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晴-35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是爱情遗弃了他们……

  温热的感觉涌上眼眶,跌落在她水光氤氲的眸中,交融了他与她的泪,跌出眼角,他抱紧了她,炙痛心屝地吻住她的唇。

  无声的泪一颗颗落着,在他们交缠的唇齿之间,咸咸涩涩、苦苦甜甜,交织成揪肠蚀心的酸楚……那是爱情的滋味,对他们而言极尽奢侈的爱情滋味……

  凝视着她沉静的睡颜一整夜,天亮前,他走出房门,同时,将那些酸楚的、深情的、甜蜜的一切,留在昨日的夜里,那些说不出口的纠葛心事,再一次压回深不见底的灵魂深处,永不开启。

  他去了齐光彦的住处一赵,大清早被吵醒的齐光彦一脸困倦,搞不清楚状况地看着门外的他。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晴是认真的吗?」

  「嗄?」清晨六点整按他家的门铃,就只为了问这个?他咬着牙,没好气地回答:「很认真!认真到就算你半夜三点来按门铃,我也不敢抡拳揍未来的大舅子!」

  「好,那就放手去追求吧,追得到,她就是你的了。」他表情空寂,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

  齐光彦又愣住了,仅余的睡意全吓跑光光。「你说真的还假的?」之前不是还誓死反对,只差没和他翻脸吗?

  「再认真不过。」

  「有附带条件吗?」突然对他太好,他会怕怕的耶!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给晴幸福,永远永远不要让她伤心。」  

  「那有什么问题,大舅子!」齐光彦眉开眼笑地喊了声。

  「不用叫得太早。等追到手再喊也不迟。」

  「安啦、安啦!你等着看好了!」沈瀚宇肯点头就已经成功一半了,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没结婚前,你给我规矩点,不许对她乱来,否则你皮就绷紧一点,我的手术刀还没解剖过活人!」冷冷地说完,他转身离去。

  喂,这种威胁很变态耶!

  齐光彦还想上诉,一腔不满憋在胸口。

  清晨薄雾尚未散去,他独自走向那片雾茫,丝丝凉意沁入肌肤,但是他并不觉得冷,因为灵魂早已寒透。

  他太高估自己,以为够理智,把持得住,却悲哀地发现,面对她,他完全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可丛让灵魂沉入罪恶的深渊,从此不见天日,但是她呢?她还那么年轻,有好长一段美好的未来,怎能拖她下地狱,陪着他万劫不复?

  他早就该放手,让给得起的人,去许诺她另一段充满希望的人生,而他相信,齐光彦可以。


  哥在躲她!

  很快的,沈天晴就发现这一点。

  他近乎刻意地将两人独处的时间缩减到最少,以往还可以偶尔一同吃个饭、逛逛街,现在不是多了刘心苹,就是邀了齐光彦作客,有一回还将电影票扔给齐光彦,让他陪她去看电影。

  哥到底在做什么?他想把她推给齐光彦,是这样吗?

  他难道不晓得,除了他,她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男人了?他该知道,这样做会有多伤她的心!  

  可是如果不是,为什么最近她和他相处的时间少了,和齐光彦在一起的机会却愈来愈多?这难道不是他刻意促成的?

  他的做法,一次又一次伤透了她的心。

  有一回,四个人约了一同出游,他却在用餐时,临时说要看电影。

  好,她也没意见,可是他竟拒绝她同行。

  「为什么?」她用受伤的眼神瞪着他。

  「小晴晴,你得体谅一下恋爱中的男人,你这样寸步不离当个超强电力的飞利浦,会剥夺你哥的『幸福』!」齐光彦笑得很暧昧,一副过来人的了解表情,把刘心苹调侃得羞红了脸。

  「是这样吗?」她目不转睛地直视沈瀚宇,非要他亲口说出来。

  沈瀚宇避开她的目光,干笑道:「还是男人比较了男人,我们要去看十八禁电影。」  

  笑得那么假,他到底在骗谁?

  「我明白、我明白,你们放心去『自由发挥』吧,我和小晴会自己打发时间。」齐光彦正中下怀,笑得合不拢嘴,顺手搭上沈天晴的肩。

  这算什么?她不是泥偶娃娃,任他们捏圆搓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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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34

七月七日晴-34
2007-04-15 02:15:20 / 个人分类:心情

失衡
第三部 秋缠

  如果,我还能再多活一天,
  我要勇敢告诉你——我爱你!
  将我最后的、仅有的二十四小时的美丽献给你,
  等待来生,化为秋蝉,为你吟唱一个夏季的缠绵。

  三之一 失衡

  在前往英国受训前的最后一个礼拜,沈瀚宇和沈天晴之间的关系,有意无意地疏离了。

  他忙,她也忙,少有机会坐下来谈心;共处时,也常陷入僵冷怨言的局面,当她用若有所思的眼神,不发一语地审视他时,他会下意识规避。

  记不得从几时起,她再也没去和他共睡一张床,或许是发现他身边睡了另一个人,再也没有她容身之地。  

  记不得从几时起,她的笑容少了,或许是从那一晚,她问他——「你心里爱的到底是谁?」随着他的无言,她的笑容也沉寂了。

  她不再喊他哥哥,从那一天发现刘心苹站在他身边,很甜、很幸福地唤他时,就不再喊了。

  心苹姊那一声柔柔的「瀚宇」,也许融了他的心,却炙痛了她的魂。

  于是,她也试着让那声缠绵的音律由她口中唤出,换来的却是他指关节轻敲上她额头,严肃纠正:「我是你哥耶,没大没小!」

  不一样的,不论怎么喊,都不可能一样,别人倾尽温柔的呼唤,能够换来他轻怜蜜意的拥抱,而她,得到的只有训斥。

  不是她不想亲近他,而是他将心层层封锁,不容她靠近。

  分离前的这一个礼拜,原本该好好珍惜,却虚掷在无言的僵凝之中。临行前,她请了半天假陪他到机场,在他上飞机之前,以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幽幽告诉他:「无论如何,我等你。」

  他没回头,而她的泪,落在他不愿眷怜的身后。

  三个月后,他如期回来,心苹姊说要在家里准备几道美食给他接风,用着让她椎心的甜蜜口吻,问她瀚宇喜欢吃什么……

  她以为可以由他眼中读出思念的痕迹,可是他回来了,第一个拥抱的人是心苹姊,思念的痕迹留给了那个他怀抱中的女人。

  她,什么都没有。

  看着他们浓情蜜意,眼波流转间交换无尽默契,她的心好痛!痛得超乎她所能承受的预期,浓稠的苦满得几乎泛出喉咙,她必须拿些什么,将它压回胸臆,于是那瓶为他准备的红酒,有大半瓶入了她的腹。

  她的思念,没人可以说;她的温柔,没人可以收留;就连心痛,都没有表达的余地——

 
  送走了客人,沈瀚宇将醉得一塌糊涂的天晴扶进房间休息,拧了条热毛巾帮她擦脸。

  「你一定要让我操心吗?不会喝还喝那么多……」他叹气,拂开她汗湿的发。

  她今晚的反常,恐怕连光彦和心苹都察觉了。

  光彦私底下还扯了扯他衣袖,悄声问他:「你确定小晴是第一次喝酒吗?」一不留神,大半瓶就让她解决掉,大家全被她吓坏了。

  「据说是。」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抽掉杯子,不让沈天晴再沾一口。

  她瞪着他,满脸的哀怨,他装作没看到。

  分离了三个月,他该做的是和女朋友厮磨缠绵,倾诉别后相思,可是他却送走了女友,留在这个喝得烂醉的丫头身边!

  沈瀚宇,你在做什么?

  沈天晴,你又在做什么?

  他闭了下眼,矛盾的心已经给不了自己答案。

  起身想换掉冷了的毛巾,她探手扯住,不让他走。「宇!」

  他僵住,无法移动。

  她纠缠着,将脸埋在他肩头。「我不要喊哥哥,你本来就不是我哥哥,为什么要逼我接受兄妹身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好不甘心,如果我不是你妹妹,就有立场和她们公平竞争了对不对?」

  「晴……」明白是一回事,亲口听她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震撼着,发不出声音来。

  「我不要当兄妹,我只想爱你,用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心情,我明明比你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朋友都还爱你,从小就爱,好多年、好多年了……为什么你看不见,宁愿拥抱她们也不看我一眼……不,你其实看见了,你比谁都清楚,可是你不要我……你不要我……十五岁那年丢弃了我,二十三岁这一年,又一次丢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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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33

瀚宇,你没事吧?」她弯身关切地俯视他。

  他摇头,抬眸看着这张没有疑问的绝美容颜,她的眼中正盛满不容错辨的忧心与关怀了

  这样一个高雅、聪明、内外兼具的女子,不论爱上任何人,她都可以很幸福,为什么!偏偏要爱上他?  

  沈瀚宇眸光一黯,探手拉下她,出其不意地吻上红唇。

  她微愣,刹那的恍神,只感觉到他唇腔的温度。柔软的探触,芳心泛着酸楚疼痛的幸福,几乎想就此沉沦不醒——

  但,也只是瞬间而已!

  她用力推开他,想也不想地挥了他一记巴掌。「沈瀚宇,你把我当成什么!」

  他直视着她,神色没半分改变。「你还爱我吗?」

  又一记巴掌造访他另一边脸颊。「你混帐!」他凭什么这么问她?凭什么?

  「我懂了。」他贴头.站起身。「对不起,我不该来的。」

  这是他个人的悲哀.不该拖任何人下水。他没有权利要求她的无怨无悔,她也没有义务永远守候。

  他就这样走了?

  刘心苹瞪着他落寞寂寥的背影,一瞬间的心酸揪紧了芳心。「沈瀚宇,你站住!」

  他停住,才刚回身,柔软温香迎面扑来,怨怼地捶打他。「你好过分!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先是莫名其妙地吻了我,又不给一句交代地疏远我,假装一切都没发生,我不怪你,因为感情的事勉强下来,看着你女朋友交了一个又一个,再一次又一次地分手,我只能静静守在你身后,陪着你在感情世界中浮沉……可是,你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这样戏弄我很好玩吗?就因为我爱你,所以你就可以这样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我也有尊严啊!你还要糟蹋我的感情到什么地步才罢休?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爱你,看到你幸福就够了,从来都没奢求过什么,有这么难吗?为什么要失魂落魄地跑来找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你明知道、明知道我看了会心疼,明知道我放不下你,明知道……我已经爱到连尊严都没了……」

  她放声痛哭,每说一句就捶一下,他也没反抗,由着她发泄,直到她捶累了,双手不知几时缠上他腰际,紧紧拒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沈瀚宇捧起她泪痕斑斑的面颊。「我从来就没有想要伤害你。」带着满心歉疚,低头吻住她。

  她闭上眼,流着泪,心碎酸楚地响应他,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拥抱他的机会,她不想放开,她知道这样很傻,但是就算只有一夜,只要能真真实实地拥抱他,以她的体温去温热他空凉的心,她愿意!

  「心苹——」他及时打住,神情复杂地凝视她。「如果我是你,会立刻放手。」

  「我知道。」但是她不想。双手将他抱得更紧,仰首主动接续未完的吻。

  这一夜,她成功留下了他。  

  事后,她进浴室冲澡,围了条浴巾出来时,他已经穿回衣服,沉默地在床头抽烟。

  她注视着烟雾弥漫中的面容,他什么都不说,就只是神情凝重地猛抽烟。她苦笑,不打算为难他,主动开口问:「要回去了吗?」

  他抬头,瞪着她。

  这句话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在问他:就这样了吗?一如数年前,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不要这样看我,你知道我没有表面上的潇洒,我也想任性地留住你,但是,我可以这样做吗?你允许我这样做吗?」

  沈瀚宇静默了下,熄掉烟蒂,认真地望住她。「心苹,我很感谢你这样对我,总是在我最寂寞无助时陪伴着我,看着我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你从未离开一步,我不否认,今晚会来找你,是在藉由另一种方式逃避某些事情,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可是你还是留下了我,在我需要你的时候,用你的柔情拥抱我,给了我女人最珍贵的爱情与纯真,就因为这样,你的无私宽容才更令我汗颜——」

  「你没有义务向我解释——」今晚的一切都是你情我愿,他不需要有压力,更不需要愧疚,尽管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但是我想。因为我知道,这世上最爱我、而我也该去爱的女人是谁,所以我想真实地面对你,也面对我自己。」他站起身,一步步坚定地走到她面前,指着胸口一字一句说道:「里头的这颗心破了一个洞,不论你给得再多,付出得再完整,都填不满它,我是个残缺的男人,所以不敢轻易拿这样残缺的自己去亵渎你,你值得拥有更好的,而我,什么都没把握给你,也许执著到最後,你什么都得不到,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刘心苹没想到他会对她说这些,动容地直摇头,眼泪甩出眼眶。「没关系,没关系——」

  沈瀚宇捧住她的脸,拇指划去上头的泪痕。「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你对我而言意义是不同的,虽然那还不是爱情,但是我希望有一天它会变成爱情,你愿意陪我等到那个时候,和我一起修好这颗心的缺口,再将你完完整整地放进来吗?」

  她咬著唇,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再点头,眼泪落得更急。

  他沉沉叹息,收拢双臂,将她密密圈抱住,已经分不清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多怕这一回,会再误了一个好女人……

  每错一次,便要多背负一分愧疚、一分罪责,心已千疮百孔,他真的希望这一回能有所不同,他不想再错下去了,那种一再寻觅却总是落空的感觉,好苦,好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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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32

「……不能。」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这是你心灵深处谁也碰触不了的禁忌,但至少我有权利知道,你会和我交往的原因,是因为『她』吗?有时我会觉得,你是透过我寻找着什么……」

  他垂眸,拇指指腹沿着她优美的唇形轻轻挲抚。「你微笑时,颊畔会有浅浅的酒窝……」

  难怪,他总是看着微笑的她失神。

  勾下他的头,她主动吻住他微凉的唇,这是最后一次,让她好好记住与他缠绵的感觉。

  沈瀚宇没有拒绝,轻拥住她,描绘他最爱的优美唇形,同时也尝到滑过相贴唇畔间,她心碎的泪。  

  「不管如何,你给过我最美的回忆,我由衷感谢,不管那个人是心苹还是任何人,我都希望你能早日寻回那颗遗落的心。」她松了手,离开他的怀抱。「我先回去了,帮我跟大家说一声。」

  「我送你回去——」

  她摇头,微笑婉拒。「你是今天的主角,怎么可以先走?」  

  「可是你喝了酒!」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

  「还没醉到回不了家。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不爱,却又对我这么好,你知道吗?这样的温柔对女人而言,其实更残忍,有时冷酷一点,反而是解脱。」

  他无言了,默默看着她……

  「再见了,我最爱的男人,祝你幸福。」恋恋不舍地吻了下他的唇角,越过他,独自走向没有他的人生。他没挽留,倚在墙边,目送她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收回目光,转身想回包厢,冷不防地对上一双清眸——

  一张不言不语、幽然与他对望的清韵容颜……

  他心脏一阵揪沉。  

 
  一直到回家,沈天晴始终没多说什么,异常地沉默,他不晓得,她到底站在那里多久,又看到了多少,她不说,他也不问。

  连齐光彦都察觉到他们气氛不对劲,频频关心探问。

  从进屋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阳台抽烟,沈天晴洗完澡出来,在他身后站了好久,他都没发现。

  「你现在的心乱,是为了宛萱姊吗?」

  一不留神,烧到了底的烟屁股烫到手指,他回神,赶紧拈熄。

  「心苹姊的爱,你战战兢兢,不敢接受;而宛萱姊的爱,你接受了,却还不起,她们都是你在乎的,你却谁都伤害了。」

  不敢迎视她过于清亮的明眸,他狼狈地移开,再燃起一根烟。「你才几岁,懂什么爱情?」

  「我懂!你知道我懂!我不像你,不敢面对,只会逃避!」

  他一霞,用力吸了口烟,再沉沉吐出,像要将心乱如麻的思绪,也随着废气一同释出体外。  

  沈天晴凝视着缭绕烟雾中,朦胧的俊秀容颜,叹息轻问:「哥,你心里爱的到底是谁?会不会把心藏得太深,连自己都看不清楚了?」

  他爱的是谁?这是她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

  他爱谁,这点从来就无庸置疑,但是,他能说吗?  

  如同上一回,他无法响应,只能沉郁地吸着烟。

  「哥,你不能这样,想要谁,要表示清楚,否则,你爱的人随着你隐晦不明的态度摆荡不安,得不到确切答案,你不爱的人又无法彻底死心,你这样!会让每一个爱你的人很痛苦,你知不知道?」她说着,声音隐隐哽咽,背过身去,不愿让他看见她的脆弱。

  「晴——」他黯然,伸出了手,却没有立场给予抚慰,凝视着她清寂的背影,迟迟无法给她一记拥抱。

  「其实,那些爱你的人未必真的奢望得到什么,她们要的,只是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已,有这么难吗?」字字句句全是不可错辨的怨怼,他不是不懂,只是——

  晴,对不起。

  他无声地,在心中轻轻说着无法出口的亏欠。

 
  深夜里,门铃响起,刘心苹卸了妆,才刚躺上床,就被逼着离开温暖的床铺。

  没料到的是,门外站着的人——

  「瀚宇?」她惊呼。几个小时前才刚从钱柜分开,实在料不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他。

  「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好啊!」伸手拉他,发现掌温出奇的低,将他按坐在椅中,抚上他的脸,也是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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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31

缺心
大一结束,沈天晴以亮眼的成绩领取奖学金,同时拿着成绩单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挑眉向哥哥炫耀:「我没丢哥的脸哦!」

  沈瀚宇不遑多让地递出一张人事命令,笑道:「哥也没让你丢脸。」

  这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摊开来。「你要去英国受训?」

  「你不要紧张,才三个月而已。院长曾经暗示过,等受训回来,我的职务和薪资会有所更动。」

  「噢。」可是!三个月耶!中间刚好卡到她的生日,今年他又没办法陪在她身边了。

  她有些小失望,不过想起哥哥的前途,她强自绽开笑颜,不想绊住他。

  为了庆祝沈天晴的成绩优异、同时也替沈瀚宇送行,一群人兴致一来,约了到钱柜唱歌唱通宵。

  毕竟是年轻人,疯起来完全不顾形象,一不留神,大伙儿都有几分薄醉,开始抢啤酒杯的抢啤酒杯,抢麦克风的拚命飙歌飙到破嗓。

  「我的歌、我的歌啦,你不要抢!」一脚踢开学弟,林宛萱夺魁,得意地扯开嗓门,唱着唱着,声音开始哽咽,原本故作无谓的表情,由脸上崩坍——

  「你像过去那样走来  紧紧用双手将我环绕
  你的温柔其实如刀  要我还你怎样的笑
  我明明都知道  这将是最后的拥抱
  你给我一个圈套  我不能跳不能遁逃
  我拿什么和你计较  我想留的你想忘掉
  曾经幸福的痛苦的  该你的该我的  到此一笔勾销……」

  迷蒙的眼,在空中舆沈瀚宇交会,泪水自脸上从容决堤。  

  吵杂的包厢淹没了她无声的泪,只有沈天晴——

  她看到了。

  
  「你知道,那首歌是唱给你听的。」

  「嗯。」

  喧闹的包厢之外,走廊尽头传来轻浅的男女对话。

  「我真没用,连想好好为你唱首歌都做不到。」她自嘲。

  「小萱——」

  身体一阵虚浮,林宛萱软软地将头枕靠在他肩上,一如还恋爱时那样。

  「今晚去你那里,好吗?」她伸手,圈住他的颈子。

  「你醉了。」沈瀚宇轻扶住她的腰。

  她随意抵靠在墙上,缠在他身上的手没放。「我没醉,你知道我的酒量,这不足以使我醉。我只是想再抱抱你,感受你的体温,这样而已。」

  沈瀚宇低头凝视困在墙与他之间,她醺红的醉颜。

  「我们分手了。」他轻声提醒她。

  「我知道。但是你想要有人陪,不是吗?」  

  「不能是你。」既然试过,清清楚楚知道给不起她要的,再去利用她的深情予驭予求,填补自身的空虚,这种行为太卑劣。

  是啊,这就是沈瀚宇,他有他的人格、他的原则,也是这样的他,让她泥足深陷,爱得毫无理智。

  「从分手到现在,你老实告诉我,你曾经想念过我、有过一丝丝心痛的感觉吗?就算只有一点点?」

  「……」

  「你知道吗?有时真的很恨你,恨你太诚实,连欺骗我都不愿意。」他从来都没有骗她,是她太傻,以为只要他和她肯努力,终究会盼到期待中的爱情降临。只是,她终究还是失败了,代价是一身的伤,这从来就不能怪他。

  「虽然分手是我提出的,我也不曾后悔作下这样的决定,因为我知道你给不起我要的爱情,可是你知道吗?不管再过多久,看着这张俊俏的脸孔,心还是会痛得没办法再故做潇洒……」

  沈潮宇只是沉默,安静、有耐性地听着她说。

  她苦涩轻哼。「多可笑,以为自己够理智,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我比想象中的还要爱你,如果现在你要求复合,我想我一定会答应你……」

  他不语,而她也没期待他表示什么,径自接续。「但是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像我爱你那样地爱我,我也不可能迁就那样残缺的感情。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分手吗?因为你没有灵魂!我明白你很努力地想爱上我,但是眼睛骗不了人,你没有心、没有灵魂,只要你一天找不回来,你就永远没有办法去爱任何一个女人!」

  她伸出手,轻轻抚着眼前这张至今依旧爱得心口发痛的俊颜。「每一个你交往过的女人都恨不了你的原因,就是在于你很认真地看待每一段感情,你从来就不是在玩爱情游戏,爱不了我们,你心里比谁都苦,所以我们没有办法恨,甚至心疼着这样的你。瀚宇,我能问吗?那个让你失了心的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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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30

沈瀚宇握紧拳头。「如果我坚决反对到底呢?」

  「我还是会尽全力去争取,绝不放弃。」

  「你以为晴会听你的,还是我的?」

  「那就各凭本事了,但是,容我不客气地说一句:沈瀚宇,你真他妈的自私!利用妹妹对亲人的重视,绑住她追求幸福的脚步,这样为难她,你算什么哥哥?说得更坦白一点,你『只是』哥哥,不是她的丈夫,凭什么独占她,不许她去追寻真爱?」

  一字一句,狠狠敲击到他心灵深处,重重地、残忍地敲击着,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不记得他们最后是怎么结束通话,他失神呆坐着,直到沈天晴由外头回来。

  「咦?哥,你不是说会晚点回来吗?我还没煮饭呢!」

  他茫然抬眼,相映她脸上的盈盈浅笑,他连一丝虚弱的笑花都扯不开。「你去哪里了?」

  「我去齐哥那里拿照片啊!」她扬了扬手中成叠的照片。「上回去九份的时候拍的,本来齐哥说要送我回来,但我想说路又不是不熟,就没麻烦他了。你要不要看看拍得好不好看?」

  没留意到他神色不对劲,她兴致勃勃地挨靠到他身边,一张翻过一张,与他一同观赏。

  「这张怎么回事?」他指着其中一张她让齐光彦搂着腰的照片,这举止有多亲密,几乎有了情侣的错觉,她不晓得吗?

  沈天晴吐吐舌。「他在闹我啦!知道我怕痒,每次都这样,连拍照都乘机欺负我,我就躲啊,结果被他抓到,不小心就拍下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翻过几张。「那这个呢?」

  他必须努力压抑,才能不用力对她大吼——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个女孩让男人亲到拍照留念了,还能没什么吗?

  她悄悄觑了他一眼,小声咕哝:「是他说要和我赌这条阶梯是双数还是单数,我输的话要我让他亲一下,我又没答应,是他偷袭我。」她不笨,心底隐约也察觉到齐光彦的企图,但他不明说,她也不能表明什么,毕竟他是哥哥的朋友,总不能让哥哥难做人。

  你不也被偷袭得很乐在其中!

  沈瀚宇盯视她噘着嘴抱怨的小女儿娇态,忍着没说出口。

  终抄察觉到他异常的沉默,她偏头问:「哥,你怎么了?」

  「没事。」

  「那礼拜六齐哥说!」

  「不许去!」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扬高的音量,连他自己都吓到了。

  「……哥?」

  「女孩子一天到晚往外跑,这样像什么话?」他压低音量,硬是绕了个弯自圆其说。

  「可是,之前也是哥说——」

  「我没要你一天到晚黏着他不放!你自己留意到没有?你现在一天到晚满口都是齐哥,你书还读不读?还有没有把哥哥放在眼里?你满脑子只容得下他吗?」

  现在的她,是不是没他也可以了?

  他惴测着,突然一阵惶恐。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不被需要,一直以来,她把他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直到另一个更重要的人出现,占据他一辈子都无法扮演的角色……就连最后守护者的资格都失去,那么,她身边还有他立足之地吗?

  他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哥——不喜欢我和他走得太近吗?」她思考了好久,轻问出口。

  「我……」只有他才知道,这不是针对齐光彦,而是任何一个对她有企图的男人,这种想独占她的私心,连他都自我厌恶。

  「你知道!他想追你吗?」他困难地挤出声音。

  「追我?」她瞪大眼。「谁说的?」

  「不用任何人说,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到!」

  是这样吗?哥也察贷到了,所以今天才会表现得如此反常,他——在吃醋?

  她浅浅笑了,靠在他怀中,温柔地抱住他。「不管他喜不喜欢我,那都不重要,我只要跟哥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真的可以这样吗?以兄妹的身分,一生相守?

  她将柔柔情意揉进他的胸怀,却没瞧见他紧锁的眉宇之间,那抹深深的、深深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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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29

我也知道要问她,可是每次约她,十次有九次半她会回答:『我要回去问哥哥。』你不点头,她哪敢说好?小晴把你的话看得比中华民国的法律还重要,不如直接来问你比较快。」

  值了一天班,精神有些疲惫,沈瀚宇放松筋骨,半躺靠在椅背上,随口问了句:「你预备带她去哪里?」

  「猫空喝茶,顺便看夜景谈心。」

  「喝茶?」他淡哼。「齐少爷,本人认识你快七年了,你连杯白开水都没请我喝过,还看夜景谈心咧!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谈着、谈着就兽性大发了?你说我放心把妹妹送进狼嘴吗?」

  「被你发现啦?」齐光彦痞痞地笑道:「其实我垂涎小晴很久了,这么甜美动人的女孩谁会不心动?同样身为男人,你应该很清楚的——」

  沈瀚宇唇畔笑意倏地一收。「齐光彦!你最好告诉我,你只是在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是真的想追小晴。」不然谁会那么闲,早晚嘘寒问暖;接到她一通电话,再远都不辞辛劳;一有机会就拚命猛约佳人,只差没挖心掏肺给她,照顾朋友的妹妹也有个限度吧?

  所以小晴那句:「我要回去问哥哥。」才会让他感伤到直想回家抱着棉被痛哭,他实在很怕哪天向她告白,她还傻呼呼地回他一句:「我要问哥哥可不可以让你当男朋友。」

  有没有搞错啊!她又不是未成年少女,没必要事事征求家人同意吧?

  这辈子他还没对哪个女孩子如此用心过耶!偏偏小女主角老是在状况外,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热烈的追求诚意,净说些杀风景的话。

  这下可好了,当初为了想更亲近她,抓了个「哥哥」的名义,没想到反而作茧自缚,不管他对她再好,她都一径地认定那是「兄长式」的疼爱,呕得他直想拿头去撞墙,死给她看算了!

  就在几乎呕出内伤时,他终于痛定思痛,决定迁就她。既然在她心中,哥哥的话占有举足轻重的分量,那他不如直接从沈瀚宇那一方着手,只要沈瀚宇同意,会比他彩衣娱亲、耍尽上百种白痴追求花招还有效。

  虽然这种方法有点没人格,但是天可怜见,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他是律师,只懂得善用对自己有利的方式来打赢官司,在爱情中也是一样。  

  但是,他没想到,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大错特错!

  「齐光彦!我把晴交给你,是要你照顾好她,不是要你成天想着怎么染指她,连朋友的妹妹你都不放过,你这禽兽还有没有人性?!」

  齐光彦差点被吼破耳膜,隔了几秒才把电话放回耳边。「什么叫染指啊?我可是认真地在追求小晴,你反应会不会太激动了?」

  「认真?女朋友换过几个,你有没有脸自己算算看?我警告你,离晴远一点,她不是你能玩玩的对象!」沈瀚宇气炸了,没想到他从一开始接近晴就是居心不良!

  「那又怎样?你换过的女朋友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齐光彦小小被惹毛,顶了回去。

  「我从没说过自己有多干净,就因为这样,我很有自知之明,好女人我要不起,像我们这种人,只会让女人伤心。」不管渴望得心有多痛,他永远只能远远看着,不敢、也不能伸出手去争取……

  「那是你,我不一样。就因为你莫名其妙的自卑,没勇气去争取所爱,害心苹伤了多少次心?可是我不同,爱上了,我会勇于面对自己的心,只要我想,就有绝对的自信给她幸福,你自己孬种,不要把我也算进去!」

  「爱?」他轻轻地笑了,在齐光彦听来,竟觉那笑声凄凉得鼻酸。「不要跟我谈爱,你不会比我更懂,起码你不曾体会过由天堂掉入地狱,一颗心必须狠狠剖开,挖空里头所有的东西再缝回去,假装那些东西从来不曾存在过,让日子麻木过下去的感觉——」

  将心挖空?那里头还剩什么?

  他的意思是,他的心早就死了吗?

  「既然割舍得那么痛苦,为什么不放胆去要?我不懂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我!」沈瀚宇张口,却无言。

  「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小晴我是追求定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她是个值得我去珍惜的女孩,我不是玩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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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28

她会一点一滴慢慢地追回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所错失的,她相信只要她够努力,就可以再次追回以前的时光,包括记忆中她最想念的哥哥,以及——两心相知的过往。

  隔年,沈瀚宇毕业,同时顺利考取医师执照,而她也不负众望,如愿考上大学,从心所欲去读她的美术系。

  哥说得没错,她从小就对画画感兴趣,在还不懂事的时候,就不安分地在他作业簿上乱涂鸦了,害他作业要重写好几次,又拿淌着口水对他无辜笑着的小娃娃没辙;后来懂事了,别人用文字写日记,她却是用绘图方式记录心情。

  他的坚持,圆了她的梦。

  但是她也有她的坚持,在成为大学生的同时,她也豪情万千地宣告:她要自己打工赚取学费!  

  这样的生活很充实,也很平静,她甚至希望,能够就这样和他相互扶持过一辈子,没有大风大浪,平凡、踏实,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晚上近十一点就寝前,她到厨房倒了杯水,经过还透着灯光的房门,她敲了两下,探进头来。「哥,还在忙吗?」

  埋首计算机桌前的沈瀚宇,十指在键盘上忙碌敲打着,瞥了她半秒,眼睛又黏回屏幕上。「进来啊!」

  她晃进房间,盘腿坐在床上,偏头欣赏他工作时专注的侧脸,但仍没忘记问:「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一边回答,一串她完全看不懂的英文由他指尖流泄而出。

  今天参与一场换心手术,由三名医师联合操刀,其它两名都是院内的权威医师,只是没想到这么重要的大手术,资历尚浅的他会在名单之内,有这难得的机会去吸收实战经验,连他都受宠若惊。

  这当中的栽培意味太过明显,同期的医师私底下又羡又妒,说他前途看好。

  肉体上很累,心灵却很充实,他负责写下包含手术过程与见解的完整报告,他有自信,交出一份精彩绝伦的报告。

  「哥,我有事跟你说,可以吗?」

  「你说。」

  「事务所礼拜天休假,齐哥说——」

  「齐哥?」他停手,半侧过身。「你们几时这么熟了?」

  沈天晴抿唇轻笑。「他说『哥吾哥以及人之哥』,他和你感情那么好,又那么照顾我,我要是有点良心的话,就该拿出对你一半的敬爱分他。」

  沈瀚宇轻哼:「这家伙!」连这点便宜也要占。

  「他说阳明山正逢花季,约我去走走耶,我可不可以去?」

  沈瀚宇思考了下。「记得多带件外套,山上会冷。」

  「那你要不要一起去?」

  他回头看一眼写到一半的报告,继续埋首努力。「可能没办法,这报告星期一要搞定,你去吧,自己小心安全。」

  没办法多抽点时间陪她到处走走,让他倍感愧疚,能有人带她到处走走,别成天闷在家里,他其实是赞成的,齐光彦这个人,只是爱在嘴上讨便宜而已,人格还是有的,把晴托给他代为照料,他很放心。  

  他们该算是同类人吧,面对感情时,有颗不安定的灵魂,但从来都没有刻意玩弄女人、轻视爱情,他们只是停不下来而已。

  沈天晴趴卧在床上,托腮瞧他,百看不腻。

  「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她喜欢看他工作的样子,认真的表情很帅。

  「灯太亮,你不好睡。」

  「不会!」她嘟着嘴反驳。

  他思忖了下。「把脚缩进去,被子盖好,感冒我可不理你!」

  她没缩回乱晃的脚,而是跳下床,勾住他的脖子用力亲了一记。「谢谢哥!」然后开开心心地钻进被窝里,满足地闭上眼,没留意到当场呆怔的沈瀚宇。

  右手轻抚上颊边的印记,一记突如其来的亲吻,震麻了他脑海所有的思绪!

 
  齐光彦和天晴愈走愈近,近到最后,她完全把他当自己人在看待了,这些全都是在不自觉中的。

  真正察觉到,是在沈瀚宇实习生涯即将结束的前一个月。

  那天,他接到齐光彦的电话|  

  「瀚宇,明天我想约小晴出去。」

  「去问晴要不要去啊。你告诉我干么?」他回得莫名其妙。这家伙搞错对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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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27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齐光彦已经阵亡了!

  挡不住这张嘴,他改弦易辙。「时间不早了,晴,你是不是该睡了?」

  「我要多听一点哥哥的事,还不想睡。」  

  「由那家伙嘴里出来的话通常没什么营养,不听也罢!」

  「那我听刘姊说——」

  「晴!听话。」

  沈天晴不情愿地闭上嘴,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他。

  「想去我房里睡吗?」他问。  

  她点头。「可不可以?」

  「睡内侧,不然你会滚下床。」

  「谢谢哥!」

  等她消失在门后,沈瀚宇回头,接触到两张错愕的脸孔。

  「你们!不会睡在一起吧?」齐光彦结结巴巴,严重口吃。

  「我们从小就睡一起,我还帮她洗过澡、换过尿片。」

  「那是小时候啊,她现在都这么大了……」刘心苹欲言又止。

  沈瀚宇淡瞥他们一眼,淡淡地道:「再大都还是我妹妹,她刚到陌生环境,我陪她有什么不对?」

  「可是……」兄妹感情再好也有个底限,他们这样会不会……亲密过头了?

  齐光彦吞了吞口水。「那个……你们……真的是亲兄妹吗?」

  看穿他满脑子春色,沈瀚宇将报纸卷了卷,直接砸过去。

  刘心苹沉然不语,若有所思地凝视他,并没错过他紧抿的嘴角间,那抹不轻易察觉的苦涩……

 
  送走了客人,沈瀚宇进房巡视,看着她沉睡的容颜,替她拉好被子,走到窗边点了根烟,徐徐吞吐。

  好久没抽烟了,以前在课业及生活压力最大的时候,都甚少碰触,他不知道其它人为什么抽烟,但是对他来说,抽烟能够让他感官麻木,脑子完全放空——  

  「哥!」  

  「烟味呛醒你了吗?」他赶紧拈熄黑暗中唯一的微弱火光,将窗户开到最大,让晚风吹散房内仅余的烟味。

  她摇头。「哥,你为什么要抽烟?」

  「看身边朋友抽烟,自然而然就会了,那只是一种抒解情绪的方式,你放心,我很少抽。」

  「你现在情绪不好吗?」  

  「没有,你快睡觉!」沈瀚宇丢掉烟蒂,拿了换洗衣物进浴室。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她另一边的床位轻微下陷,沐浴过后的男性清香回绕鼻翼。

  一阵静默过后,她轻轻开口:「哥真的——交过很多女朋友吗?」

  他一僵,盯视她侧身的背影,低应了声:「嗯。」

  「为什么?」

  「因为寂寞,因为想要人陪。」因为害怕!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那爱呢?哥爱过她们吗?」

  爱?他被问住了。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他只是需要有人能够抱着他,以人类原始的体温相互慰藉,赶走内心那一大片空得发慌的冷寂!

  换她不说话了。

  沈瀚宇闭了闭眼,胸腔闷疼。「晴会不会觉得哥很烂?」别说她了,连他都唾弃自己滥情的行为!

  她突然转过身,将他紧紧抱住。「我一直以为,被遗弃的人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哥哥也被遗弃了—」

  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沈瀚宇一愕,旋即心痛地紧抱住她。

  她懂……她竟然懂!

  遗弃她的这六年,他同时也遗弃了自己,将心放逐在无边的寂寞与罪恶煎熬中,这是惩罚,他从来就不比她好过。

  「心苹姊!不一样吧?」冷不防的一句话,问愣了他。

  他松手。「怎会这么说?」

  「我感觉得出来,哥对心苹姊不是全然不在意的,那为什么你可以和这么多女生交往,对心苹姊就不能随心所欲?以哥的个性,愈是在乎的人事物,愈会往心里藏,考量得太多,反而不敢轻易去争取,我猜得对不对?」心,隐隐疼着。六年,能改变多少?是否哥哥早已不再是她的?

  他哑了声,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良久、良久,她轻声叹息!「哥,你心里爱的到底是谁?」

  你心里爱的到底是谁?

  幽幽浅浅的间句在黑暗中荡开,荡进他震颤的心扉,反复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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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26

「可是——」她犹豫了。答应,会让哥好过一点吗7

  她由他怀中仰眸审视他。「那不然我们各退一步,如果我考上了,在不影响课业的情况下,你让我打工——」

  他才刚张嘴,她立刻接续:「就算是学习人生经验,这样没什么不好。」

  刘心苹把握时机打圆场。「好啦,瀚宇,我看就这样说定了,大不了工作的事我来安排,我会帮你看好妹妹,一根寒毛都不少,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沈瀚宇敛眉凝视她,沉声道:「那你要保证,有问题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不可以隐瞒。」

  「我保证!」沈天晴伸出三根手指头发誓。

  沈瀚宇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

  「那好,既然要念书,那课本的问题得再想想办法。我记得我有个朋友,她妹妹去年刚考完,高中课本应该还没丢,我去问看看能不能弄几本来。」刘心苹偏头开始思索起来。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刘姊?」

  「不会啦!」刘心苹笑笑地挥手。「你是瀚宇的妹妹,我也就当是自己的妹妹,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不要跟我客气。」

  沈天晴抬眼看了下兄长,沈瀚宇清了清喉咙,别开眼。「晴,你先去洗澡,其它的我们讨论完会告诉你。」

  她点头,乖巧地走出厨房。刘心苹随后也要出去,他突然喊住她——

  「心苹,谢谢你。」

  没等她有所反应,他率先走在前头,而身后突然被道谢的人愣得回不过神来。

  为他付出那么深的感情、做了那么多的事,他从没向她道过一声谢,而现在,她不过是帮了他妹一点小忙而已,他却轻易开口表达谢意了?

  难道说!他的妹妹对他来说,比他自己更重要许多?

  齐光彦拍拍她的肩。「习惯就好。」天晴对沈瀚宇的影响力有多大,三年前他就见识过了。

    沈天晴洗完澡,坐到沈瀚宇身边,加入他们的讨论,他看了她一眼。「去加件衣服,免得感冒。」  

  「不会。」她懒得再动,直接靠向他,沈瀚宇单手搂住她提供温暖,将刚拟好的进度表凑到她面前。「我想过了,你毕业有一段时间,要自己温习会比较吃力,我工作忙,不能完全兼顾,小齐和心苹答应义务家教,小齐虽然看起来人痞痞的,史地方面还挺强的,文科就去问心苹,数理方面我会负责。」

  沈天晴小心收好进度表。「谢谢你们。」

  「客气什么!我在想,既然你要长期定居,改天我带你到处走走,顺便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你哥有自己的事要忙,也不能什么事都仰赖他,你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圈。」齐光彦抢着回答。

  沉天晴仰首看向哥哥,征求他的意见。

  沉瀚宇想了下,点头。「多认识几个朋友,开拓视野也好。」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跟她说话,日子难免寂寞,就让齐光彦去处理这个问题好了。虽然这人的形象很禽兽,但基本上,人格操守他是信任的,否则也不会和他成为好友了。把晴交给他,他并不担心什么。

  「那些朋友,哥也认识吗?」她好奇地问。

  「认识啦,都是一些大学同学居多,有的还和你哥交往过,到现在还对他旧情难忘咧!」

  「真的吗?」她偏头求证,沉瀚宇不自在地别开眼。

  「你听他在胡扯!」

  「我胡扯?你才说话凭良心,佳仪没和你交往过吗?韵如又是你的第几任女友?还有,上次见到宛萱,她说现在想起你心还会痛,和你爱过这一场,就很难再对别的男人动心……你要不要才教教我,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换女朋友比谁都还快,面且每个和你交往过的女人,对你永远只有怀念,没有怨恨?」

  沈瀚宇呛咳了下。「你一定要在我妹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吗?」

  怪了,为什么每次只要在天晴面前提他的风流情史,他就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表情说有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

  「行不正、坐不端还怕人说?天晴,我告诉你,我虽然看起来很能玩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很纯情的,哪像你哥,表面上是正人君子,私底下玩得比谁都狠,这叫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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