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州府很静,且新来的州官并未因安郡王在府中遇刺而加强防卫,甚至守卫的人更少了。

  一条黑影从墙外飞身而入,然后在府中穿插搜寻,似对府中地形极为熟悉。行到一座楼前,停下脚步,这里是府中最显贵的地方,现在住着皇朝第一将秋意亭。

  黑影轻轻掩近窗前,正要破窗而入时,却忽见室内灯光大亮,然后房门大开,一个声音悠然响起,“深夜访客,意亭久候。”

  竟然被发现了!但黑影却并不逃走,而是踏步入门,进入房中,但见正中立着一人,一袭普通的室内便服,头发披散,显然刚才已上床休息。剑眉入鬓,目似寒星,俊美如临风玉树,高贵如九天朗日,且神情镇定从容,似对他的出现视为理所当然,这人便是号称皇朝第一人的秋意亭吗?

  “请问贵客尊姓大名?”房中之人淡然问道,正是秋意亭。

  “连展鹏。”他简单答道,黑影正是连展鹏。

  “请问有何贵干?”秋意亭依然悠闲的问道。

  “取你性命!”连展鹏大刀击出,雪芒刺目。

  “武艺很不错呀。”秋意亭轻松闪过,点头赞道,“想来前几任州官就是为你所杀了。”

  “哼!今日便轮到你了!”连展鹏身形快如闪电,手中大刀疾如狂风,向秋意亭扫去。这个人,这个人就是灭国的仇人!他的手不知沾有多少古卢人的血!爹,娘,看我为你们报仇!

  “我的生死岂是你能决定的。”秋意亭手一扬,龙渊宝剑出鞘,剑光闪烁,让一室灯光黯然。

  “纳命来吧!”连展鹏招招进攻,势若猛虎,带着所有的恨、所有的痛向秋意亭砍去。就今天做个了结吧,爹、娘,复国的梦,鹏儿已无法实现,但这个仇人我一定会杀掉!即算死,也在所不惜!

  “我说过,我的性命你是无法取走。”秋意亭剑光一转,封住攻来的刀势。

  “哼!”连展鹏冷哼一声,大刀挟着十成功力砍向秋意亭执剑的手,就是这只手,不知杀害了多少族人!

  当!秋意亭剑锋一转,接住这一刀,手不觉微麻,“唔,功力也不错!”

  口中说着,手中长剑却毫不松缓,化为闪电疾刺连展鹏双目,连展鹏慌忙回刀一挡,只觉手腕剧痛,大刀几乎脱手。

  “再接这招!”秋意亭不容他喘息,长剑化为剑影万千卷向连展鹏,连展鹏大喝一声,不再自救,反而欺身进入剑影,大刀直直砍向剑影之后的秋意亭。

  “不错,但慢了一点。”秋意亭淡然而道,话音未落,长剑忽然回转,不再刺人,而是击向大刀。

  连展鹏运功于双臂硬接这一击,只听当的一声,昆仑宝刀竟一断为二,然后手一麻,刀柄自手中掉落。

  “再看这招。”秋意亭不等他回神,长剑化为长虹迎面刺向他。

  连展鹏见之却不躲不闪,反而迎身而上,任剑身刺入左肩,而右手成拳凝聚所有力道,全力向秋意亭击出!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将仇人毙于拳下!他今日本就不打算活着回去,活着也再无意义!

  “到此为止吧!”只听得秋意亭轻声而道,然后右拳便被他左掌接住,如击在铁壁之上,右手左肩同时一阵剧痛,还未反应过来,便全身一软,跌倒于地,所有穴道皆被封住,求死也不能!

  “白大人,来了便请时来罢。”秋意意看看门外,淡淡的开口道。然后看看地上的刺客,那一双眼睛闪着仇恨的雪芒,燃烧着愤怒的火光,似宁死也不愿为他所制!

  “秋将军,抓住刺客了吗?”声音落下时,进来一名葛衣男子,年约三十左右,一脸书卷气,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的亮。

  “嗯,抓住了一位,而且应是首领人物。白大人那边呢?”秋意亭抬首看向进来的人---白玉关白大人。

  “大内四高手一人刺死一个。”白玉关微叹道,忽觉地上刺客目光如寒剑般刺向他,让他全身双痛又冷!

  “把他关入大牢,莫要严刑,也莫要伤其性命。”秋意亭道。

  “为什么?”白玉关不解。

  “因为严刑也逼不出什么,”秋意亭看着连展鹏,那目中的光芒显示他为不凡之辈,“留他性命才能更有作为。”

  “哦?你想以他为饵?”白玉关也是聪明人。

  “嗯,只要张开网就行了,会有更多的刺客向这网中投来的。”秋意亭轻松而道,果然看见刺客眼中闪现又急又痛的光芒,却无法言语!

  

  第二天,秋将军抓住刺客首领的消息在古勃儿城传开,传至蒙罗州每一处。

  “公子,你会救他吗?”鹿儿将消息告之风倾雪,看着她脸上闪过各种情绪。

  “不会。”风倾雪漠然开口。

  “真的吗?”鹿儿却似乎不相信,公主救过连展鹏两次,这次真的会袖手旁观吗?

  风倾雪不答语,而是往屋里走去。

  鹿儿站在院中,看着几上的琴,抱起回屋,是该准备了,是该离开这里了。

  第三天,州府贴出通告,抓获七名意图劫狱的刺客同党。

  第四天,州府又贴通告,抓获十五名意图劫狱的刺客同党。

  第五天,州府再贴通告,抓获三十名意图劫狱的刺客同党。

  第六天,天才刚刚蒙蒙亮,可城东小院之门却被急促的敲响着。

  “谁啊?这么早有什么事?”鹿儿急忙跑出开门,一打开门便见一名少女站在门口。

  “扎玛姑娘?”鹿儿记起这位有一面之缘的姑娘。

  “鹿姑娘,风公子在吗?”扎玛一把抓住鹿儿的手,恳切的问道。

  “在,有什么事吗?”鹿儿见她如此神情不由惊疑。

  “风公子!风公子!”扎玛闻言走入院中,急切的扬声唤道。

  “扎玛姑娘,有何事?”风倾雪从屋中走出。

  “风公子,求求你,救救连大哥!”扎玛祈求的看着风倾雪,神色一片慌乱与焦急。

  “连大哥?”风倾雪微微皱眉,“连展鹏吗?”

  “是的,风公子,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我求你啦,求你发发善心救救他吧!”扎玛无比焦锐与悲切。

  “我无法救他,扎玛姑娘。”风倾雪转身回屋。

  “风公子,除了你再也没有人能救他了,我求你……我求求你……”扎玛身形一矮跪倒于院中,“我实在想不出办法救他了!”

  “扎玛姑娘,你起来吧,我真的无能救他,你另想他法吧。”风倾雪回头看一眼她,却不为所动。既然未能阻止他,既然已未能救下安泓,那么她便不想再跟这事扯上任何关系!

  “风公子……”扎玛凄厉的唤道,语音哽咽,“我们的兄弟去救他,却全未能成功,不是死便是伤,要么便被抓,我们根本无法将他从那个秋意亭手中救出,求你……求你看在与连大哥相交一场的份上,求你看在朵拉姑娘的份上,救救他吧!”

  “我与他并没什么交情,昔日早已说过,再相逢也是路人,更不要跟我提朵拉姑娘,死了那么多人都不能让他清醒,都不能让他停止他的复仇,既然如此,那么一切后果都就由他自己承受!”风倾雪语音冷如寒冰。

  “可是连大哥却对你尊敬有加啊,在他心中他一直把你当救命恩人,当成他最重要的朋友啊!你怎么可以说与他毫不相干,朵拉姑娘在生时,也对你敬爱有加,你如何……如何这般无情!”扎玛看着眼前的人,白衣如雪,洁若仙人,却也如仙人一般冷然无情!

  “你走吧。”风倾雪闻言眼波一闪,但很快恢复漠然如冰的神态,头也不回的走回屋里。

  “扎玛姑娘,你起来吧,公子既然不答应那也没法啊。”鹿儿走过去想扶起她。

  “我不起来,我就跪在这儿,直到风公子答应救连大哥为止!”扎玛却一动也不肯动。

  “唉!”鹿儿叹一口气,也进屋去。

  

  早晨过去了,中午过去,黄昏过去了,夜来临了,月与星在夜空中互相争辉,映像着地上那个孤寂的影子。

  “公子,她在院中跪了一天了。”鹿儿看着门外那一道纤影,疲弱不堪,摇摇欲倒,不禁心生不忍。

  风倾雪走至窗前看着庭院中那道身影,暗自叹一口气,然后开门而出。

  “鹿儿,你扶她起来吧。”

  “是,公子。”鹿儿赶忙走过去,扶起扎玛,“扎玛姑娘,快起来吧,真是的,跪了一天,这两条腿啊……”

  扎玛却不肯起来,固执道:“除非公子答应救连大哥,否则扎玛宁愿跪死!”

  风倾雪闻言眉头不由轻皱,然后走过去以手相扶,“扎玛姑娘,你先起来,进屋再说吧。”

  扎玛闻言不由一喜,那双大眼睛兖满惊喜的看向她,“公子,你答应我了?”

  风倾雪手微用力,扎玛便从地而起,然后鹿儿挽着另一边,将她足不沾地的抬起,进屋后放她坐在椅上。

  “鹿儿,你给她揉揉腿,活活血吧,否则今天别想能走路。”风倾雪给她端过一杯茶,“喝口水吧,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吧?鹿儿,呆会儿给她做点吃的。”

  “风公子,你答应救连大哥了是不是?”扎玛却忙着证实刚才的话。

  “扎玛姑娘,我并没答应。”风倾雪淡然道。

  “什么?!”扎玛闻言猛然站起,却腿一痛一软跌倒于地,鹿儿赶忙扶起她,让她坐好,然后搓着她的两腿。

  “扎玛姑娘,你要我如何去救他?”风倾雪看向她,“先不要说他犯的是死罪,过往刺杀了多位朝庭命官,这次更离谱,竟去刺杀秋意亭,朝庭一等大将,皇帝最宠信的臣子!”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打开窗,窗外皓月临空,“现在他关在大牢里,你要我去劫狱吗?你知道秋意亭是何等样人吗?他岂会算不到这一点,去劫狱救人等于自投罗网!你们那些劫狱的弟兄已证明了这点。况且秋意亭的武功岂是我等能胜得了的。”

  “可是你一定可以救连大哥的!”扎玛却坚定的说道,“小姐和连大哥都说你是如神仙一般的人,这世上没有你做不成的事!”

  “哈,扎玛呀,你还真是瞧得起我。”风倾雪不由一笑,只是笑得涩涩的,“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是我无法做成的,比如朵拉的死,安泓的死,我就无法挽回,比如连展鹏的执意复仇,我无法劝阻……我并不如你们所说啊,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不!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不凡的!扎玛坚信,只要你愿意,你一定可以救出连大哥的!”扎玛的眼睛闪着敬服与祈望的光芒看着她。

  “扎玛姑娘,你的腿舒服了一点了吧?”风倾雪却不再答她,而是关心上她的腿了,“鹿儿你去做点粥吧,待会儿让扎玛姑娘喝了。

  “扎玛,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做粥去。”鹿儿站起起身来。

  “我要去休息了,扎玛姑娘,你今天就在这儿住一夜吧。”风倾雪也转身离去。

  只是走到门边,忽听得扎玛一声叫唤,“风公子!”声音颤抖,让人听着心酸,回头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傻在那儿。

  而已走到门边的鹿儿回头一看,更是吓得马上砰的将门关上。

  只见扎玛已脱掉衣裳,全身光裸的立在房中,脸上的神情羞涩,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投的无畏。

  “扎玛,你这是……这是干什么?”风倾雪半天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风公子,扎玛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个身子,我求求你,救救连大哥,我愿做牛做马的侍候你!”扎玛一扬头,不顾一切的说道,“我的身子是干凈的,虽在群芳苑呆过几年,但朵拉小姐一直保护着我。”

  “扎玛姑娘,连展鹏值得你这般付出吗?”风倾雪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衣裳给她披上,“让你付出女儿家最珍贵的清白来救他吗?”

  “值得!不管他人如何看他,但在我眼中,他是我们古卢的英雄,是我们古卢的血性男儿!为救他,我愿付出所有!”扎玛答得毫不犹豫。

  风倾雪看着她,这一刻,平凡的她显得是那般的高大与圣洁,美丽得如同女神。

  “你为什么这般执着?为什么一定要救他?”风倾雪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

  “因为他是朵拉姑娘最心爱的人,他若死了,朵拉姑娘地下有知,肯定会伤心的。”扎玛有片刻的迟疑,然后才低头答道。

  “是吗?”风倾雪淡淡的反问着,“就只是这样?”

  “风公子,扎玛心甘情愿,只希望公子不要嫌弃扎玛就好。”扎玛抬着看着风倾雪,“我知道公子这般高贵的人是看不上扎玛的,但我只有这个……我只有这个身子,我再也没有其它办法啦……”声音渐渐低下,眼角的泪已流下。

  “给我一个真正的理由。”风倾雪抬起她的脸,看着那双泪盈于框的眼睛,心中深深的叹息,女人啊,为了男人总是愿付出所有,可是却不知道能得到什么,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愿一味的付出……男人啊,除了金钱、权力、事业、仇恨外,是否知道珍惜这个呢?是否知道这样一颗女儿心的可贵之处!

  “因为我爱他!”扎玛在风倾雪那双眼睛的透视下,只觉得自己心底所有的秘密都被他看穿,因此不再有丝毫隐瞒,脱口而出,“我爱连大哥,所以我愿倾尽一切来救他性命,包括用我的性命来换取他的性命!我都愿意!并且决无怨悔!”

  “唉,果然是这样!”风倾雪放开扎玛,“扎玛姑娘,你穿上衣服吧,我风倾雪不是那样的人,你太小看我了。”

  “风公子,那你同意救连大哥了吗?”扎玛却抓住风倾雪,这是唯一的希望啊!

  “好吧。”风倾雪看着眼前这可怜可爱的人儿,那样的爱让她心折,让她心酸心痛,“我救他,但我不保证能救他回来。”

  “真的?你愿意救他了?”扎玛喜形于色,“太好了,风公子答应了,连大哥有救了。”扎玛一声欢呼,简直要跳起来,只是一动,披在身上的衣裳便掉落下来,她这时倒是怕羞了,马上抓住衣服裹紧身子。

  “好了,好了,我去做粥了。”鹿儿见已无事,公子也答应救人了,便去厨房做粥了。

  “扎玛姑娘,你便在这儿休息吧,明天再回去,然后告诉你的那些弟兄,不要再做无畏的牺牲去劫狱了,在秋意亭手中是救不到人的。”风倾雪走到门边,“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尽力做到,所以你们不要再有行动”

  “是,我会转达公子的吩咐的。”扎玛应承。

  “那呆会儿喝了粥后就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风倾雪开门离去。

  

  晚上,鹿儿正要就寝,却发现里屋的灯还是亮着的,不由走进去,只见风倾雪坐在灯下,不知沉思些什么。

  “公子,怎么还不睡?很晚了。”

  “哦,在想连展鹏的事,要救他啊,有点难啊。”风倾雪起身走至窗前推开窗,清凉的夜风便一涌而进,给屋内带来一股凉意。

  “公子要去劫狱吗?”鹿儿担心的问道。

  “不会。”风倾雪看着天空正中的明月,“和秋意亭硬碰硬的是不明智的,而且即算可劫狱救出人,我也不想这般做。”

  “为什么?”鹿儿不解,连展鹏犯的可是死罪,除了劫狱这一条路外,还能有何法子救人?

  “劫狱若成功,那会带来不好的影响,人人都以为皇朝的监狱防范松疏,皇朝的律法人人可反,人人若犯了法都会仿效了。”风倾雪淡然道,“我不会做那种事的,若要救人我会用另一种方法。”

  “这样啊,那公子想到用什么法子了吗?”鹿儿点点头。

  “我要上京城去。秋意亭不会在蒙罗处置连展鹏的,必定会押回京城,由大理寺会审后,押往刑声当众斩首,以警他人!”风倾雪叹一口气,京城啊……

  “那公子是要劫刑场吗?”鹿儿不由惊问道。

  “鹿儿,”风倾雪回头看她,“连监狱我都不劫,更何况是刑场呢。”

  “哦,那公子想的是什么法子。”鹿儿迷惑道。

  “去京城,找皇帝,只有找他才能救连展鹏。”风倾雪淡然吐语,却把鹿儿吓了一跳。

  “京城?皇帝?公子,你不要命了!我们怎么可以回京城去!”鹿儿跳起来,一把抓住风倾雪,不知主子的脑子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到回京城去?

  “鹿儿,你叫什么,放心吧,没事的。”风倾雪安抚着鹿儿。

  然后坐回桌前,看着那跳跃的烛光,“连展鹏只有求皇帝才能以正途救出,所以我必须进宫去见皇上。”

  “那皇上若知道你身份怎么办,我们假死,那可也是欺君之罪啊。”鹿儿依然心惊肉跳的。

  “他不会的,”风倾雪从怀中掏出贴身带着的紫玉环,细细抚摸,“母亲那般信任的人,绝非平凡之辈,绝不会取我性命的。”

  “公子……”鹿儿还是不放心。

  “鹿儿,放心吧,我决不会有事的。”风倾雪保证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我会带连展鹏回来的,安然无恙的回来的。”

  “好吧,但是,公子你一定千万要小心啊,所谓防人之人不可不有啊。”鹿儿抓着风倾雪的手臂,生怕她的公主会一去不返。

  “好的,我会小心的。”风倾雪握着鹿儿的手道,“现在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就动身。”

  “嗯。”鹿儿点头退下。

  而灯下,风倾雪抚着紫玉环良久,娘,你曾说,愿这紫玉环能佑我一生平安,那么这一次,但愿这紫玉环能帮我。

  那个人啊,那个住在皇宫中的人,其实自己心底里也一直想看看他吧,看看那个也许是自己父亲的人,那个血管中也许流着同样的血的人,那个被母亲赞赏有着超然智慧的明君,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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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会

  

  第二日,秋意亭押解刺客回朝。

  而此时,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却有一骑飞驰而去,白马如电,白衣如雪。

  这一骑正是风倾雪,她要赶在秋意亭之前到达京城,先一步见到皇帝。

  六日之后,夕阳西沉之时。

  京城城外的一处小亭,风倾雪下马走入亭中休息片刻。

  望着不远处的高高的城墙,终于到京城了,这个阔别三、四年的地方。

  唉,现在还是先想想如何救连展鹏吗。按时间算,秋意亭应该晚间就会到了吧?他从不会浪费时间的。那么自己必须在他明日早朝前见到皇帝,必须今晚就将事情办妥。

  伸手拍拍马儿的头,“雪龙马,你乖乖在这儿等我吧,我办完事就回来。”

  白马似乎听懂她的话一般,嘶鸣一声,然后自己跑入亭边的一个小树林间。

  风倾雪往城门口走去,心却不由自主的咚咚跳着,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竟然又回到了京城,她就要见到那个人了,那个人会如何对她呢?

  

  夜晚,家家户户都点上灯火时,风倾雪换回女妆,施展轻功向皇宫飞去。

  皇宫内此时灯火通明,高楼屋起、雕栏玉砌,那种威严富贵绝非民间可比。一队一队巡逻的待卫在皇宫中织起强大的防护网,保护着皇朝中最为尊贵的一族!

  只是任凭待卫的眼睛如何雪亮,对于有着绝世武艺的风倾雪来讲,并不构成任何威胁,她有若一缕白色轻烟一般飞掠而过,轻盈不带一丝响声,且快捷如风。

  她虽未进过皇宫,但出身皇族,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知道皇帝住什么宫,妃子住什么宫,只要看着宫前的牌扁,自然能找到皇帝。皇帝是少有的明君,此时时间尚早,他定未安寝,定还在书房批阅奏折。

  风倾雪停在一座宫殿前,宫前书有“彤辉宫”三个大字,这是皇帝的御书房所在,从里面射出的灯光可知,皇帝定在还里面。

  忽听得声响,她隐身躲入黑暗中,躲过一队巡逻的侍卫。

  他就在里面,要进去见他吗?他见到她会如何反应?他会答应她的请求吗?他是否真如母亲所说那般呢?

  风倾雪抬首看看天空,今夜的皎月似乎格外的明亮,宫前几株桂树发出幽幽清香,而屋内的那束灯光,却似比月光更为明亮,分外吸引着她。

  远处又传来声音,巡逻的侍卫又快要来了,不能再等了。

  她足尖一点,飞身而起,落在屋檐上,然后轻轻推开一扇窗,轻盈的飞入,足尖再在窗棱上轻点一下,人便无声无息的落在屋梁上。

  立在屋梁上,她可以清楚的看清这书房内的格局。

  书房分里外间,外间较大,摆设简单,却透着威严气息,看来是皇帝接见朝臣之处。此时正有两个太监立在房中柱子旁,眼睛时睁时眯的,看起来挺困的。

  风倾雪手一扬,两股指风射向两人,然后只见那两人眼睛一眯,然后靠着柱子滑下,昏睡于地。

  再看向里间,只见一着明黄服饰的男子正全神贯注的立于书桌前,看情形是在作画。再移目房中摆设,一见之下,她忽觉心口一堵,眼睛一酸。

  那房中啊,四壁全挂满画,全是画着同一人!那画中之人啊,正是风倾雪之母亲安王妃---风绝华!

  风倾雪看着书房中四壁挂着的画,那些母亲的画像,有笑、有怒、有嗔、有娇、有忧、有喜、有愁、有悲……各种表情,栩栩如生!

  不用说,这作画之人肯定是当今皇帝!

  这个男人啊,这个富有四海、贵为天下第一人的天子,对母亲又是抱有一份怎么的深情!

  “唉……”心中不由长长叹息,却不料真的叹息出声。

  “谁?”正在作画的皇帝忽地抬头,目射精光。

  风倾雪飘然而下,轻盈若仙的落在房中。

  “绝华?”皇帝惊喜交加,手中之笔坠落纸上,“你真的从画上走来吗?”

  风倾雪不言语,静静的看着他。

  皇帝慢慢的走向她,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表情,轻轻的、慢慢的走向她,似怕惊吓到她,而让她飘然逝去。

  只是走到离她一丈之处时忽地停下来,目光忽的清明澄澈,“你不是绝华!你是谁?”

  风倾雪不由赞叹,果然不愧为一国之君!她与母亲长相极为相似,而他在乍见的激动中竟能很快清醒,而发现她们的不同。

  “你是谁?为什么你长得这么象绝华?”皇帝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似要看清她的心一般的透视着。

  “我……”

  “难道……难道你是倾泠?”皇帝忽的目射奇光,带着一丝祈盼的看着她。

  风倾雪一句“我是风倾雪”生生止住。

  “倾泠……倾泠……你一定是倾泠!否则绝不会如此象绝华!”皇帝忽地快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只是伸到半空却停下来。

  风倾雪看着他,这个万万人之上的帝王,此时却是满怀激动、似惊似叹、似悲似喜的看着她,停在空中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却依然不肯收回。

  “是的,我是倾泠。”风倾雪轻轻的答道,这一刻她忽然发觉,不管她是风倾雪也好,还是倾泠公主也好,之于皇帝都是没有区别的。

  “倾泠!我的孩子!我的女儿!”皇帝那伸在半空的双手不再迟疑,一把抱住她,倾尽所有的疼惜,紧紧的似怕她忽地飞走。

  风倾雪静静的伏在皇帝的怀中,这个温暖坚实的怀抱就是父亲的吗?这种温馨的感觉就是属于父亲的吗?这种鼻子有点发酸的感觉是为何?这种心口似有暖流流动是为何?

  娘,你没说错,他真的有一双明亮且智慧的眼睛,能看透这世间的一切!

  “倾泠……”良久后,皇帝才放开她,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脸蛋,“长得多象绝华啊!”他感叹道。

  绝华,这便是你和我的女儿!我终于看到她了,隔了二十三年,我终于见到了我与你共有的孩子!我的倾泠!她长得多象你啊!可是这眼睛、这眉毛多象我啊!她果然是我和你的孩子!

  “皇上,”风倾雪看着他,轻声说道:“你为何肯定我是你的孩子?我也许并不是!”

  她很想知道,为何这个男人却毫不犹疑的相信她是他的骨血,而安王……安王却是到死也不曾相信她是他的孩子!

  “为什么肯定?”皇帝在房中轻轻转一个圈,似怕惊醒画中的人儿,无限依恋与爱怜的看着那一幅幅风绝华,最后停在一幅画前,轻抚画中的人儿,“只要是绝华生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孩子!”语气淡然,却肯定无比!

  风倾雪也走上前,与他同看画中人,这一幅中的风绝华神色间温柔恬静,仿佛正满怀欣慰的看着立于她面前的两人。

  “只要是绝华生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明白吗?”皇帝眷恋的目光从画像移到她身上。

  只要是绝华生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这个人啊,根本不在乎她是否流着他的血,从她出生那一刻起,他就认定她是他的女儿!他竟爱风绝华至此?!

  绝华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此时就如一支暖箭射入她心口,让她心剧烈的一痛,然后便是源源不断的暖流流入,在她周身织起一件温暖坚实的锦衣,最后仿若化为一根无形丝线系在她的心口。

  娘,我是不是真的有了一位父亲?一位视我为儿的父亲!

  风倾雪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他这一刻不是一位帝王,目中射出的不是王者的威严,而是一位父亲才拥有的慈爱与怜惜。

  “爹爹。”风倾雪脱口唤道,不带犹疑。

  不是父皇,而是爹爹,是如普通百姓家的儿女对父亲的称呼,亲切而无距离。

  “嗯。”皇帝闻言轻应一声,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浮上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然后轻唤一声,“泠儿。”

  不是皇儿,是泠儿,是如普通百姓家爹娘对爱儿的称呼,宠爱且纵容。

  “爹爹……爹爹……爹爹……”风倾雪不停的唤着,似要补偿过往所有的遗憾,似要唤尽往后所有的呼唤……唤尽这一生……

  “嗯……嗯……嗯……”皇帝连连的应着,她每唤一声,他便应一声,无一遗露!

  唤着……应首……不知为何那眼中会有晶莹珠光闪耀。

  风倾雪泪眼迷蒙的看着眼前的“父亲”,她终于有父亲了!终于可以唤出一声“爹爹”,而终于有人会答应她!

  过往的十八年,唤过安王“父王”,但安王从未应过,每当她唤一声时,安王只会拿眼看她一眼,只是那一眼并不是慈爱疼惜,而是憎恶怨恨!

  而现在,眼前这个人不但承认她、答应她,而且看着她的眼中带着无限的爱怜与疼惜!这才是父亲所有的眼神吧?!

  爹爹……终于,那一贯漠然如冰的双眸流下了一串泪珠,流过脸颊,流进唇齿,却不是苦的,而是酸中带甜!

  皇帝看着眼前的人儿,眼前这神色凄然的人儿啊,这就是他隔绝了二十三年的孩子啊!这是他与这一生中最爱之人生下的女儿!这是他的思念了二十三年的骨血!他的泠儿……他可怜的泠儿!

  将她轻轻拥进怀中,那一刻,这孤寂了一生的胸怀忽然之间竟盈满了幸福与喜悦,仿佛那有缺口的心终于补上了一块,让他再无遗憾!

  绝华,我终于抱住了我的孩子!抱住了我和你共有的、这世间最好的孩子!此生无憾!

  泠儿,我心爱的女儿,你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这一生,爹爹一定要补偿你!一定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一定不再让你我骨肉分离!

  那泪如走珠般从这人间帝王的眼中流出,流过脸颊,流过唇角,流入那颔下的那头青丝中……

  这一刻他不是什么人间至尊的王者,他只是一位失而复得的父亲!

  

  良久后,激动中的两人都静静平静下来。

  “泠儿,你为何会在这儿?那声大火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既然没死,那……”皇帝问到此处,声音忽然微微颤抖,手也紧紧的抓住风倾雪的肩膀,眼中射出希冀的光芒,“那是不是……绝华是不是也没死?”

  “她死了。”风倾雪垂下目光,似不忍心看那双眼中那种希冀的光芒,似不忍心看着那光芒的破灭。

  “死了?”皇帝的手一紧,让风倾雪肩膀一阵烙痛,“原来她是真的死了……我以为……我以为……”

  他放开风倾雪,走到那桌前,看着那一幅未完成的画作, “二十五年前,在风府的花园里,我第一次见到绝华,第一眼,她即刻在我的心上,回来后我就画了一幅她的画象。此后,每一年我都会画一幅绝华的画象,这一生啊,她之于我,便是心头上的一个影子,我一遍一遍的将这影子画下,幻想着,有一天,这个影子能从画上走下来,就象那些传说故事一样,活生生的从画上走下来。”

  他走到那些画前,手轻轻的抚着一幅幅画,无限温柔,“可是我等了二十多年,她却从未走下来过,从未出现在我的面前,等到的却不过是她化为灰烬的消息。”

  他目光迷离的看着心爱的画象,“是不是这一生我便只能拥有这些画象,她永远都隔绝在另一个时空,永远让我遥不可及?绝华,我真的好想你啊!”

  风倾雪看着眼前的父亲,这个人间至尊的帝王,竟然能对一个女人用情至此!二十多年,凭着记忆便画出母亲的模样,分毫不差,栩栩如生,这需要怎样的一份深情才能做到?!是否在他眼中,这画中的人儿比这无限江山更为可贵呢?

  “爹爹。”风倾雪走过去,看着这望着画象出神的人,却不知要说些什么,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只是轻声唤一声,唤出心中的关怀。

  “泠儿,”皇帝回过神来,“告诉爹爹,这些年你好吗?”

  “嗯,很好。”风倾雪点头答道。

  “当年集雪园中的那场大火中,我当时冲进去想要救母亲,只是为时已晚。”风倾雪抬起一双修长秀美如玉雕的手,看着自己的手,眼中神色一片悲痛,“我因机缘习得一身武艺,因此幸免于难,母亲的死,让我心死若灰,不想再回王府,也不想回侯府,便借机假死,然后开始周游天下。”

  说到此处,她抬目看现皇帝,眼中神色却坚定清明,“我自小即养在王府,从未知外面的世界是何等样的,而自小母亲即让我遍揽群书,偏偏从书中让我了解到另一个世界,因此我想去外面看看,我不想一辈子关在一个地方。爹爹可怪我?”

  “不会。”皇帝抱住女儿,“你活着这便比什么都重要,只是你的假死却让爹爹伤心不已。”

  “这几年来,差不多半个皇朝我都走遍了,外面的世界果然比王府有意思多。”风倾雪眼睛闪出亮光,“我看过长江,坐过龙舟,爬过天山,采过雪莲,领略过大漠的浩翰,驰骋过辽阔的草原……”

  说到此处,她从父亲怀中抬起头来,“爹爹,今日我来找你想求你一件事的。”

  “什么事?泠儿,爹爹一定答应你。”皇帝毫不犹豫的回答。

  “呵,我还没说呢,这事儿也许你很难应承我的。”风倾雪闻言浅浅一笑,若雪莲绽放,灿然夺目,那种光华,盖过一室的灯光。

  “多象绝华啊。”皇帝看着这倾城绝世的笑容,喃喃叹道,“为着这一朵如花的笑容,爹爹便是舍弃半个江山也是值得的。”

  “呵呵……”风倾雪闻言笑得更是欢畅,有若琼花玉树,看得皇帝心旷神怡,愁郁一扫而光。

  “泠儿,说吧,什么事儿,爹爹一定答应你,况且这事还让爹爹见到了你,所以无论是什么爹爹都答应你。”皇帝开金口立玉言。

  “爹爹,我是从蒙罗州而来。”风倾雪轻轻开口道。

  “蒙罗?”皇帝轻皱眉头,“难道你此行和刺客有关?”

  风倾雪闻言不由暗赞,真不愧为人人称颂的明君,一开口便能知他人心思,“是的,我想求爹爹留那刺客连展鹏一命。”

  “留他一命?”皇帝看着心爱的女儿,泠儿跟那刺客有何关系? “告诉我留下他的原因。”

  “爹爹,女儿知道连展鹏连杀数名朝庭命官,按律当斩。”风倾雪抬首直视皇帝的眼睛,两双眼睛对视着,同样的明亮如镜,同样的闪着那种夺人的智慧光芒。

  “但是,爹爹应该也知道,”风倾雪走到书桌前,抬手从桌前的一个高高的木架上取下一把宝剑,然后递给皇帝,“这剑,若在他人手中,那便是危险的利器,可是若在自己手中,那便是防身的宝器。”

  皇帝接过宝剑,抽出剑身,剑在灯光之下,如一泓秋水,“你是说,这连展鹏可为我用?”

  “爹爹,蒙罗现虽安定,但其中隐藏的反对皇朝的势力仍不可忽视,想要复国的古卢遗民不少,而连展鹏却是他们之首,若杀之,只会激起他们更深的仇恨,若想要化解这种仇恨,想要收复他们,却必得连展鹏。因为连展鹏是他们的领袖,是他们信服的草原雄鹰,只要连展鹏一句话,他们愿赴烫蹈火!连展鹏能收之己用,何愁蒙罗不得安宁?”风倾雪云淡风轻的娓娓道来。

  “但他连杀朝庭数名州官,按法当斩!”皇帝却道,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深思。

  “爹爹若愿饶他一命,那即算他要受千刀万剐,爹爹也有法可让他死里逃生不是吗?爹爹是皇朝之帝,爹爹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风倾雪平淡的说,只是眼中却盈着浅浅的笑意。

  “泠儿,你要救他性命,只是因为他不死于皇朝更有利吗?真的仅止于此吗?”皇帝自是非常明白,若单单只是一个刺客,那他的死活,泠儿决不会这般关心,决不会只是为着蒙罗的安定她才进宫见他的,他与她皆是非常清楚,凭着皇朝现今的国力,要灭掉蒙罗的那些反叛势力决非难事!那么必是另有隐情。

  “爹爹,这世上是否没有人能在你面前隐瞒什么?”风倾雪笑意盈盈的看向皇帝,目中闪着敬佩与敬爱的光芒,从来只有她看透别人的心思,想不到现今也有人能看透她的心思了。

  “嗯,应该很少吧。”皇帝还真认真的想了想,“平常的人你一看他的目光、言语、行动就能猜到他心中想些什么,但有些人却不是这么简单的,比如你的母亲,我至今也未能明白她的意思,但我也不想弄明白,我只相信我所想的那一个理由,因为这样的话,我每次想起你母亲时,都会觉得很美好、很幸福。”

  “嗯,我想救连展鹏确实还有另外的原因。”风倾雪闻得此言,不由心中一叹,她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但她永远不想道及,永远不想伤害眼前之人。

  “什么原因?”皇帝明亮的眼睛专注的看向女儿,心中一阵满足,这是他的女儿,他心爱的女儿,他与绝华共有的女儿,多聪明,多象他们呀。

  “另一个原因是连展鹏其人,他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而是一个有着其可敬、可怜、可叹之处的好男儿!”风倾雪想起那只孤傲且孤寂的雄鹰,不由心中暗叹,“他原是古卢国大元帅连泽锋与古卢公主凡珞之子,当年父王灭掉古卢,他父亲死在父王的箭下,其母亲后与古卢王室所有成员一起,也死于父王之手,一个亲眼目睹父母惨死、亲眼看着自己的国家与族人在一夕间遭至灭亡的人,对皇朝充满仇恨那是情有可原的,他会反抗皇朝也是很正常的事。他的反叛又何尝不是对他自己的国家、对自己的民族的忠诚!他杀皇朝派去的官员、杀安泓,那是要为他惨死的家人、族人报仇,他要反叛、要将皇朝人赶出蒙罗,那是想复国,重建他的古卢王国,那是在做他作为一个赤胆忠心的古卢人应做的事!就如同我们皇朝人要保卫自己的国家一样的心理,这不是可以用对与错来定论的。”

  “只是他的复国在我们的眼中却是反叛的行为,并且一开始就以一种不正当的手段---刺杀---在实行他的复国大计,因此除去他的弟兄跟随他外,无人理解、无人支持,就连他为之拼命的蒙罗百姓也不认同他,在他们眼中,他只是一个刺客,一个反叛者,他不过是在走一根独木桥,随时都有摔个粉身碎骨的可能。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陪伴他的人时,命运对他却从来未仁慈过。他的未婚妻,昔日古卢国最可爱美丽的小公主朵拉,却沦落为青楼女子,而且为着帮助他,为着复仇,委身于灭国仇人之子,最终以命换命,报得血仇。于是,他便连这唯一的安慰也失去了。”

  “我在蒙罗,遇他两次,即救他两次性命,他两次皆受重伤垂死,但都活过来,我对他那种坚强的生命意志极为佩服!他也是那种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血性男儿,在我的立场看来,虽不认同他的行为,但对其个人却极为欣赏,愿引为至友。皇朝灭掉了古卢,让古卢与皇朝融为一体,永远消除了战争,从国、从民来说都是好的。只是从另一方面看,古卢人那么快的忘掉自己的国家,忘掉了亡国之恨,又是何等的让人寒心,比之他们,我倒更愿取连展鹏,因为,若是我们皇朝遭至灭亡,我也希望我们的百姓不要那么快就忘记自己曾是皇朝人!”

  “我这次来,更是因为受一位姑娘所托,她为着连展鹏,愿以自己最宝贵的性命相抵,让人不能不为之动容,因此,于公于私,我都想救他一命,我想让他拋开这个包袱,想让他这一生,除了国仇家恨、除了血腥与黑暗外,能有一个较为明朗的、较为平淡简单的人生,作为朋友,我想让他知道另一种绝然不同的人生。”

  皇帝听后却半晌未有回复,只是盯着她看,最后长叹一声,“泠儿,若你生为男儿,我必传位于你!”

  “哦?”风倾雪闻言不由一挑眉头。

  “你有一种为王者的特质,你知道是什么吗?”皇帝将剑还于鞘中。

  “什么?”风倾雪倒不知道自己有为王的优点。

  “你的眼睛!你有一双识人的慧眼,能一眼看到这人的优点与缺点,而作为王者,最重要的便是善于用人,用人治于人,懂吗?”皇帝赞赏的看着她,“再加上你的智慧、明理、果断、沉稳、仁心,他日必是超越我的王者,是我皇朝历代最为优秀的皇帝!”

  风倾雪闻言却一笑置之,“爹爹,我若生为男儿,必不要皇位!”

  “说的也是,”皇帝闻言并不奇怪,也是一笑,“以你的性格,不论是男是女,都是淡泊世事,飘然离尘,这人世间的富贵名利,于你怕不是砒霜毒药。”

  “呵,爹爹要夸奖女儿倒何时呢?”风倾雪看着父亲,他是以她为荣的,就象所有的父亲,总是认为自己的儿女是世间最好的。

  “爹爹知道你挂念那连展鹏的性命,”皇帝将手中之剑放在桌上,“爹爹答应你就是,明日早朝时,我会当朝释放他!”

  “真的?”风倾雪眼睛一亮,“太好了,谢谢你,爹爹。”

  “这是你第一次求我事情,不管是什么,爹爹都答应你。即算要天上的月亮,爹爹也要把那天砸了给你取下来。”皇帝怜爱的看着女儿。

  “嗯。”风倾雪脸上笑着,只是心中却有丝丝酸楚,是否只有父亲才会对女儿这般纵容,那种摘星星、摘月亮的狂事,是否每个父亲才会做得出来,可是父王……

  “泠儿,爹爹有件事问你。”皇帝看到桌上的剑忽的想到另一件事。

  “爹爹是否想问女儿的婚事?”风倾雪顺着他的目光,那一柄宝剑肯定让他想到另一柄龙渊宝剑,而龙渊他赐给了那个人。

  “泠儿果然是个水晶人儿,”皇帝回头看着他,看着她的眼睛,不想漏掉她眼中任何的情绪,“意亭实为我皇朝最为出色的男儿,爹爹认为只有他才配得上我的泠儿,因此早早即与你们订下姻缘,只是为何……泠儿不中意他吗?”

  “爹爹,我与秋将军无缘,我只能这样回答你。”风倾雪在那双眼睛的透视下,不由微微低头。想起那一场婚事,想到那个和她拜堂成亲的人,不由心口一痛,不管是秋意亭也好,还是意遥也好,今生都注定无缘吧?因此,不要再想,每想一次,不过让心痛一次!

  “泠儿,爹爹不再问了。”皇帝看着低头垂目的女儿,心生不忍,这之中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只是……唉,算了,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泠儿,你这次回来,以后都不会再离开爹爹了吧?”皇帝问出心中最牵挂的事情。

  风倾雪闻言不由抬头看向皇帝,看着那眼中希翼的目光,心中一软,但是却无法答应,“爹爹,你忘了女儿已是已死之人吗?怎么可能留在这儿呢。”她轻点事实。

  “那有什么关系,你刚才都说过,我是皇朝之帝,这世间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所以我要我的女儿陪在身边,那还不简单,我可以给你另一个身份,泠儿,你这次想当什么公主?”皇帝却毫不犹疑,只想留住心爱的女儿。

  “爹爹……”风倾雪看着父亲,却不知如何说,如何答,只能这样看着他,无言的看着他。

  皇帝看着那双眼睛,看着那双清澈如水,明亮如星的眼睛,心中明白了,那眼中闪现的温柔、依恋、但却坚定的目光告诉他,她不会留下,她不会为着任何人、任何理由停下她飞翔的翅膀!

  “爹爹明白,只是舍不得你,”皇帝轻轻拥住女儿,“我们父女隔绝了二十三年才见得一面,爹爹实在想着以后每天都能见到你,以补偿这二十多年来的遗憾,爹爹实在舍不得你啊。”说着,心中又是酸又是痛,这个女儿啊,最让他挂心,却又是离他最遥远的!

  “爹爹……”风倾雪倚入父亲的怀中,心中黯然,但从那一场大火就注定了,她自己的选择,所以决不反悔。

  “泠儿,那你以后多来看看爹爹好不好,爹爹给你一面令牌,让你以后自由来往皇宫,不要再飞来飞去的,爹爹担心哪一天摔着了你。”皇帝想着另一个可以见到女儿的办法。

  “爹爹……”风倾雪依然无言。

  “你半月进宫看爹爹一次可好?”

  “……”

  “那一月一次?”

  “……”

  “那二月一次?”

  “……”

  “那三月一次?”

  “……”

  “那半年一次?”

  “……”

  “那一年一次?”

  “……”

  终于皇帝不再说话,静默无言的看着这个女儿,这是他最最心爱的孩子,他注定要失去吗?

  风倾雪看着父亲,他是将对母亲所有的爱恋以及对她所有的关爱全倾注于她一身,此时,她相信,在他眼中她胜过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只是……只是她无法答应他!

  “爹爹,你也给我画一幅画象好吗?”半晌后,风倾雪轻轻开口道。

  “画象?”皇帝似还沉醉于失望与心痛中,一时未能回过神来。

  “是的,爹爹,你给泠儿画一幅画象吧。”风倾雪从脖子上解下贴身挂着的紫玉环,“这个是娘留给我的,娘说这是爹爹所赠,在泠儿心中,这紫玉环即代表着爹爹。”她将紫玉环举到皇帝面前。

  “这个紫玉环……”皇帝看着在灯光下闪着莹莹紫光的玉环,伸手接过,心中一阵激动,“想不到绝华竟然留给了你,她毕竟还是留着啊!”

  他将玉环戴在风倾雪的手腕上,“好,爹爹画一幅泠儿的画象。”

  或许命运早就注定了,这一生最为重要的两名女子,他都只能拥有她们的画象,陪伴他的永远只是画象!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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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后,青凌帝驾崩,遗旨不与皇后合葬,而独葬华陵,其指定的陪葬品有五十五幅青凌帝亲笔绘制的画,但其画皆用黄绫封系,旁人不得而知画中是何物。只有侍候的几位老宫人说,画中的是两名女子,一名著紫衣,一名著白衣,紫衣的,高贵雍容、美艳无双,若花中王者紫牡丹,风华绝代!白衣的,淡雅脱俗、清艳丰神,若冰岩之上的玉雪莲,倾城绝世!皆是美得不似凡间所有!

  

  风倾雪出得皇宫,却在路口徘徊,不知去往何处。

  虽然是漆黑一片,但她却能把方向辩别得非常清楚,左手边,是出城门,然后往北回蒙罗,而右手边,右手边前行一里却是威远侯府……威远侯府啊……要不要去看看?悄悄的去看一眼,不会惊动任何人,要不要去?那儿……那儿有意遥……要不要去看……

  她左手一会儿紧,右手一会儿松,要不要去啊?心在左右徘徊不定,不知往何方,最后闭上眼睛,我听腿的,腿往哪儿就哪儿吧。

  闭上眼走出数丈,然后睁眼一看,是往威远侯府,原来……原来我是这样想念着意遥!

  到了威远侯府,那威严宠大的府第也是漆黑一片,看不到一比亮光,这么夜了,所有的人都在酣梦中了吧?

  她并不进府去,而是沿着长长的府墙走着,走到最东边停下来。抚着墙壁,墙内就是那处桂园,她能闻到从墙内传来的幽幽桂香。

  桂园……她幽幽叹一口气,昔日曾在此地与意遥不期而遇,彼此曾弹一曲《五湖醉月》,那一曲便看透彼此的心意,意遥……

  忽然,从墙内传来一缕箫音,轻轻的、细细的、幽幽的、柔柔的吹奏着,而墙外之人一听,却泪盈于框,倾泠月……倾泠月……这是倾泠月……意遥,你竟然在这里,你此时竟然就在园内吹着箫吗?吹着《倾泠月》吗?与我一墙之隔!意遥……

  她仰头看向天边的明月,那泪却并不倒回眼中,而是一滴一滴落下,顺着脸颊流进唇角,那味道是那般的苦涩。

  心中在轻轻的喊着,意遥,我在这儿,我就在墙外!可就是开不了口!

  足尖轻轻一点,就能轻松跃过这高高的围墙,却偏偏就是无法动弹!

  意遥……意遥……

  一个就这么靠在墙上,对月伤怀,任泪洗颜。

  一个就立在丛丛桂花间,对月吹箫,任满怀的情思飘飘荡荡,无处可归。

  

  天色已微亮,城门外,风倾雪向小亭走去,呆会儿早朝后,连展鹏若要回蒙罗,必会从这儿过,自己只要等在这儿就行了。

  或许因为昨夜一晓未睡,或许是因为昨夜伤神,以至神色恍惚,待走到亭外时,亭内的背她而坐的人却让她猛然止步。

  “倾雪兄,你来了京城竟然不来见我一面,也太过无情了吧?”亭中坐着的人开口道,语气隐有轻怨,“若不是这匹雪龙马,我还……”亭中的人说着回转身来,只是眼前看到的人却让他呆住了,一时间,两人竟全征在那儿,不知要如何反应。

  这亭中坐着的人正是秋意亭,他押送刺客回京,路过此亭,无意中发现了亭外小林中的雪龙马,他知道这是风倾雪的坐骑,当下肯定风倾雪还活着,并在这京城中,他心中一阵激动,因此通宵都等在这亭中,想见故友一面。

  可是眼前这人?白衣如雪,长发垂腰,清艳无双,风姿绝世,在这淡淡的晨光中,她却似发着夺目的光芒,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她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女子啊,而风倾雪却是男子啊!她会是风倾雪吗?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希翼、兴奋的感觉,她真的是风倾雪吗?

  风倾雪绝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与秋意遥相遇,因此她的吃惊实在更胜于秋意亭。要知道此时她还是一身女儿妆扮,怎么办?要不要承认自己是风倾雪?要不要跟他相认?还是现在马上施展轻功溜掉?她相信凭自己的轻功,秋意亭绝对追不上自己的,只是……

  “你真的是倾雪兄?!”秋意亭走出小亭,眼中带着不敢置信却兴奋至极的目光看着她,心中却十分的肯定她就是风倾雪,只有风倾雪才有这种绝世的风姿,这种飘然出尘的气质!

  “意亭兄,好久不见。”风倾雪轻声答道,她知道绝对瞒不过秋意亭,因此定下心神,坦然承认。

  “天啦!你竟然是一位女子!你真的是一位女子啊!”此时的秋意亭说他震惊莫名不如说他欣喜若狂,风倾雪竟然是女子,老天爷,你是否听到我的祈祷了,所以成全我的心愿吗?

  唉!风倾雪心中重重叹息,还是让他知道了,还是让他见着了,但愿……但愿他永远也不要知道她就是倾泠公主!

  “倾雪……”秋意亭伸出手来,想象以前一样拍着她的肩膀。

  “意亭兄,”风倾雪退后一步,轻松躲开他的碰触,抬头看看天色,“你该准备上早朝了。”幸好他还要去上早朝,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了。

  秋意亭被她一躲,猛然醒悟,今时已不同往日,现在的她是一位纤纤佳人,不是他可以轻易碰触的。

  “倾雪,你如何会在京城?”秋意亭却并不急着上朝去,反而仔细打量着她,猜测着她来京城的缘由。

  “为一个朋友而来。”风倾雪淡然而道。

  “那从何而来?去往何处?”秋意亭仍不肯放过丝毫信息。

  “从蒙罗而来,回蒙罗而去。”风倾雪依然神色淡然自若,她不想对秋意亭有任何的欺骗。

  “蒙罗?”秋意亭眼中精光闪现,“你的朋友是谁?”

  “连展鹏。”风倾雪淡然吐语,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看着秋意亭,想看看他会有何反应。

  “连展鹏!”秋意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似要看透她的心意,“你想救他?”

  “是的。”风倾雪平静如水的看着秋意亭,“意亭兄如何看待?”

  “他是好汉,但不是英雄!”秋意亭收敛目中光芒,放松全身,深思道:“这世上少有你做不到的事,想必你已有十足的把握,你既没有劫狱,也没有半途劫囚车,那么依你的个性,定是要光明正大的救走他,而等下早朝时便是定连展鹏死罪之时,你却已从城内出来,那代表着你已办妥事情,而你刚才却提醒我该上早朝了,那么是否呆会儿的早朝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呢?”

  “不愧为意亭兄,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你猜个正着。”风倾雪浅浅一笑,目中溢满赞赏的光芒。

  而秋意亭却被那一笑所吸,三魂六魄去了一半。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半晌后,秋意亭悠然叹道。

  风倾雪闻言忽的玉面微红,心头一跳,也不知为何,对他人的赞美淡然视之,而对秋意亭的随口一言,却……

  “倾雪,既然你人已救成,那你便留下罢。”秋意亭轻轻移动,却快捷如风,瞬间即到风倾雪眼前。

  风倾雪足尖一点,转眼间斜移三尺,“倾雪生性懒惰好玩,不适于京城重地。”

  “今日留下,他日你要去东海也好,要去南海也好,愚兄都陪你前往。”秋意亭毫不放松,紧追其后,左臂轻舒,直拿风倾雪右肩。

  “意亭兄为国为民想来不得空闲,倾雪岂敢劳烦。”风倾雪左袖一展,疾点秋意亭左臂,足下却毫不放松,连连后飞。

  “为国为民正是要天下四处奔波,有倾雪同游,那便是苦差也为乐事。”秋意亭左臂一缩,足尖连点,人已至风倾雪近旁,右臂一伸,已抓住风倾雪左袖。

  “太阳已经升起了,意亭兄,你再不去上早朝,那可要迟到了。”风倾雪左手轻挥,便力透衣袖,那衣袖便仿若有生命一般,柔滑异常,从秋意亭手中抽走。

  “倾雪,留下。”秋意亭止步,简单的四字却包含无尽的祈求。

  “对不起,意亭兄。”风倾雪摇摇头,足尖一点,身形便飞起,轻盈的落于亭外白马之上。

  秋意亭抬头看着那一轮升起的旭日,然后再看马上佳人,心中不由愤慨不已,为何时不与他,今日留不下她,再见会是何日?再见时会是何景?

  “意亭兄,有缘再见。”风倾雪一拍马头,雪龙马展开四蹄,飞驰而去,马儿飞跑的瞬间,风倾雪回头一视,旭日之下的秋意亭竟显得有一丝落寞,看着让她心头一黯。唉……

  

  金殿之上,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百官两排林列,气氛严肃。

  “今日早朝,诸位爱卿可有事启奏。”皇帝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臣有事启奏。”秋意亭排众而出。

  “秋爱卿已还朝了吗?想来蒙罗已定。”皇帝看着殿下的秋意亭,想不到倾泠竟料事如神,真算出秋意亭今日返朝。

  “是,臣已将蒙罗行刺安郡王之刺客抓获,且带回京城,正在殿外候旨。”秋意亭回奏道。

  “哦,带上殿来。”皇帝想看看这个泠儿口中的蒙罗好男儿。

  “是。”秋意亭回身走至殿外,传唤押送刺客的将士。

  皇帝目光炯炯的看着殿门,不一会儿,只见一名男子昂首而入,若不是身上的枷链显示着他罪犯的身份,实为仪表堂堂的好男儿。

  皇帝在他脸上扫视片刻,然后开口道:“诸位可还有其它事要启奏。”

  “臣有事启奏,立阳现闹蝗灾,百姓颗粒不收,请皇上允许拔粮振灾。”

  “派户部钱大人带粮前去,并要想法治蝗,而不是去求神拜佛,明白吗?”

  “是!”

  “臣有事启奏,南冼国派来使臣,想与我国缔交,且敬献珠宝及十名绝世美女,臣等现安排其在会馆等候,请问皇上如何定夺?”

  “两国缔交自是好事,明天早朝时带其使臣上殿朝见,其珠宝可收下,但不能白要人家东西,其使臣回国之时将我皇朝上等的丝绸、瓷器、茶叶等赠与,至于那些美女,没有人愿意离家离国,因此谢其美意,让其还是带回国去。”

  “是!”

  “臣有事启奏,元林县令之子打死人之案,原州府判其无罪,其苦主不服上告至大理寺,请皇上定夺派何人接案。”

  “着刑部齐大人接案,他素有青天之名,必能公正处理,传朕旨意与他,不管是何等高官贵族之后,犯法一律不饶,而受赂讲情之官连带重罚!”

  “是!”

  “臣有事启奏,现太平盛世,是我皇朝最为昌盛之时,因此百官百姓皆认为皇上乃千古明君,因此请皇上上泰山封禅,以成圣业!”

  “无稽之谈!朕有这种闲工功宁肯拿来睡觉,也不要用来做这种无聊之事!退下,以后不许再提此事!”

  “是!”

  …………

  朝臣一件一件的奏道,皇帝一件一件的处理着,殿上的连展鹏听着却是暗暗惊奇,想不到皇朝之帝竟是如此明君!

  等所有朝臣启奏完毕后,皇帝却不宣布散朝,而是看向连展鹏,细细打量。

  “你就是刺杀我皇朝数名官员的刺客吗?”皇帝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连展鹏也不多语,只是断然答道。

  “叫何名?为何要如此?”皇帝依然口气淡然。

  “连展鹏,原古卢国元帅及古卢公主凡珞之子,刺杀官员,那是因为我要报毁家之仇灭国之恨,我要复我古卢王国,这是我作为古卢人应尽的义务!自古即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我败于你们手,死亦何妨!”连展鹏毫无惧意,坦然而道,至今时今日还有何怕的,不过是一死。

  “原来是古卢宗室之人,给他松镣。”皇帝浅浅点头,吩咐道。

  殿下之人,昂然而立,无惧无畏,目光坦然,态若自然,他早已将个人生死荣辱置之度外,难怪泠儿赞他为好汉!

  “皇朝与古卢相争数百年,最后皇朝胜,灭古卢,这不是能以对与错来定论。纵观各朝各代,也就如你刚才所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不过是一种历史前进的必然,就如皇朝是灭掉东朝而得国,古卢灭掉蒙成而得国,而以后,谁知又是那一朝取代我皇朝。”宝座之上的皇帝不紧不慢的娓娓而谈,语气平静。

  连展鹏闻言不由诧讶,他竟然与他说这一翻话,而不是厉声审问,一言定生死!且他话中之意与那一晚风倾雪之语何其相似!

  “不论是谁建国谁为帝,只要是对百姓有益,那么便是好的。你杀我皇朝人那是要为你古卢尽忠,朕可以理解,但现今蒙罗与皇朝为为一体,百姓已然安居乐业,便容不得你如此行为!你屡杀人命,按律当斩,但朕今日不杀你,朕给你五十年的时间,我要你好好看看,蒙罗在我皇朝的治理下是如何繁荣昌盛,朕要你心服口服的臣服于我皇朝!五十年后,朕再派人取你性命!”

  此言一出,众朝臣愕然,连展鹏震惊,唯有秋意亭无任何意外之感,心中暗叹,风倾雪,你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竟能做到如此!竟能让皇上如此!

  连展鹏无语的看着皇帝,神色木然,似对于这等于饶他一命的圣恩,无惊无喜。可是心中却感到深深的悲哀!

  即算与秋意亭决斗,即算来千军万马与之一战,他都不会轻易言输,决不肯低头,可是此时,他亲身切骨的体会到,他败了!他输了!不为本领与意志,而是败在胸襟!古卢复国,是永远也无望了!皇朝有这样的皇帝,有秋意亭那样的大将,难怪无敌!认清到这个事实,他只觉得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这一瞬间,他宁愿与天地同毁!

  “连展鹏,这五十年你便好好的看着蒙罗,看着皇朝,不要再有任何妄动,不要逼朕铁骑灭掉你们古卢遗民,那是朕所不愿,相信也不是你所愿!”皇帝从宝座上站起身来,殿下之人看他,仿若顶天巨人,“秋将军,你将连展鹏送出京城,无须为难,朕另有旨意与蒙罗白玉关,等下你再上御书房来,领旨送去。”

  “是!”秋意亭恭身答道。

  “退朝吧。”皇帝转身离去。

  “恭送皇上!”朝臣跪送。

  城门外,秋意亭牵过一匹马递与连展鹏。

  “连展鹏,你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便是结识了风倾雪。”

  连展鹏闻言一震,看向他,却并不言语。

  “若无她,今日你已无性命,望你好自为之!”秋意亭说完转身回城,留下连展鹏呆呆站在那儿。竟然是风倾雪风公子救了他吗?他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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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会有期

  

  古勃儿城门口。

  “公子!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风哥哥,你回来了!”

  风倾雪才进得城门便听得叫唤声。只见城门旁一小茶馆里跑出鹿儿与塔瓦儿。

  “你们如何在此?”风倾雪下马问道。

  “我担心公子,所以每天都在这里等候,”鹿儿上前一把拉住她,“前日阿桑老爹回去,在此遇上,曾聊上几句,谁知塔瓦儿出城后却又偷偷溜回来了,说不要回家,要找你,因此我们便一起等你回来。”

  “喔。”风倾雪看一眼塔瓦儿,“城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扎玛他们听从你的吩咐并未有什么举动。”鹿儿答道。

  “那就好,回家去吧。”

  “嗯。”

  “风哥哥,京城是什么样的?”

  “比古勃儿大。”

  “我以后也要去。”

  “好。”

  …………

  

  九月十八日,晨。

  风倾雪立于院中,双手交握,掌心向上,抬首仰望天空。

  “公子。”鹿儿轻唤。

  “鹿儿,今天收拾好东西吧,明日一早我们即离开古勃儿。”风倾雪淡淡的吩咐。

  “是。”鹿儿点头,“那塔瓦儿呢?”

  “我会托人送他回去的。”风倾雪收回仰望长空的目光,“我现在要去穆贞山,明晨我会回来的。”

  “是。”鹿儿不再多问。

  “塔瓦儿。”风倾雪向屋里唤道。

  “来了,风哥哥,什么事?”塔瓦儿飞快的跑出来。

  “我带你去爬山,爬蒙罗第一高山穆贞山,让你好好看看蒙罗州。”风倾雪走向门口。

  “好呀。”塔瓦儿高兴的跟上。

  

  黄昏时,鹿儿收拾好所有东西,想起公子曾说蒙罗的头巾极为漂亮,便上街买去,因为以后也许不会再来。

  在一家店前,她正挑着颜色,忽听得有人唤她。

  “鹿姑娘?”

  抬头一看,却吓得她呆在那儿。

  “驸……秋……秋将军。”鹿儿结巴道,差一点还叫成了驸马。

  “鹿姑娘,真是你呀,你家小姐呢?”秋意亭看着这个在龙凤山庄曾有一面之缘的小丫头,她在这儿,那么倾雪定也在此。

  “小姐去穆贞山了。”鹿儿道,想不到驸马竟还记得她,在龙凤山庄最后一晚时,曾匆忙见过一眼而已。

  “哦,那多谢姑娘,我去找你家小姐了。”秋意亭转身往穆贞山方向而去。

  留下鹿儿站在那儿目送他离去,唔,他刚才叫‘小姐’?难道他知道了?

  

  当星光满天时,秋意亭终于爬上了山顶。

   “倾雪。”秋意亭远远的便见风倾雪亭亭立于山顶,不由扬声唤道,足下加劲,几个起纵便到了风倾雪身旁,却见她一动也不动的僵立着,眼睛定定的看着某一处。

  “倾雪,你怎么了?”秋意亭见她如此不由奇道。

  “蛇……蛇……”半晌后,风倾雪总算开口,却依然不敢动弹,眼中甚至有一丝惧意。

  秋意亭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三丈外盘着一条青蛇,并非什么毒蛇,而只是一条普通的蛇。再回头看风倾雪,额际竟已冒细微的汗珠,嘴唇也开始哆嗦,想来已是害怕至极。

  秋意亭走过去,拔出手中的龙渊宝剑,轻轻一挑,将青蛇拋向山下。

  “想不到这龙渊宝剑竟还有如此用途,想它能为佳人服务一翻,定感十分的荣幸吧。”秋意亭一边往回走一边道。

  “吁……”风倾雪见不到蛇,终于敢动了,拍拍胸口重重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秋意亭见此不由朗声大笑,畅快至极,笑声传遍穆贞山,“真想不到啊,风神绝世的风倾雪竟然会怕一条小小的、无害的蛇!”

  “你还笑!不许笑!”风倾雪懊恼的叫道,眼睛瞪向他,神情带着羞、带着恼、带着一丝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

  “好,我不笑了。”秋意亭止笑,痴痴看着她,眼前的佳人轻皱眉头,圆瞪双目,唇畔微翘,神情羞恼,美不胜收,看得他意动神遥。

  倾雪,你一定不知道你此时的模样多象一位娇态可掬的女子,少那一份从容淡定,少那一份超然脱俗,却更象一位存于凡间的、实实在在的人,而不是让我遥不可及的仙子,这样的你,我才敢伸手碰触,我才能用我的手抓住你,永不放开!

  “意亭兄,你为何会来此?”风倾雪回复镇定,抬目看向他,却被他眼中的神色所摄,那一双耀比天上寒星的眼睛,此时射出的那浓浓的情,那深深的意,让她有一杀那的迷乱,让她为之心折!眼前的人是谁?意亭吗?那一双眼睛却似曾相识,仿佛久远以前,曾见过这么一双深情的眼眸!

  “倾雪……”秋意亭呢喃低唤,伸出手来轻轻扯下她头上束发的长带,那一头如黑瀑般的长发便倾泻而下,他挽起一缕长发,看着手中那如柔丝的黑发,心中溢满一种感动,一种幸福,他要她!他要以后的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能握住这一把青丝!他要一生都能看着她!

  “倾雪,这个给我!”秋意亭掬起那一缕长发,目光灼灼的看向她,他要这一缕青丝,他要她的这一缕情丝!

  也许那目光太过灸热,风倾雪觉得心头一烫一痛,然后回过神来,身形微转,那一缕长发便从秋意亭手中滑出,迎风一吹,那长发便飘摇起舞,衬着如雪白衣,仿若月之精华化出的仙人,光华夺目,让秋意亭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倾雪。”秋意亭轻声低唤,语气温柔若水,让风倾雪心头的痛一缓,看着眼前的他,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倾雪。”秋意亭只是低唤着,仿佛这两个字就能唤出他所有的心意。

  “不行。”风倾雪轻轻吐语,仿佛不忍心看眼前的人,她垂下眼帘,微微转身。

  “为什么?”秋意亭轻声问道,语气平静,可那声音中含着的失望与痛楚,她不看他也能感觉到。

  为什么?风倾雪无语,不知如何回答,也不能回答!

  当初,若没有那些事的阻隔,没有那一场大火,他们能早点相识,那他们是否会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是否会白头偕老?

  可是……意遥,想起那一双澄静如秋水、温柔如秋水的眼睛,心隐隐作痛,不论当初如何,现在的她,已无法承诺秋意亭!

  那隐隐的痛开始泛滥,全身都在痛!

  秋意亭看着背他而立的风倾雪,心仿若被什么狠狠的刺着,一下一下的抽痛着。倾雪,为何不回头看我?为何不答我?

  看着风中衣袂飞扬的她,仿若要乖风飞去。自己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她,可他的手却仿若被什么束缚住,无法动弹,因为他知道,她是他抓不住的,她不是任何人能抓住的!是否这一生,她之于他就是这么一个背他而立,让他遥不可及的身影。

  “风哥哥!”忽然一声童稚的唤声惊醒两人,回头一看,只见雪洞门口站着塔瓦儿。

  “塔瓦儿,你醒了。”风倾雪轻声唤道,压下心间涌出的所有情绪。

  “你?风哥哥,你变成姐姐了?”塔瓦儿结舌的看着眼前美如月中仙人的风倾雪。

  “她本来就是姐姐,傻小子。”秋意亭也回复镇定,看着那个向他们走来的精灵小子。

  “倾雪姐姐,你好美啊!”塔瓦儿感叹着,“比我梦中见到的仙子还要美呢!”

  “哈,你这傻小子倒是挺会拍马屁的。”秋意亭闻言不由一笑,取笑着这个小人儿。

  “你是什么人?”塔瓦儿看着这个与他的倾雪姐姐并排而立的男子,那一身的光芒让他小小的心既是羡慕又是妒忌。

  “他是皇朝第一将秋意亭!皇帝御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风倾雪不知为何这般向一个孩子介绍道。

  “皇朝第一将?天下兵马大元帅?”塔瓦儿疑惑的看着秋意亭,“这是不是很大、很威风、很了不起?”

  “那是天下第一的英雄!”风倾雪淡然而道。

  “天下第一的英雄?”塔瓦儿眼睛一亮,“我以后也要做天下第一英雄!倾雪姐姐,到时你嫁给我好不好?”

  “哈哈哈……”秋意亭闻言不由大笑,可是心中却又是骄傲、又是悲哀、又是妒忌!骄傲倾雪赞他为英雄,悲哀着即算自己站在最顶峰之上,这个唯一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却依然可望不可及,妨忌这个小人儿,可以轻易的说出他最想说的话来!

  “你笑什么?”塔瓦儿瞪向他。

  “塔瓦儿,你现在才六岁,等你做了天下第一的英雄,我也就老了。”风倾雪抚着塔瓦儿的脑袋,浅浅笑开。

  “所以你要等我长大啊,等我长大了,打败了他当了大英雄,我就来娶你!”塔瓦儿郑重的许下承诺。

  “天下第一的英雄那么容易做吗?”秋意亭悠然而道。

  “塔瓦儿,你觉得蒙罗美吗?你爱蒙罗吗?”风倾雪蹲下身来,与塔瓦儿平视。

  “当然!”塔瓦儿点头,“蒙罗是世上最美的地方!”

  “那么你就要好好守护它,让它不再有战争,让它永远繁荣昌盛,你能做到吗?”风倾雪看着他的眼睛,这一双大眼睛中的天地是什么样的?它如何看待这个天地?

  “好!”塔瓦儿被风倾雪那一双明凈如水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忽然间心中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这双眼睛给了他一种力量,让他能许下承诺,并守住承诺。

  “塔瓦儿,你要当天下第一的英雄,那么有一点你必须记住,”秋意亭忽然道,“绝不能分什么蒙罗人与皇朝人,更不要说古卢人,你要记住,蒙罗与皇朝是一体,你若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你本领再怎么出色,你也最多是一个好汉,而算不得英雄,更不用谈什么天下第一!”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塔瓦儿。

  “嗯,我一定做到!而且到时我要打败你,把你的皇朝第一将、天下兵马大元帅都夺过来!”塔瓦儿被那一双眼睛一注视,忽地平生一股勇气,一股豪情,仿若一下长大了十岁。

  “好!我等着!”秋意亭郑重道,仿若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同等的对手一般,因为那双眼睛中射出的光芒告诉他,这个小人儿,总有一天会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会横空出世,万众睹目!

  风倾雪看看天空正中的明月,差不多了,他应该快要来了。

  “你们先下山去吧。”风倾雪挽起头发,对他们说道。

  “哦,在等连展鹏?”秋意亭略一沉思便已知。

  “是的。”风倾雪看向山脚。

  “好,我先回州府,明日再去找你。”秋意亭并不多问。

  “我要留在这里,我要跟倾雪姐姐一块儿。”塔瓦儿去依然不肯离去。

  风倾雪看看塔瓦儿,低头略思便点头答应,“好,你留下罢。”

  “那我先走了。”秋意亭看一眼风倾雪,转身离去。

  再见了,意亭!风倾雪看着秋意亭的背影,在心中轻语道。

  

  山腰之上,秋意亭与连展鹏迎面相遇。

  一个下山,一个上山,彼此对视一眼,无语,擦肩,错身,背向,而去。

  命运早已注定,这两人对立的立场,让他们永远无法成为朋友,无法相知相惜。

  山顶之上,风倾雪临风而立,抬首望月,心中不知思量些什么。

  塔瓦儿坐在石墩上,静静的看着她,仿若看着一幅恒古久远的画。

  终于,风倾雪似感应到什么,转身回头,连展鹏正立于身后,怀中抱着一坛酒。

  两人对视良久,然后连展鹏走向风倾雪,待到她面前忽然矮身席地而坐,拍开酒坛封口,仰头饮下一口,然后抬首看向风倾雪,将手中酒坛递过。

  风倾雪接过酒坛,也席地而坐,仰头饮酒,再递回连展鹏。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谁也不曾开口说话,只是偶尔目光对视一眼。

  塔瓦儿就坐在旁边,这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东西镇摄住他,让他莫名的不敢妄动,就这样静默的看着他们。连展鹏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看一眼便伤痛难过,而风倾雪身上却拥有一种化解这伤痛的东西,这两种东西塔瓦儿很多年后才弄明白是什么。

  风公子,这世间,果然只有你能懂我!我所有的痛与苦,所有的悲与乐,只有你,我才能倾诉!只有你才了解我所有的一切!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我知足了!

  连展鹏,拋开昨日的种种吧,那个昨日已随着那些人的死烟消云散了,以后,做名副其实的草原雄鹰吧,自由的展翅翱翔吧!

  

  “你醒了。”

  朝阳的灿烂的光芒终于刺醒了山顶酣睡的人,连展鹏睁开眼,坐起身来,看向四周,依然在山顶,只是身边只剩塔瓦儿一人。

  “倾雪姐姐已走了,她叫我转告你一些话。”塔瓦儿站起身来,亏姐姐还夸他为草原上的英雄,现在这副僚倒的模样哪儿有半分英雄气概嘛。

  “什么倾雪姐姐?”连展鹏站起身来,准备下山。

  “风哥哥就是倾雪姐姐,她是女的,等我长大了我就要去娶她!”塔瓦儿不忘声明自己的壮志,生怕被人抢了去一般。

  “什么?”连展鹏猛然转身,盯住塔瓦儿,“你说风倾雪已经走了?”

  “是啊。”塔瓦儿被他凌厉的目光一盯倒是乖乖答话,这样才有几分气势嘛,“倾雪姐姐说她今天就要离开蒙罗了,叫你送我回家,还有……喂,我还没说完啊,你等我啊。”塔瓦儿见连展鹏向山下飞身而去,不由急道。

  连展鹏闻声只得回头,长臂一伸将塔瓦儿拦腰一挟,施展轻功向山一飞去。

  “喂,你把我当什么了,放我下来,难受死了。”一路上只听得塔瓦儿的叫唤声。

  “吵死了,给我住嘴!”这是连展鹏的怒斥声。

  “就要,亏倾雪姐姐还夸你为蒙罗第一的英雄,我看你就比不上那个叫秋意亭的皇朝第一将!”

  “再吵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最后一句话刺中他的痛处。

  “哼,我可不怕你……唔……唔……”塔瓦儿终于不能再发言了。

  

  古勃儿城门口向南,正有两骑缓缓而行。

  “等一下!”忽听得身后传来叫唤声,然后一骑飞奔而至,马背上正是连展鹏与塔瓦儿。

  前行的两骑停下来,正是风倾雪与鹿儿,只是此时的风倾雪却是一身女儿妆。

  “你真的是女子!”连展鹏看着眼前的风倾雪,罗衣如雪,长发如墨,清丽如莲,风华绝世。

  风倾雪闻言却只是浅浅一笑,若白莲绽放,清雅脱俗,让他有一瞬间的痴呆。

  “倾雪姐姐,我不要他送我回家,我要跟你去。”塔瓦儿在马背上挣扎着想下马。

  “塔瓦儿,你答应我的事这么快就反悔了吗?”风倾雪看着他,目光明亮如镜。

  “喔,我知道了,我会回家的。”塔瓦儿被她一看,不由心虚的低下头,他只是舍不得离开她。

  “塔瓦儿,你偷偷跑出来,你爷爷肯定很担心,所以你要快快回家去。我留给你的那些书你要好好的看,我等着你当天下第一的大英雄!”风倾雪指向天空,碧蓝如洗,“你要做这高空上的雄鹰,要翱翔九万里!”

  “是!倾雪姐姐,我一定会做到的!”塔瓦儿点头许下千金之诺。

  “好,这才是好孩子。”风倾雪赞许的点点头。

  然后转向连展鹏,“展鹏,你带着你的兄弟,还有扎玛姑娘,去大漠吧,这个美丽的蒙罗州于你们总是有着一丝伤痛之处,所以你们去大漠吧,那儿有草原、骏马、牛羊,在那儿,你们可以做回平凡的牧人,那儿才是适于你们的天地,那儿会让你们忘记过往所有的痛,另启新页!”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面金光灿然的令牌,凝视良久后,手一挥拋给连展鹏,“这面‘龙凤令’乃大漠雄主---龙凤山庄庄主沉龙飞所赠,我与他为生死之交,你去了大漠请代我问候他,问候凤舞、千越还有沈解他们,这令牌就作为信物吧。”

  连展鹏伸手接住令牌,双眼却依然不曾离开风倾雪身上,喃喃而语,“你怎么是女子呢?!”似依然不敢相信,可眼前事实证明她确实为一绝代佳人,一个有着超然胸襟与胆识,有着不凡智慧与本领的女子,一个愧杀男儿的奇女子!

  “你若不习惯我是女子,那你便忘了我是一个女子,依旧当我是一名男子罢。”风倾雪淡然笑道,然后一拍马头,雪龙马展开四蹄飞驰而去,“塔瓦儿就拜托你送回家去,连展鹏,这一次我说后会有期!”声音远远传来。

  “塔瓦儿,再见!”鹿儿一扬鞭,“连展鹏,不要辜负我家公主屡次救你性命!不要辜负了她的心意!”说完追着风倾雪而去。

  连展鹏看着那即将消逝的两个黑点,猛然醒悟,朝着那绝驰而去的背影大声喊道:“他妈的!风倾雪!你叫我以后如何忘记你?!风倾雪!你有种给我回来!他妈的!风倾雪!你给我回来!”

  而身后,远远的传来叫唤声,“倾雪……倾雪……你怎么每次都不告而别!”

  那是秋意亭追赶而来,只是前方早已无影。

  

  远远的官道上,鹿儿问:“小姐,秋将军知道你就是倾泠公主了吗?”

  “不知道,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知道!鹿儿,不可以告诉他,绝不可以告诉他!记住!”风倾雪郑重交待。

  “为什么呢?”

  “因为,如若他知道了,他知道了,那会……那会……”风倾雪幽幽叹了一口气,却不说会如何。

  鹿儿见此,忽的心中也是一叹一黯,然后改问道:“小姐,这一次我们要往哪儿去。”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

  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风倾雪茫然看向前方,喃喃吟道,“这一次我们去君山,去看看那斑竹到底是何等相思入骨的,去看看那八百里洞庭湖光到底是何等的浩然。”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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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大漠倾雪


第四部: 洞庭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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