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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31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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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mmentar zu diesem Aufsatz - 季羨林早年的異國戀情
季羨林早年的異國戀情
在哥廷根的日子裏,季羨林飽受轟炸、饑餓、鄉愁的煎熬,有家不能歸,有苦無處訴,一切的不幸與委曲,只能默默地往肚子裏咽。只有在讀書和寫論文時,讓他暫時忘記世間的煩惱。一旦回到住處,孤身獨坐室中,煩惱又涌上心頭,無法排解。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他離開哥廷根回國。
但是,誠如《紅樓夢》中所雲:“大不幸中卻有大幸。”人生在世,安危相易,禍福相生,也是一條辯證規律。季羨林在哥廷根艱難歲月裏,有一件事情曾給他帶來過前所未有的幸福與快樂,使他的生命之火重新燃燒,發出耀眼的光芒。這便是他與一位德國姑娘之間的一段愛情經歷。
在季羨林住的同一條街上,有一家叫邁耶的德國人家。邁耶先生是一個小職員,為人憨厚樸實,老實得甚至很少說話,在人多的時候,更是呆坐一旁,一言不發,臉上總是挂著微笑。邁耶太太卻生性活潑,能說會道,熱情好客。他們夫婦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大小姐叫伊姆加德,身材苗條,皮膚白皙,金髮碧眼,活潑可愛,年齡比季羨林小一些,當時尚未嫁人,待字閨中。她就是這個愛情故事的女主人公。
邁耶家是一個十分和諧、溫馨的家庭。她家也像歐樸爾太太家一樣,把多餘的房間租給中國留學生住。恰好,季羨林的好友田德望便是邁耶家的房客。季羨林常去田德望住處拜訪,一來二去,便同邁耶一家人熟悉了。季羨林當時不過三十上下,年輕英俊,個子頎長,待人謙和有禮,正在讀博士學位,又說得一口流利的德語。邁耶一家人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來自中國的年輕人。
但是,季羨林與伊姆加德小姐之間產生戀情,還有另外一段因緣。
季羨林當時正在寫博士論文。他用德文寫成稿子,在送給教授看之前,必須用打字機打成清稿。可是季羨林沒有打字機,也不會打字。稿子因為反復修改,很亂,打字量也很大。適逢伊姆加德小姐能打字,又自己有打字機,而且她很願意幫助季羨林打字。這樣一來,季羨林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幾乎天天晚上到她家去。季羨林的論文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又修改得很亂,對伊姆加德小姐來說,簡直像天書一樣。因此,伊姆加德小姐打字時,季羨林必須坐在旁邊,以備諮詢。往往每天都工作到深夜,季羨林才摸黑回家。
季羨林獲得博士學位後,又在德國呆了四五年,其間,他又寫了幾篇很長的論文,都是請伊姆加德小姐打字的。所以,直至1945年季羨林離開德國前,還經常去她家打字。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季羨林和伊姆加德小姐之間漸漸產生了感情。就連邁耶太太也看出來了。除了打字季羨林去邁耶家外,後來,邁耶家凡有喜慶日子,招待客人吃點心,吃茶什麼的,邁耶太太必定邀請季羨林參加。特別是在伊姆加德生日那一天,季羨林是必不可少的客人。每逢季羨林到邁耶家,伊姆加德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滿面笑容,格外熱情。邁耶太太在安排座位時,總讓季羨林坐在伊姆加德的旁邊。
季羨林和伊姆加德還常常一起去林中散步,去電影院看電影,去商店裏買東西。兩人並肩而行,邊走邊談,走遍了哥廷根的大街小巷。每次見面,兩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伊姆加德美麗的姿容,悅耳的語聲,嫣然的笑容,使季羨林怦然心動,感到一股股暖流在全身涌動。季羨林初次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心裏充滿激動和幸福的感情。同樣,伊姆加德也流露出對季羨林的愛慕之情。他們同時墜入了愛河。
但是,每當季羨林回到寓所,內心便充滿矛盾與痛苦。他想,自己是一個有妻子,有兒女的人,儘管那是一次沒有愛情的包辦婚姻,但是現在他必須面對這個現實。如果他敞開自己的胸懷,讓愛情的激流涌瀉出來,和伊姆加德由相愛而結合,自己未來的生活大概會是幸福美滿的。但是,那樣做,不僅意味著對妻子、兒女的背叛和拋棄,也意味著把自己的親人推向痛苦的深淵。這是違背他所受的教育和他做人的原則的,是他無法辦到的。反之,如果他克制自己的感情,讓正在燃燒的愛情之火熄滅,又會使已經深愛著他的伊姆加德失望和痛苦,自己也會遺憾終生。兩條路水火不容,沒有第三種選擇。這使季羨林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幸福與痛苦,歡樂與自責的矛盾心理,一直折磨著他。最後,他終於決定,為了不傷害或少傷害別人,還是自己來咽下這個苦果,背起這個沉重的十字架吧。他想,伊姆加德還年輕,她以後還會碰到意中人,還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她會慢慢地忘記自己的。季羨林雖然作出了這樣的決定,然而理智與情感之間,從來就沒有不可逾越的界線,這段苦澀的愛情始終折磨著他。
1991年,八十歲的季羨林在寫長篇回憶錄《留德十年》時,不知出於什麼考慮,首次披露了他五十年前這段鮮為人知的愛情經歷。他在《留德十年邁耶(Meyer)一家》中寫道: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離開邁耶一家,離開伊姆加德,心裏是什麼滋味,完全可以想像。1945年9月24曰,我在日記裏寫道:
吃過晚飯,7點半到Meyer家去,同Irmgard打字。她勸我不要離開德國。她今天晚上特別活潑可愛。我真有點捨不得離開她。但又有什麼辦法?像我這樣一個人不配愛她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孩子。
同年10月2日,我在離開哥廷根的前四天,我在日記裏寫道:
回到家來,吃過午飯,校閱稿子。3點到Meyer家,把稿子打完。Irmgard只是依依不捨,令我不知怎樣好。
日記是當時的真實記錄,不是我今天的回想;是代表我當時的感情,不是今天的感情。
我就是懷著這樣的感情離開邁耶一家,離開伊姆加德的。到了瑞士,我同她通過幾次信,回國以後,就斷了音問。說我不想她,那不是真話。l983年,我回到哥廷根時,曾打聽過她,當然是杳如黃鶴。如果她還留在人間的話,恐怕也將近古稀之年了。而今我已垂垂老矣。世界上還能想到她的人恐怕不會太多。等到我不能想到她的時候,世界上能想到她的人,恐怕就沒有了。
然而,故事到此還沒有結束。
據說,近年來,有好事者在讀了季羨林的《留德十年》以後,被這段愛情故事所感動,專程到哥廷根遍尋伊姆加德小姐的下落,最後終於找到了她。當然,今天的伊姆加德小姐,已是滿頭銀發的老人,然而精神矍鑠,風韻猶存。詢問的結果都大出人意料之外:伊姆加德小姐,終身未婚,獨身至今,而那臺老式的打字機依然靜靜地放在桌子上。
季羨林在無可逃遁的厄運面前,為了不傷害別人,把已經降臨的愛情忍痛拒之門外,自己背起這沉重的十字架,但是,六十餘年來,他心中的愛情火花並未熄滅,只不過深深地埋在心底,不為人知罷了。在後來漫長的歲月裏,他獨自默默地承受著心靈上時時襲來的痛楚與折磨,個中滋味,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外人是無法揣摩的。這又不能不讓人為之扼腕長嘆!
季羨林平時給人的印像是不茍言笑,一臉嚴肅,其實他是一個感情極為豐富、充滿愛心的人。只要讀過他的散文的人,都會有同感。季羨林還是一個先人後己的人,他曾經說過:“我認為,能為國家,為民族,為他人著想而遏制自己本性的,就是一有道德的人,能夠百分之六十為他人著想,百分之四十為自己著想,就是一個及格的好人,為他人著想的百分比越高越好,道德水準就越高。”凡是與季羨林接觸過的人都知道,他為別人著想的比例遠遠超過百分之六十,而為自己著想的比例則遠遠低於百分之四十。從這出苦澀的愛情悲劇中,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出來了。
本文節選自張光璘所著《季羨林先生》,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千龍文化 2004年3月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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