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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04-9-11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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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6 走
山贼、丸子和我的毕业设计各不相同。
丸子整天在寝室手拿一把尺子,在一块铁块上面量来量去,记下尺寸,就算是他的毕业设计了。据说那块铁块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风机叶片。除了量铁块以外,他还跟他老师到宜兴出过一次差,到了人家工厂,厂长亲自给大学教授和大学生泡茶,结果大学生丸子没接茶,说,饿了,于是厂长赶紧说,走,去吃饭,吃饭。
山贼的老师嫌山贼专业基础太差,每礼拜二、四都要帮山贼补课。所以山贼连自己毕业设计做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稀里糊涂的上课。当然,他经常会打电话给老师请假,一会儿说拉肚子一会儿说胃痛。估计他为了请假把凡是得了死不掉的病都得过了。
我的任务比较轻松,差不多就是找找资料,写写论文,每个礼拜给老师打个电话报告进度就行了。
突发奇想,想到别的城市去逛逛,趁自己还有很多同学分散在全国各地的高校中,可以免费提供食宿,毕业设计也没关系,即使自己消失一个月老师也不会过问的。于是给以前的铁哥们--在镇江上学的毛毛打了个电话,对他说,我要来镇江了,他问我什么时候,我说就现在,他同意了,说快到的时候再打个电话给他。
一个半小时以后,我就出现在了往镇江去的火车上。真惊叹于自己的干脆利落。在火车认,给桃子发短消息,说去镇江同学那儿玩了。桃子对我的干脆利落哭笑不得,只好说注意安全,还叫我别忘了给她带礼物。快到镇江的时候,给毛毛打个电话,出站的时候,远远 的就看见毛毛在出口等我了。
去了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毛毛请我和他寝室的同学吃火锅,给我接风。大家都是学热动的,都吃足了流体力学传热学的苦头,所以,火锅锅底还没烧开,就和他们寝室的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了。毛毛的奖学金刚发下来,说可以请我去金山寺什么的景点好好玩玩。
第二天醒来发现不妙,外面下雨了,我和毛毛都是懒鬼,看见下雨,就都不愿意去金山寺了。没什么事做,就拉了他们寝室的人打牌。打牌打得饿坏的时候,毛毛就做东,请大家大吃大喝。连续下了好几天雨,就连续打了好几天牌,大吃大喝了好几天,感觉跟在自己寝室没什么两样。等把毛毛的奖学金花光了,雨也停了,我的肠胃也吃坏了,于是我就回去了。那几天就是寝室--饭店两点一线,连大街都没去过,所以什么纪念品也没给桃子买,发现毛毛书架上有把很精致的扇子,白色的空白扇面,就对毛毛宣布了对它的所有权。临走的时候看见他们寝室楼的黑板上写着一个通知:学校在寝室楼的各角落和垃圾箱投放了灭鼠药,请同学们注意安全,切莫食用。
回到寝室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在扇面上写几个字。拿起毛笔比划了半天,觉得下不了手,毕竟出了小学校门就没再写过毛笔字了。想了想,在扇面上先用铅笔精心打上草稿,然后用毛笔描了一下,扇面上就有了几个漂亮的毛笔字,颇为自得。写这么几个字居然花了一个下午,有时候看来简单的事情其实不简单。
在镇江整天大吃大喝吃坏了肚子,回来以后只能吃很清淡的东西,于是晚上桃子就请我去杨浦商业中心那里的谷谷鸡美食林喝鸡粥。喝粥的时候桃子突然想起什么,说,你说要给我带礼物的,一定忘了吧?我说没忘,从袖子里抽出了那把扇子。桃子有点失望,扇子阿?我把扇子展开,对着她的那面,写着五个大字:这不是扇子。桃子乐了,说,不是扇子是什么啊?我把扇子反过来,只见另一面写着四个大字:名牌空调。桃子一把抢过扇子,爱不释手。她就喜欢那种很别致的东西。
山贼的一个高中同学来上海玩了。估计他抱着和我同样的念头,趁山贼还没毕业,赶紧来蹭饭蹭床蹭导游。他们两个没我这么懒,每天都出去游玩。晚上就住我们寝室,我们寝室 有一张空床,每个人都捐一条被子给他就可以了。
有一天,对门寝室的一个人问我,说你们寝室那个陌生人是谁啊?我心不在焉地答道,哦 ~那个阿,那是山贼的网友,跑过来找山贼玩,山贼真奇怪,居然和一个男的网友这么热乎 。只见他的嘴巴成了O型。
我随口胡扯的回答掀起了轩然大波。"山贼和男网友"的故事越传越离谱。各个版本各不 相同,因为我和山贼一个寝室,所以总有人带着故事来向我求证。最后的流言版本是这样的:山贼和那个男的都是同性恋,通过网络,他们相爱了。那个男的为了跟所爱的人在一起,抛弃了自己的学业来找山贼。他们两个每天晚上睡一张床,每天在食堂互相喂饭,还一起洗澡。为了躲避舆论,他们每天白天都出门,但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人民的眼睛。末了讲故事者还会加上自己的评论:早就觉得山贼不对劲了,现在看来果然是个变态!--典型的疑人偷斧。每天晚上都有人在我们寝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山贼和他同学一起走的时候总是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故事传得沸沸扬扬,据说连学校里的扫地大爷都知道了。大概天下就山贼和他同学对这个谣言毫无知觉吧。
他同学走了以后,可爱的小女生辅导员跑过来,劝山贼去看心理医生。山贼莫名其妙地胡乱答应着。
我看山贼再这样下去会闹得不可收拾,就大着胆子告诉了山贼整个谣传的经过,只见山贼的脸色越来越沮丧。最后他大喊一声:我不是变态阿!然后他就跑到别的寝室,见人就说,你知道吗,上次来我们寝室那个是我高中同学耶!别人都害怕地说,恩,你说是就是吧 。然后就是作鸟兽散。--好像没人相信他,看来要攻破谣言远远比制造谣言要困难。
Vol.17 完结篇
马上要毕业了。
我拿着一张所谓的毕业生离校单,闲散地走到这个科那个办公室到处敲章。学校要赶我们走还要我们自己办手续,真有一种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的感觉。
忽然想起了刚进大学的那天办理入学手续的情景,手忙脚乱地交这个费用领那个单子,也许从手忙脚乱到从容不迫就是一种蜕变吧?
去年这个时候,碰到了一个刚办完毕业手续的师姐,师姐很热情的说请我吃饭,说是毕业之前要把饭卡里的钱全用光,当时的我年幼无知,屁颠颠地跟着师姐去了食堂,师姐大鱼大肉点了一大堆,我也毫不客气的点了一堆平时觉得贵如天文数字的菜。打卡的时候,师姐的卡里居然只有八毛钱……我只好一边流着委屈的泪水一边掏出了自己的饭卡。终于小媳妇熬成了婆婆,我也可以去找个师弟或者师妹骗一顿吃的,平衡一下自己曾经受伤的心灵。
在校园里逛了大半天,一个认识的师弟师妹都没有,正打算放弃这个罪恶念头之际,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发现了即将变成的受害者--大包。
大包看见了我手里拿着的离校手续的单子,一副以掷只龅样子的说:"你这家伙终于要离开学校了,学校终于安宁了!"
我说走,我请你吃饭吧,我今天要把饭卡里的钱都用光。
大包想都没想就跟着我走了,似乎还没吸取当年的黑手事件的教训,也许是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作案地点放在新世纪快餐里面的那个什么轩里面--长这么大还没进去吃过东西呢,怎么说也要在毕业之前进去吃一顿阿。
大包毫不客气的点了很多很贵的菜,我想,过一会儿她就会后悔了……
吃了一半,大包很感激地说,她钱包没带正要回寝室拿饭卡准备去吃饭,没想到居然碰 到了我,还说我做了一辈子坏事难得在离校之前居然还行了一善。
我心里快抓狂了,我身上除了饭卡里的一毛钱就什么钱都没有了,大包又没带钱包,估计身上也没钱……
于是我对大包说,我出去帮寝室里的人买个盒饭去,顺便去买单。然后就开溜了。
到了餐厅楼下就给大包打电话,假装是大包手机信号不好,说"听不清,你到餐厅门口去接",等看到大包出现在了餐厅门口,就告诉她我还没买单,如果她有钱的话就买单,不然的话,就赶紧逃吧~
大包放下电话就往楼下狂奔,我则是很悠闲地回了寝室。
第二天就是毕业典礼,也就是我和桃子约定失恋的那天。
我没去参加毕业典礼。
天下着雨,我打电话把桃子叫了出来,在她们楼下,我给桃子披上了雨衣,然后就在校园里转悠。
我们一直都没开口说一句话。转悠了很久,她终于打破了沉默:你今天毕业吧?
我说是。
她说那按照约定今天是我们分手的日子吧?
我说是。
她没再说什么,一起走啊走啊,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回了她们楼下,她伸出了一只手,我握住了。
珍重!--我们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我就转身走了。
回到宿舍,在床上木头一样的躺了一会儿,我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东西都放在纸箱子里,纸箱子是在阿姨那里买的,五毛钱一个。挺黑的,丸子叹了一口气说,反正这是在学校里交的最后一笔钱了。
四年的大学生活,给我留下了很多东西,但不能都放进纸箱,很多东西,比如说在网上参加比赛花了整整一个礼拜时间奖到的一本台历,在山东买的向日葵等等,都咬咬牙,依依不舍地放到了地上--整理完后会被扫进垃圾桶。就这样,箱子里只剩下了一些以后用得着的、值钱一点的东西。没办法,毕竟我没有卡车能够把它们全部拉走,所以只能够这样衡量着取舍。我的儿子以三十块一斤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小师弟。
一直整理到晚上,从床上、墙角、抽屉等处找出了很多硬币,单一毛的就找到了几十个。于是拿着那堆一毛的去阿姨那里换成了一块的硬币,然后到寝室楼里的自动售货机里面买了三罐汽水。那个自动售货机出来的汽水一向是很随机的,总是买七喜出来激浪,买美年达出来可乐。反正是随机的,我也就随便按了一下--出来的和我选的还是不一样。给了丸子一罐,山贼还没回来。我很好心地帮山贼把他的那罐也喝掉了。
晚上我们一伙人要去吃真正的散伙饭了,但山贼还是不知所踪。在我们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山贼终于回来了,身上都是水。我给了山贼一条毛巾,问他,你怎么哭成这样,衣服都被泪水浸透了。山贼淡淡的说,外面下雨。然后他拿起毛巾擦了擦脸,问我,这条毛巾是干什么用的?我说我擦脸毛巾已经收起来了,只有这条擦脚的毛巾还在外面。
在去饭店的路上,山贼告诉我,他和母山贼分手了,分手的时候他还叮嘱母山贼以后对男孩子不要这么凶了,毕竟不是每个男孩子的脾气都是好的。他们分手以后,山贼在操场上淋着雨,走了一圈又一圈,后来想起今晚要吃散伙饭,就回来了。
饭店里的散伙饭到底吃了些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大家都没心情。丸子因为四级没过拿不到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所以显得特别沉默,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其实我们喝的何尝不是闷酒呢?
吃到一半,外面又进来了几个人,是娓娓她们寝室的几个人。
丸子喝了一会儿酒,忽然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娓娓她们那桌,向告妇了一杯酒,然后说出了自己三年多来一直没敢说出的心里话。理所当然的,娓娓说自己不能接受他的爱意。尽管丸子被拒绝了,但是从那一时刻起,我们都认为一向懦弱的丸子终于是个男人了。
吃完了散伙饭,我们回学校了。
在校门口,门卫拦住了醉醺醺的我们,正想说些什么,丸子哇的一口,把门卫吐了一身。门卫哭丧着脸挥挥手放行了。丸子做了我们一直想做的事情。
回到寝室,床上的被子都已经收起来了,我们躺在床板上,稀里糊涂地聊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大家陆续的醒来了,醒来脑袋很疼。
我和山贼对丸子昨晚对丸子表白的勇气大加赞赏,丸子听得摸不着头脑,半天后才说,我昨晚喝醉了,做了什么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丸子和山贼当天就要离开上海的,丸子因为拿不到文凭,所以只能回自己的老家;而山贼,则是在家乡找了个工作,据说还有一个高中时代的女朋友在等他,而且对他还很温柔。而我则是留在上海,一会儿搬到我在外面租的房子里去。
我把他们两个送到火车站,此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我们互相拥抱了一下,我就回学校去搬家了。
在回学校的车上,我觉得整个城市就只剩下我一个了,爱人、朋友相继离我而去,心底里涌出一股苍凉,想到了一句诗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想我快哭出来了,但是我没有。
到了寝室,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向我伸出了一只熟悉的手,一个熟悉的声音问我:我们还有必要遵守这个约定吗?
我说没必要,然后伸手握住了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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