话的人故意改变了嗓音吧。
  “我就是方媛,有什么事吗?”方媛仔细聆听,想要记下声音。
  可是,没有回答,依然是喘气声,只是变得急促了些。
  方媛等得有些不耐烦,刚想说话,奇变陡生。
  大厅里的吊扇转了几下,突然间发出一声巨响,“砰”的一声从屋顶上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扇叶兀自还在转动,划出道道痕迹,金属摩擦水泥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幽幽不绝,将方媛看得目瞪口呆。
  吊扇,竟然毫无征兆地砸下来了!
  如果不是接听这个电话,方媛肯定已经坐到了大厅中间看书,正在吊扇的正下方,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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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钟伯身高马大,健步如飞,冯婧与方媛在他身后,几乎小跑,才能跟随。
  钟伯的家就在附近,一处庭院深深的四合房,独门独院,宁静清爽,在日益繁华的南江市倒也少见。屋子里收拾得素净整洁,墙壁上贴了不少书法字画,古色古香。家具很少,仅有几张旧式竹椅,一桌八仙桌,几个衣架。而且,彩电冰箱空调电脑,这些常用电器都没有.
  “坐吧,寒舍简陋,让两位笑话了。”钟伯倒是不以为意,随手拎来一杯紫砂壶,泡了两杯茶水,沁人的茶香扑鼻而来。
  “好茶!”冯婧用舌尖轻舔,香味直透心肺,神清气爽。
  茶水的温度太高,嫩绿的茶叶微微悬浮旋转着,方媛没有品尝,看了一眼,笑着问:“钟伯,这是上好的铁观音吧。”
  钟伯呵呵一笑:“正是铁观音。这年头,喜欢茶艺的年轻人不多了,这位小姑娘,还在读书吧,很难得啊。”
  方媛脸蛋微红:“我叫方媛,并不懂什么茶艺,只是以前喜欢看杂书,看过铁观音的介绍,随便猜测的。”
  钟伯也坐下来,呷了一口清茶,徐徐吞入,这才问:“冯警官,有什么事需要老朽帮忙的?”
  冯婧陪着笑脸:“是这样的,我们查案,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涉及到一块血玉,想请教你老人家,查找下这块血玉的来历。”
  “血玉?什么血玉?可有相片?”钟伯眼中精光一闪,来了兴趣。
  冯婧一脸歉意:“不好意思,钟伯,我们警方至今也没有找到那块血玉。”
  “哦。”钟伯不置可否,“那有谁看过那块血玉?什么样子?”
  “也没有人看到过。我们推测,可能是块玉坠。”
  钟伯哼了一声:“血玉坠多了,我连看都没看过,如何帮你查找来历?”
  冯婧也知道血块的传说仅仅是捕风捉影,根本就拿不出真凭实据,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方媛插口说:“钟伯,是这样的。我们虽然没见过那块血玉,但听血玉原来的主人提到过。那块血玉,有种特殊的效果,诱惑别人不知不觉中进入休眠状态。”
  “诱惑别人休眠?”钟伯两眼如鹰,光芒大盛,仿佛炽热的火焰。方媛竟然有一种被灼伤的痛感。
  “你说清楚点,怎么诱惑别人休眠?”
  “我……我不知道……”方媛转过脸去,不看钟伯的眼,吞吞吐吐地说:“血玉的主人,利用血玉,催眠了很多女孩子,让她们自杀。”
  “后来呢?那个血玉的主人怎么样了?”
  “被抓到了,关到了精神病院,可警方搜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血玉。过了几个月,他就从精神病院逃走,人间蒸发了,无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过。”
  钟伯继续问,问得很详细。无奈,方媛只好把以前441女生寝室发生的事简单扼要的叙述了一遍。
  听完方媛的叙述后,钟伯缓缓闭上眼睛,老僧入定般,陷进沉思。两人不敢打扰他,只能静静地等待。
  良久,钟伯睁开眼睛,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难道,是那孽障重现人世?”
  冯婧低声问:“钟伯,你说什么孽障?”
  钟伯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解释说:“我说的孽障,是指邪玉。玉虽然是吉祥之物,却也并非绝对。人有正邪,玉器亦然。我知道,现在科学发达,我们这些陈词滥调,登不得大雅之堂。”
  “也不是啊,中国自古就有玉文化,源远流长,流传至今,遍布全球,肯定有道理的。钟伯不妨说说,不打紧的。”
  “那也好,信不信,都无所谓,你们就当是听故事好了。玉器文化格局的奠定,是在汉代,分为礼玉、葬玉、饰玉、陈设玉四大类,其中水平最高的,是葬玉。而血玉,则是葬玉中的绝品。”
  “你们所说的那个血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小时随师傅见过的那块。我师傅是个江湖客,医卜星相,无一不精,但造诣最高的,还是鉴定玉器。我是孤儿,被师傅收养,跟随在他老人家身边做了入室弟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六十多年的事了,我才十二三岁。师傅年龄大了,落叶归根,回到了南江市。当时,日本刚刚投降,百废待举,南江古城刚刚经过战火洗礼,残砖断瓦,哀鸿遍野,甚是凄凉。南江市有个名门望族,当家的熊老太爷年轻的时候与师傅是至交好友,寻上门来,热情洋溢,摆酒设宴,款待师傅。”
  “酒过三巡,耳热酒酣之际,熊老太爷与师傅附耳低语,原来,他想请师傅去鉴定一块玉。按理说,以熊老太爷的财势,请个鉴玉的行家,并不难,他却执意要请师傅,这反而让师傅起疑。师傅婉言谢绝,熊老太爷执意不肯。好说歹说,终于还是抹不过情面,师傅终于答应了他。”
  “我记得很清楚,两天后,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雨下得很大。熊老太爷带了五六名随从,领我们去鉴玉。一路上,熊老太爷都在和我师傅嘀咕,我在旁边,听不亲切,隐隐听到熊老太爷说多加小心,对方是个棘手人物。无论事成与不成,都要迅速撤离。我随师傅久了,知道他的脾气。师傅虽然表面上点头称是,唯唯诺诺,心里肯定很不以为然。他这辈子,最好面子,行走江湖,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次鉴玉,却仿佛偷鸡摸狗般鬼鬼祟祟。熊老太爷并没有带我们回他的豪宅,而是出了南江城,穿过十几里的山路,到了一座小庙前。小庙十分破旧,东倒西歪,在大雨中似乎随时会倒塌,早就没人供奉香火。”
  “熊老太爷在外面高呼了几声,里面传来咳嗽声,门开了。熊老太爷领着师傅与我进去,随从们留在庙外。小庙的角落里,有一张破烂草席,蜷缩着一个人影,烛光昏暗,看不清面貌。熊老太爷走上前,与他低声商量了半天,这才拿到一个小盒,连忙递给师傅鉴定。”
  “师傅接过小盒,小心地打开,竟然发出一声惊叫。师傅看惯了各种奇珍异宝,眼界很高,一般的玉器,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而当时,他本来就有心理准备,却也发出惊叫,那盒中的玉器,其珍贵,可想而知。师傅叫了声‘千年血玉’,手中的小盒中散发出轻淡柔和的血色光芒,将师傅的脸映照得阴森诡异。”
  “师傅细细鉴定,玩赏了很久。蜷缩在地上的影子咳嗽了几声,师傅这才依依不舍地递给熊老太爷,点了点头。熊老太爷大喜过望,解下背在身上的包裹,递给黑影。黑影打开包裹,金光四射,原来全是金条,起码有几百两。黑影却没半分欢喜,反而沙哑着嗓子说那块血玉只是暂时押在熊老太爷手上的,以后一定会来赎回。熊老太爷满脸堆笑,说那是自然,告辞出庙。出庙后,我们十万火急地往回赶。奇怪的是,他的随从却没有跟来。后来,我才知道,那几个随从,全是杀手,熊老太爷想让他们灭口。师傅很不赞同熊老太爷的做法,认为那个黑影,是个极度可怕的人,这么做,不但不会成功,还会引来杀身之祸。熊老太爷一意孤行,师傅劝他不动,一气之下,与他分道扬镳,带我返回小庙,想要阻击杀戮。”
  听到这,方媛再也忍不住了:“结果呢?那个人死了没有?”
   “结果……结果……” 钟伯的身子竟然微微颤抖,眼中现出一丝惊慌,那么多年前的事,至今还心有余悸。他叹了口气,说:“结果,我看到,五个人,从小庙里跑出来,一个个浑身是血,仿佛疯狗般自相残杀,刀锋过处,血肉横飞,残肢断脚。尽管如此,即使他们脚断后倒在了地上流着鲜血满地爬,依然还在疯狂的互相追杀,血流成河。五个人,全都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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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秦月走后,方媛与冯婧两人静静地坐在寝室里,一筹莫展。短短的几天,医学院里不断地死人,陈安琪、梅干、韩军、王亮、萧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黯然逝去,究竟,是什么造成的?
  血玉?
  一块从来没有见过的血玉?
  方媛想不通,为什么一块血玉,能引起这么多死亡风暴?究竟是血玉本身的价值,还是人类自身的贪婪?
  “我看,所有的根源,还是何剑辉提及到的血玉。”方媛对冯婧说。
  冯婧叹息着说:“一块玉而已,怎么可能呢?为了一块玉而谋害这么多人?”
  “听何剑辉说,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玉,而是有灵性的玉,有些不为外人道的神秘作用。起码,他就承认过,那块玉,能诱惑人们进入休眠状态。”
  “一块玉,能催眠?”冯婧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如果真有这种玉的话,拿来治疗失眠,倒也不错。”
  冯婧的话提醒了方媛:“我想起来了,以前看电视,有些是制造玉枕的广告。说用玉做成的枕头,含有多种微量元素,按摩人脑穴位,并且会产生静电磁场,刺激脑部神经,活动脉络,起到很好的保健效果,古代一些皇帝就是睡玉枕的。”
  冯婧笑了:“我也知道,玉器有着很多神秘的保健作用。《本草纲目》中也有记载,作用很多,什么滋养五脏、柔筋强骨、止渴润心肺、安魂利血、明目聪耳。以前,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特别喜欢戴玉饰,什么玉镯、玉耳环、玉坠,换着花样戴,经常逛古玩一条街,但没什么研究。自古相传,玉是神器,驱灾避邪,养颜活血,健体治病,是吉祥之物。这些,都是基于中医理论上的。现代科学测验,玉中含有许多对人体有益微量元素,有微弱的辐射现象,佩戴在身上会被人体吸收,促进人体内的微量元素平衡。我曾经买了很多玉,还特意找什么大师开光,可惜,后来当了警察,工作不方便,没有再戴了。”
  方媛问:“那血玉呢?是不是很值钱?”
  “应该是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买的,多半是些廉价玉器,戴着好玩的。你想想,我当时也仅仅是一个穷学生,哪里用得起贵重的好玉?”冯婧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带你去古玩一条街,找个懂行的人问问?”
  “好!”方媛欣然同意。这时候,她也没心思上课,现在的大学对学生的管理松懈,基本上放任自由,逃课在医学院里是司空见惯的事。
  两人略微收拾了一下,下楼,吃过早餐,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南江市的古玩一条街。说是一条街,其实只是一条巷子,依靠着人民公园的一个角落,位置偏僻,如果不是冯婧带路,方媛还真找不到。但就这么一条小巷子,却鳞次栉比地开满了小店铺,各种金石玉器,应有尽有,在太阳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冯婧找了个以前相熟的古玩店,寒暄过后,问店主:“你这里有血玉吗?”
  “血玉?”店主是个胖子,笑得肉都挤到一块了,“你开玩笑吧,我这种小店,还能供得起血玉这种大菩萨?”
  “血玉很值钱吗?”
  “废话!古代玩玉的行家就说了,古玉器物白玉为上,有红如血者谓之血玉最佳。”
  方媛插口:“血玉也是白玉的一种?”
  店主呵呵一笑:“小姑娘,不懂了吧。这血玉,并非天生就是血色的。血玉不是指一种玉,而是指渗透了血的玉石,不管是翡翠、白玉、黄玉、黑玉,只要是真的渗透了血,就是血玉。血玉的形成,和尸体有关。是古人下葬,将上好玉器被塞入尸体的咽喉,久置千年,尸体腐烂,血液透渍,血丝直达玉心,形成血玉。晶莹透明,阴森诡异,看上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妖艳。埋葬在地下的年代越久,就越值钱。如果是千年血玉,随随便便也要几百万。”
  “那……一般的店里是看不到血玉了?”
  “那倒不是,现在市面上也能看到一些血玉,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血玉,而是用一种相似自然的手段来造的劣质血玉。将玉置入猪狗牛羊等牲畜嘴里,埋入地下,几年后再挖出来,也可以得到血玉。只是,这种血玉,假的很,一点灵气也没有,根本就不值钱。哎,看你们样子,也买不起血玉,问这个做什么?”
  冯婧说:“我男朋友有块家传的血玉,现在做生意急需钱,待价而沽,却不知价值几何,所以让我来打听打听。”
  店主急问:“那块血玉,你带来了?”
  “没有。”冯婧回答干脆,“你想想,这么贵重,我能随便带在身上吗?”
  店主眼睛黯淡下去:“没带来,我怎么帮你估价?”
  “没关系的,我下次带来给你看好了,谢谢你啊,给我们上了一堂玉器知识普及课,真不愧是玉器行家。”
  店主倒有些不好意思:“我算什么行家啊,就我这点料,和钟伯比,给他提鞋都不配。”
  “钟伯?钟伯是谁?”
  “钟伯是我们南江市玉石界顶尖行家,玩了一辈子玉,藏了一辈子玉。人家,那才叫水平。随便拿块出来,就可以把我整个铺子买下来。”
  “那敢情好,钟伯住哪?我们去找他。”
  “你们去找他?哎,不是我打击你们,多少富豪巨贾,连门都登不上,就你们两个丫头片子,钟伯会见你们?”
  冯婧不高兴了:“你别管这么多,见不见,是我们的事。你把地址告诉我们就行了。”
  店主报了个地址,并不是豪宅别墅,居然就在古玩街附近。原来,钟伯淡泊名利,只对玉石感兴趣,经常来逛古玩街。店家有什么好货,一般都请他去鉴赏。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冯婧与方媛出去一看,一个店铺边上围了不少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店主叫店员看好铺子,走出来,跑过去凑热闹,越过冯婧时叫了一声:“傻看着做什么,你不是要找钟伯吗?他来了!”
  冯婧与方媛赶紧走过去,却已经挡在外围,什么也看不到。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那些卖古玩的店主,都一大把年龄了,还把钟伯当偶像一样崇拜。
  冯婧挤了几次,还是挤不进去。她一个女孩子,不好用蛮力。
  “警察!让开!听到没有,让开!”冯婧亮出工作证,大声叫,拉着方媛,硬是闯出一条血路。
  在店铺里,一些店主们正围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虔诚地看他鉴赏一块白玉。那老人,就是钟伯了,气定神闲,精神奕奕,两眼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凛凛生风,不怒自威,显然习武多年。
  钟伯看到冯婧举着工作证大汗淋淋地挤进来,停下讲解,凝视着冯婧,怫然不悦。
  冯婧干笑了几声:“对不起,钟伯,我是南江市公安局刑侦队警员,这是我的工作证。我们现在遇到一件很棘手的案件,需要你的帮助。”
  “等会吧。”钟伯转过眼,继续讲解那块白玉的玩赏鉴定。显然,因为冯婧的到来,他兴致大减,匆匆说了一会,就结束了。对店主们的提问,懒得回答。
  “走吧,这里谈话不方便,如果两位姑娘愿意的话,去寒舍坐坐。”钟伯起身,围着的人群如潮水般让开。看得出,他们对钟伯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纷纷以得到钟伯指点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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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萧强坐在办公室里,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低着头,看法医处送来尸骨测验报告。十七具尸骨,十七份报告,都进行了骨龄测试,计算出尸体死亡时的年龄。基本上,全是三十到七十之间,只有一具女性尸骨,骨龄测试仅有二十岁左右。萧强把这份测验报告单独抽出来,剩下的十六份与医学院送来的标本资料对照,基本相符。
  女性,二十岁,身高一米六三,体重约四十八公斤,骨架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初步推测是窒息而亡。
  萧强已经从南江医学院的人事档案中抽出了黄嘉雯的资料,年龄、身高、体重,这些情况都吻合。按照尸骨头颅做出的电脑拼图,也与黄嘉雯极度相似。基本上可以断定,多出来的那具尸骨,就是黄嘉雯。
  黄嘉雯、陈安琪,两个与世无争的女大学生,凶手为什么要杀害她们?那些常见的杀人动机,金钱、性爱、仇杀、情杀,等等,都不太可能。
  萧强苦思冥想,头疼欲裂。他站起身,推开窗户,眺望蔚蓝的天空中自由自在飘荡的洁白云朵。还是做云朵好,随遇而安,自由自在,远离人间的欲望的肮脏,纤尘不染。
  从南江医学院的小树林回来后,萧强心里一直抑郁难受。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什么案子没见过?可南江医学院所发生的一切,仿佛突如其来的巨石,一下子就砸得他喘不过气来。王亮死了,多么美好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惨死。同样美好年轻的,还有素未谋面的黄嘉雯与陈安琪。她们的照片就摆在萧强桌前,眉开眼笑,青春盎然,此时已成枯骨腐肉。
  凶手,非常熟悉南江医学院,甚至就是南江医学院的内部人员所为。这点,萧强可以肯定。虽然不知道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但手法老练,胆略过人,凶残成性。这让萧强想起了那些狩猎的肉食动物,徘徊在医学院夜晚的角落里,目光敏锐,寻找猎物。一旦挑到猎物,在电光火石间突然出击,一击而中,全身而退,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凶手的智商很高,极聪明的智力犯罪,利用南江医学院的各种灵异传说,伪装自己。从头到尾,萧强都不相信医学院里在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存在。虽然目前还有很多疑点,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黄嘉雯绝不是第一个被害者。
  杀人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谁也不是天生杀人犯,谁也不会天生杀人,尤其是第一次时,由于心理生理的原因,总难免心慌意乱,现场留下许多证据。
    没有杀过人的,是不会知道杀人的那种滋味的。远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对死亡的恐惧可以令一个人逻辑思维能力完全混乱,心惊胆颤,寝食难安,几天几夜都睡不着吃不下。而黄嘉雯的死,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看得出,绝非凶手的一时冲动。
  如果黄嘉雯不是第一个被害者,那第一个被害者又是谁?难道不是南江医学院的?或者是南江医学院的,却故意隐瞒了警方?
  如果能找到第一个被害者就好了。在那宗命案中,肯定能找到有价值的证据与线索。甚至,被害者就是凶手熟识的人。
  萧强心头一亮,莫非……
  很快,他又摇了摇头,打消了那个可怕的推测。苦笑了几下,算是自我嘲笑,警察做久了,怀疑他人的职业病越来越深了。怎么可能呢?他哪怕再怀疑,也不能怀疑到那个人身上。
    可是,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什么?难道,又是一个心理变态的连环凶杀犯罪人?现代都市,节奏越来越紧张,人们的心理压力就越来越紧张。有一次,心理学家们对白领阶层抽样调查,结果发现绝大多数白领都有心理痼疾,暴躁、易怒、不安、恐慌、没有安全感、歇斯底里、妒忌他人等等,只是程度深浅而已。
  如果凶手真是心理变态的话,那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这种人,习惯了杀人。杀人是件很刺激的事,对人的各种感官和心理都有种强烈的刺激作用。这和吸食毒品有点类似,能让人产生依赖上瘾。只要警方没抓到凶手,凶手就会一直犯罪下去,手法越来越纯熟,心理越来越变态,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暂。如果让南江医学院的学生们知晓,引起恐慌,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在黄嘉雯与陈安琪身上,肯定有某种原因,引发了凶手的杀机。凶手杀人,肯定是有的放矢。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黄嘉雯与陈安琪,两个女孩的相似点都不多,仅仅都是南江医学院的女大学生,性格、容貌、衣着打扮、生活习惯,截然不同。
  萧强已经下令,让刑警队的成员,身着便衣,对南江医学院的所有人员,进行严格细致的调查。他把医学院人员分成四类:第一类是医学院的学生们,他们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有一定的规律性,晚上一般要回寝室或是合租的民房睡觉,一般都有时间证明人,深夜独自隐蔽在校园里的可能性很小。第二类是医学院的教师们,大部分住在医学院的教师宿舍里,有的还没有结婚,有的妻子不在身边单独居住,有充足的作案时间和作案条件,值得注意。第三类人是医学院临时聘用的校工与勤杂工,他们素质低下,流动性强,重点怀疑。第四类人是从教师手中购买房子的校外人员,小卖部人员、小餐馆人员,这些人为数不多,和医学院的教师们沾亲带故,行动自由,鱼龙混杂。
  中国的警察们已经习惯了大海捞针的工作方法。只要确定了范围,他们就可以不分昼夜挨门挨户地搜索调查。虽然全是便衣,而且暂时放弃对学生们的调查,消息仍然不胫而走,医学院里到处接头交耳,议论纷纷,连小树林挖出十七具尸骨、其中有一具是黄嘉雯的尸骨这种细节都传出来了。没多久,医学院开始弥漫起恐慌紧张的气氛,学生们一个个神情黯然、惶恐不安,颇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流言蜚语更是满天飞,传得有鼻子有眼,不由人不信。
  冯婧将秦月找方媛的事汇报给萧强,怀疑何剑辉潜入了南江医学院。萧强找到何剑辉被强制关押到精神病院时的资料,冲洗出何剑辉的相片,警员们人手一份,重点调查。可是,调查的结果却很不理想,没有取得预料中的成效。根本就没有发现何剑辉的踪影,也没有发现对案情有价值的线索,倒是搜捕了两名隐姓埋名的网上逃犯,破获若干起偷盗案,顺便查明了几个医学院教师的婚外恋,搅得医学院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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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心脏抽紧,微微刺痛,继而是漫无边际的空洞虚无,非人间的感觉。
  “你是谁?”秦月不死心地问。如果说,他不是何剑辉,又会是谁?在她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何剑辉才把那块来历不明的血玉视若奇珍,痴迷沉醉,神魂颠倒,为此不惜牺牲他现实所拥有的一切。
  “我说过了,我是寄居在血玉中的幽灵。”不耐烦的声音。
  “可是,那块玉,根本就不在我这里。”秦月痛苦地呻吟,“从始至终,我就没看到过那块鬼气森森的血玉。”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么幼稚的谎话?”不屑、嘲讽、愤怒,就算是幽灵,也会像人一样发脾气?
  “我说的是真的!”秦月再次哭出来了,冰冷的泪水划过脸颊,“我没有说谎!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声音沉默了,似乎在思索。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没有拿过那块传说的血玉。如果真有血玉的话,应该在何剑辉身上。”梦中的秦月,如此软弱。
  在这个虚无飘渺却又真实得可怕的梦境中,没有权力的光辉,没有金钱的陪衬,没有各种服饰的装扮,没有虚假的笑脸,甚至连躯体也没有,剥去一切的伪装,呈现出来的,只有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孤独。
  伟大的德国哲学家尼采,孤独一生。他认为,群居性的人类,永远都摆脱不了宿命的孤独感。出生,恋爱,结婚,生儿育女,所有的人类情感,亲情、友情、爱情,最原始的驱动是恐惧那种与生俱生的孤独,渴望摆脱,不管人类怎么努力,都注定了只有失败的结局。
  现在,秦月就被这种宿命的孤独笼罩着,心里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恐惧。
  “让我去缠何剑辉?这是我听到的最滑稽的笑话了。”冷笑的声音。
  仿佛吹来一股沉寂千年的冰冷寒风,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在秦月的脑海里冒出来,寒意彻骨:“你就是何剑辉……”
  声音狂笑,这次,却没有反驳。
  何剑辉的声音怎么如此陌生?想想,也有可能。以前的何剑辉,是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一个电脑天才,一个成功的商人,一个谈吐幽默风度翩翩的俊美男人。自从何剑辉迷恋上了那块血玉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可理喻,神经兮兮,邪恶阴险。
  可是,那块血玉,秦月确实没拿。何剑辉被抓住强制关押到精神病院时,警方并没有从他身上搜寻出血玉。难道,何剑辉在被捕前预先藏匿了血玉,逃出精神病院后再次回到藏匿地点,血玉却不见了?
  “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会有好消息告诉我。”
  “不要!”秦月大叫,“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要让我不纠缠你只有一个办法,尽你所能,找到血玉,交还给我。否则,我会一直跟着你,阴魂不散,永远永远……”
  声音渐渐变小,慢慢远去,余音不绝,缠绕了许久,终于消失了。
  然后,秦月睁开了眼。
  她还睡在自己的床上。
  灯光,明亮如白昼。
  铁门,窗户,依然紧闭。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整个屋子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刚才,不过是个梦。
  可是,如果是梦,为什么会如此真实?那种感觉,很奇怪,绝不像是做梦。梦是混乱破碎的,而刚才的场景,清晰明了。所有的对话,她都记得牢牢的,印象深刻,仿佛是现实中的场景。
  如果不是梦,又是什么?现实中发生的事情?这怎么可能?
  何况,一个人,怎么可能闯进她的梦境中?除非——除非那不是人。
  血玉里寄居的幽灵?说出去,谁相信?
  虽然秦月把毛毯裹得紧紧的,全身仍在止不住的哆嗦。骨头牵引着肌肉,相互摩擦,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咯咯”声,声音刺耳。
  窗外,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灯光。一片死寂,只有淅淅沥沥的秋雨声。还是深夜,整个大地,仿佛都已经沉睡了。唯有她,躲在角落里,颤栗不止。
  天一亮,秦月就心急火燎地去找方媛。
  冯婧已经住进了441女生寝室。苏雅虽然不欢迎,却也没有强烈反对。至少,她没有故意刁难冯婧,这对性格孤傲的苏雅来说,已经很难得了。方媛与冯婧倒相处融洽,十分知心贴己。但这更刺激了苏雅,不但连冯婧,连方媛,她都爱理不理了。苏雅又回到刚入学的样子,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方媛知道苏雅心中有气,个性又倔强,气头上不好劝说,只能过些日子,等她消了气,再好言好语解释谈心。
  秦月来到441女生寝室时,方媛她们刚起床,正在洗漱刷牙。秦月二话不说,直接把方媛拉出水房。
  “秦老师,什么事,这么急?”方媛的嘴唇还残留着牙膏泡沫没擦干净。
  秦月目光游离,四下扫梭,显得十分慌张:“昨晚,又有人闯进了我的梦境。”
  “有人闯进了你的梦境?”方媛愣了一下,怕自己听错了。
  “我怀疑,这个人就是何剑辉!”秦月开门见山。
  方媛还是没有听清头脑,搬来一张椅子,让秦月坐下:“秦老师,你别急,慢慢说。”
  冯婧与苏雅洗漱完毕,从水房走出来。苏雅白了一眼秦月,没有说话,也没有和方媛打招呼,下楼去吃早餐。冯婧倒是客客气气地倒了一杯茶,坐到了一边。
  秦月望了一眼冯婧:“你是……我怎么没见过你?”
  冯婧笑笑,表明了自己的警察身份。
  秦月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原来是冯警官。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想报警。”
  秦月将昨晚的事情源源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秦月的叙述后,冯婧与方媛对视一眼,各自发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秦月看两人没有反应,知道事情委实过于诡异,的确难以让人相信,说:“怎么?你们不信?我说的,千真万确。如果说谎,让我不得好死。”
  “秦老师,我相信你说的,不用赌咒发誓。”方媛急忙解释。
  “是啊,秦老师,你别多心。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冯婧毕竟是警察,怀疑别人是她的职业病。
  “你确认,铁门和窗户都关紧了,没有人进来?”
  “没有。”秦月语气肯定。
  “那铁门的钥匙,还有谁有?”
  “就我一个人有,我一回来,就把锁换了。”
  “你醒来后,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秦月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没有,一切和睡前一样。”
  冯婧也没有什么好问了。秦月说得这么坚决,根本就无懈可击。姑且不说那个幽灵是如何潜入秦月住处的,仅仅是闯入梦境与秦月交谈这一点,就让人难以置信。
  秦月在说谎?不像。冯婧眼前的秦月,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全身发冷,时不时牙齿打颤,看得出心里已经恐惧到极点。一大清早,她何必特意跑来编故事给别人听?何况,她说并非第一次,且有根有据。梦中人,曾预言了她男友蔡文强的变心与横死。这点,冯婧很容易求证,只要打电话让同事调查一下就行了。
  方媛问了一句:“秦老师,你听他的声音,像不像何剑辉的?”
  “有点像,又有点不像,我也不能肯定。”
  方媛有些失望,秦月这样的回答,还不如不回答。
    冯婧安慰秦月:“秦老师,别担心。我们警方已经开始行动了,即将对南江医学院的所有人进行地毯式搜查。如果何剑辉真的回到医学院,我们肯定能抓到他,将他绳之于法。”
  秦月并没有因为冯婧的话而有所轻松,反而更加忧心重重。如果何剑辉真的躲藏在南江医学院,她没有理由不发现。
  那个人说他是寄居的血玉中的灵魂。如果何剑辉真的回来了,回来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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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夜色渐沉。
  秦月打开电脑,上网,听音乐,和QQ上的网友聊天。
  她喜欢听王菲的音乐,独特的嗓音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颓废,飘忽,冷漠,看透世情,灵动的尖锐,轻易刺进听众的内心深处,牵引着听众的心绪随着她的浅吟低唱起起伏伏,忧郁莫名。
  不知什么时候起,秦月开始迷上了用QQ聊天。一条缆线,连接到千里之遥的陌生人,两台电脑,临屏而写,随心所欲,畅所欲言,不过是无聊人的无聊游戏。
  现实中,她找不到可以信任的朋友。自从她继承并且转卖掉何剑辉的电脑公司后,一下子多了几百万现金,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一个个粉墨登场,谈情论亲,苦诉衷肠,看似贴心,最后总是要请她帮忙。所谓的帮忙,不过是借钱,这年头,谁不缺钱?秦月知道,自己不能开这个先例,这钱,一借出去,肯定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不借,那些亲朋好友就开始变脸,一个个如狼似虎,气势汹汹,责骂她无情无义。什么是情?什么是义?难道将自己的财产双手捧送给别人,这就是情义?秦月冷笑,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凭你们说得天花乱坠,我只是不借。如此一来,秦月便落得孤家寡人,独来独往。
  还是QQ好,天南地北,互不相识,交谈起来也方便。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闪人。倘若运气好,对方是个风趣幽默的有为青年,听他侃侃而谈,也不失为一种消遣。反正秦月坚持三不原则,不视频,不见面,不语聊。如果哄得她开心的话,发几张相片,鼓励鼓励。
  秦月聊天深夜,实在是熬不住了,眼皮仿佛巨石般沉重,这才下线睡觉。电脑却是开着的,设置音乐循环播放,在王菲的歌声中入睡。
  灯是开着的,明亮刺眼。秦月缩进毯子里,蒙住头睡觉。她不敢关灯,也不敢在黑暗中独处。每次睡觉,她就是莫名的想到死亡。人死后,会怎么样?听视触嗅味,所有的感觉,是否全都没有?真的有所谓的灵魂吗?如果有的话,将飘向何方?究竟,有没有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又会是什么样?
  一系列与死亡有关的疑问,不时从她脑海里冒出来,叩击着她本已脆弱的大脑皮层。每次睡觉,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恐怖心悸的旅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会想这些,仿佛她一直笼罩在挥之不去的死亡阴霾里,无力挣扎。
  如果,人可以永远不睡觉,像海豚一样,那有多好。秦月想。有时候,她被那些死亡联想折磨得心力交瘁,极度恐慌,宁可用手去锤击自己的大脑皮层,或者用头去撞冰冷坚硬的床头,让自己感觉到疼痛。至少,疼痛能让她转移注意力,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人。
  她害怕在深夜中惊醒,孤寂一人,脑海里尽是死亡的气息,陷入无边际的空洞虚无中。那种空洞虚无仿佛将秦月所有的生命活力吞噬殆尽,令她浑身麻木,不想说话,不想动弹,不想思考,仿佛一具僵尸。
  终于,秦月睡着了。
  然而,她却睡得很不好,做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仿佛电影镜头中的蒙太奇,镜头转换频繁。一会是萧静,血肉模糊,从地底爬出来,拉着她一起躺到棺材里去。一会是何剑辉,温情脉脉,嘴角含笑,英俊中透露几丝邪气,手里却拿着一把滴血的尖刀。一会是陶冰儿,顽皮可爱,笑容可掬,眼睛里却不时闪现出恶毒仇视的光芒。
  这些,还不是最害怕的。即使在梦中,秦月依然在喃喃自语:没事的,是做梦。
  她害怕的,是另一个人,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
  那些梦,都是残缺、破碎、模糊、空洞。唯有那个人,出现在她梦境中,清晰、具体、完整、真实。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她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切切地和那个人交谈。
  无论她搬到哪里,无论她怎么逃避,无论她将自己的住处封闭得多么严实,他都能闯进来,闯入她的梦境。
  这次,他又来了。
  依然是看不清容貌,依然是重金属般的铿锵声音。
  照例,来之前,是一阵轻悠清脆的音乐,仿佛泉水轻鸣,又仿佛是深林鸟语,声音很小,却遮住了其他所有的声音。起初,节奏很慢,微微轻响,断断续续。然而,没过多久,节奏加快,一声紧连一声,声声敲在心坎上。秦月的心跳、呼吸,似乎也被这种奇异的音调所牵引,随之起伏。
  “你又来了……”即使在梦中,秦月也头脑清醒。这是种很奇怪的现像,难以置信,偏偏千真万确。
  “你知道,我会来的。”声音虚无飘渺。
  秦月四处张望,搜寻。但和以前一样,没用。她只能听到声音,却始终看不见人。
  “你为什么老缠着我?”秦月几近崩溃。这个人,已经多次闯进她的梦境,带来的,只有噩运与灾难。
  “你错了,不是我缠着你,是你缠着我。”
  “你说谎!我缠着你?我怎么缠你了?”秦月大叫。
  “你拿走了我灵魂寄居物,我只能跟着你。”声音还是那样气定神闲。
  “我拿走了你灵魂寄居物?我没有!是你阴魂不散,一直跟着我!”秦月泣不成声,“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不用求我,没用的,我也不想跟着你,除非你把我的灵魂寄居物还给我。否则,我会一直缠着你,永远永远……”阴恻恻的,没有半点同情。
  秦月打了个哆嗦。她知道,这个声音,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灵验。以前,她曾结识了一个男人,叫蔡文强,相貌英俊,工作勤奋,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秦月有钱,一直以为秦月仅仅是个普通的公司白领。两人交往,相知,相恋,相爱。蔡文强性情温和,对秦月体贴入微,秦月一度盘算着结婚日期。但是,这个人出现了,噩梦开始。
  在梦中,他说,蔡文强会花心。果然,秦月发现了蔡文强的不忠,捉奸在床。他说,蔡文强会暴死。果然,蔡文强惨遭车祸,死无全尸。
  恐惧中,秦月搬了几次家,换了几份工作,甚至到处地旅游,但没用。这个人,仿佛附骨之蛆,如影相随,时时跟着她,闯入她的梦境。
  她怀疑,这个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如果说,梦境里可以听的话,也就可以看。但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的长相。
  这次,她回到医学院,也是这个人的主意。
  “你不是说,只要我回到了南江医学院,你就放过我,不会来缠我?”
  “我说过?没有,是你记错了吧。其实,没有寄居物,我到哪里都一样。”
  “那你的寄居物是什么?你倒是说出来啊!”秦月快疯了。每次她问他要什么,他却不回答。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会,似乎在思考。沉默了很久,幽幽地说:“你们将那称为玉。”
  玉?秦月怔住了。
  “你说的,是那块血玉?”
  那个人没有回答,似乎是默认了。
  他是谁?怎么会提起那块血玉?难道……
  “你是何剑辉?”秦月试探着问。
  “你别问我是谁,你只要把那块玉还给我就行了。”
  故老相传,每块玉里面,都栖息着一个灵魂。难道,这个传说,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那这个人,又是什么?一个死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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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方媛参加了萧静的葬礼。
  警方推测,萧静是自己失足掉入月亮湖的。那时,方媛去小卖部帮萧静买水,萧静一个人坐在蘑菇亭里,可能是坐得久了,起来活动,走到了湖堤上。那时,萧静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衰竭不堪的程度,回光返照的效果也渐渐减弱,生命的火焰即将熄灭。一块地上阻碍他前行的石头,或是一阵寒意袭人的冷风,都能让萧静失去平衡失足掉入湖中。
  警方的推测并非毫无道理,至少,当时萧静的表现很像回光返照,而这种现象,一般都是出现在快死的人身上,且不能持久。而且,方媛离开萧静的时间并不长,从萧静所在的蘑菇亭行走到方媛所在的小卖部,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除了月亮湖,只有华山一条路。月亮湖的湖水里含有剧毒的水藻,不可能有人从这里过去袭击萧静。方媛回去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可疑的人。再说,谋害萧静的动机是什么?萧静是一个快死的人,谁会谋害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萧静死后,医学院看在他是学校教职工的份上,拨了一笔钱做他的埋葬费用。留校的同学,也自发的捐了一些钱,并组织起他的葬礼。其实,萧静这几年的工资基本上没用什么,全部存起来了,也有好几万。让人意外的是,萧静早已立好遗嘱,丧事从简,多下来的钱,全部赠给方媛。
  平白无故得到这么一笔钱,方媛于心不安,本想推辞。可萧静没什么亲人,整个南江市,都找不到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他的那些同学,更不会去染指这笔钱。方媛只能收下,心里对萧静感激不尽。
  萧静的同学们都是有家有小的人,不可能把时间全花在萧静的葬礼上。所以,萧静的丧事倒真的算是从简。送到火葬场,烧成灰烬,买好公墓,下葬。在刻碑时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立碑人是谁?一般来说,立碑人都是死者的子女或妻子,萧静却没有。后来,经过商议,还是决定让方媛来当。无论如何,方媛也算是萧静的学生,何况她还接受了那么一笔遗赠。方媛没有异议。墓碑上写的是“萧静老师大人之墓”,左下角用小字写着“学生方媛”。红漆似血,妖艳夺目,方媛心里无端生出许多感伤。
  也曾,青春英俊,年轻灵动过,现在不过是一杯黄土。也曾,流光溢彩,激扬文字过,现在却孤寂永远。人生,不过如此。
  一直到萧静的骨灰埋葬好,方媛都没有看到秦月的身影。不时听到身边的人在嘀咕,责骂秦月无情。他们是萧静的同学,也是秦月的同学,对于两人的恋情,自然是一清二楚。
  方媛是在回到医学院时才看到秦月的。那时,天近黄昏,苍苍莽莽,暮气沉沉。秦月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蘑菇亭里,望着空荡荡的月亮湖发呆。萧静死时,也是要求坐到蘑菇亭去。难道,这里萧静与秦月两人的经常约会的地方?秦月坐在那里,是在缅怀往事吧。现在,斯人已逝,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方媛站在旁边看了一会,不想打扰她,准备离去。秦月已不是方媛眼中原来的秦月,她和秦月再也不能回到从前推心置腹亲密无间的心境。秦月却发现了方媛,站起身来,对着她不断摇手示意。
  方媛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萧静,他下葬了吗?”秦月问。
  “嗯。”
  “一切,都顺利吗?”
  “嗯。”
  秦月察觉了方媛的异常,幽幽地叹了口气:“方媛,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没有。”
  “其实,你怪我,也是对的。我这么绝情寡义,确实不值得你尊敬。”
  方媛沉吟一会,还是说了出来:“陶冰儿,本来不会死的。”
  秦月的男朋友何剑辉,在血玉的影响下,心理变态,喜欢研究催眠,并且催眠了陶冰儿让其自杀。在这之前,萧静有所察觉,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秦月。如果秦月肯配合萧静的话,就能早点揭穿何剑辉的真面目。可是,秦月为了贪图何剑辉的财产,一直等到她与何剑辉结婚后才答应萧静。而这时,陶冰儿已经香消玉殒。(详见《女生寝室》)
  如果秦月仅仅是对萧静绝情寡义,方媛还能理解。毕竟萧静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秦月离开萧静,也是人之常情。但陶冰儿的死,无论秦月怎么解释,方媛都无法释怀。在秦月的眼中,一个生命的价值,比不上她用阴谋诡计得到的不义之财。而这点,恰恰是方媛无法容忍的。
  秦月脸上浮现几许忧伤:“萧静死前,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方媛看秦月自哀自怜,真情流露,于心不忍:“萧静老师说,他唯一放不下的,是你。”
  “还有什么?”
  “他还说了,你这两年,生活得很苦,现在很需要朋友的帮助。”其实,萧静是说秦月的下场很可怜,方媛不想刺激秦月,尽量说得婉转一些。
  “还是他了解我。”秦月惨淡一笑,泪水轻轻滑落:“什么都瞒不过他。”
  “秦老师,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没有,我有什么困难。” 秦月连忙摇头,却给方媛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秦月,隐瞒了什么?为什么不肯说?
  方媛觉得意味索然,她好心想帮助秦月,可秦月却拒绝了。现在的秦月,把自己伪装起来,貌似坚不可摧,其实脆弱易碎。萧静说得没错,她现在是“八苦”俱全,苦海沉沦。
  “那,秦老师,我先走了。”方媛告辞。
  “你别走,我还有事问你。”秦月猛然抓住了方媛的手,力量很大,似乎生怕方媛离去。
  方媛一惊:“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这两年,你有没有看到何剑辉?”
  “没有。”方媛的回答斩钉截铁。
  “没有?你好好想想,会不会,他回到了医学院,躲起来了,你没有发觉?”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警方曾经在医学院埋伏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怎么可能呢?他肯定会回到医学院的,回到医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
  一提起何剑辉,方媛就起了鸡皮疙瘩,凉飕飕的,寒意侵骨。想到何剑辉两年前一直跟踪监视自己,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拍摄下来,那种试验室白鼠的感觉,不寒而栗。
  秦月歪着头,沉思了一会,又问:“方媛,你睡觉时,还做不做噩梦?”
  “偶尔也做。”
  秦月眼睛放光:“哪种噩梦?是不是有个看不清容貌的男人,闯进你的梦境,对你喋喋不休?”
  方媛摇头:“这种噩梦,还没有做过。”
  秦月显得很失望,松开了方媛的手。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不知为什么,方媛突然很想远离秦月。秦月,似乎变得十分古怪。
  这次,秦月没有挽留方媛。
  方媛走后,秦月坐了一会,左思右想,始终不得要领,悻悻而归。
  她的住处,还是以前的那套教师单身宿舍。每次,秦月回到住处,总要检查一下保安措施。铁门加了三道锁,铝合金窗户是紧紧关闭的,一点缝隙都没有。整个住处,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封闭空间。
  尽管这样,秦月还是不能放心。每次回家,打开所有的灯,亮如白昼,一直熬到深夜才睡眠。她的枕下,藏着一把锋利的藏刀。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人心惊胆战,躲在毯子里,蒙住头,缩成一团,瑟瑟颤抖。
  秦月,到底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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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这棵老榕树是南江医学院的一道品牌性标志风景,从建校到现在,一直流传着许多匪夷所思的灵异传说。现在已是深秋,校园里其它的乔木落叶萧萧,躯干枯瘦,在冷冷秋风中瑟瑟颤抖,苦苦挣扎。鲜明对比的是,老榕树却巨干凌空,枝叶茂盛,郁郁葱葱,随处可见新叶特有的嫩绿,娇艳欲滴,仿佛披了件嫩绿色的清爽外衣,异彩纷呈。
  这棵老榕树,应该有上百年的树龄,却完全没有一点老态龙钟的模样,反而似一个年轻的少女,青春盎然,令人啧啧称奇。
  “你是说,这棵老榕树下面,埋藏了黄嘉雯的尸体?”看到徐天不置可否,萧强干脆把话挑明。
  动物的尸体,是花草树木的绝佳肥料,其自然腐烂产生的有机化合物,容易被花草树木吸收。荒芜的墓地里,一旦无人打理,坟墓上面就会布满野草,疯狂蔓延。这么大的一棵老榕树,所需的肥料,当然不是猫狗那些小动物尸体所能满足的,城市中也没人饲养猪牛这些大型家畜,所以,最可能的,是人的尸体。
  “我没有说过,这是萧警官自己猜的。”徐天微微一笑,一口否认。
  萧强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徐天的用意。徐天是怕受到医学院领导的责难。而现在,并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能证明榕树下面埋藏了黄嘉雯的尸体。而要想查清树下面有没有埋葬尸体,唯一的办法是将整个小树林掘地三尺搜索。这样做,肯定对老榕树的生长有很大的负面影响,搞不好,老榕树会元气大伤枯萎死掉。
  但徐天所说的,并非毫无道理。仔细想想,陈安琪的尸体,是在老榕树上面发现的,这仅仅是一个巧合?也有可能,凶手原本想将陈安琪的尸体拖入小树林中埋藏,只是因为时间紧迫,徐天与梅干追踪而至,所以没来得及处理?再说,黄嘉雯失踪时,警方在小树林里发现了一串黄嘉雯的金属钥匙串,也有可能是凶手埋藏黄嘉雯尸体时无意遗失的。也许,这是破解一系列恐怖事件的突破口。
  想到这,疲惫不堪的萧强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精神一振,急忙去找医学院的领导商量。医学院的校长姓章,土生土长的南江市人,五十出头,国内医学教育界颇有名气的学者。巧的是,一向忙忙碌碌的章校长今天没有出校开会,而是难得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审阅文件。萧强对章校长说出准备挖掘小树林搜索黄嘉雯尸体,却遭到了章校长的竭力反对。任萧强怎么解释,他就是不同意。理由很简单,独木成林的老榕树是国内难得一见的自然现象,也是南江医学院的标志景观,价值不菲,警方在里面深度挖掘,很容易害死老榕树,这个损失,他承担不起。作为医学院的现任校长,他有责任和义务做好老榕树的保护工作。
  萧强急了,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对章校长发狠,说:“章校长,挖掘小树林搜索的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是法律赋予我们警方的侦查权,也是侦破医学院一系列连续杀人恶性案件的需要。章校长,你要想清楚,现在所发生的一系列连续杀人案,不仅仅关系到南江医学院的形象,还关系到我们南江市的城市形象。现在医学院的学生们已经人心惶惶,疑神疑鬼。如果长时间没有侦破,再度发生恶性案件,很可能有知情人把事情透露给新闻媒体,传播到全国各地。到了那时,不仅仅南江医学院名声扫地,南江市的招商引资工作,也会受到影响,从而影响南江市的经济建设。孰轻孰重,章校长好好掂量!”
  章校长被萧强连珠炮般的言语震慑住了,沉默了一会,问:“萧队长,你们警方是否真的找到了有力证据,确定小树林里埋藏了黄嘉雯的尸体?”
  “这还用说,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我们警方不会贸然行动。”萧强嘴里说得坚决,心里其实也没有底,七上八下地打鼓,势成骑虎。
  章校长叹了口气,总算勉强同意了萧强的行动:“萧队长,如果你们警方确实有这个必要挖掘小树林搜索,我也不好过多干涉。不过,我提条建议,挖掘工作,最好在晚上进行,而且要把小树林隔离开,无论发现了什么,都要做好保密工作。具体的工作,我叫保卫处的曾国勇协助你们。”
  萧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有了章校长的同意,事情就好办多了。当晚,萧强带领警员开着各种器械车辆,在曾国勇的协助下将小树林外围了起来,秘密挖掘。除了曾国勇,医学院还请来一位植物专家,监督警方的挖掘工作,尽量降低对老榕树的伤害。
  挖掘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做这种事情都轻生熟路。没过多久,就有了发现,一个警员挖到了一具森森白骨,被老榕树的树根重重缠绕着。萧强没有多想,让警员们直接斩断那些死死缠绕尸骨的坚韧树根,取出尸骨。植物专家在一旁唠唠叨叨,心疼得要命,指桑骂槐,萧强却置之不理。
  尸骨拿出来了,性别竟然是男的。怎么可能?原本是想搜索黄嘉雯的尸体,却误打误撞找到一具男人尸体。凭着多年的刑侦经验,萧强从尸骨的颜色上判断,这具尸骨埋藏在地底的时间很长,起码有五年以上。这边还没等萧强回过神来,各处正在挖掘的警员陆续报告,接二连三的发现尸体,粗略算了一下,起码有十几具。
  十几具白骨,这还仅仅是现在发现的,地底深处,还不知隐藏了多少。一具具尸骨摆在萧强面前,泛着森森白光,姿态各异。看到这么多尸骨,萧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不会全是凶手的杰作吧。恶性案件看得多了,但还从来没有一次性看到过如此尸骨。
  曾国勇接了个电话,走到偏僻的地方,聊了很久。挂掉电话后,他悄悄走到萧强身边,低声说:“萧队长,刚才章校长打电话来了,有些事情,我想单独告诉你。”
  萧强随曾国勇走到没人的地方,问:“什么事?”
  曾国勇干笑了两声:“是这样的,萧队长,我也是刚了解到的。原来,这棵老榕树,前些年,掉叶掉得厉害,枯萎干燥,差点死掉。你也知道,我们学院的历任领导,都将这棵老榕树视为国宝,当然是想方设法地挽救老榕树。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能奏效。后来,试了一个偏方,就是将人的尸体埋葬到老榕树下面。当时医学院也确实有些年代已久的医学标本,需要处理掉,于是就埋了几具,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有办法的办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怪了,尸体一埋下去,那老榕树就枯木逢春般精神焕发,抽芽吐绿,茂盛起来。后来,凡是老榕树快要枯萎时,学校都偷偷埋葬几具闲置无用的医学标本在树底下,经年累月,似乎有十几具。你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外传,所以……”
  曾国勇没有说下去。萧强现在才明白,章校长为什么那么反对他挖掘小树林,而且还特意派曾国勇来协助。与其说曾国勇是来协助的,不如说他是来解释说明打探消息的。
  “那这些医学标本的具体资料呢?”
  “学校领导怕有人追查处理掉的医学标本,所以埋葬的所有医学标本都留下了年龄、身份、死亡时间、来源渠道等资料,正在整理,明天会亲自送到南江公安局。”
  “那么,一共多少具?”
  “十六具。”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发现了,就有十七具了。”
  “啊——”曾国勇低声惊叫,嘴张成一个“O”形,半天没有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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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你的意思,南江医学院湖水里的藻菌结合体,因为校办药厂的污水排入,被污水中的抗生素消灭了很多,而没有被消灭的藻类细菌为了抵抗产生了变异,从而形成新的变种。这种新的变种藻类细菌,耐药性更强,繁殖更快,危害更大,对吧。”
  刘法医说:“目前的杀菌剂主要以抗生素为主。我国对抗生素的使用管理并不严格,造成抗生素产品到处生产,随处可买。联合国卫生组织对我国这种药品管理制度颇有微词。随着抗生素的滥用,细菌的耐药性越来越强,甚至出现了以葡萄球菌为代表的常见病菌已不再对除万古霉素之外的任何抗生素敏感。像我们经常使用的一些青霉素,已经接近失效。即使是一些新出的抗生素产品,细菌对其的耐药性是发达国家的几十倍。你想想,在湖水中的细菌,长年累月地抵抗药厂污水中的抗生素,其耐药性,达到了惊人的地步。而这些剧毒细菌,偏偏对人的神经中枢有强烈破化作用。在藻青菌弥漫的海洋,很多哺乳动物被藻青菌感染,神经混乱,吞食幼小的子女。而你送给我们化验的湖水里面藻类细菌的毒性,远远超过海洋中的藻青菌。繁殖的速度,十分惊人。”
  难怪韩军与王亮会变得那么疯狂。其实,人的神经系统,一直就很脆弱。无论你多么坚强,只要经常使用一些对神经系统有副作用的药品,比如毒品海洛因,很快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中,无法摆脱。一些心理学家认为,城市里所有的成年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隐疾。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各种欲望中苦苦挣扎,权力、金钱、肉欲、情爱、烟酒、赌博等等,随便哪种都能轻易破坏人的神经系统。
  韩军与王亮,应该被食人鱼破了皮,以至于湖水中的细菌从伤口侵入了血液循环中。而李铁下水里身上并没有伤口,也没有被食人鱼咬伤,所以并没有被细菌感染。另一名被食人鱼咬破手指的警员,并没有接触湖水,从食人鱼嘴上感染的细菌有限,自身抗体保护没有大碍。
  总算弄清了月亮湖的水鬼,只不过是食人鱼与剧毒细菌的综合作用。从法医处走出来,萧强不但没有变得轻松,心头反而更加沉重,仿佛压着一块重石,压得他无法呼吸。
  月亮湖里的食人鱼,是谁放养的?那些原始的剧毒水藻,是月亮湖自行产生的,还是有人故意培植的?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月亮湖里没有水鬼,黄嘉雯是怎么消失的?韩军说亲眼看到她沉入了湖底,可抽干了湖水,也没找到黄嘉雯的尸骨。而萧静,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月亮湖中?陈安琪的死,到现在也是一个谜。梅干所看到的树妖,究竟是什么?竟然能不需要凭借飘浮在半空中?韩军说,梅干看到树妖的脸是黄嘉雯的模样,所以才吓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树妖的脸,为什么会是黄嘉雯的模样?
  一系列的咄咄怪事,接踵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只能说,这个人的智商实在太高,手段实在太狠,心思实在太毒,令萧强一筹莫展。
  萧强的身体已经很疲倦了,但他却不想睡觉休息。他一闭上眼,就看到浑身是血的王亮,耷拉着残缺的脑袋,对着他傻笑,笑得他心酸。他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了一会眼,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烦闷,溜出公安局又独自回到了南江医学院。
  南江医学院还是一片繁华景象,月亮湖的湖水抽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明媚的阳光一晒,那股恶臭淡了许多。萧强找医学院的领导汇报了月亮湖的情况,准备再晒几天,把湖水彻底蒸发掉,杀死所有的水藻,到时再注入清水,禁止校办药厂的污水流入,还医学院一个明净清爽的月亮湖。
  汇报完后,萧强又跑到月亮湖堤上转了一圈,一直转到小树林。在案发现场多走多看,细心观察,说不定有新发现,萧强以前有好几件案子都是这样侦破的。可是,今天却一无所获。他实在想不通,韩军有什么理由说谎?如果韩军不是说谎,那些事情,又如何解释?
  学生们都在教室里上课,偶尔也有一些谈情说爱的情侣,卿卿我我,拥抱亲吻,旁若无人。萧强实在看不下去,现在的大学生,比他那时,要开放得多。萧强记得,他读大学时,别说肌肤之亲,即使和异性多说几句话,也会传得满城风雨。没想到,世事多变,一眨眼,现在的大学生,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在校园里恋爱结婚。
  萧强走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息,四处张望,附近的椅子上都坐了人。于是,他往小树林里面走去,准备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坐在树阴里好好思索下案情。结果一走进去,就看到了徐天,正好奇地围着老榕树观赏。
  徐天看到了萧强,打招呼:“萧警官。”
  萧强问:“徐天,你不去上课,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有一件事没有想通,特意来这里看看。”
  “什么事没有想通?”
  徐天没有回答,反而问萧强:“萧警官,湖水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萧强把情况简明扼要地告诉徐天。
  “原来是这样。”听完萧强的叙述,徐天并没有多惊奇,似乎这些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萧强注意到这点,笑着说:“徐大侦探,你怎么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早就心里有数了,对吧。”
  徐天没有否认:“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早就猜到湖水里有致命的病毒细菌。昨晚,方媛去和冯婧一起住招待所,我就隐隐不安,但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会不安。今天起床后,我才灵光一同,想到你们当中有两个警员为了抓韩军也下了水,可能会和韩军一样被病毒细菌感染而发疯。幸好方媛没事,不然,我就难辞其咎了。”
  萧强心中了阵刺痛。其实,徐天没想到,他又何曾想到?徐天仅仅是名喜欢推理的大学生,而他却是经验丰富的刑警。如果他早点想到的话,说不定王亮还有救。
  “那你现在有什么事想不通?”
  这已经是萧强第二次问徐天了,徐天只好说出来:“我在想,凶手为什么要将陈安琪的尸体缠在老榕树下,暗示什么?现在都是秋天了,这棵老榕树,却如此苍翠,你不觉得有些古怪吗?”
  萧强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徐天“呵呵”笑了两声,却没有解释。
  萧强很不耐烦:“有什么话,你直说吧,不要绕圈子。”
  徐天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其实,我也仅仅是猜测。韩军说黄嘉雯被水鬼拖进湖底,事实证明,湖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水鬼,所以,黄嘉雯不可能被水鬼拖进湖底。我打听过,黄嘉雯的水性一向很好,原来是校游泳队的成员。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为了摆脱韩军与梅干,故意做出被什么东西拉进湖底的假象,其实她是潜水到了湖的另一边上岸逃跑,所以抽干湖水,也没有发现她的尸体。而当时天黑,韩军与梅干没有识破黄嘉雯的小把戏。尤其韩军下水时,意外地被食人鱼咬了一口,心里诚惶诚恐,更加心慌意乱,信以为真。当时湖水还没有现在这么毒,韩军的体质一向很好,下水的时间也短,所以中毒不深没有发作。”
  “那黄嘉雯呢?她既然逃出来了,为什么不向学校与警方报案,而是无缘无故消失了?”
  “我想,黄嘉雯还是死了,凶手另有其人。她应该是上岸后不久,被人谋害的。她的尸骨,应该就在……”徐天没有说了,眼睛却瞥向老榕树。
  萧强眼睛一亮:“你是说,这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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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光是把萧静的尸体弄上岸,警员们头都大了。萧静的尸体在湖中央,一般的工具捞不到,只能让警员们下去抬。虽然抽干了湖,湖底仍然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和污泥,这些肯定含有剧毒,严禁接触,否则,性命难保。但不把萧静的尸体弄上岸,也不是个办法,如果被新闻报导出去,不仅让警方颜色扫地,也会破坏南江市团结安定的大好形象。
  萧强让两名警员穿着紧身皮衣高位皮靴,裹得严严实实,扎好,像电影中的防幅射人员。下去之前,先往两名警员身上泼水做实验,确定皮衣里面浸不到水,不会被湖水的剧毒感染,这才让他们硬着头皮下了湖去捞萧静的尸体。
  没多久,萧静的尸体捞上来了,置在空地上,用消防车的水管长时间冲洗。其实,萧静的尸体全身几乎没一个完整的地方,头胸手脚,全被食人鱼咬过,血肉模糊。就连衣服,也被咬得破破烂烂,无法入眼。
  方媛无法继续看下去,只是看了几眼,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在冯婧的陪同下,摇摇晃晃回到寝室去。她有些后悔,不应该坚持来寻找萧静的尸体。以后,只要一想起萧静,就会想起他残缺不全千疮百孔的腐臭尸体。
  方媛和冯婧都通宵没睡,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透支严重,也确实需要休息。
  天已经蒙蒙亮,南江医学院陆续出现早起锻炼的教师们。有些教师围了过来,看到萧静的尸体,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曾国勇走上前,维持秩序,劝这些教师们散去,以免妨碍警员们处理现场。他正在做工作,一个年轻的女教师走到了他面前。
  这个女教师穿着一身鹅黄紧身运动装,勾勒出她那充满青春与美感的身材曲线。长发飘飘,婷婷玉立,白玉般精美的瓜子脸,红似樱桃的小嘴,令在场的男人眼前一亮,动感十足。
  曾国勇看到她,十分意外,怔了一下:“婷婷,你怎么也来这里?”
  原来,她是曾国勇的女友,南江医学院的体育女教师叶馨婷。
  “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萧静老师失足掉进湖中溺死了。”曾国勇没把实情说出来,不想让叶馨婷担惊受怕。
  “你昨晚那么匆忙赶回来,连电影都不看完,就是因为这件事?”
  “是的。”
  叶馨婷问:“那你到现在都没有睡觉?”
  曾国勇说:“没事,一晚不睡,不要紧的。当年我当兵时……”
  叶馨婷打断了曾国勇的话,生气地说:“别和我提当年,就你当兵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我听都听烦了。”
  曾国勇不好意思地笑了。叶馨婷年轻貌美,又在医学院这种好单位,有的是男人追他。可叶馨婷却偏偏选中了比她大十多岁的他。曾国勇一直认为,能找到叶馨婷这么好的女孩,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自然对叶馨婷宠爱有加,凡事让着她,从不和她顶嘴。
  旁边有认识的教师哄笑打趣:“哎,我说老曾啊,叫你不要找我们小叶姑娘。这美女,不是那么容易伺候的。你看,还没过门,就专制起来了。”
  当着这么多同事,叶馨婷也有些不好意思,柔声说:“做完事,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要那么拼命,小心身体。”
  这几句话,说得曾国勇心里甜滋滋的,仿佛喝了蜜一般,痛痛快快地答应。叶馨婷望了湖边的警员们一眼,没有多问,继续她的跑步。
  萧强走了过来,望着叶馨婷远去的身影,微微一笑:“行啊,曾处长,这手功夫,可到家了。改天有空教教我,传授点经验给我。”
  曾国勇干笑两声:“萧警官,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们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做事,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人家看上了,哪有什么功夫经验。”
  嘴上这么说,脸上却颇得意。毕竟,曾国勇没权没钱,相貌平平,年龄又偏大,能找到叶馨婷这种漂亮女孩,值得炫耀。
  “曾处长,麻烦你了。你也辛苦了一晚,我看,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收拾好东西,都回局里去。你安排一些保卫人员轮班守卫,不要让任何人接触湖水。下一步的行动,等法医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再做打算吧。”
  “好吧,就照你说的办。安排好人员后,我先回去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尽快联系我,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曾国勇留下手机号码,安排好轮班的保卫人员,回去休息。他确实感到疲倦,三十多岁的人,毕竟不年轻了。
  没多久,警员们收拾好各种器具,除了冯婧,所有人全部撤走。冯婧是住进了441女生寝室,作为警方的眼线,密切注意医学院的异常动静。
  回公安局之前,萧强特意先到南江医学院附属医院看望李铁。李铁躺在病床上,全身被石膏绑得结结实实。所幸的是,经过医生们的详细检查,李铁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异变。另外一名被食人鱼咬伤手指的警员也没发现异常,这让他松了口气。
  回到南江公安局,一进办公大楼,他就直奔法医处。法医处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还请来了省厅有名的元老级专家刘法医来坐镇指挥。
  萧强直接找到刘法医,问:“法医报告怎么还没出来?”
  刘法医翻开一叠厚厚的资料,说:“萧警官,别急。”
  “能不急吗?昨天我的一个同事,死得莫名其妙。死之前,和死去的韩军一样,嗜血疯狂,攻击其他人。那湖水,究竟有什么古怪?”
  “萧队听说过藻青菌吗?”
  “藻青菌?是什么,是一种海藻,还是一种细菌?”
  “藻青菌也算是一种海藻吧,所不同的是,它是海藻和细菌的结合体,27亿年前曾活跃于地球上,是现代细菌和海藻的祖先,曾是毫无生气的古海洋中的霸主。现在却出现在太平洋的环形珊瑚岛、挪威的峡湾和美国东部的大西洋渔场等许多地方,含有剧毒,生长非常快,通常一小时,就可以布满一个足球场这么大。渔民碰到这些海藻,皮肤烧伤,嘴唇起泡掉皮,眼睛红肿。即使是海水,也一样让渔民伤痛累累。”
  萧强想起来了,月亮湖的湖水里,经常能看到飘浮着一些黑色的藻类。只是,这些藻类,并不像海藻那样一片片铺满水面上,而是分散飘浮的,像死水里面的絮状物一样,所以不那么惹人注意。
  “你是说,医学院的湖水中,含有这种剧毒的藻青菌?”
  “应该说,是同一种性质的细菌。但毒性,却比海洋里的藻青菌强很多。”
  “这是为什么?”
   “远古时代,藻青菌的毒性并不是很强。现在大海里面出现的藻青菌,毒性加强了许多倍,但和我们正在化验的湖水比起来,却只是小巫见大巫了。我们在湖水里,除了发现大量的有毒化合物,还发现了大量的抗生素成份。我们分析,应该是南江医学院的校办药厂的处理污水,流入了湖里。”
  “抗生素?不是可以消灭细菌的吗?”
  刘法医叹了口气:“问题就出在这里。人们一直与细菌、病毒这类生物入侵者进行残酷的生物竞赛。一方面人类在制造各种药物消灭细菌、病毒,另一方面细菌、病毒也在不断地变异、演化为新的品种,从而对药物免疫。1940年抗生素开始问世,它的功效非常好,但是随着各种病菌的基因变异品种的不断产生,抗生素、疫苗的效果越来越差,细菌病毒们卷土重来,并且比以前更加凶恶,来势汹汹,而传统的药物在这些基因变异改良过的病菌面前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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