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在比赛，唯有她在表演

众人都在比赛，唯有她在表演
——霍尔金娜你被谁抛弃

凌晨时分，守候在电视机前，等待霍尔金娜的告别演出。

预赛第一名的霍尔金娜排在最后一个出场，之前那些年龄远远在她之下的女孩子都已经进行了充分的展示，尤其是法国伊潘尼斯凭借高难度的一套动作已经俨然胜券在握。全场屏息静气，等候高低杠女皇的驾临，摄影机间或就会对准看台上一面粉丝的牌子，上面就写着“QUEEN Svetlana Khorkina”。

霍尔金娜开始仔细地擦拭杠子，担任解说顾问的刘璇也是一副粉丝的倾倒情状，介绍起俄罗斯队使用的粉的成分。这次霍尔金娜身着纯白——女子团体时她一袭大红，女子个人全能她则是一袭亮黑，如同一位名利场上的走台模特。飞身上杠，全场一片寂静，这是一次万众瞩目的表演，包括所有的对手都成为她的观众，这是比赛顺序，更是女子心理。她是她们的对手，还是更多的什么什么：她只会败北于自己，不会屈服于任何别人；她们可以获得金牌，却无法赢得像她一样的聚焦。我想，这一刻，无论是法国的伊潘尼斯，还是美国的特林．汉弗雷和库特尼．库佩兹，心情的起落定是缤纷杂陈。蝴蝶起飞，黯然飘落，25岁的年纪，1.65米的身高，都是物理原因，冰美人一言不发，一泪未落，绝尘而去，孤世独立。

——她或许有个更为傲然的念头，此后世人或许只会铭记我的黯然神伤，未必留驻伊潘尼斯的哭泣惊喜。

好像是担任解说顾问的刘璇说道，霍尔金娜的风格与当下女子体操的方向并不相符，她凭借美感和稳定自证，而潮流却是难度和力度公认——这次获奖法国选手的难度和美国选手的力度都证实了这一点。在满眼望去都是蹦蹦跳跳小孩子的女子体操赛场，在选手身高被人为或者自然地选择为矮小的群体里，霍尔金娜似乎行走在自然而然的路途上，却不是竞技体育的方向，她的孤独和寂寥惊世绝伦，人皆看之，悦之，誉之，却非和之。

其实，我对霍尔金娜的关注更多在于我对竞技体育的不喜，竞技体育在我看来很大程度上是对人体的折磨，这个强大的话题当然不是我能讲述，例如力量速度项目的兴奋剂使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运动员和尿检机构颠来倒去玩转的不过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然后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死循环游戏。而技巧型项目情况或许好一点，但是单说体操赛场上，尤其是女子体操中，每次我看到那些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塑造而来的体型就觉得莫名的悲哀，因此，霍尔金娜就更显得鹤立鸡群，弥足珍贵。虽然真实情形如何我无从考证，但是起码她“看上去很美”，看上去很正常。

这样的结局或许更好，更加符合审美的需求和看客心理，哪里来那么多的完美谢幕？一瞬间，我想起了巴乔，还有本来完美落幕后又揭开帘子出来让自己狼狈倒下才罢休的乔丹。当然，还有李宁。

外一篇

我只是体育和体操的伪关注者，或许因为与中国的体操王子李宁出身同一座城市的关系，1990年代初，曾经在一次途经家乡的火炬接力中，作为观众遥远地参观过他一眼。彼时，李宁已经逐渐从1988年汉城奥运会的阴霾中脱身，在商场上开始从头再来的打拼。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是人世间惨烈的悲情，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献身悲情，则更拥有一种审美上的隽永魅力。

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李宁在体操比赛中获得了男子吊环、男子鞍马和男子自由体操3枚金牌，虽然有苏联和东欧选手缺席的原因，但是不要怀疑这当中的含金量，此前1983年在萨格勒布的世界杯赛上，他一人独得６枚金牌，“体操王子”的称号从此响亮。1988年的汉城奥运会上，李宁以高龄出征，明知道此去可能就是一世英名风吹雨打去，依然在当时中国低迷沉沦的体育情态下奋勇领军比赛，出现重大失误无缘名次后，依然在看台上微笑着为队友楼云的跳马决赛呐喊助威，这应该是那一届奥运会留给我最深刻的记忆。

李宁走了，在“强国梦”的诘问中，后来的他是幸运的，更是强大的，因为他开创了体操之外的另外一个天地，甚至可以说一个帝国，他带给中国的体育的思考远远超越他获得的金牌，还有更多金牌背后和后面的余音绕梁。

霍尔金娜走了，在所谓的发展潮流的反方向，奥林匹克追求的目标是“更高，更快，更强”，没有明确写上“更美”这一说，难道，体育和奥林匹克不需要美吗？我很疑惑。

再见，高低杠上的花蝴蝶，你的美丽前面有个定语——冰冷。

作者：蒙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