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由于隔得近,女生们的对话方媛听得清清楚楚,听到“441女生寝室”三个字时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一沉——仿佛从十几级台阶上猛然踏空,无从着力。她已经很久没从其他女生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这两年老师们同学们都是用“你们寝室”来代替“441女生寝室”。她们知道,对于方媛与苏雅来说,“441女生寝室”这个名词具有某种不可言传的杀伤力,轻易令她们联想到死亡的悲伤。秦妍屏、陶冰儿,曾经是那么值得珍惜的好朋友,青春热情,善良可爱,却因为一块传说中的血玉和一个心理变态的男人而永远离开了这个尘世。
  苏雅察觉到了方媛的异常,斜睨了几眼邻桌的女生们,眼珠转了几转,有了主意。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女生们桌前,寻了座位坐下,笑容可掬,对羊角辫说:“其实,你说的这件事还真不算回事。你们都是刚进南江医学院的吧,知道我们这个医学院的另外一个名字吗?灵异学院!学院里的灵异事件多着呢,数不胜数,区区一件树妖杀人事件,在以灵异事件著称的我们学院还真排不上号。”
  女生们半信半疑,望着一脸笑容的苏雅,谁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虽然素不相识半途杀出,但苏雅好歹是她们的学长,笑得又是那么灿烂可亲,也不好给她脸色看。她们并了解苏雅矫矫不群的性格,她笑得越矫情,笑得越开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越可怕。
  羊角辫吐了吐舌头:“学长,刚才我说的你都听到了?这还不可怕啊,那怎样才可怕?要知道,那些怪事,用现在的科学都没办法解释。”
  苏雅冷哼一声:“我倒不这么认为。现在,我就来解释给你听。第一件怪事,是悬浮在空中的树妖吧。梅干在深夜看到的,姑且不论有幻觉的可能,即使他真的看见了,那么晚,仅凭那点朦胧的月色,他能确认是个人影?再退一步说,即使是人影,他能肯定一定是悬浮在小树林前?如果有人用镜子反光,算准角度,刻意而为,想要做出身体悬浮在空中的效果并不难。”
  “镜子?反光?”羊角辫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中似乎用过这个方法。”
  苏雅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第二件怪事,更是法医的常识性问题了。一般人只知道人死后尸体会变得僵硬,其实在刚死时尸体会变得很柔软。凶手可以随意扭曲变得柔软的尸体,将尸体缠绕在榕树枝上。等到人们发现后,尸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紧紧缠绕在榕树枝上,当然很难分开。”
  “啊……”显然,女生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法医知识,张大了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口若悬河自信满怀的苏雅。
  苏雅心里在冷笑,脸上却依然春风满面:“明白了吗?那么我们来谈第三件怪事,尸体的眼睛为什么会永远闭不上?道理很简单,肌肉萎缩与热胀冷缩的综合效果。即使是死人,天气热的话,角膜、眼睑肌肉的萎缩以及眼球的发胀等综合效果能撑开眼皮,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死不瞑目,这种现象,从古至今屡见不鲜。”
  “那陈安琪为什么要留下‘441’三个血字?要知道,441女生寝室可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凶宅,鬼气森森,听说前两年接连死了四五个女生,都是莫明其妙的自杀!”
  “你们想过没有,陈安琪留下‘441’三个血字,也许并不是特指441女生寝室。如果真是特指的话,凶手怎么可能会没发现?他为什么发现了却不掩饰?这反而说明了凶手恰恰与441女生寝室无关。”
  “那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
  苏雅略微思索一会,说:“我看,说不定这是陈安琪留下的隐秘暗示。将441女生寝室与老榕树连接起来,画根线,延伸过去,后面就是教师宿舍。陈安琪有可能是暗示凶手是来自教师宿舍的。而凶手一时之间没有猜测到陈安琪的真正用意,误以为陈安琪被吓疯了才写下‘441’三个血字,他自然乐意别人将这件事与一直有恐怖灵异传说的441女生寝室联系起来,误导警方侦察的视线。”
  女生们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苏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苏雅就是苏雅,寥寥几句话,就镇住了这些头脑简单的女生们。
  苏雅笑了:“所以,看问题,不要那么片面,动不动就往灵异鬼怪方面去联想。咦,怎么不吃饭了?快点吃,饭菜都凉了。”
  的确,女生们听得太投入,碗里的饭菜都没动几下。好在天气热,冷了也没关系。苏雅提醒后,这才各自扒了几口。
  苏雅故意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刚进医学院。知道吗?医学院十大灵异事件中有一件是关于食堂的。食堂被承包后,承包商为了赚钱,节约费用,请的都是低价的员工。其中有一个厨师,个子比较矮,大概只有一米五几吧,身体很壮实,做事也卖力,所以很讨承包商的欢心,让他当了员工的小头目,管理整个食堂。食堂里有个外省来的打工妹,正当妙龄,眉清目秀,倒也有几分姿色。矮厨师就喜欢上了打工妹,时常利用手中的职权吃她的豆腐。因为怕失去工作,打工妹默默承受,不敢声张,没想到这样反而助长了矮厨师的欲望。他故意安排两人深夜在厨房加班,想要借机奸污她。打工妹不肯,竭力反抗。争斗中,矮厨师居然杀死了打工妹,然后开始处理尸体。”
  说到这,苏雅特意停了一下,目光暧昧地看着一个女生的饭菜:“矮厨师先把打工妹那身白嫩的皮剥下来,切成碎片,晒成油黄色,然后做成酸菜炒猪皮。”
  那个女生正打了份酸菜炒猪皮,幸好还没吃,听苏雅这么一说,脸色霎时变得异样苍白。
  “剥完了皮,矮厨师再把打工妹全身的肉都剔了出来,剁碎,扔进大锅里炼,炼成油渣,加上点辣椒就成了我们食堂里的一道名菜。”
  一个女生刚吃完最后一块麻辣油渣,余香犹在,现在却在翻江倒海,隐隐作痛。
  “打工妹的骨头也不能浪费,仍然剁碎了,煮成排骨汤。只是排骨汤的味道不太好,学生们不爱喝,卖不出去。索性大方点,用红糖白醋裹着炸一下。虽然酸不酸甜不甜的,但正好掩盖人骨的异味。”
  刚才把糖醋排骨啃得欢的女生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羊角辫还算镇定:“幸好我只吃了青菜……”
  苏雅似乎想起了什么:“啊,我忘记说了。矮厨师用打工妹的肉炼出来的油并没有浪费,而是用来专门炒菜,尤其是那道油淋青菜,更是保留节目。你吃的时候没感觉到?可能是油放得太少了,这也不能怪他,人肉是酸的,加多了油,味道就太明显了。”
  最后一个正常女生羊角辫也被彻底击败了,低下头干呕,青筋暴出。
  苏雅幽幽说:“最后,打工妹只剩下一个头颅了。矮厨师把这个孤零零的头颅放透明的空瓶子,注满福尔马林,封闭,埋在食堂的某个地方。所以,如果你在深夜路过食堂时,能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剁刀声,一刀比一刀猛,回响阵阵,连绵不绝。如果你再仔细聆听,你还能聆听到风中传来打工妹的悲叫声,凄惨无比。这就是医学院十大灵异事件的食堂剁刀声音事件。”
  女生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呆若木鸡。
  “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也要走了。对了,忘记告诉你们,我叫苏雅,恰好就住在前两年自杀了四五个女生的441女生寝室,欢迎你们有时间来441女生寝室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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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说完,苏雅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女生们,径直离去。女生们一个个瞠目结舌,惊魂未定,竟没有一人反唇相讥。
  方媛已经收拾好餐具,等苏雅一起去洗。苏雅毫不怜惜地把那些饭菜全部倒进泔水桶,皱着眉,苦着脸,显出一副极度讨厌的神情。
  “苏大小姐,你那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毕竟,她们还是一群孩子。”
  “孩子?方大小姐,你多大了,叫别人孩子?我过分?她们就不过分?没事瞎传什么流言蜚语,捕风捉影,无聊不无聊!”
  “这也不能怪她们,昨晚陈安琪的自杀事件,确实也太诡异了。”
  “有什么诡异的,不过是以讹传讹,添油加醋,胡编滥造,遇到稍微恐怖一点、复杂一点、难以捉摸一点的事情,就用鬼怪灵异来解释。”苏雅根本就没把刚才的事放心上去,一副不屑的口吻。
  方媛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刚才的解释,也很牵强。你想想,半夜三更,在我们医学院,谁能拿着那么大一面镜子到处跑?而且,还要不被梅干他们发现,谈何容易?至于‘441’三个血字,你想想,如果你是凶手,站在小树林里,看到了这三个字,肯定会望一眼我们寝室,如果凶手是来自我们寝室后面的教师宿舍,怎么能容忍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苏雅一怔,沉吟片刻,感觉方媛说得不无道理:“我并没有想得太多,当时气这些小女孩们动不动谣传我们寝室的事,只是随便假设。我的假设有漏洞,并不代表她们说的就是对的。总不至于,你也会相信树妖传说这种无稽之谈吧!”
  方媛笑笑:“当然不相信。好了,不说这个了,走吧。”
  两人走出略显阴暗的食堂,外面的天空明朗朗的,虽然是深秋,艳阳高照,暖暖的阳光明媚而清脆,全然没半点寒意。男生女生的衣着五彩缤纷,青春华丽,仿佛一群翩翩起舞的彩蝶,你追我逐,不时发出清爽朗笑或银铃娇笑,宛如一串串轻快音符随风飘舞。
  方媛仰起脸来,天空是湛蓝湛蓝的,棉花般的白云一团团簇拥着飘浮,一只大雁孤独地飞翔着。失群的它,蜷缩着爪子,伸展着脖子,哀鸣着寻觅远去的同伴。
  有风吹过,悄无声息,旋起满地的枯叶。走在前面的苏雅突然站住了,扯了一把方媛。
  方媛回过神来,眼神望向前方。原来,在女生宿舍的门口的树荫下,竟然坐着一个男生,全然不顾来来往往的女生们的惊诧眼神,怔怔地凝视着441女生寝室。
  方媛认出来了,男生是以前追求过自己的梅干,也是昨晚陈安琪神秘死亡事件的男主角。他坐在这里做什么?不会是在等她吧!
  还没等方媛想清楚,梅干已经发现了她,霍然站起身,疾步赶过来,面对着方媛。果然不出所料,他是特意来找方媛的。
  “方媛……”梅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怯怯的瞟了一眼苏雅,欲言又止。
  梅干纠缠方媛时,在苏雅手上吃了大亏。方媛是那种外柔内刚的女孩,看似温柔娴静,弱不禁风,其实个性独立,很有主见,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梅干虽然是情场老手,却始终无法打动方媛的心,那些所谓的恋爱秘籍,也只能骗骗入世未深渴望浪漫爱情的小女孩,用在方媛身上是毫无效果。被方媛拒绝后,梅干还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死缠烂打,激怒了喜欢清静的苏雅。苏雅可不像方媛那样好说话,直接把梅干追求方媛的伎俩以及求爱信全部贴到了学校的论坛上,并且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运用她如花妙笔,狠狠地点评一番,最后的评价是一个字——“呸”!结果可想而知,那段时间,梅干成了医学院的名人,成了南江医学院女生们研究情场骗子的典型案例。
  梅干受此奇耻大辱,恼羞成怒,不肯善罢甘休,暗中准备报复苏雅。可不知为什么,却一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对苏雅忌惮几分,再也没有招惹她。至于原因,却不得而知。只是南江医学院里一直传说,苏雅在外面结交了一些身份诡秘的朋友,个个都很有本事。
  “找我有什么事?”方媛并不想刺激梅干,和颜悦色地问。
  “陈安琪自杀的事你想必知道了吧。但还有一些事情,可能和你有关。我想,我有必要让你知道。”梅干几乎是鼓着一口气说完的,眼睛不敢与方媛直视。看来,陈安琪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仅仅几个小时,他似乎苍老了许多,脸色黯淡无光,原本风风火火的他现在说话都吞吞吐吐,目光游离,东张西望,就像个受惊过度的老鼠。
  方媛不知道梅干的用意,问:“有这个必要吗?”
  “有!怎么没有必要?相信我!真的,请你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别人眼中,要么就是杀人嫌疑犯,要么就是胆小的懦夫,无论是哪种,都不值得信赖。但我从来没骗过你。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你就当听一个故事好了。”梅干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方媛不忍,好歹与梅干相识一场,看不得这么大的男生泪水涟涟,故意微笑着说:“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尤其是你讲的故事。只是,这里不大方便,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要不,我们坐到蘑菇亭里去说吧。苏雅,你也一起来。”
  苏雅懒懒地答应了一声,颇不情愿,她一向有午休的习惯。
  三个人走向月亮湖边的蘑菇亭。在经过小树林时,方媛特别留意梅干。梅干远远的靠边行走,尽量远离小树林,从始至终,望都没望小树林一眼。
  快到蘑菇亭时,梅干停住了脚步,说:“方媛,我们还是去草地里说吧,蘑菇亭那边湖水的味道太难闻了。”
  方媛望了望月亮湖,正当中午,湖水看上去并不是太黑,只是沉沉的视线穿不透湖水,仅仅停滞在湖面几厘米的深度。湖中一条鱼也看不到,倒是一些暗黑色的藻类,疯狂地生长,到处蔓延。
  最终,方媛寻了一处浓浓树荫的草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完梅干的遭遇。梅干讲得很慢,时断时续,脸上不时掠过惊惧的神情。看得出,昨晚的经历对他来说过于可怕,以至于他一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令人奇怪的是,对于陈安琪的死,他并没有太多的伤心。想想,却也不难理解,情场浪子的梅干怎么可能会对容貌平平的陈安琪动真情?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爱情游戏罢了。可惜,这游戏还没走到尽头就夭折了。
  “方媛,我当时看到‘441’三个血字时差点晕了过去。字写得歪歪斜斜,我却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陈安琪写的字!是她在极端痛苦中咬破自己的手指写出来的字!我想,她那时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可还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写出这三个血字,绝不是没有理由的。警方以为陈安琪写这三个字是在暗示凶手的身份,我和他们的推断恰恰相反,陈安琪应该是在暗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441女生寝室中的你们!”
  苏雅冷笑:“你倒是好心,特意来通风报信,好伟大啊!”
  梅干胀红了脸,青筋暴出:“苏雅,我知道你从来就不相信我,我也不指望你相信。我说这么多,是为了方媛。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学校,绝不像看上去这么美。这几年,学校其实已经失踪了很多女生,校方和政府顾及影响,低调处理,一直瞒着大家,所以才有这么多灵异传说。陈安琪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方媛看着眼前声色俱厉的梅干,心里已经相信了他的话。梅干没必要煞费苦心地编造谎言来欺骗她们。
  苏雅却突然站起来,转身,对着邻近一棵乔木大声说:“听够了没有?一个大男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偷听,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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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乔木的背后,闪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虎背熊腰,凛凛生威,仿佛一座黑铁塔般。梅干个子虽然不高,身体却强壮,可是和这个男生相比没得比,天壤之别。
  “原来是你!”苏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认得这个男生,他叫韩军,大四,学校篮球队与校卫队的队长,学会生的骨干成员。
  在南江医学院里,有一些特别的学生名声在外。擅长文学写作的苏雅是一个,擅长逻辑推理的徐天是一个,擅长组织协调的周伟是一个,而擅长篮球运动的韩军也是一个。尤为难得的是,韩军并不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他自身的组织领导能力不错,很能团结身边的队友。他的功课也是拔尖的,几乎没看到他看什么书,但考试就是名列前茅。据说他们班第一次上解剖课,个个吓得要死,他却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坐在最前排,观察之仔细,笔记之详细,连解剖老师都叹为观止。
  就是这样一个杰出的男生,却躲在树后偷听?说出去,谁会相信?
  韩军也有点尴尬,随即怒气冲冲地说:“你叫什么叫?你以为我躲在这里偷听?别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担心我兄弟!也不想想,就你那脾气,谁对你还有兴趣?”
  原来,梅干是韩军同寝室的死党。自从陈安琪的尸体被发现后,梅干回到寝室,意志消沉,心情忧郁。韩军了解情况后,一直劝慰他,却依然难以抚平他心里的创伤。吃完中饭后,梅干独自离去。韩军怕梅干受不了学校的舆论压力,被别人刺激,心里想不开做傻事,暗中跟踪保护他。
  苏雅对韩军也没有好脸色:“羞不羞?亏你还是一个大男人呢!我是校卫队的队长,我看,也不过如此,鼠窃狗偷而已!”
  韩军勃然变色:“苏雅,你别以为我怕了你,我知道上次的事你一直记在心里……”
  梅干赶紧来打圆场:“算了,老大,别和女生一般见识!我们走!方媛,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自己多保重啊。”
  梅干硬是拉走了韩军,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苏雅还站在原地,望着韩军,咬牙切齿。
  方媛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低声地问:“怎么了,苏雅?你和他有仇?”
  苏雅淡淡地说:“没什么,在学生会的选举上,别人推荐我当文艺部的部长,他旗帜鲜明地反对,还说我这种人只会写些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小资文章。一个文艺部的部长,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当。他不但污辱我,还污辱我写的小说。也不照照镜子,我写的小说,他也配评论?”
  “算了!”方媛心中好笑,文人相轻,自古使然。韩军其实也喜欢写小说,他喜欢写一些铁血军旅的军事小说,炮火绵绵,乱世英雄,似乎这样才能体现他的男儿气概。可惜,写归写,文笔却粗糙了许多,立意、思想、结构、情节,等等,难以脱出俗套,所以名不见经传,不像苏雅那样在网络文学与出版界中从容自若、游刃有余。但在学校里,韩军的活动能力绝对远超过了苏雅。他身兼篮球队与校卫队的队长,讲义气,助人为乐,队员们都信服他。 梅干出事后,他就一直陪伴在身旁。
  整个下午,方媛都有些心神不守。她曾以为,441寝室发生的那些往事已经被沉入记忆的仓库中,再也不会冒出来了。可现在,却仿佛幽灵似的突然逃出来,盘据在她脑海里,耀武扬威。尤其是何剑辉那些英俊而邪气的脸,自信傲慢,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我会回来的。难道,真的是何剑辉回来了?不,不会的!如果真是何剑辉,他肯定会来找自己,而不是去谋害陈安琪!不是何剑辉,又是谁呢?为什么偏偏牵涉到441女生寝室呢?现在,441女生寝室只剩下她与苏雅,难道与苏雅有关?这两年来,方媛虽然与苏雅关系融洽,相敬如宾,但方媛从来没有问过苏雅的经历。苏雅的男友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那么仇视自己的过去?
  因为思考得太多,晚上到图书馆时,方媛的头都有些痛。萧静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图书馆的工作基本上由她来代替了。他彻底地衰竭了,身体机能出现了严重障碍,连走路走不了多久。很多时候,他就那样坐在阴影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沉默的石头,静静地望着黑暗发呆。他的眼睛益发绿了,在光亮处还没什么,在黑暗中简直就像是野狼的眼,绿幽幽的,一直穿透别人的灵魂。医生说那是他病入膏肓的征兆,他的视力,实际上在迅速下降,超过了十米就根本看不清。奇怪的是,他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别人。每次,方媛出现,哪怕声音再小,他都会发觉。有一段时间,方媛怀疑医生的诊断,但很快打消了疑虑。萧静的视力的确很差,经常撞到图书馆的书架上、桌椅上。
  那只诡异的黑猫,曾经由萧静收养,但它也从图书馆里消失了,方媛在医学院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它。这天,方媛实在忍不住了,问:“萧老师,黑猫怎么不见了?”
  萧静幽幽地说:“黑猫是因为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而离开了医学院。”
  方媛不解:“死亡的气息?”
  萧静的心情居然不错,笑着和她解释:“方媛,自然界有一种奇异的现象,有些动物能预知自己的死期,在死亡之前会找到自己的墓地,躺在那里等死。比如大象、野狼。其实,人类也有这种本能,自古就有高僧们能预知自己圆寂的传说。所以,在某种程度来说,死亡是可以预测的。我觉得,黑猫就有这种奇异的嗅觉,能够追踪死亡的气息。它似乎很喜欢窥视人类的死亡。所以,它在哪出现,哪里就有人即将死亡,这也是人们为什么将它看作不祥之物的原因吧。它出现在441女生寝室,是因为那里即将有人死亡。同样,它来到图书馆,也是因为这里即将有人死亡。”
  方媛听得毛骨悚然,她还从来没有听萧静讲过有关死亡的话题,沉默了良久,问:“萧老师,你的病,好些了吗?”
  萧静笑了,瘦削的脸上没有一点肌肉,所谓的笑也只是拉扯了一下那些黑皱皱的皮肤,益发显得可怕:“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我真的好想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方媛从来没有见过萧静如此可怕过。这个濒死的病人,一脑子稀奇古怪的思想,真不知道是魔鬼还是天使。他能揣摩到何剑辉的变态心理,他自己的心理又是怎么样呢?没有人能回答,没有人能理解他,包括他的初恋情人秦月。
  还好,苏雅适时出现。自从何剑辉逃出精神病院后,苏雅每天下了晚自习都会来图书馆,陪方媛一起回寝室。
  苏雅瞟了一眼黑暗中的萧静,绿幽幽的眼光让她心里发毛,如果不是为了方媛,她才不想到这里来看萧静这个怪物。
  “好了吗?”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不知为什么,今天总是萦绕着一种不祥的感觉,方媛也想快点离开图书馆。
  是因为萧静越来越古怪?还是因为图书馆里隐蔽着某种危机?
  方媛收拾好图书,准备离去。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这么晚,谁打电话来图书馆?
  萧静坐在那里,没有一点想要接电话的意思。确实,这个世界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起身了。
  方媛接过电话。话筒里传来一阵风声,沙沙作响。
  “谁?”
  一阵死寂。
  “谁打电话?不说话我挂了!”
  话筒里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呻吟声:“方媛——”
  方媛怔了一下,她听出来了,这是梅干的声音。
  “是梅干吗?”
  “是我!快点来实验大楼,有一件事,我再不告诉你,就再也没机会了!快——”电话里的梅干声色俱厉,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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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方媛愣住了,这么晚,梅干约她去试验室做什么?方媛推辞:“梅干,有什么事你就在电话里说好了。”
  “不行!电话里说不清!”梅干的态度十分坚决,“试验大楼的病理学试验室。我没有时间了,你快点来,不要带任何人!我最多等你十分钟!如果你不来的话,一定会后悔终生!”
  没等方媛回话,梅干就挂断了电话。
  方媛心里一片迷惘。梅干所说的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离开南江医学院?但他还没有毕业,怎么会离开医学院?又或者,他马上就要死了?不可能!梅干身体强健,无病无灾,怎么会马上死呢?他不可能像萧静说的那些奇异的动物一样,能够预知自己的死期,除非——除非他知道有人要谋杀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梅干的处境相当危险。他肯定是察觉到什么,想要在危机到来之前告诉自己一些有价值的秘密。可是,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苏雅盯着方媛,低声问:“梅干找你有什么事?”
  “他约我去试验大楼。”
  “这么晚,他约你去看不到人影的试验大楼,肯定有问题。”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他还特意叮嘱,只能一个人去。”
  苏雅接着问:“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方媛犹豫不决:“我——我也不知道。”
  突然,“啪啦”一声,窗户猛烈地撞击在墙壁上,震碎了一窗玻璃。桌上的图书哗哗直响,一页页竖起来翻滚着。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刮起了大风。
  萧静咳嗽了几声,身子颤栗不止。方媛赶紧把萧静搀扶到他所居住的小房间里。萧静彻底地瘦下去了,方媛双手所触及的,只有坚硬的骨骼,哪还有一点肌肉。
  “萧老师,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方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就这么点距离,她竟然出汗了,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累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嗯。”萧静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抬起绿幽幽的双眼,望着方媛,一眨不眨。
  萧静的眼瞳深邃、空洞、妖异,放射着淡淡的绿色荧光。方媛只对视了一秒,心里就开始打鼓,仿佛被尖锐古老的长矛刺穿了心脏。她避开萧静的目光,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额上流海。
  “别轻信任何人!”萧静嘶哑着嗓子,还没说完就被什么呛住了,低下头剧烈地咳嗽。
  方媛假装没听见,疾步走出小房间,苏雅在外面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真想不明白,你怎么对那个怪物那么好。”
  “萧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再说,他其实很可怜。”方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拉着苏雅离开图书馆。
  天色阴暗,熄灯的时间到了,哨声凄厉,仿佛幽灵的哀嚎。一盏盏路灯渐次熄灭,浓浓的阴影铺满了一地。风中不时传来“劈啪”声,飘渺却清晰,那是一些瘦弱的树枝被晚风无情折断的声音。
  方媛与苏雅没走多远,雨就开始下起来了。豆大的雨点借着风势狠狠的砸下来,砸得方媛脸上隐隐生痛。两人都没带伞,紧跑了几步躲在就近的屋檐下避雨。
  雨下得好大!
  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校园里弥漫起湿漉漉的雨雾,幽暗迷蒙,仿佛非人间。
  方媛心里隐隐不安。自从中午在食堂从新生们口中得知陈安琪被杀事件后,她就开始心惊肉跳。这种感觉,很难道明,却一直不肯离去,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方媛看了一眼默默伫立在风中的苏雅。天色太黑,看不清苏雅的容颜,心里无端地涌出许多幽冷与怜惜——苏雅纤细的身影让她联想到深入骨髓的孤寂。
  从某种意义上,她感觉自己与苏雅都属于同一类人。聪慧,孤寂,不为别人理解。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吗?”
  “也许,我应该去见见梅干。”
  “嗯。”
  苏雅明显在敷衍方媛,她似乎在思索什么,怔怔地望着雨雾发呆。
  突然,苏雅惊叫了一声,紧紧拉住了方媛的手,身子靠在方媛身上,竟然在颤抖。
  苏雅胆略过人,现在,怎么会如此恐惧?
  “梅干约你在哪里见面?是不是试验大楼的病理学试验室?”
  “是的。怎么了?”
  “你确定?会不会是记错了?”苏雅似乎不愿相信。
  “确定,试验大楼的病理学试验室。有什么问题吗?”
  苏雅的脸色极为吓人,绷得紧紧的,抿着嘴,瞪着方媛。
  “苏雅,你没事吧?”方媛抱着苏雅。两人的衣服都被淋湿了,粘在肌肤上,反而有点寒意。
  良久,苏雅轻声说:“我没事。方媛,问你一件事。”
  “嗯。”
  “你听说过多重宇宙学说吗?”
  “听说过,但不是很清楚。”
  奇怪,苏雅这时候还有心情和她谈天文学。
  “其实,简单的来说,就是宇宙并不止一个,每个宇宙都是平行的,在另外的平面,还存在着各个平行的宇宙。在那些宇宙中,存在和我们这个宇宙一模一样的物体,比如另一个方媛,另一个苏雅。”
  “我知道,李连杰曾经拍摄了一部科幻电影,叫《救世主》,背景就是多重宇宙。你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
   苏雅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沉思,声音飘忽:“其实,多重宇宙学说和我们人类的宗教学中的一些观点类似。现在的几大主流宗教,都有天堂、人间、地狱这样类似的空间划分。唯一不同的是,多重宇宙学说认为每个宇宙都是平行的,隔离的,不能相通。但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在某种特殊的时刻,特殊的地点,不同的空间能够相通交错。这就是传说中的飘移空间,可以将物体转换到另一个空间去。”
  方媛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实验大楼里也可能存在这种飘移的空间?”
  苏雅摇了摇头:“不是可能,是肯定有!”
  方媛始终不能相信:“你不是不信那些灵异传说的吗?”
  “不是不信,是不能盲信。现实生活中,的确有很多现代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
  “那只是科学还没发展到能解释的地步罢了。”
  苏雅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不会轻易相信的。难道你真的从来没听说过试验大楼里的飘移试验室传说?”
  “飘移试验室?”
  “是的。病理学试验室就是传说中的飘移试验室。传说,这个试验室是不同空间的连接处,能相通其他空间,经常会有一些试验器械莫明其妙的消失掉,怎么找也找不着。”
  方媛笑了:“也许是哪个学生偷走了。”
  苏雅摆了摆手:“你别打岔,听我说完。试验老师一开始也怀疑是做试验的学生们偷去的,暗中观察,却始终没有发现,倒是试验器械,仍然不断的消失。这还不算什么,后来,有些学生甚至看到了一些奇异的景象,而这些景象,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试验室的。”
  “奇异的景象?是什么景象?”
  “很多,各种各样的。有的说,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生活。有的说,看到了过去的世界。还有的说,看到了世界末日,洪水地震,战争废墟,奇禽怪兽,等等,举不胜举。总而言之,都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方媛好奇心起:“苏雅,你不是很喜欢上试验课,不会也看到了什么吧。”
  苏雅突然打了个冷颤,脸色苍白得可怕:“是的,我也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
  “你别问了,总之,很奇特,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难以置信。”显然,心事重重的苏雅不想对方媛吐露心扉。也许,她有什么顾虑。
  “丢失试验器械,看到奇异景象,嗯,的确有些诡异,毕竟不是太可怕。”
  “是吗?你知道后来试验室里丢了什么?”
  “丢了什么?”
  “丢、了、人!”苏雅一字一字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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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苏雅的脸色令人望而生畏,方媛从来没有看过她如此严肃过。
  “丢了人?你是说,有人在病理学试验室失踪了?”方媛似乎联想到什么,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仿佛一道流星迅速掠过脑海。
  “是的。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竟然有女生在病理学试验室神秘失踪。”苏雅似乎心有余悸,紧紧抓住方媛不肯松手。
  “你再想想,也许,事情并非你所想象。说不定,那个女生临时有事离开试验室的。”
  “你不相信我?”苏雅反问,眼神冰冷。
  “不是,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你所说的,实在太难以置信了,我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方媛知道苏雅最恨别人不信她,连忙解释。
  苏雅蹙着眉,仿佛陷进了回忆:“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因为试验老师临时有事,所以将本来白天做的病理学试验安排到夜晚进行。一起来做病理学试验室的有三十七人,其中女生十一人,男生二十六人。实验结束后,所有的学生离开试验室,却只剩下三十六人,其中女生十人,男生二十六人,的的确确是少了一名女生。而同行的学生们,包括我,都没看到,她是如何离开试验室的。更可怕的是,失踪的这名女生再也没在学校里出现过。她的父母曾经来学校寻找,也不知学校做了什么工作,最终将这件事压住了,秘而不宣。从此以后,学校里开始流传飘移实验室的灵异传说。”
  “可是,病理学试验室现在仍然在使用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学校早就停用了这个试验室。”
  “那倒不需要。因为那名女生失踪是在夜晚,而那些奇异的景象、失踪的器械,发生时间也多半是在夜晚,所以,只要夜晚不去那个实验室就没问题了。”
  方媛似乎松了口气:“这样就好,要不然,我下次,怎么敢去病理学试验室?不过说真的,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也许,那名女生失踪,只是一种巧合。”
  “问题是,后来,又有一名女生失踪了。据她的同学说,失踪的女生把笔记本丢在了病理学试验室,上晚自习时问实验老师要了特制钥匙去试验室寻找。结果一去不回,从此再也没在学校里出现过,只在病理学试验室的铁门前找到试验老师的特制钥匙。”
  “啊——”方媛惊叫一声。原来,女生们在病理学实验室是接二连三的失踪,怪不得苏雅如此恐惧。
  这时,雨渐渐的小了,淅淅沥沥。秋风飒飒,拂去淡淡雨雾。校园仿佛被水洗过,清爽纯净。
  “几点了?”
  “十点二十分。”
  “梅干是十点整打电话给我的,他说在病理学试验室最多等我十分钟。”
  “不会吧,你还想去?”
  方媛缓缓的点了点头:“我总觉得,梅干要告诉我的事,肯定很重要。要不然,他何必约我在深夜无人的病理学试验室见面呢?”
  “我的看法和你相反,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他约你去没有其他人在场的病理学试验室,居心叵测。”
  方媛抬头望向试验大楼。四平八稳的试验大楼巍然矗立,幽暗阴沉,仿佛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漠然地盯着方媛。
  方媛默立半晌,幽幽地说:“苏雅,你有没有发觉,我们校园灵异传说特别多?”
  苏雅微微一怔:“是啊,不过,这没什么,凡是历史久远点的学校都这样,少不了各种灵异传说。”
  方媛摇了摇头:“其他学校虽然也有很多灵异传说,但绝没有我们学校这么多失踪事件。你想想,这些灵异事件中,失踪了多少学生?而且都是一些女生,学校竟然对此不闻不问,是不是有点蹊跷?还有,陈安琪的死,你不觉得是一场精心设置的谋杀吗?”
  苏雅本也是聪明女生,一点就透,略微沉思,已经明白了方媛的意思:“你是说,学校一直隐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是的,我怀疑梅干也是知情者。他这么急找我,肯定是想告诉我一些事情,说不定本来就与我有关。”
  “现在已经过了他约定的时间。”
  “没关系,我去看看,没遇到他就算了。你先回寝室吧。”方媛下定了决心。
  “等下……”苏雅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恨恨地说,“怕了你,我陪你一起去吧。”
  方媛莞尔一笑,拉着苏雅的手,慢慢走向试验大楼。
  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这天气,也真古怪,刚才还是大雨磅礴,现在却明朗起来,一轮残月,从黑云中钻出来,幽幽地悬挂着。几点疏星,不怀好意的闪烁着,仿佛墓地里飘浮的鬼火。
  方媛与苏雅两人来到实验大楼。实验大楼有四层,病理学试验室在三楼。方媛抬头望了望,实验大楼巨大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苏雅轻声叫:“方媛。”
  “嗯。”
  “现在已经过了他约定的时间。”
  “没关系,我去看看,没遇到他就算了。你先回寝室吧。”方媛下定了决心。
  “等下……”苏雅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恨恨地说,“怕了你,我陪你一起去吧。”
  方媛莞尔一笑,拉着苏雅的手,慢慢走向试验大楼。
  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这天气,也真古怪,刚才还是大雨磅礴,现在却明朗起来,一轮残月,从黑云中钻出来,幽幽地悬挂着。几点疏星,不怀好意的闪烁着,仿佛墓地里飘浮的鬼火。
  方媛与苏雅两人来到实验大楼。实验大楼有四层,病理学试验室在三楼。方媛抬头望了望,实验大楼巨大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苏雅轻声叫:“方媛。”
  “嗯。”
  “你有没有感到,这里特别的幽冷。”
  方媛也有同感。也许,是实验大楼太庞大了,遮住了光线,所以在楼下,格外的阴凉。角落里长满了一些青绿色的苔藓,滑滑的,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有些墙角,还在渗水,慢慢膨胀,一滴滴地滴落。偶尔,也能听到一些秋虫悲鸣,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生命,对于它们来说,很快就到尽头了。在实验大楼的通道口,冰冷的夜风盘旋不已,发出细微低沉的呜咽声,仿佛如婴儿在哭泣。
  方媛仰首望天。据说,天空每个星星都代表着一个灵魂,自古就有将星下凡的传说。她的灵魂星宿又是哪个?
  就在这时,方媛的眼神无意掠过实验大楼的三楼。三楼竟然有一间试验室亮着灯,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然后,方媛看到了梅干,极度恐惧中的梅干。
  其实,方媛根本看不清梅干的眼睛,但她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梅干的恐惧。梅干的身体,在缓缓上浮,却不是那种自然的上浮,而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头发往上提。他的身体在胡乱扭动,说不出的诡异。病理学试验室的灯光很亮,亮得方媛足以看清梅干那张痛苦而扭曲的脸。他的嘴,张得特别大,拼命的换气,仿佛歇一口都会窒息。他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他却全然不顾,两只手拼命地想从空气中抓住什么。
  方媛愣在那里,不敢置信,脚有些发软,全身直冒冷汗。一股冷风吹过,吹得方媛直打哆嗦。她揉了揉眼睛,梅干的身影是那样真切。
  方媛急忙转身对苏雅颤声说:“苏雅,你看三楼!”
  苏雅抬头望了望:“三楼?有什么好看的?”
  “三楼那间亮灯的试验室!”
  “嗯,这么晚,还亮着灯,是有些奇怪。”
  “什么?”方媛急了,“你看梅干啊,他在做什么?”
  “梅干?他在哪?”苏雅满脸疑惑。
  方媛再次抬头望去,三楼的那间试验室的灯依然亮着,梅干的身影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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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怎么可能?刚才明明看到梅干的,一刹那的时间怎么会消失了?
  方媛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喉咙里仿佛有一块火红的焦炭,烧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苏雅被方媛的样子吓了一跳:“方媛,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产生幻觉了?”
  方媛拼命摇手,竭力深呼吸几次,压住那股烦躁,好一阵子才说:“不是,我是真的看到梅干了,而且当时的情景,极为古怪,似乎有什么东西揪着他的头发悬在空中。”
  苏雅瞟了一眼亮灯的试验室,心中默数:“从位置上看,那间实验室似乎就是病理学试验室。方媛,你现在还要紧吗?要不,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苏雅虽然没有看到方媛所说的诡异情景,还是受到方媛恐慌表情的感染。本来,苏雅就对飘移试验室有所顾忌,现在,更不想去上楼去见梅干了。谁知道那里现在发生了什么,反正梅干的生死,本来就与她无关。
  方媛的坚强却超出了苏雅的想象:“我不要紧。我一定要去见梅干。这件事情,越来越诡异了。不弄个水落石出,以后睡觉都睡不着。”
  “我看还是算了吧,先回寝室休息,天亮后去找梅干问清楚,不是一样的吗?”
  方媛一脸忧虑:“不一样,我有种预感,梅干恐怕凶多吉少,等不到明天了。”
  “啊!”苏雅没想到方媛会说出这种话出来。
  方媛看了一眼苏雅,柔声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上去。”
  苏雅急忙反对:“不,我们一起来的,要走一起走。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要安全些。你真要去,我只好舍命陪君子。”
  “错了,我不是君子,应该说舍命陪美女!”方媛故意挑字眼,想调节下气氛。
  “呵呵,自己赞自己是美女?你的脸皮够厚了。”苏雅笑了笑,心里依然忐忑不安。
  说话间,两人慢慢步入了实验大楼。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一股潮湿腐蚀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两人喉咙里痒痒的想要咳嗽。沉沉的暗黑色浓缩在实验大楼的空间里,不安分地缓缓流动。
  方媛带了手电筒,按亮了,手电筒的光芒微弱的映照前方,不规则地晃动着,仿佛一条摇头摆尾的蛇。地面的瓷砖惨白惨白的,暗黄色的墙壁爬满奇形怪状的黑色污迹,仿佛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鬼脸。偶尔,也有看不见的旋风经过,呜咽着低声呻吟,异样的阴冷。
  实验大楼的过道寂寥而幽长,黑暗中看不到尽头。两人的脚步声“咚咚”直响,在死寂的实验大楼里格外清晰,回声沉闷重复,仿佛有好几个人在同时走路。方媛虽然胆大,此时也不禁提心吊胆,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照射前方,一只手紧紧抓住苏雅,生怕她会从自己身边消失。其实,苏雅的情况更糟糕。也许是因为她亲身经历了飘移实验室女生失踪事件,想像力又丰富,老是联想到一些恐怖的场景,全身不断地冒冷气,心里虚虚的,仿佛随时会一脚踏空跌入万丈深渊。
  两分钟,却仿佛两个世纪那么漫长。两人总算走到了楼梯口,并排扶着楼梯栏杆一步步迈上去。才走了几步,方媛原本沿着栏杆延伸的手突然触摸到一些滑腻的东西,黏在手上,甩都甩不脱。方媛惊叫一声,脚下一滑,身体失去重心摇摇晃晃差点摔倒。苏雅及时地扶住了她。其实,准确的说,苏雅是抱住了方媛,尖叫声比方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的惊叫声在空荡荡的实验大楼里盘旋回绕,从僵硬的墙壁反射回来,衍生出许多断裂的声波,刺激着两人的耳膜。
  尖叫声渐渐停息。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方媛看清黏在手上的物体,一块血淋淋的胚胎组织碎片,散发着一种腥臭与福尔马林混合的味道。也不知是谁故意还是恶作剧,竟然丢在楼梯的栏杆上。清洁工白天打扫卫生,居然没清除掉。
  苏雅捏着鼻子,抽出几张卫生纸,帮方媛擦拭掉。无论擦得多干净,方媛总是感到那股子味道还残留在手指上,胃里一阵翻滚,险些吐出来。幸好三楼有洗手间,方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匆匆一阵小跑,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急泻出来,冲击在方媛纤细的手指上溅出一些水花。方媛的手一哆嗦,两眼死死地盯着水流,嘴唇微微颤抖,仿佛中了定身法般僵硬在那里——水龙头里流出的水,竟然是血红血红的,那哪里是水,分明是鲜血!
  苏雅紧跟着走进来,顺着手电筒的光芒看到方媛的手静止在血红色水流中,打了个寒颤,头脑一片晕眩,软绵绵地靠在墙壁上。
  “哗哗……哗哗”,血红色的水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流淌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水流的颜色渐渐变淡、消失,又恢复到自来水常见的那种混杂着漂白粉的灰白色。
  方媛陡然收回手,仿佛被什么毒物咬了似的,皮肤上痒得难受。两人对望了一眼,昏暗的手电光线里,两人的脸都泛着青光,石头般僵硬。
  这次,肯定不是幻觉。地上还有些血红的冷水,慢慢弥漫,甚至有些地方开始凝固成暗红色的块状物。
  方媛再次把手伸进去洗了洗,冰凉的感觉从手上传递过来。然后,她关掉了水龙头,抬起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苏雅,轻声说:“我们回去吧。”
  她终于决定放弃与梅干的见面。如果说一开始的感觉,仅仅是诡异,现在的感觉,却是不可抑制的心惊肉跳。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倔强连累苏雅。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凄惨悲哀的嚎叫,叫声里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仿佛千万个被酷刑折磨的恶鬼冤魂从十八层地狱中传出来的,刺激得方媛与苏雅的耳膜无法承受。方媛勉强镇定的心神再度摇拽不定——她听得真切,那是梅干的声音。
  几乎是出于本能,方媛竟然循声追查过去。亮着灯光的那间实验室果然是那间病理学试验室,梅干的脸贴在透明的有机玻璃上,整个人因为痛苦而神经质般的痉挛抽动。他身上的衣服,果然和方媛在楼下所见的一样,破烂不堪,一片片的,随风飘荡,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撕裂的。他的眼珠,一个劲地往外鼓,仿佛要掉下来。他张开口,对着透明的有机玻璃,热乎乎的鲜血从他嘴里汹涌喷出,仿佛一朵朵凄艳异常的血梅。
  “救救我……救救我……”
  梅干发现了方媛,低声呻吟,两眼露出企盼的神色。
  方媛大气都不敢喘,僵立在那里,全身发冷,无形的窒息感沉沉地笼罩下来,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手电筒悄然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突然,梅干的身体诡异的倒飞出去,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往后拉。梅干再次惨叫,惨叫声中,病理学试验室的日光灯管乍然爆裂,整个实验大楼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在这一刻,方媛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整个实验大楼在剧烈震动,倾斜反复。这次,方媛是彻彻底底摔倒在地上,冰冷坚硬的瓷砖硌得她疼痛不已。梅干还在低声呻吟,时断时续,却是那么清晰地传进方媛耳中。
  方媛勉强站起来,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梅干的呻吟声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令人不寒而栗。诡异的窒息感充斥了整个实验大楼,方媛的汗毛一根根全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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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一道昏暗的光亮闪烁出来,照得方媛睁不开眼睛,眼前全是金星乱闪。方媛一只手撑起身体,一只手去挡光亮,头脑一片混乱。这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细长却坚韧,搀扶起她。
  光亮改变了方向,从方媛的身上跃过去,然后定在了病理学试验室。原来,是苏雅。苏雅也带了个手电筒,因为方媛使用了一个手电筒,她的就放在背包中没有拿出来。她从洗手间走出来,也许,是因为并没有看到梅干那种痛苦而诡异的情形的缘故,虽然听到了梅干的惨嚎,感受却没有方媛那么震憾。刚才,方媛的手电筒因为恐慌而失手摔落,苏雅却仍能镇定心神从背包中拿出自己的手电筒,按亮,搀扶起方媛。
  方媛的心脏蹦跳得厉害,“扑扑”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腔。一切都静止了,连那些奇怪的旋风也消失了。整个三楼,只有洗手间轻微的滴水声。
  苏雅不敢凑近病学理试验室,看着方媛,好容易才张开那两片薄薄的嘴唇:“梅干,怎么样了?”
  方媛深吸了几口气,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快死了……”
  苏雅默然,空气沉重无比。良久,她才继续问:“是谁要杀死他?”
  方媛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原本娇艳欲滴的容颜变得阴森森的:“我不知道,我根本就没看到那东西。”
  苏雅注意到,方媛用“那东西”来代替。东西?那就有可能不是人?如果是人的话,方媛也不会这样形容。
  实验大楼里似乎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奇怪的是,这种血腥味,竟然不让人反感,反而莫名地勾起食欲。也许,方媛肚子本来就有些饥饿。梅干发出那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后,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时间凝固了,空气也凝固了,整个实验大楼里的气息都是那种沉闷的窒息,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方媛靠在墙壁上,问:“苏雅,刚才你有没有感到实验大楼在剧烈震动?”
  苏雅沉吟着说:“似乎是震动了一下,但不是很剧烈。”
  为什么方媛会被震得摔倒,而苏雅却没事?难道刚才的震动,仅仅是病理学试验室里发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会震动?那个飘移空间的传说,难道是真的?
  方媛顺着手电筒的光芒瞟了瞟病理学试验室,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梅干呢?他在病理学实验室里面,是生是死?
  突然间,方媛很想知道梅干究竟怎么样了。不仅仅是好奇,一种奇特的直觉告诉她,她应该去看看梅干的生死。
  “苏雅,你把手电筒给我。”
  “你要做什么?”
  “我想靠近窗户看看梅干怎么样了。”
  “你还过去?!刚才……”
  方媛走到了苏雅面前,伸出了手,看着苏雅。
  苏雅咬了咬牙,赌气般把手电筒交给方媛:“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我才不管他是死是活!”
  方媛接过手电筒,光线从有机玻璃窗射进病理学实验室,没寻觅多久,就发现了梅干。
  梅干直挺挺地躺在病理学实验室的地板上,惨白没有生气的脸向窗户这边侧着,一动不动工,几缕鲜血缓缓从他的额头上流淌到地上。他的眼睛是张着的,毫无光彩,直勾勾地望着有机玻璃窗这边,充满了痛苦与绝望。手脚张开,软绵绵的,仿佛菜市场摆在地摊上的死鱼。
  梅干死了!
  她捂住口,不让自己失声惊叫。其实,她想惊叫也叫不出来。那股悲哀,是那么汹涌,一瞬间就湮没了她。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抽空了,她的血液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悲哀。
  苏雅嘴里说不过来,可看到方媛愣在那里,还是情不自禁的慢慢凑过来。苏雅只看了梅干一眼,就不想再看,胃里恶心得难受。
  “我们出去报警吧。”
  方媛却不死心,围着病理学实验室转了一圈。自从病理学试验室里面的试验器械多次丢失以后,学校有意加强了这个实验室的安全保卫措施。窗户都关闭了,没留下一丝缝隙。有机玻璃,一般人的根本就打不开。门也是特制防盗门,坚固结实,锁得死死的。方媛用力推了推,根本就没办法推开。
  “你在干什么?”苏雅问。
  “我看能不能想办法进去,梅干也许还有救!”
  “你疯了!人都死了,还有救?方媛!”苏雅几乎是强拉着方媛离开的。
  两个人逃也似的跑到了实验大楼下面。方媛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清新凉爽,那些在暴雨中残留下来的花朵顽强地挥洒着淡淡的幽香。星月无光,乌云密布,夜色中的校园披着一层黑色的薄纱,堆积起或浓或淡的阴霾。
  校门口附近的校卫队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着的,仿佛一个发亮的萤火虫,幽幽地泛着黄色的光亮,在黑暗潮湿的校园里看上去竟然有一丝暖意。
  “我们先去校卫队吧。”方媛知道,这时候,校卫队办公室肯定有人留守。
  两人手拉着手并排行走在幽静无人的校园小径上,耳边只有沙沙的风声。方媛不时回头张望,她总觉得,附近有什么东西让她不能安心。
  方媛能远远地望到月亮湖,不知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还是因为水质的原因,湖面一点也不光滑,仿佛有很多很多细碎的东西在微微蠕动。方媛没有细看,只是隐隐惋惜,湖水污染得太黑了。
  很快,两人来到校卫队办公室。苏雅敲了敲门,没等人回应就推开了门。徐天坐在办公室里,手上捧着本书,透过黑框眼镜的眼神正望着门口,瞄了苏雅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然后停留在方媛脸上。
  徐天看苏雅的眼神是沉静、冷淡、没有一点感情色彩,而看到方媛时,却是慌乱、热情、不知所措。显然,他没想到,如此深夜,方媛竟然能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向冷静沉稳,却对方媛的出现措手不及,紧张得坐立不安。
  其实,严格的来说,苏雅比方媛还要漂亮。但苏雅身上的那股冷傲气质,无形中让男人敬而远之。而方媛,虽然不是特别漂亮,却很有亲和力。尤其是笑的时候,仿佛扑面而来的山间小溪,清凉纯净。
  显然,徐天对方媛有种特殊的感情。这点,不但苏雅,方媛也意识到了。这种眼神,她经历了很多次,只是没有徐天这么激烈而已。要知道,这才是方媛与徐天的第一次见面。
  “方媛?你怎么来了……这么晚,有什么事?”徐天摩拳擦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方媛没心情揣摩徐天的心理活动,直奔主题:“快!报警!梅干死了!”
  “梅干死了?”徐天愣住了,“你确定?”
  “叫你报警就报警,问这么多做什么!”苏雅没好气的说。
  徐天还在沉思,手伸向了电话。
  这时,门“嘭”的一声被撞开,韩军从校园外巡逻回来,看着办公室里突然出现的两位女生,皱了皱眉:“又是你们两个!这么晚,不回去睡觉,跑这里来瞎闹什么!”
  “队长,她们说,梅干死了。”
  “什么!”韩军一下子就冲到了徐天面前,“你说什么?梅干死了?”
  徐天望向方媛与苏雅。
  韩军转脸去看两位女生,凶神恶煞,仿佛要吃了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说!”
  苏雅本来就与韩军有心病,看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更是不以为然,“哼”了一声,干脆扭头不理他。方媛理解韩军的感受,毕竟韩军是梅干是同寝室的好友,沉声说:“你别急,梅干现在被关在实验大楼的病理学试验室,我们快点去,说不定还有救。” 
  话音未落,韩军已经如激怒的豹子般冲出了校卫队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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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等徐天打完电话报警,再走出校卫队办公室,已经看不到韩军的人影了。方媛与苏雅随后走出来,看到徐天正望着实验大楼发呆。
  方媛心里有些奇怪,按理说,徐天应该立即赶向实验大楼,帮韩军善后。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去。难道,他也有什么顾虑?
  莫名的,方媛想起了梅干。徐天也是校卫队成员,陈安琪神秘死亡时他也是现场证人,难道,他也会像梅干那样有什么隐情?
  苏雅的性子急,没想那么多,催促徐天:“发什么呆啊,还不快去帮忙!”
  徐天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雅一眼,没有回答她,想了想,终于还是不缓不急地走向实验大楼。方媛与苏雅对望一眼,手牵着手,默不做声地尾随其后。
  三人走进实验大楼,还没到三楼,远远地就听到韩军怒吼的狂叫声,还有铁门撞击的重金属声。看来,他发现了实验室里的梅干尸体。也难怪他,韩军一直把梅干当自己的兄弟,现在,梅干莫明其妙的惨死,他怎能无动于衷?
  徐天上前抱住韩军:“队长,冷静点,这样不是办法。”
  “梅干……他……死了……”韩军的眼泪掉出来,一个大男人,竟然当着方媛与苏雅的面哭出声来。
  徐天安慰韩军几句。韩军毕竟是个人物,知道这样于事无补,走到洗手间,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哗哗”直淋,淋得一头湿漉漉的,头脑这才清醒一些。
  徐天围着病理学试验室转了一圈,确定实验室是密闭的。
  “队长,你看到了梅干?”徐天用手电筒往病理学实验室里面照射。
  一头湿发的韩军捋了捋头发:“是啊,我看到梅干就躺在实验室中间,满头鲜血,僵卧地上,应该已经死了。”
  韩军所说的,和方媛所看的相吻合。
  “可是……”徐天呻吟了一声,“我怎么找不到他。”
  “怎么会?你再找找看。”韩军狐疑地凑过来,拿着自己的手电筒到处照射。
  可是,韩军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梅干的尸体。
  “奇怪,我刚才明明看到了。方媛,你们当时看到他在哪里?”韩军脸色有些发青。
  方媛走上前,用手指了指方向,也是实验室中间的地方。可是,两道手电光芒,转悠了半天,硬是没找到梅干的尸体。
  实验室是密闭的,没有钥匙,根本就打不开。而这道铁门,是特别制造的,只有三把随门配套的钥匙才能打开。这种钥匙,结构复杂,要用特殊的机械制造,普通的锁匠去没办法复制。
  梅干明明是死在病理学试验室的,怎么会突然消失?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有人闯进实验室,抱着梅干的尸体隐匿。 
  苏雅一脸惶惑,喃喃自语:“飘移实验室……又一个人失踪了……”
  其余三个人同时转过脸来盯着苏雅,盯得苏雅心惊肉跳:“你们不要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随便猜测……”
  韩军挥了挥手,似乎要挥去笼罩着他的重重阴霾:“别说了!徐天,报警了吗?”
  “报了!”
  “怎么还没来?”
  “可能是大门没开进不来吧。”
  韩军想了想,说:“我去叫看门人把门打开,你们三个人守在这里,不要乱动,保护好现场。”
  徐天不置可否。苏雅想回寝室,被方媛拉住了:“警察快来了,你是证人,现在回去,也要被叫过来,不如就在这等吧。”
  其实,也没等多久,十多分钟后,韩军就带着两个年轻的警察来了,看样子是110巡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衣着朴素大约十八九岁的乡村男孩。徐天认得,那个男孩是原来的看门人老古的亲戚,老古病了,就让他来暂时接班。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大家都称呼他小古。
  小古很腼腆,跟在最后面,根本就不敢正眼瞧两位女生,有意无意地隐藏在不显眼的地方,看上去很怕生。警察问他是否看到有人出入,当时有什么异常,他也是尽量点头或摇头来回答,实在要说话了,也是非常简短。口音不是南江本地的,舌头似乎有些卷,吐字含糊不清。
  个子高点的警察向方媛苏雅她们了解情况,另一个矮点的警察叫韩军先想办法把门打开。钥匙有三把,后勤处有一把,负责实验室管理的学生会干部梅干有一把,实验老师何伟有一把。韩军没有多想,直接去找实验老师何伟。他就住在南江医学院的教师宿舍,还没有结婚,睡得正香,被韩军劈天盖地的拍门声叫醒,匆匆拉到病理学实验室。
  何伟寻找厚厚一串钥匙,手有些哆嗦,找了半天,才找到病理学实验室的那把,插入,扭动,打开铁门。
  进去,按了按日光灯的开关,没有反应,估计炸掉了。两个警察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亮,在病理学实验室搜索了一遍,可以躲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发现梅干的尸体。
  矮个警察不高兴了:“你们大学生也是,没事拿我们开心?报假案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方媛她们一开始坚持说自己的确看到了梅干的尸体,惹得矮个警察雷霆大发,几乎要带她们回警局审问。还好何伟在场,毕竟年长,熟知人情世故,一个劲地打圆场,说学生们相互间闹着玩,这些学生也是被骗的。再加上高个警察也急着回去,两个警察这才怒气冲冲地离开医学院。
  警察走后,何伟询问事情经过,听完后也是疑惑不解。
  “方媛,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没有。”
  “苏雅,还有韩军,你们都是亲眼所见?”
  两人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你们三个人都说亲眼看到梅干的尸体,难道他会从实验室里活过来,然后自己走出去?”
  “那不成了僵尸?”苏雅不信。
  “要不,就是你们三人全看错了……”何伟又摇了摇头,“按理说,三个人全看错,这也不可能啊!”
  “要不,真如警察所推测,是梅干故意开玩笑?但开这种玩笑,也太荒诞了。”
  几个人讨论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结果。何伟只能无奈的让大家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天亮后再寻找梅干。
  准备离去时,徐天突然开口:“何老师,等下,我想,梅干会不会在其他实验室?”
  何伟眼前一亮:“是啊,也有这种可能。或者,你们看错了实验室。又或者,梅干就躲藏在哪个实验室中。”
  何伟找出钥匙,一个一个实验室的查找。可是,找了半天,依然一无所获。
  梅干不在实验大楼里的任何一个实验室里!
  每个人心里都在想,飘移传说。但那仅仅是传说,现在这种时候,谁也不愿意说出口。找完最后一个实验室,众人分手,各自回去休息。
  方媛与苏雅回到441女生寝室,倒头就睡。这晚,方媛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卑微的小生物,在浩如烟海的宇宙中微不足道,时时刻刻都在躲避着天敌的追杀,还有暴风狂雨的袭击。她活得很累,几乎每一分钟、每一秒,都为生存而努力,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她的生活环境。最后,她绝望了,从万丈悬崖上跳入汹涌澎湃的激流中,被无穷无尽的漩涡卷了进去,慢慢沉入,越沉越深,越深身体越压抑,压得血肉几乎要喷溅而出!
  这个梦,让方媛睡得极度疲惫。有一阵子,她仿佛庄生梦蝶般,不知道梦中是真实的,还是现在是真实的。她想起了多重宇宙论,也许,在另一重宇宙,另一处的她,就是梦中的那个卑微生物。
  方媛醒来时,天已经亮透了。她实在太累了,竟然一口气睡到了八点多种。睁开眼时,苏雅正坐在她床边,脸色苍白,直勾勾地看着方媛,似乎一直在等她苏醒。然后,她说出一句方媛无法置信的话:“梅干死了!他的尸体,出现在病理学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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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方媛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蹦起来,两只眼睛瞪得滚圆:“你说什么?”
  苏雅不紧不慢地说:“今天早上,隔壁班要做病理学试验,还没打开门,学生们就发现倒在血泊中的梅干,样子十分凄惨,侧着脸僵卧在地板上,头上有个大洞,冒出的血染红了整个病理学实验室。”
  方媛可以想学生们被震惊住的情景,梅干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肯定能让学生们尖叫。现在,她却比那些学生更加震惊。昨晚,她看到梅干在病理学实验室诡异的死亡,可等她们再次回来时梅干的尸体却失踪了。她曾希望那只是梅干的一次恶作剧,天亮后还能看到活灵活现的梅干出现在校园里。可是,希望毕竟只是希望,方媛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种希望的渺茫。现在,真正证实梅干的死亡,她反而有种获得解脱的感觉,心里悬挂半空的石头总算砸下来了。只是,梅干的尸体,怎么又出现在病理学实验室?
  方媛想不通,此时,她也没有时间去想通这件事。方媛匆匆起床,洗漱完毕,与苏雅急忙赶到实验大楼。这时,实验大楼已经被警方控制了,为了保护案发现场,严禁其他人出入。
  经办的还是上次来的萧强与冯婧,指挥其他警员拍照、侦察、取证。方媛与苏雅来得正好,萧强正准备召集昨晚的所有在场的人,询问事情经过。
  方媛、苏雅、徐天、韩军、何伟、小古,五个人,分别将昨晚各自的经历叙述一遍。笔录足足做了三个多小时,等五个人都做完笔录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可萧强却没有半点食欲。五个人的证词相互吻合,基本上可以确认是事实。但综合起来,梅干的死,却有太多的疑点。
  方媛与苏雅两个女孩是第一现场证人,按照她们的说法,是梅干主动约方媛去病理学试验室见面的,似乎想告诉方媛一些极为重要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则直接影响梅干的生死。方媛与苏雅的证词表明,梅干在她们第一次去病理学实验室时就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十分恐怖。但是,她们却没发现杀死梅干的凶手。方媛坚持认为,当时她看得清清楚楚,病理学实验室的日光灯是亮着的,恐惧绝望中的梅干惨遭非人的折磨,而病理学实验室里却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在这之前,病理学实验室隔壁的洗手间里,方媛打开水龙头还流出了殷红的血水——事后证实,残留在洗手间的血液,正是梅干本人的。苏雅的证词从侧面证实了方媛所言非虚。但是,如果按方媛所说的推测,梅干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所谋害的。这让萧强怎么相信? 
  在这之后,方媛与苏雅跑到校卫队办公室求助,将事情告诉了徐天,还有巡逻回来的韩军。韩军首先到达病理学试验室,发现了死在里面的梅干。可是,等方媛、苏雅、徐天三人赶来后,实验室里面的梅干竟然神秘失踪了!病理学实验室只能用特制的钥匙打开,这种钥匙,只有三把。后勤处有一把,梅干自己有一把,实验老师何伟有一把。后勤处那把被证实一直保管在保险箱中,没有拿出来使用。而实验老师何伟声称钥匙一直随身携带,不曾外借,当晚也确实是韩军从床上叫来的。剩下的那把钥匙在梅干身上,这把,是最有可能成为作案工具。可是,警方却在已经死的梅干身上发现了实验室的钥匙。梅干死后,他的尸体怎么会从病理学实验室消失?如果梅干真是被他人所杀,凶手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凶手怎么能在灯光明亮的实验室中杀死梅干而不被方媛苏雅发现?凶手又怎么能在韩军发现梅干的尸体与方媛三人来到病理学试验室之间的空隙时间里隐藏尸体?即使凶手聪明绝顶,有办法能隐藏尸体,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又能背着尸体藏到哪里?在徐天的建议下,当时何伟带着她们搜索了整个实验大楼的实验室,根本就无处容身。最令人费解的是,凶手好不容易做完这一切,又为什么要让梅干的尸体再次回到病理学试验室?看门人小古证实,除了两个110巡警进来时开了大门,其他时候大门一直是紧锁的,没有看到有人进出。
  所有的一切,根本就没办法解答。除非方媛她们所有的人都在说谎。但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萧强,五个人之间的供词相互证实,契合得那么巧妙,不可能相互串供,应该是真实可信的。
  但如果她们都没有说谎,所发生的这一切,怎么解释?在调查时,萧强意外地得知病理学试验室一直流传着飘移空间的传说。如果真有这种飘移空间,那一切就好解释了。病理学实验室本来就是一个连接其他空间的转换之门,在特定的因素下,梅干受到其他空间的力量攻击,丧失生命,这就是方媛看不到谋害梅干凶手的原因。然后,在方媛与苏雅离开后,梅干的尸体从转换之门中被卷入其他空间里,所以方媛与苏雅她们再次来到病理学实验室时没发现梅干的尸体。最终,何伟率领其他人检查了实验大楼的所有实验室,一无所获地离去,而在漫长黑夜里,因为某种巧合,梅干的尸体又从其他空间中飘回来。也就是说,如果飘移空间的传说是真的,昨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件,都可以轻易迎刃而解。
  可是,要让萧强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相信飘移空间这么虚无飘渺的灵异传说,谈何容易!再说,他本来就是一个无神论者。历史告诉他,很多不可思议的案件,通常只是利用了普通人的错觉而已。那些优秀的魔术师正是靠此来所表演各种各样的神奇魔术节目。萧强坚信,这一切,都不过是罪犯精心设置的诡计而已。问题是,这个诡计,他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一开始,陈安琪神秘死亡,他还不放在心上,认为凭自己的能力破案是迟早的事。但陈安琪刚死,调查还没有展开,梅干又神秘死亡,两宗案子存在太多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
    萧强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他本来戒了烟瘾,但每次遇到疑难时还是会情不自禁区地吃上几支。南江医学院里面风景秀丽,庭院深深,少男少女们尽情挥洒她们青春旋律,到处是宁静与纯真的气息。谁又会想到,这些明媚洁净的空气中,一样游荡着种种魔鬼的邪恶笑容。只要有欲望的地方,就有魔鬼,纯真的大学校园也不例外。萧强隐隐觉得,两个学生的死,不会那么简单。或许,这才仅仅是开始,接踵而至的事情将更加恐怖离奇。
  萧强再度审阅一遍五个人的证词的,仔细推敲,依然没有什么收获。方媛、苏雅、徐天、韩军、何伟、小古,六个证人的名字,萧强一个一个凝视,然后停在了徐天上面。徐天本来就是小有名气的推理小说创作者,又加入了北京推理艺术协会,他的逻辑思维分析能力高人一等,也许,身为当事人的他,会有独特的见解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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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徐天似乎不愿意去见萧强,推托说肚子饿了要去吃中饭,急着离去。冯婧好话说了一堆,他还是不买账。最后,方婧没办法,使出了杀手锏:“徐天,如果你不去见我们萧队,我直接让男同事们押着你去!”
  徐天看着身边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男警员,苦笑几声,乖乖的跟着冯婧去见萧强。萧强已经等候他多时,当着徐天的面直接叱骂冯婧:“我说,冯小姐,叫你请个人来,就这么难?还好只是请一个在校大学生,如果让你去请企业家、政府官员,还不等到明年?”
  冯婧没有说话,紧紧抿着嘴,不时瞅几眼徐天,低着头,一副满腹委屈的小女儿态。徐天脸上挂不住了,咳嗽几声:“萧警官,不能怪冯警官,是我的不对。你看,都十二点了,我肚子饿了,本想先吃完饭再来见你。”
  萧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天:“我看,我们的徐大侦探,是心中有鬼啊,所以不愿意见我这个捉鬼的钟馗。”
  徐天也笑了:“我有什么鬼,莫非,我们的萧大警官,有证据证明凶手是我?”
  萧强摆了摆手:“徐天,你别和我绕圈子,昨晚梅干被杀,你是现场证人,不会一点线索也没有吧。”
  徐天立刻回答:“我能有什么线索?有萧警官在,还用得着我这种人来说三道四的?
  萧强面色一沉:“好了,徐天,你不要贫了。要知道,这是一宗恶性连环杀人案,死的都是我们国家精心培养的医学人才,也是你朝夕相处的同学好友。这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不尽快侦破,缉拿凶手归案,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我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你对昨晚所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徐天嘴唇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萧强看到徐天如此神情,情知他肯定有所发现,只是不知出于何故,现在不愿意说出来。徐天,到底在隐瞒什么?
  萧强特意笑了笑,努力打消徐天的顾虑:“徐天,你尽管说,就当是侦探推理爱好者的相互交流好了。你放心,说错了,也没关系。”
  徐天还在迟疑,吞吞吐吐:“萧警官,不瞒你,对于梅干的死亡,我是有些个人看法。只是,现在很多事情,我也没弄明白,一头雾水,摸不到头脑。没有证据,随便怀疑别人,也许会影响身为办案人员的你。如果你相信我,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我想通了,第一个告诉你。”
  萧强知道徐天不愿意说,再问下去也是枉然。他呵呵一笑,用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上几个字,递给萧强看:“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详细看过了你们六个人的证词,心里也有了底。找你来,不过是为了证实一下。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徐天扫了一眼白纸上的黑字,身体微微颤栗了一下,抿着嘴没有回答,却也没有争辩,无异于默认了。
  萧强拿出打火机,把白纸点燃,烧成灰烬,接着说:“徐天,我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并不是无能,而是不想大张旗鼓引得医学院人心惶惶。所以,请你理解我,配合我们警方,尽快找出有力的证据,结束这场噩梦般的连环杀人案。否则的话,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441女生寝室的方媛苏雅她们。”
  徐天的眼神在一瞬间突然尖锐起来,全身散发出一种凌厉逼人的气势,完全不像一个在校大学生,连久经江湖的萧强也为之一震。时间很短,最多两三秒,萧强就回复到平时那种文静木讷的书生模样,但那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还是给萧强留下了深刻印象。徐天这个人仿佛是一柄韬光养晦的锋利宝剑,一旦出鞘,锋芒毕露,杀伤力惊人。
  刚才,是什么触发了徐天的争胜之心?萧强转念一想,已经明白了。刚才,他提到了方媛。而徐天,对方媛有种特殊的感情。是的,徐天在暗恋方媛。暗恋几乎是每个青春男女所必经的情感经历,纯情,挚诚,没有一点杂质,简单的思维下一颗纯净的心灵,为了心爱的人,什么都愿意牺牲。萧强当年也经历过,将心比心,自然能理解徐天此时的心情。
  可惜,那种气势,并没有在徐天身上维持太久,仅仅是昙花一现,这反而引起了萧强的好奇。徐天,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如果不是手上这两个案子急着要侦破,他还真想和徐天交往一下。
  徐天轻轻说:“你放心,萧警官,方媛她不会有事的。”
  轻描淡写,却自信坚定。说完,扔下萧强,转身离去,直奔食堂——他已经饿坏了。
  但他注定没办法好好吃上一餐中饭,并不是别人不让他吃,而是他根本就没心思去吃饭。
  他看到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就站在小树林面前。因为陈安琪的死亡事件,小树林被学校保护起来,用绳子围起简易栏杆,道路边立起一座禁止进入的公告牌。而那个女孩却对这些视而不见,只是怔怔地望着茂盛浓密的榕树枝若有所思。
  徐天不用看女孩的容颜都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徐天朝思暮想、梦中女神方媛。徐天没有惊动她,蹑手蹑脚,屏住呼吸,如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徐天嗅到一种淡淡的处子清香,就是空气也变得清爽许多,全身毛孔舒张,舒畅无比,仿佛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鹰,惬意非常。这时,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所有的外界景象,都在他面前消失了。他的眼里,只有方媛。
  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就这样一辈子站在方媛身后。没有欲望,没有言语,没有动作,没有其他任何人与物,就这样,默默地守着她,望着她。
  徐天还在天马行空的想象,方媛却突然转过身来,直视着徐天,吓了徐天一跳。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方媛认出了徐天。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徐天不知所措,故意反问,反攻为守。
  “我吃完饭,没这么早午睡,随便走走,就走到了这里。觉得这棵老榕树很有意思,就多欣赏了一下。”
  “是啊,我也是。”徐天讪讪地说。
  “是吗?你也吃完了饭没事随便走到这里来的?”
  “嗯。”
  “我怎么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似乎是某些人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方媛噗嗤一笑,宛如春回大地百花盛开。这个徐天,还真木讷。
  徐天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转移话题:“苏雅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吃不惯食堂,到外面饭店吃饭去了。”
  “她还真娇贵。对了,你怎么看这棵树看得那么投入?”
  “你不觉得,这棵树,很古怪吗?你看校园里其他的树,一棵棵苍老萧瑟,掉光了叶子。可这棵老榕树,却一个劲地疯长,郁郁葱葱,茂盛翠绿,怪不得别人说这里面有树妖呢!”
  徐天却仿佛被雷击一般,陡然间怔住了,呆呆地看着老榕树,口中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啊。”
  “你在说什么?”方媛一头雾水。
  “没什么,我终于想通了昨晚梅干死亡的真相。谢谢你,提醒了我。”徐天又散发出那种凌厉的逼人气势,仿佛临战的将军般。
  “我提醒了你?”方媛还是不明白。
  “是的,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为它——树妖!”徐天的眼神穿过老榕树,遥望着前方的女生宿舍,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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