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风过九州—大漠倾雪  作者:倾泠月 (全)

引子


  “快跑……快跑……绝不可以被抓……绝不可以!”

  深山之中,一名红衣如火的女子步法踉跄的奔跑着,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得跑!

  只是此时她已精疲力尽,汗透衣衫,美艳如花的娇容已憔悴不堪。且眉间隐有一丝黑线,那是身中剧毒的征兆。

  她手中握着一柄弯似月亮的短刀,偶有光线照射其上,竟隐透一种淡蓝色的光芒,如一泓蓝色的月亮,美丽且妖异!

  “快!她就在前面!”后面传来男子粗哑的喊叫声,“臭娘们,你跑不出我们哥们手心的!”

  红衣女子见追兵已近,环顾四周,何处可逃?

  隐见左前方有一丝亮光,便不顾一切,使尽余力奔向前去。亮光越来越大,那里会是什么?可有逃生的希望?

  到了!穿过浓密的树丛,前方竟是一块三丈见方大小的平地,可平地之前却并不是逃生之路,而万丈绝壁!

  红衣女子见前方路绝,后有强敌,那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一抹绝望拥上心头。已经无路可逃了吗?

  看着手中的弯刀,在阳光的照耀下,那蓝色的光芒更盛,夺人心魄!

  不可以!绝不可以用蓝月弯刀自尽!那样的话,哥哥会自责、内疚一生的!绝不可以的!

  五岁时,父亲自一位波斯商人手中购得此宝刀,她见之十分喜欢爱,定要缠着父亲赏了她。父亲十分宠爱她,自是一口应承,只是当时在家中作客的一位异人却替她批命说:她绝不可以碰触此刀!否则终有一天会以已之血祭此宝刀!

  父亲十分敬服那位异人,当下即将刀封印,严禁府中任何人碰触,更不许她接近。

  十四岁时,父母过逝。她央求当时已为一家之主的哥哥,将此刀送给她,当作生日礼物。并且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绝不让自己的一滴血浅上宝刀!

  长她八岁,自小即对她疼爱有加的哥哥扭不过她,只好将刀给她,但千叮万嘱,一定不可出事!

  所以,决不可用此刀自尽!决不可应验那位异人之语!决不可让哥哥自责痛苦一生!只是……

  “沈凤舞,这下看你往哪跑!”四名大汉迅速围在她身前。四人竟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神情萎獬,一人手中一根长鞭。

  沈凤舞看着面前的四人,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

  “怎么?还想作垂死挣扎?”左边的大汉讽刺的说道。

  “你中了我们的‘阎王笑’,还能有什么作为?再过片刻,即算给你解药也没用了。”左中的大汉恶毒的说道。

  “不如你抛下兵器,过来求我们呀,说不定大爷们一个高兴,赏你解药呢。”右中的大汉狞笑道。

  “大漠之中的‘火凤凰’啊,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滋味?”右边的大汉淫笑道,“当你脱尽衣衫,任我们兄弟恣意享受时,你那号称‘大漠飞龙’的哥哥沈龙飞知道了,不知道心里会是什么感受呢?”

  说完四人仰天狂笑,惬意的看着眼前这朵号称大漠中最美的花儿越来越惨白的脸色,那眸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绝不可以!绝不可以受尽凌侮而死!沈凤舞看着手中的弯刀,再看向眼前狂笑的四人,暗自咬紧牙关!

  因身中剧毒且再加上刚才的奔逃,全身已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连握着弯刀的手已在发软。若与之争斗是无任何胜算,只会自取其侮。

  但纵是粉身碎骨也决不可以受侮!

  沈凤舞猛的用尽全身力量将弯刀插入石地,竟直至没柄!

  哥哥,你看到此刀时当会明白!

  四人一征,停止了笑,不大明白她此举是何用意!

  “怎么?想好了打算好好侍候我们兄弟了吗?”左边大汉看着眼前的猎物垂涎的道。

  沈凤舞因着刚才用力,吐出一口黑血。放开刀柄,站起身来,看着眼前四人,“什么大漠四神鞭,在我看来连狗熊都不如!我沈凤舞即算死也决不让你们的脏手碰一分一毫!你们也不用久等,哥哥很快便会取你们的狗命!”

  “臭丫头!死到临头还嘴硬!”右边的大汉怒道,“沈龙飞吗?若不是他将我们兄弟逼得无法在大漠立足,你也不会有今日。要怪就怪你的兄长吧!况且今时今日我们也不怕他了。”

  “你们四人奸淫抢掠,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你们以为你们的新主乐家能保你们一生一世吗?哼!总有一日,我们沈家定会将乐家踏为平地!”沈凤舞冷笑道。只是眉间的黑气越来越浓,她已渐渐连站立的力气都在消失。

  “哈……沈龙飞有这能耐吗?”左中的大汉讥笑道,“你还是替你自己考虑吗,火凤凰不知剥光了衣服后是否还能高傲美丽得起来!”

  沈凤凰猛地退到绝壁边沿,然后回头一笑,“你们没见过凤凰的飞翔吧?”那一笑竟耀如旭日,让四人瞬间失神,待醒悟过来时,只见沈凤舞张开双臂如一只展翅的凤凰,“好好的看着吧!”说完纵身往那万丈深渊跳下!

  哥哥,我遵守了诺言,绝不让自己的鲜血溅上蓝月弯刀!所以,请你好好的活着!绝不要自责!

  “唉!好绝烈的姑娘!”五人恍惚中都听到一个如风般的声音拂过耳际,幻梦中似看到一抹白影若天人般从天而降,然后都失去所有的知觉!

[ 本帖最后由 薰衣 于 2006-7-28 17:55 编辑 ]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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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倾雪---玉雪莲




  天山,白雪皑皑的高峰之上,有两道人影缓缓而行。

  “鹿儿,你还行吧?”走在前面的人回头问道。是一位年轻的公子,那一身白衣似与这晶莹的雪融为一体,整个人似这雪中的仙人一般飘逸脱俗。

  “公子,我还好。”后面的少女回答道。皮帽、皮袄的将全身裹紧,只露出一张被冻得红朴朴的脸蛋。“公子,你真的不要加件衣服吗?真的不冷吗?”少女看着主子单薄的衣裳担心的问道。

  “我不冷。”白衣公子笑笑摇头,“幸好这一年来让你练了点功夫强身,否则你只怕连山腰都爬不上。”看着少女气喘嘘嘘的样子,甚是不忍心,“把你的手给我。”

  少女依然将手递过,白衣公子牵住她的手,然后一股暖流迅速流转她全身,那刺骨的寒冷及疲倦一扫而光。

  “小姐,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你这么大的本事?”少女喜哄哄的问道。

  “又叫错了。”白衣公子嗔怪的看她一眼,“记得我现在是公子。”

  “是,公子,鹿儿知错了。”少女吐吐舌头。

  原来这两人就是风倾雪与风鹿儿。因风倾雪说想看天山雪莲,便携鹿儿一路西来,只是因着她倾城绝世的容貌,一路惹麻烦不少,因此她才改扮男妆。

  “走吧,也许很快就能看到雪莲了。”风倾雪继续前行。

  “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爬上峰顶看雪莲呢?若喜欢,山下的牧人不是说可以买给我们嘛。”鹿儿不解。

  “因为我想看看摇曳在风雪之中的雪莲到底是何种傲然!”风倾雪语带悠然。

  “喔。”鹿儿还是不甚明白,这风雪中的雪莲和牧人采的雪莲会有何不同?不都是一样的花朵吗?不过,只要是主子喜欢的、要做的,她从来都认为是对的、好的。所以她也一定要跟来,而不肯呆在山下牧人家中等风倾雪。公主在哪,她便在哪!绝不肯分开!

  两人继续前行,山路越来越陡峭,越近峰顶空气越稀薄,若无风倾雪的支撑,鹿儿大概早倒下去了。


  “鹿儿,你看!”风倾雪忽然停下脚步,指向前方。

  “呀!好美的花啊!”鹿儿赞叹道。

  只见前面高高的峭壁上傲然挺立着一朵花!花形极似莲花,花瓣颜色似无瑕的白玉一般,发出一种晶莹夺目的光芒,而花蕊却是如血般的红色,那一红一白相衬,显得那花更是美极艳极!

  “这就是冰岩之上的雪莲啊!”风倾雪感叹。果然绝世而独立!这哪只是花啊,根本就是一位冰清玉洁的遗世仙子啊!

  “这花真美啊!果然比牧人采的好看!”鹿儿看着花,又看看风倾雪,“公子,那花真象你!”

  “你这痴丫头!”风倾雪一笑,看着鹿儿,“鹿儿,我去将它采下送给你可好?”

  “好啊!”鹿儿高兴的道,“不过,它那样开着不是更好吗?”

  “不会的。”风倾雪看着那朵摇曳着的雪莲,“它在这高高的冰岩上孤独的开放了这么久,也许就是等待着我们,等待着真心喜爱它、怜惜它的人采下它,将它寂寞的花魂带回家!”

  “喔。”鹿儿又开始听不明白主子在说些什么了,但既然她的公主喜欢,那就采下吧。

  “可是它长在那么高的地方,怎么采啊?”鹿儿看着那十数丈高的峭壁的雪莲问道。

  “这还不简单。”风倾雪淡然一笑,然后身形一展,飞身而起向那峭壁飞去,足尖落在离雪莲若三丈远的一块凸出的石块上,手掌平贴峭壁,竟然吸住光滑的壁面。吸一口气,然后再次飞身而起,向雪莲掠过,手就要及到雪莲时,忽然听得鹿儿尖叫:“公子!小心!”

  然后一股劲风从后而来袭向右肩。她闪身一则,躲过袭击,落回那凸出的小石块上,看清袭击她的竟是一根长约三丈的铁索,尖尖的尾端正刺入石壁。然后一道黑影象风一般掠过她身前,向雪莲飞去。

  可恶!风倾雪飞身而追,那黑影右手已近雪莲,即将到手。

  风倾雪左掌击出,夹着劲风拍向那人右肩。而那人不闪不避硬接一掌,竟是拼死也要采得雪莲。只是当他手指刚触及雪莲时却只觉整条右臂一麻,接着全身都麻木无知觉,然后就从那高高的峭壁上摔下来,即将到手的雪莲就这样没了。

  风倾雪借一击之力飞身掠向雪莲,伸手一摘,然后半空一个翻身,轻轻巧巧的落在雪地上。

  鹿儿面前正躺着一个黑衣人,想是刚才一摔令他筋骨受损,疼痛非常,正艰难的翻身起来。一站起身来,见风倾雪手中之雪莲,惊呼道:“玉雪莲!”然后右手挥动长索,左手成爪抓向风倾雪手中之莲。

  风倾雪见他毫不言语便抢夺雪莲,不禁有几分恼怒!便将雪莲用牙一咬,空出手来,左手抓向袭来的铁索,右手成掌切向黑衣人左爪。

  黑衣人见状,招到中途,左手成拳,右手舞动铁索,便似长蛇般围向风倾雪。

  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斗了数十回合,竟不分胜负。

  黑衣人似乎来越心急,招式越来越狠,铁索若毒蛇般卷向风倾雪,招招夺命!

  风倾雪见之不禁皱眉,无怨无仇何以至此?!

  当下不再客气,又手疾飞,身形灵动如矫龙。那黑衣人使尽法子竟也奈何不了她,反而处处被制。

  几招之后,黑衣人再也挥不动铁索,原来铁索竟被风倾雪单手抓住,让他不能动分毫!

  黑衣人见铁索被制,竟弃索赤手攻向风倾雪,风倾雪见之,左手一用力,那精铁制成的铁索竟节节断裂,然后纷纷反击向黑衣人。黑衣人身形一凝,原来周身大穴已为碎铁索制住。

  鹿儿一见黑衣人被制,总算松了一口气,急忙跑到风倾雪身前,“公子,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风倾雪摇摇头,然后将雪莲递到鹿儿面前,“看,送给你的雪莲。”

  那雪莲若饭碗大小,玉瓣红蕊,近看更让人目瞬神摇!

  “这花真美!美得不象人间所有!”鹿儿感叹的看着花儿。

  “来,我给你戴在头上。”风倾雪替鹿儿摘下皮帽,露出满头青丝,然后将雪莲插在她的发髻上,“真漂亮!花漂亮,人也漂亮!”她赞道。

  “公子,你取笑我。”鹿儿脸上有一抹娇羞,更添一份丽色,真个是人花相映娇!

  “好了,咱们花看到了,也采到了,该下山去了。”风倾雪牵起鹿儿,往山下走去。

  经过黑衣人时,只见他竟神色悲凄的看着她,一双虎目竟隐含泪光。

  “公子,这个人怎么办?”鹿儿有点不忍心看他,那种神情竟让人莫名的感到悲伤。

  风倾雪看着他良久,然后大袖一挥,解开他的穴道,“你是何人?为何定要夺雪莲?”

  谁知那人竟一把跪在雪地之上,“两位,我求你们,将这朵雪莲让与我,我愿意用所有的东西来交换!求你们!”

  风倾雪看着他,微皱眉头,“你起来,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或许我可以考虑。”

  那人站起来,年约二十六、七岁,身形欣长,相貌英俊,实为仪表堂堂的伟男子,只是此时神色太过憔急悲切,有损他那一份不凡的领袖气质。

  “舍妹身中剧毒,性命危急,须得你手中之雪莲才能解她之毒。因此,求两位将此雪莲买与我,要多少钱我都给。”黑衣男子恳求道。

  “山下牧人不是也有雪莲可买吗?”风倾雪不解。

  “那只是普通的雪莲,虽是良药但并不能解毒。而你所采的却是‘玉雪莲’,乃疗伤解毒之圣品!”黑衣男子解释道,“这‘玉雪莲’千年难得一见,而舍妹此时性命垂危,若七日内我不将雪莲带回,她将……她将……”黑衣男子说道此处竟无法说下去,看来他极为爱护他的妹妹!

  “这样啊,”风倾雪从鹿儿头上取下雪莲,“给你吧,你快去救人吧。”

  “啊?”黑衣男子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让人梦寐以求的绝世之花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他手中!

  “嗯,这花送给你了,不用你拿所有的一切也不用你拿分毫金银来换。”风倾雪淡然的道。然后转身,“鹿儿,咱们下山去,雪莲,以后我再采一朵送你吧。”

  “好的,公子。”鹿儿欣然点头,救人总是好事。

  黑衣男子看看手中的花,又看看离去的两。这是梦吗?这两人难道是山中的仙人?特意救助他的吗?

  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他猛然醒悟,拔腿追上,“请两位恩人留步。”

  风倾雪停下,看着眼前拦路的人,“还有什么事?”

  “请恩人告之尊姓大名,我沈龙飞以后定当图报。”沈龙飞恳切道。

  “我叫风倾雪,她叫风鹿儿。”风倾雪淡淡的道,“至于报恩就不必了,这雪莲本是无主之物,你若要谢便谢上苍造物之奇罢。”说完牵起鹿儿预备离去。

  “请等等。”沈龙飞再次拦住。

  风倾雪停下来,却不言语,只是拿眼看着他。

  “请问两位恩人要往何处?”

  “天涯海角,任我逍遥。”风倾雪看着那被风吹舞着的雪花慢慢应道。

  “那请两位因人到敝庄小住一断时日可好,也好让我略表心意。”沈龙飞恳求道。

  “你家?你家在哪呢?”风倾雪随口道。

  “我家在大漠之东的‘龙凤山庄’,在下即为庄中主人沈龙飞,请两位恩定当前往住几日,否则受此大恩却无以为报,我与舍妹将终生难安。”

  “龙凤山庄?哦,就是那雄霸大漠的一庄一堡中的一庄啊!”风倾雪挑眉道。

  “不敢。”沈龙飞谦逊的道。

  “听说你们庄里养有这世间最好的马?”风倾雪眼睛一亮。

  “不敢说世间最好,但放眼大漠却绝对第一!”沈龙飞语气中有一份难以掩示的自豪。

  “鹿儿,咱们要不要去龙凤山庄骑骑马呢?”风倾雪看着鹿儿,眼中闪着光芒。

  “好啊,公子喜欢就去啊。”鹿儿应道。

  “那太好了,两位恩人请!”沈龙飞喜道。

  “那好吧,就去你们家骑马去。”风倾雪牵着鹿儿,领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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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倾雪---火凤凰


  大漠之东有一绵延数百里的大草原,辽阔富饶。养有驰名天下的良马,更有成千上万的牛羊。这是干燥贫脊的大漠中最大的绿洲,人人皆虎视胆胆的一块肥肉。

  但这片肥沃富饶的土地属龙凤山庄所有,龙凤山庄是雄霸大漠近三百年的一个古老的大家族。

  而在大漠之西虽无大草原,却有多处金矿,盛产金、银、铁、铜。属大漠另一霸主乐家所有。


  龙凤山庄。

  山庄的后花园中,此时已是寒冬十一月,因此群芳谢尽,只余几株老梅,开着三两朵红梅。

  花园右后方有一小楼,楼中坐有两人。

  一位白衣的公子正握一卷书,临窗而读。另一位蓝衣的少女,正埋头缝制一件白色的袍子。楼内静谧而幽雅。

  忽见园中走来两人,当前行走的是一黑衣英挺男子,身后跟着一红衣如火的美丽少女。

  见到临窗读书的白衣公子,黑衣男子高声呼唤,“风少侠!”

  白衣公子闻言抬头,起身迎客,“原来是沈庄主。”

  楼中坐着的两人正是在龙凤山庄作客的风倾雪与鹿儿。黑衣的男子自是山庄庄主沈龙飞。

  “风少侠,得你赐雪莲,舍妹之毒已解。今日她身体已好得差不多,因此特来谢少侠救命之恩!”

  风倾雪淡然一笑,说:“此等小事不必言谢。只是以后请不要叫我风少侠,叫我名字即可。”

  “好!”沈龙飞也是爽快人,江湖儿女不必要那么多的繁文礼节。然后回头对身后的红衣女子说:“凤舞,还不谢过救命恩人?”

  却见沈凤舞定定的瞅着风倾雪,神态甚是奇怪,似在回想什么。

  “凤舞……凤舞……”沈龙飞唤道。心想,风倾雪确是世间无双的美男子,但凤舞也不至失态如此吧?

  “原来是你!”半晌后却听得沈凤舞轻轻吐语,语气轻柔,似怕惊吓到什么。

  “你认识倾雪兄?”沈龙飞不解。

  “你见过我吗?”风倾雪也不解。

  “那一日就是你救了我,绝不会错!”沈凤舞坚定的说道。

  “什么时候?凤舞,为何未曾听你说过?”沈龙飞问。

  “哥哥,”沈凤舞回视兄长,“那一日,我遭四鞭围攻,眼见不敌,本想跳岩自尽,只是才一跳起便觉得腰身一紧,然后便失去知觉。醒来后就在庄里了,是不是哥哥找到了我将我带回的?”

  “是的。那一日,找到你时,你与四鞭皆昏倒于地,我本以为是你制住了他们后因身中剧毒体力不支而昏倒。如此说来,并不是那样啦?”

  “当然不是!”沈凤舞看着风倾雪,“是风公子救了我并击昏了四鞭。”

  “哦?”风倾雪奇道,“姑娘如何这般肯定?”

  “因为你的声音!我记得你的声音!”沈凤舞闭目回想起昏死前听到的那一个如风一般的叹息声。

  “姑娘真好记性。”风倾雪点头道,“原来你就是那一天的火凤凰!”

  “也许人对死前最后听到的声音会记得格外深刻吧。”沈凤舞回想起那时的心情,幽幽叹道,“那时我以为是听到前来引接我的神仙在说话呢。”

  “呵,”风倾雪轻笑,“此时姑娘应当知道不是什么神仙了吧。”

  沈凤舞注目眼前这白衣如雪,气质如莲,淡雅脱尘的男子,轻轻道:“现在看到了,你是如神仙一般的人!”

  风倾雪闻言一挑眉,还是第一次有一位姑娘这般大方的称赞身为男子的他,这位火凤凰果然不同一般。

  “倾雪兄,原来你两次救舍妹性命!”沈龙飞惊道,然后一把握住风倾雪的手,“此恩我沈家没齿不忘,倾雪兄以后但有需要,只需片言,我沈家刀山火海定当前往!”

  风倾雪看着紧紧握住她的手的那双手,并没抽回来,这样的热血男儿啊,总是一诺千金!

  “龙飞兄如此说话岂不见外,我以为朋友间是不必如此客套。”风倾雪淡淡道。

  沈龙飞闻言眼睛一亮,“此生得交倾雪兄,是龙飞之福气!”


  沈凤舞却看向楼中另一位少女。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她一直全神贯注的缝制衣裳,头都不曾抬起,似乎这世间没有比这件衣服更重要的事情了。

  “这位姑娘是……”沈凤舞看向风倾雪问道。

  “她是鹿儿,风鹿儿,”风倾雪走过去唤道:“鹿儿,来,见过沈姑娘。”

  鹿儿闻言抬头,看看风倾雪,然后再扫一眼另外两人,娇憨又温柔的一笑,然后继续缝制她的衣裳。

  “鹿儿姑娘是……”沈凤舞再次问道。

  沈龙飞也很好奇这位姑娘的身份。似主仆,又似兄妹,且安排住处时,鹿姑娘一定要与风倾雪同住。

  “我的家人!”风倾雪答道。

  “喔。”沈凤舞点头。原来是主仆关系。


  “倾雪兄,我明日将在庄里举力一个盛大的宴会!请你们俩一定参加。既为欢迎你与鹿姑娘两位贵客,也为庆祝凤舞脱险……”沈龙飞话还没说话沈凤舞就插道:“明天也是哥哥的二十八岁生日!”

  “哦,原来是龙飞兄的寿辰。到时一定前往祝寿,只是没有寿礼呢。”风倾雪笑道。

  “你们俩来了我比收到任何礼物都高兴!”沈龙飞也笑道,他真的极为欣赏这超凡脱俗的风倾雪。

  “好的,定会去的。”风倾雪点头答应。

  “那我们先告辞,不打扰倾雪兄看书了。”沈龙飞抱拳告退,沈凤舞也一点头随兄而去。


  十一月二十五日晚,龙凤山庄举庄欢庆。

  在庄内能纳数千人的大厅中,摆上了上百桌酒席,山庄的所有精英们全都团团围坐,共贺庄主寿辰。

  酒过三巡后,坐在首席的主人沈龙飞忽然站起身来,高举酒杯,“兄弟们!”声音不大不小,却传遍整个大厅,于是原本闹哄哄的大厅一下安静下来,众人皆举杯离座,看向庄主。

  “我们敬我们最尊贵的客人风倾雪公子与风鹿儿姑娘一杯!”

  “好!”群豪欢呼。

  “倾雪兄、鹿姑娘,请!”沈龙飞举杯相敬。

  “谢龙飞兄!”风倾雪站起身来,扫一眼大厅中的群豪,“倾雪在此多谢众英雄!”声音如和风般拂过每人的耳际,令人闻之舒畅不已。


群豪看着眼前这白衣如雪,不染纤尘的公子,皆从心底里欣赏、喜欢,世间竟有如此翩翩出尘之人!

  “敬风公子!”一时厅内响起如雷般的恭贺声。

  风倾雪微微点头致意,然后一饮而尽!沈龙飞与众英豪也豪气干云,一口见底!


  “兄弟们!我们大漠男儿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但今日我沈龙飞受风公子两次大恩,却无以为报,实是寝食难安!因此……”沈龙飞一招手,便有一庄丁捧一小锦盒上来,“因此,我沈龙飞今日以此‘龙凤令’相赠风公子,以后所有龙凤山庄之人见令如见我!风公子有任何需要,所有龙凤山庄的人都应当竭尽所能达成!”

  “是!谨遵庄主之令!”大厅中上千群豪俯首响应。

  “倾雪兄,请接受此令!”沈龙飞双手将锦盒奉上。

  风倾雪站起身来,并不接过锦盒,而是就着沈龙飞之手将锦盒打开,锦盒一开启,便一道金色光芒闪耀。

  盒中躺着一块长约三寸,宽一寸的黄金令牌。风倾雪手指轻沾,将令牌取出。令牌正面雕有一束烈焰,烈焰两旁雕有一龙一凤,绕焰腾飞。背面刻有四字“龙凤即主”。

  小小的令牌在灯火之下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芒。这令牌虽小,但赠令之人的心意却重逾千斤!等于将整个龙凤山庄相托,这是何等的肝胆相对!

  风倾雪走到大厅正中,高举令牌,“是否我所有的愿望你们都会为我实现?”

  “是!”群豪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么,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请在座的所有人,请龙凤山庄的所有人,请你们永远团结友爱!永远效忠守护龙凤山庄!”风倾雪淡然吐语,却落地有声!

  群豪有瞬间的发呆,谁也没想到风倾雪会有如此之语!竟没有一丝为自己的打算!要知道龙凤山庄富可敌国,势力称雄整个大漠!

  片刻后,暴发雷鸣般的掌声!

  “好!再敬风公子!”

  即时有人奉上酒,风倾雪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风倾雪归座。沈龙飞目射奇光,“倾雪兄,我沈龙飞此生结交与你,夫复何求!”

  风倾雪看着沈龙飞,浅浅笑道:“倾雪能结交龙飞兄这等热血男儿也是荣幸!”

  沈龙飞看看她手中的‘龙凤令’,刚想说什么,风倾雪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将令牌纳入怀中,“这令牌我收起来了,也许日后我穷困僚倒时可以去换几斤米。”

  沈龙飞笑,也叹服,“倾雪兄,反正你我皆知有一种东西比这黄金更为贵重!”然后对厅中群豪说:“兄弟们,今日不醉不归!”

  “好!”群豪一至响应。

  “庄主。”只见一名玄衣大汉排众而出,怀抱黑铁琵琶,身材魁梧,相貌英挺。“我铁千越愿以铁琵琶弹奏一曲,恭贺庄主寿辰,也谢风公子对我庄的厚意!”

  “好!”沈龙飞击掌,“千越的铁琵琶乃大漠绝响,平日难得一闻,倾雪兄,这都是沾你的光。”

  风倾雪注目铁千越,微微点头,“谢千越兄。”


  琵琶声起,一开始平淡清和,但片刻后却转为雄越激昂,豪气万千!然后只听得铁千越和弦而歌:

  大江东去,浪滔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铁琵琶气象磅礴,格调雄浑!而歌声高唱入云,气魄盖世!

  一曲《念奴娇》让整个大厅群豪陷入热血沸腾的激昂之中。


  只有沈凤舞,并未被这琵琶曲所感。

  她看着眼前的人,总似浑身散发淡淡光芒,不刺目,不耀眼,却让人移不开目。如皎月般清逸柔和,却也如皎月般遥不可及。

  大厅中筹光交错,举杯畅饮,无限开怀。而他,却让她觉得是一幅画,一幅独立的画,无法融入其中。

  他有喝酒,有吃菜,也有与兄长低首交语,可她偏偏觉得他是一幅静止的画,飘浮于大厅,飘浮于这尘世。若一阵风吹来,他或许便会消失无痕。


  铁千越的琵琶曲结束后,群豪更是豪情万丈,慷慨激语。

  “倾雪兄,你觉何如?”沈龙飞问。

  “自有横槊气概,固是英雄本色!”风倾雪由衷赞道,“这位铁兄也是一位真豪杰!”

  忽见沈凤舞站起身来,“哥哥,趁着今日的喜庆,小妹也献舞一支,以贺哥哥寿辰。”

  “好!”沈龙飞虎目一亮,“来人,快去请石先生!”自有庄丁领命而去。

  沈龙飞回头看向风倾雪,“倾雪兄,你知道凤舞为何有‘火凤凰’这一称号吗?”

  “自是凤舞姑娘美如九天之上的凤凰。”风倾雪含笑道。

  “只对一半,另一半是因为她会跳‘火凤凰’这支舞!”沈龙飞自豪的道。

  “火凤凰?”风倾雪有丝讶异,“我曾在古书看到记载说,此舞乃西方古老流传,传说是有舞者曾见烈火中重生的凤凰而创,只是除却创舞之人外,难有人会。更有记载说,曾见此创舞之人舞动时美如浴火重生的凤凰!想不到凤舞姑娘竟然也会!” 

  “凤舞十四岁时即以此舞名动天下,成为这浩翰大漠中独一无二的‘火凤凰’!”沈龙飞说到此处却有丝黯然,“只是后来因着家事,已很久不见她跳舞了。”

  此时去请石先生的庄丁回来了,“庄主,石先生喝醉酒了,不能前来。”

  “什么?他醉了?那谁来为凤舞弹曲?”

  “龙飞兄,换一人弹不就行了吗?”

  “不行的,只有石先生会弹,也只有他弹得好!”

  “哦?《火凤凰》吗?”风倾雪淡然一笑,回头对鹿儿说道:“鹿儿,你去取我琴来。”

  “是,公子。”鹿儿起身离去。

  “倾雪兄也会琴艺吗?”

  “略懂一二。”风倾雪谦逊的回道。只是若她还只是略懂,那这世间也就无懂之人!

  “那就请风公子为凤舞抚琴罢。”沈凤舞眼中闪着莫名的亮光,走到大厅之中,红衣艳如火,娇容美如虹!

  一时,所有的人都注目这大漠之中最美的火凤凰!

  不一会,鹿儿取来了琴。

  风倾雪接过。

  倾泠月啊倾泠月……这是自己除却母亲遗留的四个小箱外,唯一从那个过往带来的东西!

  倾尽泠水接天月……镜花如幻空意遥……想到这两句话,她不由暗暗叹息,于是那有几分冷然的面容便浮现一比淡淡的忧郁。

  一抬头,却见所有人都在注目她,与这琴。

  她迅速清醒,然后看向大厅正中的沈凤舞,点头示意。

  然后手一挥,清泠泠的琴音便破空而起,众人皆觉一阵冷风吹过,如置一片白雪皑皑的冰凉世界,原先因铁千越琵琶曲所产生的热血激情瞬间冷却下来。

  正当众人皆觉寒意浸骨时,琴音忽地一转,仿佛冰雪之中忽然点燃了个小火点,然后火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终于燃成巨大的火焰,最后火焰燃成熊熊烈火,扑天盖地而来,令人意动神摇,窒息而兴奋莫名!

  猛然,众人眼前一亮,火凤凰终于舞动了!

  仿佛,那熊熊烈火之中,生出一点五彩的光芒,由淡而强,然后幻化成第一片彩色羽毛。那片彩色的羽毛瞬目的飞旋,二片……四片……六片……漫天飞舞的羽毛中伸展出七彩绮丽的翅膀,双翅飞展,烈焰围绕它而舞,舞出它玲珑的双足……舞出炯炯凤目……终于,一只身带烈焰的凤凰从熊熊烈火之中冲天而出,带着炫目的光芒划破天际,翱翔于九天之上!

  风姿绝世,光华夺目!正当众人为它感叹、为它痴迷时,它却收拢双翅,慢慢的慢慢的隐去,最后消失于天际!

  沈凤舞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不敢置信!她从未如此疯狂的舞过!从未如此淋离尽至的舞过!他到底是人还是神?!

  沈凤舞看向座上的白衣男子,依然是那不染纤尘的模样,依然是无波无绪的淡然,那双眼睛依然是带着几分冷然的看着所有的人!让人怀疑,刚才那热情如火的琴音真是他弹奏的吗?要如何,才能让那双眼睛产生一丝变化?如何才能打破那种沉默千年的平静?

  大厅中的众人依然呈半痴呆状态,依然未能从刚才的舞蹈中回过神来。

  直到很多年以后,有人回忆起这场舞,总是说:

  你们知道世上最美的舞是什么吗?

  是火凤凰!

  你们知道世上最美的火凤凰是谁吗?

  是沈凤舞!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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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高超的琴技!”忽然从厅门传来一声轻轻的赞叹声,于是所有的人全都回过神来。

  风倾雪看向门口,只见一约五十上下,相貌清峻的青衣老者慢慢从门口走来,一直走到她跟前。

  “石先生,你来了。”沈龙飞起身让座,态度彼为恭敬,“不是说您多喝了几杯,不能前来吗?”然后转身为风倾雪介绍,“倾雪兄,这是我的老师石清先生。”

  那位石先生毫不客气的坐上主位,然后目光炯炯的看向风倾雪,“听到那样的琴音,就是疯子也会醒来!”

  风倾雪微微一笑,并不发言。

  石先生又看向还愣在厅中的沈凤舞,“不过这整个山庄中大概也只有我与凤丫头听得出来了。你们这些俗物们如何识得仙音,大概全还痴迷于刚才凤丫头的舞蹈中。”然后回头看着风倾雪,“也不想想,若无你的超凡琴技,凤丫头如何能发挥至极限,如何会有这么一场旷世之舞!”然后又盯向慢慢向这边走来的沈凤舞,“凤丫头大概此生也就舞这么一回。但够了,这场舞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众人闻言皆是如梦初醒,想起初时那动人意志的琴音,不感叹万分。

  沈凤舞走到桌前,娇躯依然颤抖,似不堪重负。

  “凤丫头大概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也难怪,刚才的舞大概耗尽你所有的心力了。即算是死,你也会要舞到最后,是不是?”石先生目放奇光,“而你却是不由自主,对不对?”

  沈凤舞面色苍白,点点头。是的,刚才的舞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一般,只想随着这琴音舞着,舞到天涯尽头!舞到苍海桑田!

  沈龙飞大为惊奇,“倾雪兄,想不到你竟还有这么一身绝世的琴技!”

  风倾雪浅笑,“幼时随家母习过几天,因此稍懂,其实家母的琴技比我更佳。”

  “倾泠月!”忽听到石先生石破惊天的喊到。

  风倾雪闻言一震,他如何识得这琴?他是何人?难道他认识我?

  只见石先生目光定定的看着琴,喃喃自语:“真的是‘倾泠月’呢……真的是‘倾泠月’啊!”

  “石先生,‘倾泠月’是什么东西?”沈龙飞奇怪他此种反应。

  石先生闻言猛地抬头,目光恨恨的看着沈龙飞,仿如看着一位侮辱自己的敌人一般,咬牙切齿的说道:“连‘倾泠月’也不知道,真是枉费我教导你们十多年了!传出去岂不坏我石清的名头!”然后目光恋恋的看着琴,“这就是有着天下第一琴之称的‘倾泠月’啊!

  “天下第一琴?”沈龙飞看着古朴暗哑的琴道,“真是看不出来啊,实在无甚出奇的地方。”

  “真是有眼无珠!”石清骂道,转头看向风倾雪,目光有丝疑惑,“听闻这琴二十年前由皇家所得,收藏于大内,公子如何而得呢?”

  鹿儿离言,不由手一抖,幸好藏在衣袖中,无人看见。

  风倾雪淡然一笑,“也许先生记错了,收入大内的是另一张名琴‘绿绮’,而这‘倾泠月’乃我家传之物!”

  “是吗?”石清深思的看着风倾雪,那样的面容很象一个人,“也许真的是我老了,所以记错了。”

  “那倾雪兄……”沈龙飞话还没说完,忽见一名庄丁匆匆而来。

  “庄主,乐家堡派人送来贺礼。”庄丁报道。

  “乐家堡?”沈龙飞沉呤,两家世仇,对方绝不会好心送礼来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石清冷笑一声,然后转身离去,“你们办正事吧,我回去睡觉了。凤丫头,你最好也快去休息一下。”

  “来了多少人?带了些什么东西?”沈龙飞问道。

  “八个人,每人驮一个大红木箱。”庄丁回答。

  “让他们进来。”沈龙飞道,然后看向脸色脸白的妹妹及客人风倾雪、风鹿儿,“凤舞你先领倾雪兄他们去休息罢。今日的宴会就到此结束。”

  沈凤舞点点头,然后转向风倾雪,“风公子,鹿姑娘,请随我来。”

  风倾雪点头,“龙飞兄,那我们先告退了。”转身随沈凤舞离去,鹿儿跟在其后。

  走到厅门口时,正碰到那乐家堡的八名大汉一人扛一个大红木箱进来,风倾雪侧身让他们先过,经过身前时忽闻到一股异味,让她不由轻轻皱眉,停下脚步。

  只见那八名大汉将红木箱子扛到沈龙飞面前放下,“沈庄主,敝堡主差我等送礼与庄主,恭贺庄主寿比南山。”

  “哦,”沈龙飞面无表情道,“那就烦请八位回复贵上,说我沈龙飞多谢了,改日再登门道谢。”

  “既然礼已送到,我等便就此告辞。”八名大汉一抱拳,准备返身离去。

  只见厅中群豪有些人便忍不住,似乎极不想让这八人这般容易离去。

  却见沈龙飞手一挥,群豪不敢妄动。

  “在下便不留八位英雄,千越,你替我送几位出庄。”沈龙飞淡淡吩咐道。

  “是,庄主。”铁千越越众而出,手一摆,“几位请!”

  “不敢。”八人似被铁千越的气势所吓,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八人走后,群豪围着红木箱,七嘴八舌的议论。

  “你猜这里是什么东西?”

  “乐家堡难道还真送礼给庄主祝寿不成?鬼才信!”

  “不会藏了什么厉害的暗器吧?”

  “会不会藏了刺客?”

  …………

  “诸位!”沈龙飞一挥手,自有一种威严的气势。众人停止议论,看向他。

  他走到木箱前,以手抚箱,看来想打开一看究竟。

  其中一名壮汉走到他跟前,“庄主,还是我等来吧,若其中有诈岂不伤着庄主。”

  沈龙飞摇摇头,“沈解,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的,况且,我岂是贪生怕死,让兄弟涉险之人。”

  沈龙飞一掌拍开木箱,“呀……”听到众人一片惊呼。

  风倾雪正奇怪,却见沈凤舞已越过她走到厅中,然后听到她一声惨呼。

  风倾雪不由走上前去,移目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原来箱中竟放着一个人的身体,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话!里面的人体已惨遭最狠毒的分解,分成八块!

  “公子,里面是什么?怎么大家脸色全变了?”鹿儿也走上前来,正好奇的想一探究竟。

  风倾雪迅速转身,一把遮住她的眼睛,“鹿儿,不要看!”

  鹿儿虽然奇怪,但依旧点点头,她是全能的相信风倾雪。

  风倾雪将鹿儿转过身,“鹿儿,那是不好的东西,不要看!咱们回去吧。”

  临走前回头看一眼,箱子已全打开,全部是人破碎的尸体,惨不忍睹。

  只见沈龙飞脸色铁表,看不出喜怒,但那颤抖的手泄露出他的心情。


  “庄主,是旋风八骑!”有人认出尸首。

  “看来乐家是为大漠四鞭报仇。”

  “庄主,这乐家人太可恶了!竟用如此狠毒的手段!”

  “庄主,待我去乐家堡杀他几十人解恨!”

  “庄主,乐家欺人太甚,决不可任人宰割!”

  厅内群豪怒嚷声声。

  沈龙飞一发一言的看着这八个箱子,每一个箱中即一具分解的尸体,每一个箱盖上用鲜血写有一个字,连起来即是:受君之惠,加倍奉还!

  他握紧拳,咬紧牙!乐无忌!你好狠!

  “庄主……”还有人待要说什么,沈龙飞手一挥,打断他的话。

  “千越。”

  “在,庄主有何吩咐?”铁千越已送乐家堡之人返来。

  “厚葬旋风八骑!”沈龙飞抬头,那样的眼神亮得吓人。

  然后转头对其他人道:“诸位兄弟,稍安匆燥!乐家此为,我们龙凤山庄当不可就此罢休,但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鲁莽行事!各位先回到各自的岗位去,加严防范!待我有定夺后自会通知诸位。”

  “是!庄主。”众人领命而去。铁千越也唤来人将木箱抬出,去办理安葬事宜。

  一下子,大厅中人走得光光,只剩沈龙飞与沈凤舞两兄妹。


  “哥哥。”沈凤舞走上前轻唤兄长。

  沈龙飞抬头看向妹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凤舞,你去休息吧,你脸色不好,哥哥没事的。”

  “好吧。”沈凤舞点头,“哥哥,你也早点去休息。”

  “会的,你去吧。”沈龙飞应承。

  沈凤舞转身离去,只是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一下,却见沈龙飞孤零零的一个人立在空荡荡的大厅之中,分外孤绝。

  刚才这大厅之中还是何等的欢声笑语,何等的热闹非凡!

  她忽地走回厅中。

  沈龙飞见她又走了回来,不禁问:“怎么啦?还有什么事?”

  “我要陪哥哥,我不让哥哥一个人呆着。”沈凤舞固执的道:“哥哥,我们兄妹相依为命,所以我要守着你。”

  “傻丫头!”沈龙飞闻言不由一笑,“难道我还真的飞走了不成?罢了,我也休息去,咱们一块儿走吧。”

  “好,我们一块儿回去。”


  已是子夜,热闹一晚的龙凤山庄,已安静下来,虽经最后的惊变,但人们还是早早安歇,必竟养足精神才能与敌人拼杀。

  只余后园的小楼中,依然燃着一支烛,在这寒冷的夜中透着微微弱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风倾雪放下手中书,看向窗外,天幕如墨。

  “石先生,外面天寒地冻的,若不嫌弃,请进来喝一杯热茶如何?虽无美酒,但鹿儿泡的香茶却是极品。”她忽地走到门边打开门,石清正站在楼外。

  “风公子果然雅人。”石清微微笑道:“秉烛夜读,红袖添香。”

  风倾雪微微一笑,侧身让他进屋,然后鹿儿奉上热茶。

  “鹿儿,你先去休息罢,我与石先生也许彻夜相聊,你别困着了。”风倾雪吩咐鹿儿。

  “是,公子。”鹿儿应道,然后捧一个食盒过来,“公子,这是我做的点心,呆会您和石先生若饿了,就吃这个充饥吧。”

  “鹿姑娘果是一朵解语花,体贴周到,善解人意,难怪风公子如此怜你。”石清看着乖巧的鹿儿赞道。

  “谢先生夸奖。”鹿儿微微点头,然后转身退下。

  “石先生来找我,应该不为夸奖鹿儿吧?”风倾雪轻啜一口热茶,看着浮沉不定的茶叶轻松挑明话题。

  “当然。”石清看向他,彼此皆是心知肚明。“请问风公子到底为何人?‘倾泠月’我是决不会记错,二十年前确为宓王所得,他即位后即带入大内,所以此琴必是皇家之物!”

  “那石先生以为倾雪是何人呢?”风倾雪从杯中移目石清,看向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石清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风公子很象一个人。”

  “谁?”风倾雪心一跳,但面上依然平静如水。

  “二十年前我与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石清闭目回想,神色间一片悠然神往,“当年她号称‘艳色倾城,琴冠天下’!风公子应该比我更清楚她是谁?”忽地一睁目,目射精光,定定的看着风倾雪。

  “艳色倾城,琴冠天下!”风倾雪喃喃吐语,“这样的人世间只有一位吧?”

  “当然!”石清断然叹道:“那样的绝世佳人举世无双!风华绝代---风绝华!”

  风倾雪闻言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于是一股寒风吹进,让她打了一个激灵。

  “风绝华……风华绝代……但她已经化为黄土了!”

  “什么?!”石清蓦地起身,“她死了吗?”

  “是的,”风倾雪回头看着他,神色凄然,“她已随一场大火化为灰烬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石清重重跌坐于座,口中喃喃自语,“竟然化为灰烬……无影无踪了吗?”

  “先生认识她?”风倾雪看他神色大恸。

  “我?”石清忽的掩住脸,似不想让人瞧见脸上痛且苦的表情,只是指缝间有晶莹闪亮的东西滑过。

  半晌后才道:“她怎会认识我,我不过是一个仰慕她的无名小卒而已。”

  然后他捧起茶,似想从杯中吸取些热气,只是双手依然微微抖动。

  “当然我是宫中的一名小乐师,拜在宫中第一琴师司马秋门下。有一年,风尚书五十大寿,我随师父前往风府拜寿,有幸一睹风小姐的绝世风姿,并聆听她弹奏一曲,那一曲真是天下无双,连有着第一琴师的师父也比不上,那时我就知道穷我一辈子的努力也是无法达到她那种水平!况且她那一舞真个夺人神魄,让人痴迷。我自知身份不敢妄想,因此便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周游天下。

  十五年前来到这龙凤山庄,蒙老庄主不弃,以龙飞、凤舞相托,教教他们读书识字,这两个孩子都极为聪明,且对我敬爱有加,因此我也不想回中原了,打算终老于此。”

  他忽然抬头看向风倾雪,“我没想到竟然能见到她的儿子,你真的长得象极了她,若是个女子,那大概也象她一般倾国倾城!”然后又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那盈盈清波中似有那一个风华绝代的影子。


  “‘倾泠月’乃当年宓王费尽心思而得,当年三王争美,他肯定也是想将这天下第一琴赠与她的,只是我离开当时,正是她与安王大婚之日。想来宓王虽未娶到她,但依然将此琴赠与了她。”他忽地幽幽吧一口气,“城中鼓乐震天响,青衫单骑走天涯!你母亲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而我……而我却一生记挂住她的影子。”

  风倾雪看着他,暗暗叹息,母亲这一生到底倾倒多少人,已不可知。

  但不论是富有天下的当今皇上,还是雄才大略、英雄盖世的安王,以及眼前这追忆她影子一生的江湖奇人,他们都是空付一腔情丝,空有一翻痴念!

  母亲这一生心中只刻下了一个名字,只记住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个天纵奇才的檀傲雪!他是何其有幸,但又是何其不幸!

  “她怎么会死?你又为何会流落江湖?”石清忽问道。

  “她死于一场大火之中。”风倾雪转身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不想多谈安王妃的死,不管父母当年的恩怨情仇如何,今日他们已化为尘土,而且安王……不管他承不承认,自己心中总当他是“父王”!

  “至于我,母亲亡故后便带鹿儿离开京城,飘零天下。因为在世人眼中,我与母亲同死于那一场大火之中。”风倾雪回过头来看着石先生,“因此请先生只当我是风倾雪,一个游历江湖的人。其他所有的过往,都请先生忘却!”

  石清看着他,一袭白衣,丰神如玉,立于窗前,好似随时会溶进那浓浓夜色之中,又好似会随时会随窗外吹进之寒风飘然而去。

  同死于一场大火之中吗?那个繁华如梦的京城到底发生了何等惨烈之事?那一场大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那个影子焚为灰烬,让他从高高在上的王子成为一流浪江湖之人!

  “老夫省得。”良久后,石清才开口说话,“从今以后,她真的只是梦中的一个影子了。”语气中说不尽的悲楚。

  “石先生,”风倾雪看着他悲凄的神色甚是不忍,“忘了那个影子吧。”

  “我试过啊。”石清看着茫茫夜空,“只是努力了二十年都没用,她依然出现在梦中!况且我真的舍不得忘记!”

  唉,风倾雪长叹一声。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有时候,人明知不可为,却偏偏无可奈何。就如她无法忘却那一朵飘浮于高空的白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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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倾雪---忆血仇


  只是乐家堡并不给龙凤山庄喘息的时间,从旋风八骑被害开始,接着是龙凤山庄外围之飞天牧场遭乐家堡侵袭,侍沈龙飞派人赶去支援时,飞天牧场已鸡犬不留!然后附属的飞霞山庄遭乐家堡洗劫一空,待救援的人赶到时,只余冲天的火光……

  到十二月初,龙凤山庄已有七处产业遭乐家堡毁灭,而龙凤山庄却被乐家堡神出鬼没的行动弄得疲于奔命,束手无策!


  十二月五日。

  龙凤山庄后园中,风倾雪正攀一枝梅花,打算摘下与鹿儿做梅花糕。忽见沈龙飞走来。

  “倾雪兄,可要去骑马?”

  “好啊,一直想见识一下龙凤山庄的千里良驹。”风倾雪放开梅枝欣然答到。

  “鹿儿姑娘可也要同行?”沈龙飞询问正抱着梅花的鹿儿。

  “我不去了,天气太冷。”鹿儿摇头,她对大漠中这彻骨的寒风实在怕极了,“公子,你等会儿早点回来罢,我做好梅花糕等你。”

  “好。”风倾雪点头,然后对沈龙飞道:“鹿儿做的梅花糕可是极品,连皇宫中的御厨做的都不可比,龙飞兄待会儿可要来尝一尝。”

  “恭敬不如从命。”沈龙飞应承,“倾雪兄,我先带你去马场挑马吧。”


  龙凤山庄的马场,草原一望无际,无数骏马正在其上奔腾。

  “倾雪兄,你看中哪一区没。”沈龙飞对正为眼前景象惊叹的风倾雪说。

  “让我挑吗?”风倾雪看着眼前奔跑高鸣的马儿,“不如这样吧,“她转头对沈龙飞道:“让这些马奔跑起来吧,我就站在这儿,哪区马停在了我面前,代表它喜欢我,选了我,那我就要它吧。”

  “让马来选你?”沈龙飞怪异道,“它们会选吗?”

  “怎么不会?”风倾雪看问那些神骏的马儿,“万物皆有灵,何况是这些通人性的千里良驹。”

  “好吧,我叫人将马群赶过来,你自己小心些,别叫马儿冲撞啦。”

  “我会的。”风倾雪应道。

  沈龙飞走过去找牧马的庄人,不一会儿,只见牧马人挥舞着长鞭,驱赶马儿。

  于是无数的骏马朝着风倾雪这边奔跑过来,万马奔腾,气势雄伟!

  风倾雪就静静的站在草原之上,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任万马从身边飞驰而过,她却沉静如天山!

  终于,当所有的马儿都跑过时,她的面前停有一区马,一区洁白如雪,神俊非凡的白马!

  “呀!这可是马中之王呢!”牧马人和沈龙飞走过来,一边欢声叫道。

  “竟然真的有马选主人呢!”沈龙飞也叫道。

  风倾雪伸出手来,只见那白马上前几步,然后低下头,伸舌舔了舔她的掌心。风倾雪见之,不由灿然一笑,然后回头对沈龙飞道:“龙飞兄,就是它了。”

  那牧马人见她笑容不禁一呆,暗自心想:这风公子真象那天上的神仙,竟生得这般俊美脱俗,若是生为女子,那有着“火凤凰”之称的二小姐都比不上呢!

  “真是万物皆有灵啊,想不到这马中之王竟为你而俯首,真不愧是倾雪兄啊!”沈龙飞感叹道。

  “这世间万物都有着自己的灵魂,所以我从不愿强求于任何人与物,我希望我拥有的东西全是心甘情愿的属于我的。”风倾雪抚着马儿的脑袋道。

  沈龙飞对她这一翻感叹不由惊奇,人总是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想方设法、不择手段都要得到的!而他却要物心甘情愿的来选他,真是闻所未闻!

  “倾雪兄,不要浪费这区马了,咱们来驰骋一翻吧,看看谁的马才为马中之王。”沈龙飞翻身上自己的坐骑,那是一区全身如墨般黑的骏马。

  “好。”风倾雪也飞身而上。

  “跑吧!射风!”沈龙飞唤着自己的坐骑。只见黑马箭一般射出,真是快捷如风!

  “马儿,追吧!”风倾雪拍拍白马的头。白马展开四蹄,若一道白色闪电一般,真追黑马而去。

  但见那无垠的草原上,一白一黑两骑奔跑如风,疾驰如电!

  先是黑马领先在前,然后白马赶上超越,过后,任沈龙飞如何挥鞭追赶,白马总是领先一丈有余。

  “罢了,”沈龙飞在后叫道:“不用比了,白马比黑马稍胜一筹,果然不愧为马中之王!”

  风倾雪停下来,回头笑看沈龙飞,“龙飞兄的射风也不差啊。”


  沈龙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看着这富饶美丽的大绿洲,不由叹一口气,自己能守住它吗?

  “倾雪兄,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沈龙飞调转马头,往草原左边高破上飞驰而去。

  风倾雪也调转马头跟上。

  到了高坡之上,放眼过去,不再是牛马成群,而是一遍坟地,墓群连绵,竟也是一眼望不到边!

  沈龙飞看着这墓群良久,回头对风倾雪道:“倾雪兄,这便是龙凤山庄的坟地,每一个龙凤山庄的人死后都会葬于这里。三百年了,这里到底埋葬了多少人,怕是没有一个人能计算清楚,只有阎王才能知晓他到底勾了多少英魂!”

  沈龙飞翻身下马,走入墓群之中,低身抚着一块墓碑,“这片草原啊,不知道流了多少鲜血啊,若汇集起不,怕不是一条超越黄河的“血河”吧!”

  风倾雪也飞下马身,站在墓群间的草地上,虽是寒冬,可坟地上依然长着青青碧草。这草之所以这么茂盛,是因为以血浇灌,以腐尸为肥吗?

  “埋葬在这里的的人,百人中有九十九人是为龙凤山庄流血而亡的!全是在这草原上与乐家血战至最后一口气而倒下的!他们全是英雄!从庄丁到庄主,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沈龙飞抬头看向这茫茫坟地,语气说不尽的悲怆。

  风倾雪看着,并不发言,只是听他说下去。

  “倾雪兄,看到那里了吗?”沈龙飞指向坟地右边,那边是许多个大坟丘,“那全是与乐家血战而死,分不清尸骨的人的坟地。他们有的是混战中被砍去手臂,砍去了腿脚,砍去了脑袋而死,也有的是集体被乐家乱刀砍碎而死,我们无法分清他们谁是谁,这又是谁的手,谁的腿,于是只好建这么一座又一座的千人冢来安葬他们!”

  “而那边,”沈龙飞指向左边稍高的坟地,“那边是历代庄主之墓,三百年来一共二十五位庄主,但他们却无一人是病老于床塌,全是死于马上,死于与乐家的决战中!我的父亲,身中三十六刀而亡!我的母亲一剪穿心而亡!”说到此处,他的声音陡地暗沉斯哑。

  “倾雪兄,”沈龙飞目光如电的看着她,“沈家与乐家所有的人全是双手沾满鲜血,所有的权势与财富全是这些累累白骨堆切而成的!”

  风倾雪暗叹,“龙飞兄,乐家与沈家到底有何仇恨?以至如此水火不相容!”

  “仇恨的根源啊。”沈龙飞把头看向高空,“据家族传说:三百年前,沈、乐两家的祖先分别从中原而来,一个看中大草原留下养马,一个看中金矿留下挖矿。后来一个建立起大草原上最富饶辽阔的牧场龙凤山庄!一个用金子垒起了大漠上最雄伟富丽的乐家堡!

  初时,他们互为交易,互为欣赏,并结为至交。

  我买你所制的铁器铜具,你买我养的骏马肥羊。我请我参加我草原上的篝火晚会,你请我参加你找到新矿源的庆功宴……

  那时可以说是互敬互信,亲如兄弟。

  只是后来,龙凤山庄有一次买给乐家的一批羊,在乐家堡中无故死去,而乐家将之屠宰食用后,竟死了许多的人。于是堡主怀疑是龙凤山庄将有病之羊买与他,更有甚者,竟说:一山不能容两虎,这肯定龙凤山庄眼红乐家之金矿,想据而得之,成为这大漠中独一无二的霸主!因此喂毒于羊群,想害死乐家所有的人!

  于是乐家堡主带着上百人来龙凤山庄兴师问罪,不知情的龙凤山庄的庄主与夫人打开大门,迎接贵客。

  但乐家堡主挟怒而来,自是不会有好语气,斥问庄主何故害他堡中上百人性命?庄主自是不承认有此事,于是双方起了激烈的争执,并有大打出手之势。

  庄主夫人见势不妙,便想上前劝开他们,谁知道乐堡主却在盛怒之下挥开她,这一挥,却将当时身怀六甲的庄主夫人挥落三丈之外,重重跌在地上,当时便血流不止,抢救无效后,当场毙命,一尸两命!

  这便是仇恨的开始。后来,今日你杀我父母兄弟,明日我杀你妻女儿孙……仇恨一代一代的传递,仇杀一代胜过一代……

  每一代沈、乐两家的主人,临终前的遗言都是:儿子!记住!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大漠之中有沈(乐)家便不能有乐(沈)家!绝不可两主并存!

  “龙飞兄,两家真的不能和平共存吗?就如三百年前的最初一样?”

  “和平共存?”沈龙飞忽然幽幽苦笑,“其实中间两家也曾有过此想,因此便联姻。就如两国交战,相持不下,便采取和亲。你把你的女儿嫁给我家,我把我的女儿嫁到你家,想着两家变一家,那将应该可以消除仇恨吧?只是你知道两家的女儿嫁过去后如何吗?”沈龙飞看向风倾雪,目光中说不尽的悲哀。

  风倾雪摇头,“想来这联姻失败了,否则也就不会有今日了!”

  “是啊,联姻失败了。”沈龙飞悠然长叹,“要消除几百年累积的仇恨岂是那么容易。两家的女儿嫁过后,所生的孩子一出生即给弄死!”

  风倾雪倒吸一口冷气,“婴儿如何知晓什么?何必如此狠绝?!”

  “呵,狠吗?”沈龙飞语气陡然转为冷然,透着一股森森寒意,“乐家如此!沈家也如此!而那些嫁出的女儿,终身遭到软禁与监视,于是很多女子不是疯了就是自杀死了!无一善终!”

  风倾雪闻言不禁凛然,可怜可悲可叹的女儿们!为着家族,为着仇恨,生生葬送一生!可是究其原因,又何尝是她们的错?!又何尝是她们的愿?!她们只能无力的被命运摆弄着!被家族摆布着!

  “看到那边了吗?”沈龙飞指向左前方,“那儿有一块坟地,专门用来埋葬那些嫁过来的乐家女儿及那些一出生即被弄死,还未来得及睁眼看一下这个世界的婴儿!他们不许葬入龙凤山庄之人的坟地,只能葬于外围,因为不承认他们是沈家的骨血,那是仇人的血脉!”

  “唉!子孙不绝,仇恨不绝,杀戳不绝!”风倾雪幽幽长叹。

  “对!只要沈家、乐家还有一人存在,那么便绝不会停止仇杀,必是至死方休!”沈龙飞沉声道。

  “那一日我已见识到你们的仇恨与杀戳了!”风倾雪想到那被分解的尸首,不由心头发紧。

  “倾雪兄,”沈龙飞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怅然与歉然,“这一代的乐家之主乐无忌,心性残忍狡猾,招揽了一大批大漠凶狠之徒,看来大有要将龙凤山庄夷为平地之志!且前日我已得到消息,他近日还延请了‘大漠碧狐’平卢生,这平卢生聪明狡诈,诡计多端,在大漠可说首屈一指。乐无忌得他相助便如虎添翼!由近段时间龙凤山庄所遭受的打击可知,定是出于此人的手笔。”

  他走到风倾雪面前,“这种计谋权略却不是我所擅长,若是领千军万马在这大漠中厮杀血战;一人一马单打独斗个三千回合,我决不会输!但讲到这些诡计策略我却无必胜之把握,即算我有石先生相助。因此……”他握住风倾雪的手,“倾雪兄,我不敢再留你。若有一日我踏平了乐家堡,必再迎你前来,纵马畅谈,醉酒赏琴!”

  风倾雪看着眼前的沈龙飞,忽觉他竟如高松亮柏般高大挺拔,伟岩不群!

  “龙飞兄,既然那平卢生如此厉害,你为何不先乐家一步而结交于他呢?”

  “倾雪兄,我沈龙飞虽非什么盖世英雄,但也不至堕落至与此等奸邪之辈为伍!”沈龙飞傲然道:“大漠碧狐与大漠四鞭一样,为奸淫掠杀之无恶不作之辈!”

  “哦?”风倾雪抽出手来,走进那墓群之中,放眼而视,叹道:“好多的冤魂啊!好大的怨气!连风都不从这边过呢!”

  “为了让这些冤魂得以安宁,我一定得与乐无忌分个你死我活!”沈龙飞绝然道。

  风倾雪看向他,黑衣如铁,人定如山!

  “龙飞兄,你舍得这座龙凤山庄吗?若以乐家堡的灭亡为代价,要你舍弃这整个龙凤山庄,你舍得吗?”

  “舍弃龙凤山庄?乐家堡灭亡?”沈龙飞看向这数不清的坟暮,“龙凤山庄确是我最为重要的东西之一,但是……”他回头看着她,目光燎亮如炬,“若不再流血,若不再增添怨魂,若能换取大漠永远的和平,不要说一个区区龙凤山庄,即算是要我奉上性命,我也在所不惜!”回答得斩钉截铁!

  “都可以舍弃是吗?”风倾雪淡然道,“那我就帮你灭掉这乐家堡!让你握住整个大漠!”说出的话重逾千斤,语气却轻松悠闲,仿佛只是要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倾雪兄!”沈龙飞猛然回头看着她,眼前这男子淡雅出尘,飘然不似凡尘之人,可偏偏说出的话却是那般绝然与肯定!偏偏觉得他就是有那种力量!偏偏就是相信他可以说到做到!

  “龙飞兄,我会帮你。让你成为这大漠独一无二的霸主!让你只手掌控这大漠中的万物生灵!”风倾雪的语气依然是那般平静中带着冷然,“你相信我吗?’

  “信!”沈龙飞毫不犹豫的回答,“因为你绝对说得到做得到!我沈龙飞绝不会看错你!”

  “是吗?’风倾雪淡然一笑,“那么我们便联手踏平这个大漠吧!”

  “好!”沈龙飞被她激起万丈豪情,“我们联手踏平大漠!我们必让大漠得到永久的和平!”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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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倾雪---修罗战


  十二月七日,乐家堡灭龙凤山庄之飞岭牧场,依然是鸡犬不留!

  十二月十日,乐家堡袭龙凤山庄之飞连牧场,飞连牧场场主沈元竟不战而降。

  十二月十四日,乐家堡袭飞力山庄,却发现是一空庄,所有人竟早已逃亡。

  十二月十六日,乐家堡袭飞林牧场,牧场之人奋力拼杀,死伤一半后,余下之人见势不妙,竟弃刀投降。

  十二月十八日,乐家堡袭飞青山庄,庄主沈需带全庄人跪拜于乐无忌脚下。

  十二月二十日,飞成山庄弃庄而逃。

  ……

  至十二月二十五日,乐家堡夹势不可挡之态,如入无境般灭龙凤山庄大半势,其后所有龙凤山庄之附属牧场与山庄,不是逃亡就是投降。

  而龙凤山庄竟毫无抵御之力,更不用说还击。号称“大漠飞龙”的沈龙飞竟如此不堪一击,眼睁睁的看着乐家堡吞食龙凤山庄所有产业,却毫无任何挽救之举动。


  龙凤山庄大厅内,铁千越正与沈龙飞力争。

  “庄主,为何不派人救援飞仁山庄?这是龙凤山庄最后一个据点,若被乐家堡所破,那龙凤山庄就岌岌可危了!”铁千越焦急的喊道。

  “千越,哪一次我没派人救援,可每次到时已挽救不及,要么便是扑个空,反累山庄众人疲于奔命,损耗精力。”沈龙飞解释道。

  “难道弃飞仁山庄于不顾,任它为乐家所灭?庄主!到时你就真的只剩一个龙凤山庄了,你想凭着山庄这些老弱病残与乐家的精锐决一死战吗?现在乐家更是添加不少人手,那些原本都是我们龙凤山庄的精英!”铁千越越说越气。

  “千越,可是我们根本无法捉摸到乐家的行动啊,不管哪一次都是他们成功,而我们却失败。”沈龙飞沉痛的道:“我根本无能啊!除了等他找上门,我别无他法!”

  “等他找上门?”铁千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庄主,“等他找上门干么?”口气中隐含嘲弄。

  “当然是和他决一死战!”沈龙飞回答得有几分无奈,“既然我找不到他,只好等他来找我啦。”

  “和他决一死战?”铁千越定定的看着他,忽地大喝一声,“做你的英雄梦吧!你把庄中兄弟的性命置于何地?你脑子坏了吗?只是和乐无忌决一死战,然后光荣的死去,做你的烈士,做你的英雄吗?那山庄数千人的性命怎么办?全部任乐无忌宰割?龙凤山庄三百年的基业怎么办?拱手让他人吗?你怎么会如此没用?!”铁千越怒不可齿,大声骂道。

  沈龙飞似乎给他骂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竟不能反应。

  铁千越更气,转身大步离去,“不管你怎么想,我自己带人去飞仁山庄!”

  走到门口碰上迎面而来的沈凤舞。

  “千越,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你怎么啦?”沈凤舞问道。

  “二……小……姐……”铁千越有几分结巴的看关眼前美艳如花的人,铁铸的大汉竟也化为一泓春水,“没……什么。”总算说完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和哥哥吵架了?”沈凤舞皱眉道。

  “吵……吵……架?不……没……”铁千越一急,更是说不出话来,忽地眼睛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快步越过她,“属下要去飞仁山庄了,再见,二小姐!”

  “千越……”沈凤舞唤道,只是他却头也不回的走得不见影儿。

  “哥哥,刚才怎么回事?”沈凤舞走进厅中。

  “没什么,他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顿。”沈龙飞叹道,“真是骂得个狗血淋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骂我,连爹娘都没有过呢。”

  “以你这么无能的表现,确实该骂啊。”忽见风倾雪远远的走来道。

  “倾雪兄,”沈龙飞起身相迎,“正想找你呢。”

  “为千越?”风倾雪挑眉道。

  “是。”沈龙飞道,“他赶去飞仁山庄了,我怕他那直冲的性子会出事。”

  “那我去看看罢。”风倾雪转身离去,“你还是守在这吧。”

  “如此就多谢倾雪兄。”沈龙飞满怀感激。

  风倾雪却是摆摆手,并不回头。

  “凤舞,你也该准备一下了。”沈龙飞忽然吩咐妹妹,“算算日子,乐家下一步该是进攻龙凤山庄大本营了。”

  “是,哥哥。”沈凤舞兴奋的应道。


  飞仁山庄大堂中。

  “沈解,你竟敢不战而降,你还是不是人啊?!”铁千越怒斥飞仁庄主沈解。想不到他不顾庄主命令飞身前来救援,见到的竟是这般景象,庄主的得意助手,视如兄弟的沈解竟屈膝于对头乐无忌脚下!

  “千越,我也是没办法啊。”沈解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铁千越。

  堂中主座上坐一金衣人,两道卧蚕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高高的鹰勾鼻,薄薄的两片唇,生得很是俊俏,只是整个人显得分外的阴森冷郁,让人见之即生寒意。此时他正玩味的看着眼前对持的沈解与铁千越。

  “你也看到了,龙凤山庄所有的附属山庄、牧场不是投降就是逃跑,要么就是灭亡,而庄主却无能保护我们。我可不比你,我可是有家有室之人,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人想想,难道你叫我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吗?”沈解毫无愧色,“现在乐堡主就在你面前,我劝你也投靠乐堡主的好,他才是大漠真正的霸主,我们跟着他不但永保平安,而且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呸!”铁千越唾他一口,“算我铁千越平日瞎了眼,竟与你这等背信忘义、贪生怕死之辈结为兄弟!”

  他一把扯下袖子扔给沈解,“今日你们恩断义绝,日后毫不相干。”然后一挥铁琵琶,“沈解,我要为龙凤山庄除你这叛徒,接招吧。”

  沈解却一退,向金衣人一躬身,“乐堡主,请允许我与铁千越一战,待我擒下他为您立一第一功。”

  金衣人正是乐家之主乐无忌,只见他狡猾的一笑,“好啊,沈解,好好的让我看看你的第一功!”

  “沈解!你这走狗!”铁千越大喝一声,铁琵琶挟雷霆之势向他击来,“看谁来立这一功,我今天定要斩你这叛徒!”

  沈解一挥铁索接住铁千越,铁索灵动如蛇般向铁千越缠去。顿时,两人缠斗一处,杀得难分难解。

  铁千越武功刚猛霸道,一击必带雄雄烈风,沈解武功灵巧多变,招中套招,式中藏式,各有所长,平分秋色。

  乐无忌见沈解久战不下,不禁皱眉,然后一挥手,他座旁两位黑衣人走近缠斗中的两人。

  “沈庄主,堡主希望速战速决,因此令我俩人相助。”话音未落,两人已动起手来。

  当下三人联手攻击铁千越。铁千越武艺本与沈解不相上下,此时加两个武艺高强者,不禁险象生环。不一会儿身上便中数招,沈解的铁索更是招招夺命。

  “沈解,我要活的。”乐无忌忽地高声吩咐。

  “是,堡主。”沈解一边答,手中铁索舞动更是迅速,“铁千越,看我这招‘龙飞凤舞’如何?”话音一落,铁千越手中琵琶被左边黑衣人击落,然后铁索缠上他双手,将他缚住。沈解飞身而上,点住他周身大穴,铁千越便似一根柱子般不能动弹。

  “堡主,幸不侮命。”沈解回身向乐无忌复命。

  “不错,沈解,待回堡后本堡主自有赏赐。”

  “谢堡主。”

  “铁千越是吗?”乐无忌走近铁千越,“闻说你的琵琶曲乃大漠绝响,本堡主也是爱才之人,只要你投靠于我,不但饶你不死,定还会重用于你!”

  “呸!”铁千越虽身不能动,但舌依然灵活,“凭你也配支使你铁爷?下辈子吧!”

  “啪!”乐无忌一巴掌打在铁千载脸上,于是半边脸很快便肿起来,“记住!在本堡主面前别自称什么大爷!你还不配!”

  “玄灵、玄心!”乐无忌高声唤道。

  “在。”两名黑衣人躬身答道。

  “既然他如此不识好歹,那就替我把他左右手筋挑断!看他以后还如何弹铁琵琶。”乐无忌轻松的吩咐。

  “是!”玄灵、玄心应道,一左一右走近铁千越。

  “可是我觉得他很识‘好歹’啊!”堂外忽地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谁?”乐无忌喝道,眼睛死死的盯在门口。

  “至少他还能分辩好人与坏人,不比有些忠奸不分,善恶不辩!”那声音如风吹般越来越近,到最后一字时,只见门口忽然白光大盛,耀人双目。

  一白衣胜雪的男子走了进来,看似轻盈缓慢,却转眼已到堂中。那几名想阴止他的乐家堡人一近他身即被震飞面去。

  玄灵、玄心飞身上前,一左一右夹攻,却只见他双袖翻飞,然后砰砰两声,玄心、玄灵竟皆倒于地,不能动弹。

  “风公子!”铁千越与沈解同时惊呼。

  “你是何人?”乐无忌看着眼前飘逸不似凡人的男子,忽地很想撕碎他脸上那种表情,那种世间万物皆不在眼中的漠然平淡。

  “我?只是龙凤山庄的一位客人,铁千越的一位朋友而已。不劳堡主挂记。”来人正是风倾雪。

  “沈解,真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风倾雪满脸婉惜的看着他。

  “良禽择木而栖!”沈解沉声道。

  “是吗?”风倾雪摇头,然后转向乐无忌,“那沈解口中的‘良木’乐堡主,我想带走铁千越,您没意见吧?”语气就似向一个熟人借一枚铜钱。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乐无忌眼中闪着亮光,同时移步向铁千越。

  风倾雪也同时走过去。

  两人同时到达铁千越身边,乐无忌忽的双掌齐出,击向铁千越,看来是宁死也不肯让风倾雪带人走。

  他快风倾雪更快,身形一闪竟挡在铁千越身前,以背受乐无忌一击,然后一抱铁千越,竟借乐无忌一击之力飞身而出,只见白影一闪,堂中竟没了踪迹。

  远远的传来他的声音,“乐堡主,改天再领教。”


  乐家堡,金璧辉煌的大堂中,正大摆庆功宴,只是身在主座的乐无忌却似有几分心不在焉。

  “堡主,有何心事?”与他同坐一桌的一位青衣书生型的人问道。此人年约三十上下,相貌平凡,但一双眼睛却呈碧色,透着莹莹绿光,让人见之即脊背发寒。

  “平先生,我今日在飞仁山庄遇上一个人。”乐无忌道。

  “一个厉害的人对吗?”青衣人正是有着“大漠碧狐”之称的平卢生,想来他这外号定是因那一双碧色的眼睛而来。

  “平先生如何知晓是厉害人物?”乐无忌有点不舒服,不喜欢万事皆被他了若指掌。

  “猜的。”平卢生淡淡的道,“若不是厉害人物,如何能叫堡主食不知味呢!”

  “是很厉害!到底厉害到何种程度却不知。”乐无忌沉思道,若他是沈龙飞请来的帮手就有点麻烦了。

  “堡主怕什么?”平卢生并不放在心上,“如今的龙凤山庄差不多是你囊中之物,沈龙飞多一帮手也不过多一个陪葬的人。”

  “说得也是。”乐无忌仰头饮尽杯中酒,“凭平先生的妙计,这龙凤山庄已是十之八、九入我囊中,还怕他沈龙飞飞出我的手心吗。”

  “不过,查清底细比较好,这样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平卢生谨慎道。

  “那叫沈解来问个清楚。”乐无忌道,然后高声叫道:“沈解!”

  只见沈解马上急步跑上前去,“堡主,有何吩咐?”

  “今日那白衣人是谁?你将他的情况说个清楚。”

  “回堡主,那白衣人叫风倾雪,也是最近才到龙凤山庄的,是沈龙飞新近结交的朋友,但我只知他很会弹琴,并没想到他武艺也如此高强。”

  “弹琴?”乐无忌一挑眉头。

  “对!他很会弹琴!”沈解一脸神往道:“那一天,沈龙飞寿辰之日,他弹琴,沈凤舞跳舞,那真是世间最美的结合!令人永生难忘!”

  “是吗?”乐无忌看着手中的杯子,猛一用力,杯子裂为碎片!“那等我灭了龙凤山庄,就将他与沈凤舞俘来,我倒想听听他到底弹得如何!而沈凤舞,那只火凤凰,号称大漠第一的美人,我倒想看看到底是如何个美法!”

  “那是。”沈解一脸谄媚,“堡主英雄盖世,当然得听世间最美的曲艺,抱世间最美的女人!”

  “哈哈哈……”乐无忌放声大笑,“好!我就尽快灭了龙凤山庄!”

  他看向平卢生,“平先生,你说哪一天是灭龙凤山庄最好的日子呢?”

  “当然是十二月三十日!”平卢生眉毛都不抬一下。

  “十二月三十日?大年三十晚上吗?”乐无忌笑得阴森森。

  “所谓攻其不备,就是如此。”平卢生饮一口热酒,悠闲的道。

  “好!大年三十我叫龙凤山庄灰飞烟灭!”乐无忌狂声大笑。


  十二月三十晚,龙凤山庄。

  后园小楼中,鹿儿端给风倾雪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公子,吃碗寿面。”

  风倾雪接过,普普通通的白面条,上面罩着两个荷包蛋,那腾腾热气弥漫上她的眼睛。她征征看着这碗面,“可不是吗,今天我已整整二十一岁了!”

  她抬头看向鹿儿,“鹿儿,你跟在我身边也十三年了,十三年,真的很久了,人生有几个十三年呢。”

  “公子,鹿儿才不管呆了多少个年头,反正我会一辈子都跟在你身边的。”鹿儿想也不想道,“公子,你趁热吃啊。”

  “嗯。”风倾雪挑起面条。

  往年的这一天,是呆在集雪园中,由母亲亲手做这碗面条,然后,巧儿会送一个手绣的荷包,铃儿给她唱支小曲,书儿、琴儿会在旁讲笑话逗她笑……那样的日子啊,恍若昨日,却也如昨日一般一去不返!

  母亲已化为一坯黄土,而巧儿她们……她们也不知如今身在何方?只有鹿儿……

  “鹿儿,我刚才交待你的事记住了吗?”

  “记住了,公子。”鹿儿点头。

  “嗯。”风倾雪走到窗前。这寒冷的冬夜,一轮明月高悬于空,只是洒下的清辉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龙凤山庄大厅中,沈龙飞一人高坐于庄主之座上,手握一杯,征征出神的看着厅中的火把。四周静悄悄的,不同寻常的安静。

  “乐堡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喝杯热酒呢。”蓦地,沈龙飞扬声高唤,声音远远传出,传至庄中每一处。

  山庄门外,乐无忌带着乐家精英,必要在今夜一举将龙凤山庄歼灭,让这浩翰大漠以后只属于他一人。

  当听到沈龙飞高声传呼时,他有一丝讶异,他如何知晓他的到来?但很快便恢得镇静,今日的龙凤山庄有多少实力他一清二楚,对于沈龙飞的故弄玄虚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既然沈庄主如此盛情,我等也不好婉拒。兄弟们,今夜我们就在龙凤山庄饮个痛快吗。”乐无忌傲然道。也杀个痛快!

  “好!乐堡主果是快人!迎客!”沈龙飞高声传令。然后便见龙凤山庄一道一道庄门开启,两旁火把高燃,从大门至大厅,一条亮如白昼的大道出现在乐无忌等人面前。

  乐无忌看着眼前这超出他意料的举动,心中虽疑虑万分,但面上却不露声色,果有枭雄本色。

  他昂道踏上大道,意态从容,如赴盛会一般高贵。后面跟着他所带的乐家精英,步步小心,只是一路上并未受到龙凤山庄的任何袭击,一路畅然无阴,整个山庄似乎除燃火之人外,竟无他人。

  待走到大厅前,他止步不前,凝神静候。乐家众人马上分散于他四周,严整以待。

  “沈庄主,客已到门前,却不起身迎客,怕不是待客之道吧。”乐无忌站在厅前空地之上,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厅,小心戒备。

  “乐堡主,我代沈庄主迎客如何?”忽地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如和风一般温柔的拂过每一个人的耳际,给这寒冷的冬夜带来一丝暖意。

  所有的人皆闻声抬头,只见高高的屋顶之上竟端坐有一白衣人,膝上横琴,明月高悬,衣袂飘飘,仿若月下仙人。

  “风倾雪!”乐无忌瞳孔收缩,一字一顿的吐出这个名字。这是他唯一的顾忌,因为这个人是他所不能捉摸的。

  “多谢乐堡主识得在下。”风倾雪微微一笑,待我弹奏一曲,迎接乐堡主及众位英雄的到来可好?”

  话音一落,也不待他回答,素手一拂,琴音破空而来。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让人忘忧的天籁之音,而是让人亡命的地狱之音!

  仿若来自修罗场的冤魂的哀鸣,又若来自十八层地狱厉鬼的叫嚣……琴音随着夜风传遍整个山庄,只得彼起此伏的惊叫:

  “鬼啊……”

  “是妖怪啊……”

  “好大的莽蛇啊……”

  “杀死你们这些魔鬼……”

  “砍死你们这些怪物……”

  “杀啊……”

  “住手!”乐无忌大声喝止,只是无人听从他的命令。

  乐家的精英们此时已互不认识,互相砍杀起来,一时间血肉横飞,龙凤山庄真的成了一个地狱般的修罗战场!

  乐无忌撕下衣袖,堵住耳朵,看向屋顶的风倾雪。任屋下的人如何厮杀,他却临月而坐,闭目抚琴,若九天之上的仙人,对着下界的生生死死,无动于衷!

  “你们住手!不要受琴音所惑!堵住耳朵!”乐无忌运功于声,发音传至山庄每一处,只是已晚,所有的人依然故我,直到杀死对方,然后己为他杀才止!

  在琴音响起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今晚的结局!

  “风倾雪!”乐无忌拔剑而起,飞向屋顶,“纳命来!”

  只有杀死他才能停下琴音,只有止住琴音才能救乐家的人!

  只是一道黑影挡在风倾雪身前,挥刀接住乐无忌的剑。

  正是山庄之主沈龙飞。

  “乐堡主,风公子此时弹兴正隆,你还是不要打扰的好。”沈龙飞看着手中的刀,历代龙凤山庄庄主的佩刀“斩龙刀”,这上面不知饮了多少乐家人的鲜血。

  乐无忌高高举起手中的剑,定定的看着沈龙飞,剑身在月光下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这是乐家堡主历代传承的佩剑“断金剑”。

  沈龙飞抬头看向他,“乐无忌,你我两家相争数百年,今日我们就分个生死,看大漠之主到底是金剑还是龙刀!”说完挥刀而上,带起万丈雪芒。

  “好!看看你我谁为大漠霸主!”乐无忌凤眼一眯,挥剑迎上。

  但见剑光闪耀,刀光刺目,两人缠斗一处,分不清谁是谁。时而雪亮的刀光大盛,时而金色光芒大灸。

  屋上,琴音依旧飘扬。

  屋下,乐家人依旧忘我砍杀。

  那原本高悬的玉魄也隐进了厚厚的云层,是否连它也不忍心看这一场地狱之战?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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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琴音停止了,而整个龙凤山庄,除却屋顶高坐的风倾雪及依在半空缠斗的沈龙飞及乐无忌,再无人声。

  只听得叮叮刀剑交错声,缠斗中的两人终于分开了,飞身落地。

  乐无忌手抚胸口,口角流血,沈龙飞脸色苍白,左手垂下,点点鲜血滴下。

  两人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

  “乐无忌,你所带的人已全军覆没,你这大漠霸主的梦是否应该醒了?”沈龙飞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气势,淡然吐语。

  “笑话!”乐无忌冷声道:“你沈龙飞就余龙凤山庄这么一个空壳,其余尽归我所有,即算我今晚小有失利,但论到胜负还早着呢。”

  “空壳龙凤山庄吗?”沈龙飞竟浅浅笑开来,“我们龙凤山庄的人不全都被乐堡主你请去乐家堡作客了吗?

  “什么?”乐无忌脸色一白,心中一沉,难道……

  “唉,乐堡主,承你盛情,龙凤山庄所有的精英此时已在贵堡作客!也不知现在他们是否已‘反客为主’了?”沈龙飞看着时隐时现的月亮,轻声说道,落在乐无溕耳中却比惊雷还响。

  “沈龙飞!想不到你竟如此了得,为引我入套,竟肯舍弃那么多产业任我吞食,舍弃那么多龙凤山庄人的性命任我宰割!你真的很英雄了得呀!”乐无忌恨恨道。

  他猛地转身向庄外掠去。

  “想走吗?”沈龙飞飞身而追,“留下你的金剑吧。”

  “龙飞兄。”风倾雪从屋顶飘身而下,唤住他,“他走不了的,他会回乐家堡去的,那儿有凤舞和千越等着他呢。”

  沈龙飞顿住身形,回头看着风倾雪。

  眼前这人俊美若神祗,白衣洁净,如天边明月,神情飘逸出尘。谁能相信就是他,一曲琴音夺无数人性命,摄无数人魂魄!一个人即胜千军万马!他是人?还是神?

  “倾雪兄,乐无忌虽负伤而去,但他武艺高强,且心性狡猾,我担心凤舞她们不敌。”沈龙飞道出心中之忧。

  “那我去走一遭罢,你留下收拾山庄吧。”风倾雪看着满地的鲜血及纵横的尸体,心中暗暗叹息,可他们不死,必死更多之人!

  “好。”沈龙飞也不多言,“我唤出人来收拾这里,就烦倾雪兄去接应凤舞吧。”

  风倾雪点头,飘身而去,忽地又回头看着沈龙飞道:“龙飞兄,请你照顾好鹿儿,那丫头不见我肯定着急,你叫她在山庄等我。记住,说我交待她的。”

  “倾雪兄请放心,我定会转答。”沈龙飞承诺道。

  “嗯。”风倾雪身形一展,转眼即逝。


  乐无忌使劲挥鞭,飞奔乐家堡。

  乐家堡三百年基业将毁于他之手吗?平先生可还在? 

  夜黑如墨,不见一丝光亮,前面就是乐家堡了,乐无忌止住坐骑。

  暗夜之中的乐家堡似一座怪兽,黑压压的,无一丝灯光无一丝人声,透着一份诡异。

  但他必须进去,必须探个究竟。即算舍弃这一座城堡,但有一样东西必须取回。

  乐无忌下马,施展轻功向乐家堡的中心聚离堂掠去。一路畅然无阴,他轻而易举的进入堂中。

  这是他的家,他自是熟悉每一个地方。他在黑暗中向堂中的右前方走去,只是才走一步,堂中忽地灯光大亮,然后一个甜美的女子声音响起,“乐堡主,久候了。”

  然后他看到堂中正前方的堡主座位上坐着一名女子,一身红衣如火,娇美如蔷薇,一眼望去,但觉艳光四射,这堂中所有的灯火加起来也不及她耀眼!

  “沈凤舞!”乐无忌脱口而出。

  “正是。”沈凤舞启唇一笑,笑若花开,但一见他放肆的目光即敛容。

  “奉兄之命,久候堡主大驾。乐堡主果然没让凤舞失望,果然在午时三刻出现。”

  “凤舞姑娘果是美艳无双。”乐无忌忽地一笑,似乎对自己的一举一动皆被人算计得一清二楚不以为意,神情摆出几分潇洒的在堂中来回走几步,“若早知凤舞姑娘在此相候,无忌早就飞奔而至了。”

  沈凤舞站起身来,手中蓝月弯刀闪闪发着蓝光,“乐堡主现在来得正是时候呢。我刚让所有的乐家英雄们闭上嘴呢,永远的闭上嘴!”

  乐无忌闻言眼光一闪,但瞬间恢复平静,“不知凤舞姑娘相侯无忌所为何事呢?是想共效‘凤凰于飞’吗?”他渡到堂中一座烛台前,狭长的凤眼斜视沈凤舞。

  沈凤舞闻言面色一寒,“乐无忌,你死到临头还呈口舌之能!”

  “姑娘为何肯定在下死到临头呢?”乐无忌笑看变色的沈凤舞,抬手抚着烛台。

  沈凤舞一拍手,大堂之外龙凤山庄的精英涌现,沈解、沈元、沈森……团团围住大堂。

  她娇笑道:“乐堡主,凤舞知道您英雄盖世,因此才请来诸位英雄相助,您没意见吧?”

  “没有,只是……”乐无忌轻轻的无著烛台,若轻轻爱抚情人一般,“凤舞姑娘认为凭他们就可以困住在下吗?”

  “凭乐堡主的盖世武艺及绝顶聪明,确实有几分难。”堂外忽地飘来一道轻语,然后一个白衣人飘然而来,“只是沈庄主很想请乐堡主回去再和他大战三百回合,所以派我来相请,不知堡主愿否?”

  “风公子!”沈凤舞眼睛一亮,娇柔如水的看着来人。

  “风倾雪!”乐无忌恨恨的看着来人,咬牙切齿的道。

  就是这个人,一曲琴音毁乐家无数英雄,就连今日乐家堡的灭亡也定是出自这人之手,否则凭那自命英雄盖世的沈龙飞如何会有此等绝妙计谋!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是我。”风倾雪淡笑,“乐堡主可愿前往?”

  “那也要看看你的本事了。”乐无忌拔出金剑。

  “乐堡主想和我比剑吗?”风倾雪双手一摊,“乐堡主认为有必要吗?”

  “我不是想找你比剑,”乐无忌笑道,笑得狡诈无比,“我是想找你试箭!”语音一落,抚着烛台的手一旋,一支暗箭已疾射风倾雪,快如闪电!

  风倾雪看着疾飞而来的暗箭,是可以轻松闪过,但她如闪过,那箭必射中身后之人,所以她只得定住身子接这箭。

  她轻抬左手,两指轻松的夹住飞射而来的箭,只是箭接住的同时,却也有一物从天而降,重重落在她周围。

  竟是一座精铁所筑之千斤铁笼,将她困在其中。原来箭只是晃子,真正的用意同将她制住,让她不得动弹。

  笼子落地之时,乐无忌也飞身而上,落在她身前,金剑对准她的胸口。

  这一下变故快若闪电,待所有人回过神时,风倾雪已被困,为乐无忌所制。

  “风公子!”沈凤舞急道,向堂中铁笼逼近。

  “退后!’乐无忌厉声喝道。

  沈凤舞无法,只好退后一丈。

  “凤舞姑娘,你若不想你的风公子一剑穿心,请叫其他人也退下去,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内!”乐无忌看着风倾雪,恨不能一剑刺下。

  “你们都退下!”沈凤舞吩咐众人。

  “是!”沈解他们退下,但不敢走远,默默暗处观望。

  “乐堡主,你想怎么样呢?”风倾雪依然声色不变,淡然看着他。这世间,到底有什么能让她变色?

  “风倾雪,我乐家有今日可是拜你所赐,我当然要好好的报答你!”乐无忌眼中闪现如野兽般的光芒,“现在我要先刺一剑解恨!”说完一剑刺下。

  “乐无忌!不许伤害风公子!”沈凤舞惊叫道,几不敢看。

  只是乐无忌的金剑并未能刺下,剑离胸口一寸时停住了,风倾雪左手两指夹住剑身。

  乐无忌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用两根手指夹住他的全力一刺!这是什么样的武功?

  “乐堡主,借你的金剑一用好吗?”风倾雪说完右手手指一弹,乐无忌只觉一般大力从剑身传来,令他虎口一麻,手指一震,松开了剑柄,然后金剑便到了风倾雪手中。

  风倾雪一挥金剑,砍向铁栏,只见火花四起,但铁栏竟毫不损伤!金剑竟砍不断这铁栏?!

  “哈哈哈……”乐无忌大笑,“风倾雪,任你盖世武功,对这玄铁所制的铁笼也毫无办法,除非你有吹毛断发的上古神兵利器!”

  “沈凤舞,你最好乖乖的不要过来。”乐无忌冷声道,制住刚想有所行动的沈凤舞,“看看我手中的是什么?”

  乐无忌手中握有一血红玉瓶,瓶塞已去,瓶口正对着风倾雪。

  “风倾雪,你最好也不要妄动,我手中这瓶‘化骨无痕’只要沾上一滴,你即会化为一滩黄水!”乐无忌看着手中的玉瓶,语气森然,“凤舞姑娘,相信你知道这‘化骨无痕’的厉害吧?”


  沈凤舞闻言脸色惨白,她当然知道!大漠中最为歹毒的毒水“化骨无痕”!

  乐无忌满意的看着不敢动弹的风倾雪及面色惨白的沈凤舞。

  “凤舞姑娘,现在请你把‘金离令’给我抛过来。”

  “金离令”即为乐家堡家主之信物,也是乐无忌拼死也要取回之物。

  沈凤舞依言将“金离令”抛给乐无忌,乐无忌接住收入怀中,然后看看笼中安静的风倾雪,又看看焦急如焚的沈凤舞。

  “凤舞姑娘,”他声音中带着一种诡异,“你手中的是蓝月弯刀对吧?”

  沈凤舞点头。

  “你说这是不是缘份呢?大漠中最美的刀与最美的女子竟然在一块!”乐无忌慢吞吞的说道,“风公子,你说这凤舞姑娘美吗?这蓝月弯刀是否是世间最美的刀呢?”

  风倾雪双手握住铁栏,淡然吐语,“自然都是美的。”

  “看来风公子也认可了。”乐无忌眼中闪耀着亮得吓人的光芒,“那你说,当这最美的刀吻上最美的女人的脖子时,是不是也是世间最美的景象呢?”

  风倾雪闻言眉头一动,看着眼前有几分疯逛的乐无忌,并不答言。

  “哈哈哈……”乐无忌狂笑。

  半晌后,他止住笑声,然后看着面无人色的沈凤舞,“我曾听过一个传说,听说有一位异人预言凤舞姑娘终有一天会以己之血来祭宝刀。”他定定的看着沈凤舞,“凤舞姑娘,这是不是真的呢?嗯?是不是真的呢?”

  沈凤舞艰难的点头。

  “哈!真是一个绝顶好的顶言啊!”乐无忌语气说不尽的刻毒,“凤舞姑娘,听说你父亲将此刀封印,不许任何人碰触,可沈龙飞却将此刀给了你,”说到此处,他忽地一字一顿的慢慢吐出,“如果你死在这刀下,你说沈龙飞会如何呢?嗯?那个疼爱妹妹有若性命的大漠飞龙会如何呢?”

  沈凤舞咬紧牙不发一言,但握刀的手已在抖。

  “凤舞姑娘,你很想救你的风公子吗?”乐无忌怨毒的说道,“若想救他,就以你的命来换吧!你知道如何做对吗?”

  “凤舞姑娘,不可做傻事!”风倾雪看着她道,眼中带着关怀。

  沈凤舞看着手中的弯刀,看着笼中的风倾雪,哥哥,难道我终守不住那个誓言吗?

  “动手呀!用你手中的蓝月弯刀自刎吧!”乐无忌猖狂的叫道,“否则我可要叫这位风姿绝世的风倾雪公子化为一滩黄水了!”

  沈凤舞举起手中的蓝月弯刀,弯刀在灯火下闪着美丽如湖水的光茫,若一弯浮在半空的新月,美得让人屏息!

  “快呀!快动手呀!”乐无忌兴奋的叫道,“我多想看看沈龙飞崩溃的样子啊!”

  沈凤舞看向风倾雪,风公子,多希望再听你弹一次《火凤凰》,而我再舞一次浴火重生的火凤凰!只是那真的如石先生所说:此生只舞这么一回!

  她将刀架于劲上,闭上眼睛,哥哥,我只是想救眼前这人,只是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相信哥哥在此时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吧,同样的做法吧!那个人美好得让所有人愿倾尽一切守护!

  哥哥……风公子……

  心一横,手腕一转……

  忽地手腕一麻,然后弯刀坠地之声与乐无忌的惊呼同时响起!

  睁眼一看,只见风倾雪立于眼前,温柔的看着她,那双漠然无波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傻姑娘,怎么可以做傻事呢!”语气隐含怜惜。

  “你没事?”沈凤舞傻傻的问,然后那泪就是这样无知无觉的流了一脸……

  “你是人还是神?”乐无忌不敢置信,竟然有人赤手将玄铁所制的铁栏扭断,世间真有这样的武功吗?

  风倾雪走向乐无忌,“乐堡主,你还是和我走一趟龙凤山庄吧。”

  “休想!”乐无忌将手中玉瓶往风倾雪一洒,飞身后退至烛台。那烛台便是机关之处。

  “小心啊!”沈凤舞惊道。

  风倾雪大袖一挥,一股劲风将玉瓶倾出之物全扫向乐无忌,只是乐无忌忽地身形一矮,竟从地面陷下去,然后石板愈合,“化骨无痕”全洒落于地板之上,只听到滋滋声响,坚硬的石地板竟冒起缕缕白烟,毒性之强可想而知!

  “被他逃了!”沈凤舞懊恼道。

  “算了,”风倾雪淡然道,“先回龙凤山庄吧。”

  “好。”沈凤舞点头,只是才一移步却全身一软,差点跌倒于地。

  风倾雪伸手一挽,扶住她,“怎么啦?”

  沈凤舞脸一红,“没什么。”

  风倾雪看了她一眼,“刚才你太过紧张,消耗不少精神,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回头唤道:“沈解。”

  “在,风公子有何吩咐?”沈解马上出现,对这位风公子实是敬若天人。

  “我和凤舞姑娘先回龙凤山庄,你带弟兄将这里整顿一下。”过一会,皱眉问道,“千越去哪了?”

  “千越追‘大漠碧狐’去了。风公子请放心,他不会有事,这里我会安排好的。”沈解应道。

  “那好。”风倾雪扶沈凤舞上马,然后自己也飞身上马,“你小心乐无忌回头。”言罢一扬鞭,与沈凤舞双双离去。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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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倾雪---日月会


  正月初六,龙凤山庄东园沈龙飞居住之驽龙阁,风倾雪与沈龙飞相对而坐。

  “龙飞兄,你请我来有何要事相商呢?”风倾雪刚落座便问。

  “倾雪兄,确实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请教。”沈龙飞面带微笑。

  “哦?”风倾雪看向他,“什么事?”

  “请问倾雪兄可有成亲?”沈龙飞试探道。

  风倾雪扫一雄他,眼中掠过一丝亮光,但瞬间恢复无波无绪的淡然状态,“我成过亲了。”云淡风轻的回答却如石落镜湖,激起千层浪。

  “什么!你成过亲了?”沈龙飞按奈不住讶然道。这么年轻竟然已经成亲了,那失望之色实在无法掩示。本来以为终于找到可与妹妹相配的人了,谁知……唉!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确实在十八岁时成过亲了。”风倾雪目中隐含笑意。这沈龙飞打什么主意,她岂会不知,只是无福消受。况且确实在十八岁时拜过天地啊,虽然……

  “嗯,是鹿儿姑娘吗?”沈龙飞不死心的再次问道。

  “不是。”风倾雪看向窗外天边漂浮的白云,不禁想起那个和她拜天地的人,总是如天边白云般高洁出尘。

  她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这龙凤山庄的花茶很不错,清香淡雅。

  “那鹿儿姑娘是你的待妾吗?”

  “噗”风倾雪一口茶尽数喷出,幸好沈龙飞闪得快,否则必遭鱼池之秧。

  “咳咳……”风倾雪被呛得使劲的咳嗽,“咳咳……龙飞兄……你为何会有……此怪异的想法?”风倾雪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因为鹿姑娘与你既是主仆关系,又与你同吃同住,想那些富贵人家不就是如此吗,公子收贴身丫环作待妾。”沈龙飞理所当然的说道。

  “咳……咳……”风倾雪咳得满天通红,半天后总算止住了,“原来这样啊,鹿儿不是我的待妾,她从小就和我睡一个房间的,只是都睡外间的床铺的。她可是一个好姑娘!而且我们一直亲如兄妹,并无不堪之事,请龙飞兄别误会。”然后思量道:“我倒真没想到这点呢,看来以后应该让鹿儿睡另一个房间,免得坏她名声。只是怕她又做恶梦呢。”

  “做恶梦?”沈龙飞奇怪的问道。

  “是啊,她从小就做一个恶梦,但只要在我身边就没事,所以我娘特地允许在我卧房外间摆了软蹋给她睡的。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了睡一个房间的。倒真是疏忽了,如今她可是大姑娘了,不比小时候。”风倾雪沉思道,若不是自己现在男妆,两个女人睡一个房间自是没问是,只是男女一室……难怪人家误会,自己倒是从没想过这点,只是鹿儿肯定不会愿意搬到另一个房间的。

  “喔,原来如此。”沈龙飞点头,然后又问道:“倾雪兄,恕我冒昧,你到底出身何等家庭?不但有这么一身高绝的武艺,而且精通六艺,熟知兵法谋略,这绝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家出身的人物!”

  “我的家?”风倾雪起身踱至窗旁,伸出手来,似想掬一缕拂窗而过的风, “这么冷的天,为何不下雪呢?”

  半晌后回头来看向沈龙飞,“龙飞兄以为我出身何处?”

  沈龙飞看着他,白衣胜雪,临窗而立。忽地他想到冰岩之上的那朵玉雪莲,虽以花喻男人不妥,但他就是让他想到那临风遗世的雪莲,傲然清逸不似人间,偏偏他眉宇间又透露出一丝属于王者才有的尊贵,言行举止间优雅脱俗,处处显示他不凡的身份。这样的人绝对是王谢堂前之金燕,绝不会飞入寻常百姓家的!

  “倾雪兄,你出身定是高门旺族,非富即贵!”沈龙飞断然道。

  风倾雪闻言眉头极快的皱了一下,快得让人几乎看不到,“非富即贵?”

  忽地幽幽叹一口气,转身依然看向窗外,“龙飞兄,如你的说,我确实不是出身自普通百姓家。但我现在却是一介平民,一个浪迹江湖的风倾雪。而之前的的那一个我,早已化为灰烬不存于世!因此……”她转身身来,定定的看着沈龙飞,眼光雪亮,“你只要知道你所结交的是风倾雪,你只要认识风倾雪即可。我现在是风倾雪,以后也会是风倾雪,而以前的所有,早已灰飞烟灭,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明白了,倾雪兄。”沈龙飞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目光坚定的看着她,“我沈龙飞认识的是风倾雪,而风倾雪永远是我的生死之交!其他一切全不重要!”

  “谢谢你,龙飞兄。”风倾雪眉头轻舒,一比温暖的笑意浮上那双如冰般的眼眸。

  “该道谢的是我。”沈龙飞看着她,眼中射出敬服的神色,“若无你,我这龙凤山庄此时还不知能否幸存,我沈龙飞平日也是自命不凡,但对你,我是由衷的折服,或许你是上天派来助我之人!”

  风倾雪闻言摇头轻笑,“平卢生及乐无忌走脱了,有没有搜寻到他们的消息?”

  “还没有。”沈龙飞提起他们不由皱眉,“这两人都是狡诈非常之人,现在他们躲在暗处,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能心安。”

  “那两人绝不是肯安份之人,你派人打听,哪有不寻常事发生,便是此二人藏身之处。”风倾雪轻击窗棱。

  “嗯,我派沈解负责追踪,他是极为心细之人,不比千越的粗枝大叶。”沈龙飞点头道。

  “那我先告辞了,鹿儿的梅蕊酥应该做好了。”风倾雪起身离去。

  “有时还真羡慕你有这么一朵可人的解语花,倾雪兄,鹿姑娘真的不是你的……”沈龙飞还要说下去,却被风倾雪制住。

  “龙飞兄,拜托你,少开玩笑了。鹿儿她就如我的妹妹一般,”风倾雪被他这样一说,倒是心中一动,“龙飞兄,你年纪也不小了,却还未娶妻,既然你如此欣赏鹿儿,不如你做我的妹婿如何?”

  “谢谢美意!”沈龙飞摆手道:“鹿姑娘满心满眼的只你一个,其他人全是灰色的影子。”

  “哈……”风倾雪闻言不禁笑开颜来,鹿儿这傻姑娘呀,真是的……


  正月初十,午后,风倾雪正在楼中看书,忽见一庄丁走来。

  “风公子,庄主请您到大厅去,有贵客来访,请您一会。”

  “哦,请问是何方贵客?”风倾雪皱眉道,不明白为何要她去相见。

  “是朝庭秋大将军。”庄丁恭敬的回答。

  “什么?”风倾雪一声惊呼,音量不自觉的提高。

  “砰!”只见鹿儿竟失手将端给风倾雪的茶打碎在地。

  “风公子,怎么啦?”庄丁有些奇怪他们主仆的举动。

  “哦,没什么。”风倾雪迅速恢复正常,“请代为回复庄主,我马上就到。”

  “是,那小的先走了。”庄丁转身离去。

  待庄丁走后,风倾雪与鹿儿面面相视。

  良久后,风倾雪吐出一口气,“鹿儿,你说皇朝当官的姓秋的有几家?而称为秋大将军的有几位?”

  “公主,朝中秋姓显贵的只有威远侯府,秋大将军好象只有一位!”鹿儿困难的吞了吞口水,连称呼叫错了也不知。

  “秋大将军?!”风倾雪站起身来,双手交握,一会儿紧一会儿松。“难道是他?”

  “公主,是驸马呢!”鹿儿语气中竟有几分喜悦,“真的是驸马来了呢!”

  风倾雪拍了拍鹿儿的头,“笨丫头,你想干么,不要乱讲话!”

  “知道了,公子。”鹿儿抚着脑袋。

  风倾雪走到窗前,看着那株老梅在寒风的摇摆,弱不胜风,不时飘落几朵梅瓣。秋意亭为何会到这大漠中来?所来为何事?

  半晌后,她转身对鹿儿道:“鹿儿,我现在上大厅去,但你要记住,我是风倾雪,你是风鹿儿,与秋意亭无任何关系!记住!”

  “是!公子。”鹿儿点头,然后看了看风倾雪一眼,“公子,我可不可以也跟你一块儿去呀?人家从没见过驸马,有点好奇。”

  “笨丫头!”风倾雪再次拍她的脑袋,“记住,我们从没认识过什么秋将军,更不会知道什么驸马。”

  “好嘛。”鹿儿抚着发痛的头皮,“那你带我去见一见嘛。”

  “不行!”风倾雪斩钉截铁的回答,“给我乖乖呆在这,带你去肯定会露马脚,等我见过他后,再定夺。”

  风倾雪转身离去,留下鹿儿一个人跺脚。


  风倾雪一进大厅,即见沈龙飞正坐在主位上,另有一人却临窗而立。见她走进,沈龙飞起身相迎,临窗之人也回过头来。

  那人一转身,风倾雪见之不由暗叹。

  但见那人,一袭锦衣,玉带缠腰,剑眉入鬓,目似寒星,身材修长如玉树临立,神情高贵如一轮朗朗明日高悬九天。端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难怪郑姑娘与小百灵会如此倾心于他,确实……

  那人也看着她,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世间竟有如此飘逸脱俗之人!白衣如雪,气质淡雅,人似天边皎月般散发柔和洁净的淡淡光芒,俊美得不似凡人,神情间也有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与平静。不知九天之上的仙人是否即是这等模样?!

  沈龙飞看着他们两人,忽地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好似灸辉耀眼的旭日与清辉柔逸的明月的相会,光芒交错,相互辉映!但日与月却是永不可会的啊?!

  “倾雪兄,这位是朝庭一等大将军秋意亭将军,”沈龙飞为他们介绍彼此,“秋将军,这位即为我的好友风倾雪公子。”

  “见过秋将军。”风倾雪一施礼,仪态完美,但不亢不卑。

  “不敢,”秋意亭回一礼,无端端的就是生出一种感觉,不想受这人一礼。

  “龙飞兄,不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风倾雪落座后看向沈龙飞问道。

  “风公子,是意亭想与你一会,因此特意烦沈庄主请出公子。”秋意亭接道。

  “哦?”风倾雪转向秋意亭,“不知秋将军找在下有何事?”

  秋意亭看着她,那双眼睛射出一种耀眼光芒,让人不敢逼视,“意亭一到这大漠,即听人传诵沈庄主大破乐家堡,结束这大漠双雄割据的局面,实为英雄盖世,因此慕名前来拜访。只是沈庄主却谦逊避功,直说这一切乃风公子相助而成,因此意亭相一睹风公子之英姿。”

  “秋将军决不会为看沈庄主及在下而来大漠,对吗?”风倾雪看着秋意,看着那双耀比寒星的眼睛,神色间不禁有几分恍惚。

  这个人啊,就是自己的丈夫,曾经的丈夫!丈夫?夫妻?这世间最为亲密之人,可他们却是相见不相识!唉!命运有时候真是奇妙!与她订婚六年,嫁与他家,居住一月,却连他一面也未曾见到,本以为今生无缘,谁知……却在此地在此时相会,以一种陌生人的身份互为认识!

  “风公子果然聪明不凡。”秋意亭赞道,这么快即能警觉他的来意。

  “现在四海升平,独余大漠依然不能平静,盗匪劫掠,帮部仇杀,让西域的百姓深受其害。因此皇上派我来这走一遭,我一路行来,沈、乐两家之事也了解了个十之八、九。这大漠的霸主是收是灭,皇上但凭我定夺!”语气中自有一种指点江山的傲然气概。

  “沈庄主,不是我秋意亭大放狂言,但我铁骑所到,龙凤山庄必成灰烬!”秋意亭断然放语。

  “我知道。”沈龙飞淡然道。并未因对方话中的轻视而动怒,这确是事实,秋意亭声名在外已近十年,百年一出的绝世将才,所到之处,所向披靡!龙凤山庄不要说现在元气大伤,即算是全盛之时,在他眼中也有若一个玻璃制造的城堡,一击即碎!

  “想不到沈庄主竟是如此之英豪!”秋意亭语带赞赏,想不到他并未因对方的语带轻视而动怒,而是很明白理智的接收这些话,接受这个敌强我弱的事实!江湖草莽之中竟也有如此聪明洒脱之人!他能成霸业确实也有着他的不凡之处!


  “但不知秋将军意欲如何?”风倾雪忽问道,秋意亭绝不是简单之人。

  “那就要看沈庄主了。”秋意亭看向沈龙飞,悠然道来。

  “我?”沈龙飞有丝不解,“看我什么?”

  “这倒是请秋将军放心,”风倾雪却接道:“龙飞兄绝无成王立位之意!他仅仅希望保有这大漠永久的和平,他绝不会成为皇朝之患!相反,有他在,皇朝反能轻松竭制西域。”

  “风公子到底是何人?”秋意亭猛然看向她,眼中光芒大盛。

  这个人竟能轻而易举的识破他的心意,他到底是何人?不但有决胜千军万马的才能,还有这种慧眼识人心的异能!他决不是普通的一个流浪江湖的人!

  风倾雪避开他探究的目光,移目窗外,“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沈庄主的好友,仅此而已。”

  “哦。”秋意亭收敛目光,不再追问。人家避而不答之事自有隐情,但终有一天他一定会探个明白的。

  “秋将军,”沈龙飞起身而道:“我沈龙飞决无丝毫成王成霸之意,这次对乐家堡的巢灭是我们江湖人的仇杀,这是两家相争数百年的必然结果!乐家去后,我沈家必做我平凡的老百姓,安份守已的牧场主,绝不会再挑起大漠一丝一毫的仇杀!”

  “沈庄主,我相信你,因此我才一人一骑上你龙凤山庄来。”秋意亭道。

  “多谢秋将军的信任。”沈龙飞抱拳道。

  “龙飞兄,你应该再谢秋将军一次,”风倾雪忽地道,回首看向秋意亭,“日理万机的秋将军来大漠决不会单单只是看沈、乐两家的龙争虎斗而来的。你渴望大漠永久和平的愿望很快便可实现了。”

  然后转向沈龙飞,“至今依然毫无踪迹的乐无忌及平卢生,你可拜托秋将军了,他必不负你所望的。”

  “哦!”沈龙飞闻言不由眼睛一亮,“秋将军可有相助之意?”

  “风公子是否有透视人心的特别异能?”秋意亭不禁狐疑道:“似乎意亭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风公子都能了若指掌。”

  “秋将军,”风倾雪闻言不禁一笑,“我并无你所说的那种能力,只是根据实情猜测到的罢。”

  “沈庄主,你有风公子这等奇人相助,实不需意亭再掺一脚。”秋意亭回道。

  “秋将军,你带兵征战多年,熟知用兵追敌,这点倾雪自问比不上,因此还请你莫要推辞,相助龙飞兄一翻,相信龙飞兄必也不负你所望的。”风倾雪语中另有隐意。

  “哦,风公子竟是如此信任意亭?”秋意亭不禁有几分疑惑,这个风倾雪凭什么如此信任他呢?

  “对!倾雪信秋将军!”风倾雪断然道,然后对沈龙飞道:“龙飞兄,为示龙凤山庄的诚意,可将龙凤山庄所有人马皆任秋将军使唤,不知你是否愿意?”

  “当然可以!”沈龙飞毫不犹疑,“秋将军,这是我山庄之‘飞龙令’,龙凤山庄所有人皆任你差遣!”

  秋意亭看着手中的“飞龙令”,又看着眼前坦然的沈龙飞,这个人,竟然如此的坦诚相待,如此的毫不相疑,如此的相信风倾雪,也因着风倾雪也对他如此倾庄以待!这个人啊,这个江湖英豪的胸襟又是何等的宽广与坦荡!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这个雄阔大漠之主!

  当下他一握“飞龙令”,沉声道:“沈庄主,你如此倾庄相待,我秋意亭必不负你!”

  “如此看来,这里应该也就没我事了,”风倾雪起身道:“龙飞兄,那我先告退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与秋意亭多待一刻,便会多一份为他所识破的危险。那双眼睛啊,太过锐利与明亮,似能照出世间一切的秘密。

  “倾雪兄,我正要设宴与秋将军接风洗尘,你怎能不与相陪?”沈龙飞畅言道,然后转向秋意亭,“秋将军,敝庄略备薄酒,万望你不要嫌弃。”

  “意亭此番前来一人一骑,并未当自己是什么朝庭大将军。沈庄主莫要客气,也不要将军长将军短的叫了。”秋意亭也豪气的道。

  “好,我沈龙飞就结交你这位朋友!意亭兄,请!”沈龙飞豪气万丈的道。

  “龙飞兄,请!”秋意亭眼睛一亮,回头看向风倾雪,“倾雪兄呢?”

  “两位兄长如此豪兴,小弟自当相陪。”风倾雪也淡然笑道。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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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凤山庄地势最高的翔龙居,风倾雪、沈龙飞、秋意亭三人相对而坐,把酒言欢,畅所欲言,相处十分愉快。

  “倾雪兄,闻你一曲琴音即断乐家无数英雄性命,此事可是真的?”秋意亭想证实一路所听到的传言。

  “当然是真的!”沈龙飞抢着答道:“你不知道当时的那种场面啊,倾雪兄高坐屋顶,琴音传千里,夺人魂魄于无形!那种风采真是举世无双!而且他的琴技可说天下无双呢,由他弹琴,凤舞跳舞,真是世所罕见的完美结合!”

“真想亲耳一闻!”秋意亭被他说得悠然神往,“倾雪兄,可愿弹琴一曲,让意亭一开耳界?”

  “倾雪兄,你就弹奏一曲吧。”沈龙飞欢快道,对于他的琴技实在是很想再听一次,“意亭兄,你不知道他那琴也不是凡品,乃是天下……”

  “龙飞兄!我的琴昨日鹿儿练习时琴弦断掉一根,还未修好。不知府上可有琴?不如借来我一弹,也好为两位兄长助酒兴。”风倾雪生生打断他的话语,有几分急切的道。

  “有啊,石先生就收藏了好几具名琴呢,待我唤人去取琴来。”沈龙飞起身唤人。

  自有庄丁前去取琴了。

  不一会儿,琴取来了,风倾雪试拔琴,淙淙声响,清越沉吟,不由赞道:“好琴!”虽比不上自己的倾泠月,但也是人间上品。

  “不知意亭兄想听何曲?”风倾雪问道。

  “倾雪兄最喜欢何曲?”秋意亭也问道。

  “我最喜欢的?”风倾雪心中一动,“那就请两位兄长听好吧。”

  琴音清泠泠响起,若花儿在夜露的呼唤下展开第一瓣娇嫩的花颜,娇羞无限;若清风微微拂过青青碧草,轻柔无限;若灿烂朝阳破开浓浓晨雾,明媚无限;若漾漾清波轻送一叶扁舟,飘逸无限……

  琴音随风从高传至低,从近传至远,从翔龙居飘散开来,传至龙凤山庄的每一处,于是整个山庄的人都陷入如梦如幻的迷醉之中!

  一曲毕后。

  沈龙飞半晌未能回神,秋意亭闭目而坐,似还沉浸在刚才的曲中。

  “世间竟有这么美妙的曲子!”良久后,沈龙飞长叹道。

  “天下第一的人物!天下第一的琴曲!”秋意亭睁开双目,定睛看着风倾雪,悠然赞道:“我自问也见识不少场面与人物,但从皇宫顶尖的乐师到江湖间的绝顶艺人,没有一个人能弹出倾雪兄这般高超的琴技!倾雪兄,你的琴音真可夺人魂魄!你到底是何人啊!”最后一句非问而是叹!

  “多谢两位兄长的谥美之言!”风倾雪浅浅一笑。

  “这支曲子叫什么名?我好似在哪听过一般。”秋意亭沉吟道。

  正在轻抹琴弦的风倾雪闻言一顿,手指微微一抖,但迅速恢复平静,淡淡的看向秋意亭,“意亭兄在哪听过呢?”

  “我到底在哪听过呢?”秋意亭苦思,“但我肯定我真的听过,只是到底在哪呢?”

  “倾雪兄,你还没告之这曲叫什么呢?”沈龙飞追问道。

  风倾雪看着秋意亭,后者也正看着她,似很想知道这曲名。

  她忽地不知怎么的,很想不顾后果的试探一下,于是轻轻说道:“这支琴曲叫《倾泠月》。”

  “倾泠月?那不是和……”沈龙飞脱口而出的一句“那不是和你那天下第一琴同名吗”还未说到一半即听得耳边响起风倾雪的低语,“龙飞兄,请千万不要告诉意亭兄,我拥有‘倾泠月’之事!”

  他顿时住口,这是风倾雪以传音入密之功在说话,虽对他为何不能说出那天下第一琴之事心存疑惑,但他依然听从他之嘱咐,只因风倾雪是他倾心信任的生死之交!

  “倾泠月?”秋意亭一震,目光亮如闪电,倾泠月……倾泠……倾泠月……这有什么联系吗?

  忽地他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在哪听过了!在家里,一年前,我听意遥吹过这支曲子,他当时用玉箫吹出,而且我只听得最尾一段,难怪我会记不太清楚了。”

  风倾雪闻言心头一跳,意遥还吹这支曲子吗?这曲《倾泠月》啊,是他们……

  “倾雪兄,你在何处习得这曲子的?”秋意亭问道,“那时我曾好几次央意遥吹与我听,谁知他任我使尽手段就是不肯吹给我听。”

  “是我在一本古书上习得了。”风倾雪平静如水的答道,只有那笼入袖中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意遥是何人?意亭兄的家人吗?”

  “古书上习得吗?原来是这样。”秋意亭微微点头,然后再答道:“意遥是我弟弟,那个书呆子,自小聪明绝顶,学什么都是一学即会,但却不问世事不知世情,恬淡如方外之人,就差没穿上道袍出家了。”言语中隐含着对胞弟的一翻宠爱。

  “喔。”风倾雪似明白的点点头,心中却暗叹,秋意亭,原来你是这般的人物!你也不负意遥曾在我面前夸赞你一翻。你们虽不是亲生兄弟,却实胜亲兄弟!

  “意亭兄,这‘倾泠月’与你有何关系?令你如此讶异。”沈龙飞有丝奇怪的问道。

  “倾泠月……唉……”秋意亭忽地叹一口气,明朗如日的神情忽也添一丝抑郁,“不瞒两位,我二年前曾娶安王之女倾泠公主为妻,天下第一琴‘倾泠月’即为皇上御赐公主之陪嫁之物,就连公主的名字也是由琴而来,因此我刚才一闻这琴曲叫《倾泠月》,不由想起公主,以至失态。”

  “什么?”沈龙飞惊叫道,倾泠月……倾泠公主……他的妻子……那风倾雪为何有此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却见对面风倾雪淡不可见的微微摇头。

  “怎么啦?龙飞兄。”秋意亭见他反应如此之大,不禁有点奇怪。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巧而已。”沈龙飞挤出一丝笑容。

  “是很巧。”秋意亭或许过于沉入自己的思想中,并未发现沈龙飞的异状,“真想不到这世间竟有与琴同名的曲子!‘倾泠月’是天下第一琴,这《倾泠月》的曲自也是天下第一的曲,那倾泠公主是否也是天下第一的佳人呢?”言语间隐有一丝遗憾。

  “天下第一的佳人?”沈龙飞道:“意亭兄的妻子贵为公主,那自是绝世无双的佳人。”心中却有几分不以为然,难道这世间还有比妹妹凤舞更出色的姑娘吗?

  “我也不知道。”秋意亭语带涩然,然后起身走到栏边,负手远眺,近处是龙凤山庄所有的屋宇楼台,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天上是碧空白云。

  “意亭兄此话为何意?”沈龙飞疑惑道。

  “我与两位一见如故,倾心相交,因此也没什么避讳。”秋意亭依然看向楼外,“二年前我与公主大婚之期将至,我因公在外不能归,因此皇上特意下旨让我弟意遥代为迎娶。然而婚后一月,我了却公事归家时,得到的消息却是公主为救母亲安王妃而困于大火中化为灰烬!因此我虽与公主十六岁即订有婚约,但却从未谋面,她到底是何等样之人,我一无所知,这就是我们那些王公贵族的婚姻。”语气中隐有一丝无奈。

  “而那具天下第一的琴‘倾泠月’,公主总是随身携带的,看来也在那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了!只是公主能为救母亲而慨然冲进大火之中,那种勇气我从心底佩服!因此我总想,那样无畏的公主即算不是美貌无双,但绝对是品性绝佳的佳人!”说完长长叹息,那样的人偏偏无缘,从缕次延婚到最后都未能亲自拜堂成婚,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是无缘吧?

  秋意亭目光飘浮于远处,征征出神,以至没能发现身后变色的两人。

  风倾雪双手藏于袖手,面容似乎依然平静无波,只是那微微抖动的睫毛泄露了她的心情。

  而沈龙飞正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想起她以前曾说过的话“那一个我早已化为灰烬不存于世!你只要知道你所结交的是风倾雪,你只要认识风倾雪即可。我现在是风倾雪,以后也会是风倾雪!”

  风倾雪……倾泠月……倾泠公主……难道他是……不敢想了,至少现在不能想下去,否则他肯定会有负倾雪兄刚才所嘱!

  三人静静的呆着,皆不发一言。

  良久后,风倾雪忽道:“意亭兄,如此看来你与那位倾泠公主实是无缘!因此你也勿以为念,天涯何处无芳草呢?龙飞兄的妹妹凤舞姑娘就是这大漠中第一的佳人!”

  “多谢倾雪兄开导。”秋意亭回转身来,神色间已恢复如常,“意亭暂无妻室之念。”

  “意亭兄,看你神色间也倦了,你远道而来,定是十分的劳累,不如今日酒会到此为止,你先去休息一下,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把酒言欢的。”沈龙飞忽道。

  “好。”秋意亭确实也想一个人静一下。

  风倾雪自是无异议。

  因此沈龙飞唤人道:“沈中!”

  然后一精壮大汉应声而来,“庄主有何吩咐?”

  “你带秋将军往栖龙阁休息,注意好生伺侯。”

  “是。”沈中应道。

  “那我先告辞了。”秋意亭先随沈中而去。

  待秋意亭走远后,沈龙飞回头定定的看关风倾雪,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倾雪兄,你能否解我疑惑?”

  “龙飞兄,”风倾雪也起身走到栏边,“我既然留下,当是要告之你实情。”

  “那就请你一一告诉我吧。你到底是何人?那‘倾泠月’为何会在你手中?你和意亭兄以前认识吗?”

  风倾雪头也不回,抬首看着飘浮不定的白云,悠然答道:“我就是安王的长女,皇上御封的倾泠公主!二年前嫁与威远侯府一等大将军秋意亭为妻!”语气淡然无波,却击得刚起身的沈龙飞又重重跌坐于座。

  “果然是这样的。”沈龙飞喃喃道。

  “龙飞兄,”风倾雪忽地回转身走到他面前,“但那都是二年前的事,倾泠公主已死于那一场大火中,她所有的都不存于世了。而我是风倾雪,新生的、自由自在的风倾雪!与秋意亭既不认识,也毫无瓜葛!所以,请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只要记住我是你的朋友风倾雪这个身份就行了!”

  “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意亭兄实为人间少有的伟男子,你为何……”沈龙飞还要再问,却被风倾雪一摆手制住。

  “龙飞兄,那一场大火我失去这世间最重要的母亲,所以请不要再提,而我也决不想再说!那个过往我早已全抛进那一场大火中,所有的属于倾泠公主的全化为灰烬,已随风消逝得无影无踪!”风倾雪语音沉痛,而那一直都漠然无绪的面容也起了一丝变化,那双眼中闪耀一种亮晶晶的波光。让沈龙飞不忍再多说一字。

  “至于意亭兄,或许今生我与他就是无缘吧。所以与他的缘份也就止于今日的朋友之交,以后也是!”风倾雪垂下眼帘,微微吸一口气。

  沈龙飞看着眼前的人,他啊竟然是女子!这世间竟有这样的奇女子!聪明智慧更胜男子,武艺更是冠天下!这样的倾城绝世的佳人竟就在他面前!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啊!

  “好!”他郑重的吐出这个字,然后整个人却似御下重担轻松不少,同时心中由然而生另一种感觉!

  “多谢你!龙飞兄。”风倾雪轻松一口气,不觉绽颜一笑,若雪莲灿开,光华夺目,让沈龙飞几不敢视!

  “龙飞兄,那我也告辞了。”风倾雪也转身离去。

  留下沉龙飞一人痴痴而视那道白影飘然消逝在层层楼宇间。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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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倾雪---月夜战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倚窗前,寒梅着花未?”

  后园梅树下,风倾雪接住一朵风中飞舞的落梅,喃喃吟道,然后吹一口气,掌心的落梅便又飞舞起来,在空中荡荡悠悠的几个旋转后飘落于地。

  风倾雪双手交握,掌心向上,目光从地上的落梅移向长空。今日的天空不再碧蓝如洗,而是灰蒙蒙的、阴沉沉的,她征征望着长空出神。

  鹿儿轻轻走近她身旁,不敢惊动她。只是看着她仰望天空的模样心中分外难受。

  公主,这一年来已很少望着天空出神了,只是每当她偶然看着天空时,她心中总是一阵刺痛。那是公主一个人的世界,隔绝所有的人,即使是亲近如她,也无法插进一分一毫!

  公主,你现在在想什么?为何鹿儿无法为你分担?公主,你是否在想二公子呢?这世间是否只有二公子才能融进你的世界?只有二公子才能了解你的世界吗?

  “鹿儿。”风倾雪忽然轻轻唤道,但依然未收回望着天外的目光。武功高强如她,三丈之外的落叶都能了若指掌,何况是鹿儿这么一个大活人。

  “公子。”鹿儿轻声应道,似怕惊动了什么。

  “你收拾好东西,我们随时有可能离开这里。”风倾雪有几分漠然的吩咐道。秋意亭来了,而沈龙飞已识破她之身份,再呆下去只会徒添麻烦。

  “是。”鹿儿点头道。对于风倾雪突兀的吩咐丝毫不以为意,这世间只要是和公主在一块,那便是天涯海角都是可去之处的。


  正月十八日,龙凤山庄大厅中。

  秋意亭、风倾雪、沈龙飞、沈凤舞、铁千越、沈解、沈元……等人团团围坐。

  “诸位,请看,”秋意亭摊开一份地图,“据最近所得的消息,乐无忌必藏于此地。”

  他在图上圈出一个点,“这是大漠中的一个小绿州阿拉克拉,一直是由一个小回部居住,但最近那儿不时有人逃亡出来,那定是遭到了侵犯,而这个大漠中有能力吞食一个回部的人不多,因此我断定乐无忌等人就藏身此处。”

  他停顿一下,然后抬头看向众人,目中光芒锐利如刀锋,“这个绿州之东是龙凤山庄,之西为乐家堡,南是通往藏部的大道,而北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我们要一举歼灭他,必要做好万全的措施。”

  他指向地图,画下三个箭头,“东由龙飞兄、铁千越、沈解、沈元率二百人正面进发;西由倾雪兄领一百人进发;南由我领一百人进发,三面围攻,他无处可逃!”

  “龙飞兄,你与倾雪兄单人带一百人够吗?”沈龙飞有丝担扰的问,因为已知风倾雪为女子,因此心中总有几分男强女弱之感,似乎忘了风倾雪胜越千军万马之能。

  “兵贵精不贵多!因此这四百人必是龙凤山庄百中选一的精英。凭倾雪兄的盖世武艺,无需多人,我倒觉得他一人就够了。”秋意亭却十分信任风倾雪的能力。

  风倾雪闻言不觉看向他,眼中闪着一丝笑意。

  “秋将军,北呢?北不用派人吗?”沈凤舞忽问道。

  “凤舞姑娘,北是浩翰无垠的大沙漠。”风倾雪提醒她。

  “那又怎样?难道不怕他往那边逃吗?”沈凤舞反问道。

  风倾雪闻言一笑,看向秋意亭,后者也正看向他,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凤舞姑娘,穿越那个大沙漠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而且其中有无数流沙陷井,还有成群的野狼出没,凶险无数!我们深夜突袭,他们决不会有时间准备穿越沙漠之行装,且乐无忌此等人绝不会往那送死,他一定会往南逃,往藏部投靠以图他日东山再起;而那位平卢生,有着‘大漠碧狐’之称,必是十分聪明且狡猾之徒,他定会往西逃,那是乐家堡旧地,他一定以为我们料不到他敢潜回去。”秋意亭看一眼沈凤舞,心中暗暗叹息,怎么只有风倾雪就能明白他的心意,而无需他多加解说。

  “西有倾雪兄等着平卢生,南有我去会一会这大漠中的另一号霸主,而东,龙飞兄,乐家的那些歼余兵将就由你去收去灭吧。”秋意亭语气有几分漠然,在他看来,灭乐家残流这等事实是不费吹灰之力。

  “意亭兄,你哪来的这么一张地图?”沈龙飞却问道,这地图竟将西域大漠的地理位置画得一清二楚。

  “哦,我画的。”秋意亭随口答道,“我每到一处就会画一份详细地图,只有了解当地的地形才能带兵打仗,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这几天,我察看了山庄近百里以内的地形,然后又请教了一些老牧人,再加上以前所看的地图及你山庄的一些书籍,对这大漠算摸了个十之八九,因此画了这张地图,应该相差无几吧。”

  “你画的?就这么几天?”沈龙飞喃喃叹道。不禁身冒冷汗,这样的人啊,若是敌人?一百个龙凤山庄也不够他玩!

  “是啊。”秋意亭看向他,“是不是有什么差错的地方?”

  “不是!”沈龙飞起身一手拍上他的肩膀,“意亭兄,你是第二个让我佩服得无地自容的人!”

  “哦?谁是第一个?”秋意亭挑眉问道,眼中射出奇亮的光芒,那是一种遇到匹敌的对手的兴奋。

  沈龙飞一笑,然后看向风倾雪,她正看着地图出神。

  “原来是倾雪兄啊!”秋意亭点头笑道:“也只能是倾雪兄!”

  风倾雪闻言抬头看向他,并未言语,只是目中神色甚是奇怪。

  这个秋意亭啊,确实名不虚传!难怪父王说他是他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接位人,难怪皇上如此宠信他!他确实有超凡的才能!心中暗暗叹息,叹息什么?隐隐约约的有丝迷茫。

  “秋将军,北边大沙漠之后即是蒙罗大草原,乐无忌也有可能冒死穿越大沙漠而逃往大草原去的。”沈凤舞道,“不如由我带人去守住沙漠入口吧。”

  “凤舞,一切听从意亭兄的安排,莫在多事。”沈龙飞喝叱妹妹。

  “哥哥,你们全都有份,让我一个人干坐家中等着,我才不干,我也要去,为山庄出一份力。”沈凤舞手握蓝月弯刀,据力以争。

  秋意亭看着这号称大漠最美的火凤凰,确是美艳超群,英姿不凡,只是……还是差了一点!

  “意亭兄是否在想:女孩子还是握丰绣花针比较好看?”风倾雪忽地想起以前有一个人说过的话。

  秋意亭闻言看向她,淡然一笑,“倾雪兄,我确实觉得女孩子握着绣花针比较美丽,但并不否定女孩子不能握刀剑。其实我也极为欣赏那些英姿飒爽的帼国英雄的,只是我眼中的帼国英雄是可以手握刀枪上阵杀敌,独立决战于千军万马而不需男人相助相护的英雄!应该是可以杀敌也绝对可以保护自己生命的英雄!而不是只具勇气而不具力量的英雌!”说到这不禁想起了那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娇养于王侯之府,却以纤纤弱质之躯投身火海,那又是怎么样的绝然与勇气。不由有一丝出神。

  “意亭兄是否想起了一位故人?”风倾雪见他出神,以为他想到了那位郑芷若姑娘。

  秋意亭闻言抬头看着她,“风倾雪兄真是妙人,竟连我心中所想都知道,我确实想到了一位故人。”一位已经“故去”之人。

  “龙飞兄,既然凤舞姑娘也想出力,就由她带人去守着沙漠入口吧。”秋意亭并不想阴拦沈凤舞,反正她那边不会有事,去也只是做做样子罢,因此便成全她。

  “好!我一定不会让乐无忌活着进沙漠的。”沈凤舞眼睛一亮,慨然保证道。

  “既然凤舞姑娘要去,那我就让鹿儿陪你去吧。她武艺也不错,可做你的帮手。”风倾雪沉思一会忽然提议道。

  “鹿姑娘?”沈龙飞想到那个弱质纤纤的小姑娘,有丝疑惑,“还是让她在庄中比较好吧?”

  “没事的。”风倾雪心中自有计较,“她会助凤舞姑娘一臂之力的。”

  “那好吧。就请鹿姑娘与我同行吧。”沈凤舞道。

  “那我先去吩咐她一下。”风倾雪起身离去。


  大漠的夜空是很美的,月色如霜,繁星如雨,皓翰无垠。只是如此美丽的夜晚却并无人把酒欣赏,对月高歌。

  龙凤山庄的四路人马分头进发。

  往北,沈凤舞与鹿儿领一百骑向大沙漠进发。离目的地已不远,而时间很充足,因此众人放慢速度。

  “鹿姑娘,你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吗?”沈凤舞看着鹿儿的行装不禁有几分奇怪,她的马背上不但驮有一个大大的鼓鼓的行囊,而且背上还背有一个用白布包裹的长形包狱。

  “这都是我随身之物,不管到哪我都带着的。”鹿儿拍拍行囊。

  “喔。”沈凤舞不以为然,然后再问:“你背上背着的是什么?看形状似是一具琴,风公子能以琴夺人,难道你也是以琴为兵器?”

  “是琴。”鹿儿淡笑道。

  “鹿姑娘……”沈凤舞开口唤一声,却似不知如何说好似的,张口看着她。

  “凤舞姑娘,”鹿儿似知道她想说什么,“反正长夜漫漫,不如我们聊聊天吧。”

  “好啊。”沈凤舞欣然道。

  “跟你说说我的事情吧。”鹿儿抬首仰望苍穹,那如墨的天幕上点缀繁星无数,群星拥簇中是一轮冰月。

  “我五岁的时候即跟着公子,至今已有十三年了。十三年前,我是一名任人宰割的卑溅小奴隶,是公子自刀下将我救下,并收留了我。公子长我三岁,虽身份尊贵,却自小即待我如同亲妹。因此,我早已立定志愿,这一生都不离开公子,这一生都伺候着公子。”

  “你说他出身高贵,那风公子到底出身何等家庭?”沈凤舞也抬首看向夜空,那高悬于天的皓月就如同那人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公子的出身?是很高贵的家族!”鹿儿叹道,那是天下第一的家族,皇族!“但自公子的娘亲过逝后,他即弃家而出,那个家与他已无丝毫干系了。这二年多来,我们自京西行,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但不论那地方的风景何等优美,那里的人们如何纯善,公子都不曾多留。”

  说到此处,鹿儿看向沈凤舞,“公子说他要飘零天下,看尽天下所有的风、土、人、情,而不停留于一处。”

  “是吗?”沈凤舞茫然看向前方,快到沙漠了,“一生的志愿就是飘零天下?而不为任何事、任何物、任何人而驻足吗?”心中一丝沉重的失落。

  “凤舞姑娘,”鹿儿轻声唤她,“别忘了你是‘火凤凰’!大漠中最美的火凤凰!是可以浴火重生,永远耀眼夺目的凤凰!”

  “鹿姑娘!”沈凤舞回头看向她,借着月色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清这个小丫环,小小的瓜子脸,弯弯的新月眉,小巧的翘鼻子,小小的樱桃嘴,是个标致的小美人。但她最让人注目的是那一双眼睛,一双褐色的大眼睛,总带着一种委婉、温柔却又坚定的神色。此时这双清澈的眼睛闪着一种欣赏、了然之情看着自己。


“凤凰是百鸟之王,雍容、高贵、美丽的等着百鸟朝奉于它!而非飘零无依的孤鸿!”鹿儿指向天空,“凤凰是属于九天的,而非海角天涯!”

  “鹿姑娘,” 沈凤舞止住马,前面就是大沙漠了,看着月色下有几分朦胧的沙漠,她悠然道:“凤舞是属于这片大漠的,因为只有大漠中的青草与黄沙,骏马与牛羊才是凤凰赖以生存的火焰。而风公子,“她抬首指天,“他是那一轮明月!”


  “堡主,不好啦,沈龙飞带人杀进来了。”阿拉克拉的一座金帐前有人急冲而入。

  帐中随即燃上灯火,乐无忌披衣而起。

  “你说什么?沈龙飞来了?!”

  “是!堡主,沈龙飞已杀进来了,前方守卫的数十名弟兄已死于他们刀下!”堡丁喘息道,“就快要杀到这了。”

  “快去请平先生。”乐无忌吩咐待立在旁的玄灵。

  “是。”玄灵领命而去。

  乐无忌在帐中来回踱步,沈龙飞如何知晓他藏身于此?他带了多少人来?

  “堡主。”平卢生掀帐而入。

  “平先生,相信你已知道是何事了。你认为如何是好?”乐无忌迎上问道。

  平卢生一眯眼睛,“堡主,我们乐家堡此时仅余二百人,此时前方亡于沈龙飞刀下的定是不少,最多还剩有一百五十人,此时已无实力与沈龙飞一战。因此在下看来,不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是说逃?”乐无忌眉头一皱,“乐家就要在这大漠中除名了吗?”

  “堡主,此时我们若与之一战,第一我们的人近来奔波逃命已是心情惶恐,身体疲倦;二是敌众我寡;三是此地回人与我们并不一条心,随时都有可能背后捅我们一刀。因此,不如逃去保存实力,以图他日东山再起。”平卢生分析道。

  “先生说得有理。”乐无忌只得点头,“但不能一块逃去,人多必引人注目,因此我与先生一人领一队人马,各寻生路,他日再会同图霸业!”

  “好!”平卢生应道,“我住西去,那是乐家旧地,沈龙飞定料想不到我会回头,且我回去看能否收集乐家残留人马,以图他日派上用场。”

  “先生说得是。”乐无忌欣然点头,“那我便往南去,藏部一直对大漠的金矿虎视瞻瞻,我投奔于他,以金矿为饵,他必助我灭沈龙飞!”

  “那我们便分头行事。”平卢生道,“我们即刻动身,再晚,沈龙飞就来了。”

  “好,玄灵你就随平先生去吧。”乐无忌眼中闪着算计的精芒,“平先生,玄灵武艺不错,就让他伺候在你身旁,以护你周全。”

  “那在下谢过堡主了。”平卢生低眉道。心中哪会不知乐无忌的打算,这么一枚棋子安插在身边于以后是为不妥,但于现在却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玄心,你就随我去藏部。”乐无忌吩咐待立在旁的玄心道,“放心吧,你与你兄弟玄灵他日还有再会的机会的。”

  “是,堡主。”玄心点头应道。


  南边,乐无忌纵马挥鞭,快!快!快!只要赶在日出前到达藏边,即算沈龙飞追来也无甚好怕的了。

  “乐堡主,你这么匆忙要赶去哪呢?”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他一惊,赶紧勒马,玄心等也一齐停下来。

  只见前方月色下缓缓走来一骑,马上端坐一人,锦衣玉带,剑眉星目,宝剑悬腰,神色淡淡的看着众人。

  此时明明是夜晚,明月正中,可众人偏偏觉得他耀如朗日,周身散发着夺目光芒,与月争辉!

  “请问是哪位英雄?”乐无忌小心翼翼的问道。此时不宜再树敌人,且直觉告诉他,来人绝不是易与之辈!

  “在下秋意亭。”那人淡然答道。却不知这轻轻几个字落在众人耳中却如遭雷击!

  “秋意亭?!”乐无忌瞳孔收缩。那个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皇朝第一将---秋意亭!

  “是的,我是秋意亭。”来人正是秋意亭,他看着眼前这与沈龙飞并称大漠双雄的另一霸主---乐无忌,浓眉凤目,玉面长身,是一号人物。但比之沈龙飞,目中少了那一份坦然无畏。

  “不知秋将军深夜拦住在下去路是何用意?”乐无忌语气中依然存有一份小心,这个人不是现在的他惹得起的。

  “也没什么,只是请乐堡主不要去藏部,随在下去一趟龙凤山庄如何?”秋意亭语气中依然是一种不咸不淡,随随意意的。

  “什么时候秋将军也成了沈龙飞的帮手,听从他的差遣了?”乐无忌心中不由有几分愤然,为何所有的人都帮着那个沈龙飞?先是那个清俊雅逸如仙,武功高强如神的风倾雪,现在却是这号称皇朝第一人的秋意亭!为何……

  “乐堡主,只是在下想请堡主一往而已。我秋意亭是任何人都能差遣的吗?”秋意亭闻言抬目扫一眼他,目光如电,让乐无忌心头一寒。

  “就凭秋将军一人就想请我们乐家上百人前往吗?”乐无忌知秋意亭决不会轻松放行,当下手握剑柄。

  “就凭你这些残兵败将,我秋意亭可没放在眼中。”秋意亭神色间带上几分冷峻,“但我一直喜欢速战速决,因此乐家的众位就请龙凤山庄的英雄伺候吧。”手轻轻一挥,身后拥出那一百骑龙凤山庄的精英。

  “而至于你,大漠中的另一霸主---乐无忌,”秋意亭握上佩剑一寸一寸的拔出,看着剑身在月色下闪着耀眼如银的光芒,“这是皇上所赐的‘龙渊’宝剑,乐堡主,你死在这剑下也不算辱没你吧。”

  “秋将军就不可放无忌一马吗?他日无忌定会倾囊回报的!”乐无忌还想作最后的挣扎。

  “乐堡主,你左手中的那筒暗箭可不是这么讲的。”秋意亭冷冷一笑,龙渊宝剑带着森森冷芒指向乐无忌,“想用暗箭伤人,你果不是英雄,难怪会有今日!”

  “胜者为王,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乐无忌猛的挥舞着手中的金剑向秋意亭刺去,人未至,暗箭已如雨般先至。

  “唉!乐无忌,你这等手段在我秋意亭眼中真如三岁小孩子的游戏!”秋意亭漠然的看着飞射而来的箭雨及箭后的金剑。

  “看我破你!”蓦地,龙渊宝剑卷起万道雪芒扫向箭雨,带着耀比闪电的夺目光芒射向箭雨后的乐无忌,那光芒盖过天上的明月!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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