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瓣水仙花 迷藏(5)

    我觉得自己的心里越来越烦躁,好像有一把火正在烧,烧得我浑身都难受得要命。
    耳边的音乐一直在继续。不仅有音乐,还有黑衣女人娇笑和催促的声音:“你们快点来找我啊,谁找到我,我就跟谁走——”

    这声音将心里的火焰越煽越高。

    当我们冲进第四间办公室的时候,我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了。刘涛的情绪已经接近疯狂,粗暴地搬开阻挡他的东西。

    这时,一下清晰却并不十分响亮的“滴滴”声忽然从我的口袋里响起来。

    是手机短信的声音!

    我掏出手机,打开短信:

    夕同,还在工作吗?记得晚上休息一下,别把身子累坏了。

    短信是女友发来的。

    我愣了一下,整个人遽然一震,顿时清醒了许多!

    我看着刘涛狂躁而反常的样子,同平日里的谦和恭顺,简直判若两人。此刻他已经找遍了整间办公室,再次向门外冲去。对我嚷着:“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她!”

    我没有动。

    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已冲了出去。

    我向着他喊:“刘涛,你回来——”

    可是他丝毫不理睬我的声音,径直又冲进了隔壁的那间办公室!

    我看着手机上的文字,整个人顿时软下来。瘫坐在一张办公椅上。

    我怎么会这样?

    我有深爱着的女友,为了她,我从不曾为了漂亮女人而神魂颠倒过。可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我究竟是着了什么魔?

    刘涛又是着了什么魔?

    隔壁再次传来刘涛粗暴的声音。和着黑衣女人的娇笑,现在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刺耳。

    还有这音乐,音乐和笑声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在每一个房间都能听得如此清晰!

    我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阻止那些声音钻进我的脑子里。就在这一刻,音乐突然停止了。

    办公楼内的一切再次变得寂静无声。我慢慢走出去,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黑衣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来:“音乐停了,你们输了。”

    这时刘涛也回到了这里。黑衣女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

    刘涛狠狠地说:“这次不算,我们重新再来一次!”

    黑衣女人“呵呵”笑着说:“那可不行,你们输了,就要受到惩罚。”

    刘涛说:“什么惩罚,你快说。”

    黑衣女人说:“这惩罚,就是送你们去地狱。”

    刘涛惊讶地说:“送我们去地狱?”

    黑衣女人说:“当然,还有一种惩罚的方法,可以让你们选择。”

    刘涛说:“你快说,别慢吞吞的。是什么方法?惩罚完了,我们继续玩!”

    黑衣女人说:“你们现在联系你们的朋友,只要你们再找一个人来参加我们的游戏,那么游戏就可以继续了。”

    我拉了拉刘涛的袖子,低声说:“我看这女人很邪门,我们别玩了,还是快走吧。”

    刘涛丝毫不理睬我,向黑衣女人说:“现在找人来太麻烦了,我们还是快点继续玩吧。”

    黑衣女人笑着说:“这可不行,你们输了,得接受惩罚之后,才能再开始接着玩。”

    刘涛的眼睛里似乎已经有火光在喷射出来。他闷吼了一声,大喊:“我不管,我等不及了!”

    他接着喊:“我也不找了,我现在就要带你走,我再也忍不住了!”他说着已向黑衣女人冲过去。

    “刘涛——”

    我想叫住他,可是根本没有用。

    刚要站起来去拉他,忽然一股淡淡却似曾相识的香气飘进我的鼻子。顿时,疲倦又涌了上来。我还没有站起来,便已经昏昏地睡了过去。

    六

    周五,上午八点。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面前的电脑还打开在我昨晚工作到的地方。

    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这个早晨显得更加清冷。我望着电脑屏幕,昨晚的一切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电脑一直没有关,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停过电,而我身边也没有咖啡杯。看来那一切都是我的一个梦而已。

    我舒了口气,随即想到了刘涛。

    那小子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回来?

    我打他的手机,却关机了。我立即又叹了口气。

    虽然恶梦已经醒了,可是计划书是怎么也不可能做好了。被老板大骂的滋味,绝不会比恶梦好多少。

    我将做好的部分整理了一下,准备将这些内容打印出来。这样多少总是有一些成果,老板估计不会对我太粗暴。

    我一边想着,一边向复印间走去。

    打印机在复印机的旁边,我走近打印机的时候,眼光却看到了复印机上复印出来的一张纸。

    我将纸拿起来,立刻便看到了刘涛。

    不,不是刘涛,而是刘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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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涛也笑着说:“那正常,老板说得轻松,这些东西一般都要做一周左右。一天内做完,当然要累得不行。”
    我看到自己的面前也放着一杯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但只喝了一口就又放下来,对刘涛说:“你知道我喝咖啡一向都不放奶的,怎么今天忘了?”

    刘涛看着我,说:“不是啊,这咖啡不是你自己冲的吗?”

    我说:“我自己冲的?”

    刘涛说:“是啊,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咖啡放在桌上了。我桌上也有一杯,我以为是你冲给我的,我就喝了。”

    刘涛又说:“你一定是睡糊涂了吧,连自己做过什么都忘了。”

    估计这小子是怕我责怪他,才不肯承认,我也懒得再问,说:“不管咖啡的事情了,我们得快工作了,不然明天一定又要挨骂。”

    刘涛点着头走过来。

    我们刚要开始工作,突然间本来亮堂堂的办公室一下子暗了下来。不仅灯都灭了,连电脑都“吱——”一声停了。

    “停电了?”刘涛说。

    我摊了摊手:“可能是吧。”我继续说:“你去把窗帘都拉开,里面能亮一点,等电来了,我再开始工作。”

    刘涛立即走到窗口,把厚厚的绒布窗帘都拉开了。

    窗子是很大的落地窗户,月光照进来,还算很亮。看着窗口的月光,我的脑子突然想到了两句话: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在钢铁的树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

    ——在钢铁的树里。

    很多人把都市比喻成“钢筋水泥的丛林”,那么“在钢铁的树里”应该就是指在高楼大厦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

    现在的样子岂非正是如此,在半空中的巨大落地玻璃窗,那不就是“空中的透明罩子”?

    还有今天上午看到的“人间的最后一幅画”。

    邮件里所说的话,竟然都在生活中一一地应验了。

    那么“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和“吞食智慧与良知”又代表了什么?

    我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陈脚步声。

    脚步声很清脆,是女人高跟鞋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走廊里,显得特别清晰。

    脚步声停在办公室门口,“咄咄”的敲门声响起来。

    我和刘涛互相望了望。

    我们还没有说话,门已经被缓缓推开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门口的阴暗中。

    玲珑修长凹凸有致的身线,在淡淡的光亮下显得更加突出。白色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脸色苍白。

    看到她,我的喉咙口已开始有些燥热。

    我问:“小姐,你找谁?”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说:“这里好像停电了。”

    我还没有开口,刘涛已经抢先说:“是啊,这里停电了。”

    黑衣女人说:“停电了也很好,我们可以做些黑暗中更适合做的事情。”

    我问:“什么是黑暗中更适合做的事情呢?”

    黑衣女人说:“比如说,捉迷藏。”

    “捉迷藏?”我的心一抽。

    刘涛已经问:“好啊,我们捉迷藏。那怎么个捉法呢?”

    黑衣女人说:“我来藏,你们来找。”

    刘涛问:“那我们找到了有什么奖励?”

    黑衣女人轻轻笑着说:“你们两个谁找到我,我今天晚上就跟谁走,你们说好不好?”

    这笑声仿佛已经渗透进了我的骨头里。

    我和刘涛同时望了眼对方,同时说:“这主意不错!”

    黑衣女人又说:“但是你们要先给我时间躲起来。”

    我和刘涛都点头,他搓着手,说:“那你快躲吧,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黑衣女人“呵呵”笑着说:“那我们用音乐来计算时间,我马上就去找地方躲,你们留在这里。等音乐停下来,你们就可以去找我了。”

    “音乐?这里哪有音乐?”我问。

    黑衣女人说:“怎么没音乐,这不是音乐吗?你们没听见?”

    这时耳边果然响起悠扬的音乐。

    黑衣女人接着说:“等音乐一停,你们就来找我。当音乐第二次停下来的时候,如果你们还找不到我,你们就算输了。”

    我问:“我们输了又怎么样?”

    黑衣女人再次“呵呵”笑着说:“这个等你们输了再说吧。”

    刘涛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说:“好,我们就听你的。你快去躲吧!”

    我本来还想问她输了会怎么样,可是一瞬间,仿佛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心里只有一个迫切而燥热的念头,那就是立刻找到她!

    五

    黑衣女人走了。大约过了两分钟,音乐停止了。

    这两分钟如同是过了两百年,音乐一停,我们立刻迫不及待地冲出了办公室!

    我和刘涛从旁边的第一间办公室开始找。我们冲进去,把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个遍,可是没有找到人。

    然后是第二间,依然没有。

    第三间,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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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只留下在人间的最后一幅画。

    和昨天的那封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是在最后多了一句:

    只留下在人间的最后一幅画。

    “一幅画?什么画?”

    我正自言自语,办公室的门突然“砰”一声被重重撞开了,老板气冲冲地从外面走进来。

    他走到我的面前,用力拍着桌子,大声吼:“黄磊呢!他人在哪里!”

    我摇头,说:“我今天没看到他,可能还没有来吧。”

    “还没有来?”老板继续吼:“你现在马上打电话给他,叫他马上去死,以后都不用再来了!”

    我胆怯地“嗯”了一声。

    他又把手里的一份文件狠命摔在我的面前,说:“还有,你明天早上之前,把这份计划书做好。要是明天早上我看不到东西,你也跟他一样不用来了!”

    我点着头,又“嗯”了一声。

    老板说着气呼呼地从门口走出去,临出门时还用力踢了一下门板。

    我开始打电话给黄磊,手机已经关机了。打电话到家里,接电话的人是黄磊的母亲。

    黄磊的母亲告诉我,黄磊昨天晚上在公司加班,到现在还没有回去。

    我放下电话,眼睛再次望到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文字。

    心里的烦躁好像突然涌上来,大力地敲打着键盘,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没事做为什么不去死,搞这么无聊的东西惹人烦!

    邮件发送出去,我的情绪也平静了一点,才拿起面前的计划书翻了翻。

    这几乎只是一份计划书的构想,离实际成形还差得很远,就算我不停地干,至少也得忙一天一夜才行。

    我叹了口气。

    这时门又一次被“砰”地推开,老板又走进来。又是走到我的面前,将一张纸狠命拍在我的面前,怒吼着:“你立刻告诉黄磊,叫他回来收拾东西滚蛋!还有,叫他把这东西也带走!”

    他说着又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消失在走廊里。

    我瞅了瞅桌上的纸,是一张普通的A4型复印纸,朝上的一面是空白的。

    我掀起来,才看到背面的内容。

    是黄磊的的脸。

    黄磊的脸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着,有些变形,双眼显得木讷无神。看样子是把脸贴着复印机的曝光板,才会印出这样的图像。

    这时几个同时都靠过来看我手里的图像。我问他们:“老板今天是怎么了?你们有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涛是一直跟着我的大学生,他说:“听说昨天晚上黄经理本来是要加班做一份计划书的,可是今天早上老板来的时候,非但计划书没做好,连黄经理的人都找不到了。”

    “后来老板又在复印机上发现了这个。”刘涛指了指我手里的图像,继续说:“火气自然就更大了,今天几乎每个经理都被他骂过了。”

    黄磊不见了。

    可是昨天晚上他还发了短信给我,为什么会突然就不见了。

    我朝着身边的人挥挥手,叫他们都去工作。然后坐在椅子上,有些发呆。电脑屏幕上还保留着“邮件已经成功发送”的字样。

    “迷藏……”我嘀咕着:“你找到了没有?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只留下在人间的最后一幅画……”

    我从手机里找到了昨天黄磊发给我的短信:

    公司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躲人?

    他为什么问我这个?难道昨天晚上黄磊是在玩捉迷藏?

    那么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幅画,难道就是指我手中的这个?

    那么黄磊现在是去了地狱,还是天堂?

    忽然电脑的音响里发出“嘀嘀”两声,我立即刷新页面,邮箱里又有了一封来自“153@***.com”的新邮件。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只留下在人间的最后一幅画。

    四

    周四,晚上十点。

    我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

    那份该死的计划书已经折腾了我整整一天,现在至少还要加一个通宵的班。跟我一起加班的刘涛出去买夜宵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伸了伸懒腰,放松一下已经开始僵硬的脊背和脖子。

    忽然一丝淡淡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里,我靠在椅背上,一整天的疲倦一下子涌上来。

    眼前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曲线、数据和文字,几乎都一起旋转了起来。一阵迷迷糊糊之后,我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

    叫醒我的人是刘涛。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端着一杯咖啡,已经差不多喝干了。

    我笑了笑,说:“我刚才忽然觉得很累,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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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瓣水仙花 迷藏(2)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我完成了一个合同的草案,再次打开邮箱,里面已经有了一封新邮件。
    打开收件箱,是从“153@***.com”这个邮箱发来的。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你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吗?

    我回复:

    当然玩过。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的邮箱地址?

    为什么不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五分钟后再次收到新邮件:

    我们再来玩捉迷藏的游戏,找到我,我就告诉你。

    要是找不到的话……

    我立即回信问:

    找不到怎么样?

    你究竟在哪里?

    捉迷藏也总有一个范围吧,否则我怎么找得到你?

    回信: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在钢铁的树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吞食智慧与良知。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人和灵魂都在追逐,奔向无尽的罪的深渊之底。

    你找到了没有?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同第一封信的内容一模一样,对方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我回信:

    为什么把第一封信的内容再重复一遍?

    我想知道你在哪里,至少要有一个范围,这样我才能找你。

    是不是我找到你,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找不到又怎么样?

    这一次的时间很久,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收到回信:

    你找到了没有?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我就在你的身边,可是你看不到我,只因为属于你的游戏还没有开始。

    不用着急。

    当游戏开始的时候,你将是其中一员,所有人都没有选择。

    结局只有两处,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这封信依然说得不明不白。

    我继续回信:

    为什么我的游戏还没有开始?什么时候才会开始?

    地狱和天堂都是什么意思?

    什么才是地狱,什么是天堂?

    可是这次那边却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我关闭了邮箱,开始注意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就在你的身边,可是你看不到我……”

    我环视着整个办公室,公司里算上老板至少有四十多个人,而跟我同一间办公室的也有六七个人,难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虽然关闭了邮箱,可是那些奇怪的文字和对话却始终充斥在我的脑海里。

    直到下午下班的时候,奇怪的邮件也都未曾再出现过。而我也始终没能够从身边的人中,找到那个给我发邮件的神秘角色。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令人有一些不安的感觉。

    二

    周三,晚上十点。

    我还未曾睡熟,便被手机短信的声音吵醒了。拿起手机,是黄磊发给我的短信。

    黄磊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来到公司工作,而现在我们两个都已经是业务经理了。

    短信内容很简单:

    公司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躲人?

    我皱了皱眉头。

    公司在商务楼租了一整层楼,少说有十间房间,每个地方都可以躲人。从睡梦中被吵醒,我的心情有些糟糕。我按着手机,回复了一条消息:

    你有病啊?公司里哪都能躲人,从仓库到食堂,少说有几十个地方,难道你让我都说一遍?

    我埋头继续睡觉。

    黄磊的短信也没有再来。

    三

    周四,上午九点。

    如往常一般,我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是从“153@***.com”发来的: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在钢铁的树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吞食智慧与良知。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人和灵魂都在追逐,奔向无尽的罪的深渊之底。

    你找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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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瓣水仙花 迷藏(1)

    《申报》女记者陶子在报社的神秘失踪,引起了员工们的一阵骚动。多名同事证明,陶记者早晨采访归来,进入办公室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而在她的办公室内,除了那敝开的窗户外,没有任何途径供其离开。
    可报社的编辑部设在写字楼的第十层,常人根本无法从窗口离开。第二天,报社方面在与陶记者的家人取得联系,得知她仍然毫无音信后,作出了报警的决定。

    这一次的人物专访,胡子是一个人完成的。少有人知,与他搭档的师姐,这时身在何方。

    胡子叹了口气,将镜头对准了大厅中央那对光彩夺目的新人,他目前出席的是富豪卓夕同的婚宴。排场很大,宴席就设在卓夕同的私人豪宅里。

    司仪大声地调侃新人,胡子望着那身穿白纱的新娘,忽觉替她惋惜。回想昨天对卓夕同的采访,这个靠着翻炒房产而一夜暴富的男人,给胡子的最大感觉就是轻浮。

    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是不会主动借助新闻媒体来曝光自己的婚事的。采访中,除了大谈自己的创业之路外,卓夕同更大的兴趣则是叙述他的新娘有多么地完美。言谈举止中,那幅狎昵的神态令胡子反感。

    镜头不觉间又瞄向了那位高贵的新娘,胡子暗叹,这个叫乔君娅的女孩看起来是如此脱俗不凡,高雅的气质无疑超过了在场的任何一位女宾,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铜腥十足的暴发户?

    一场作秀般的婚宴结束后,宾客们纷纷离开。负责清理的工人收拾完毕后,也很快离开。接下来的时间,这栋豪宅都将属于卓夕同与他美丽的妻子。

    婚宴上,卓夕同感觉到所有的年轻男士,像是都在垂涎乔君娅的美色。如此迷人的她,多数人见了后都会想入非非。

    这令卓夕同感到很满足。与乔君娅接触只有短短一个月,卓夕同暗忖,以她的条件,追求者应当络绎不绝。将她闪电般地骗到手后,甚至还为自己庆幸。

    “君娅!你在哪里啊?”

    猥琐的男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卓夕同已经等不急了,他大声呼唤着乔君娅,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女人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侍服于他脚下的玩物。

    将整个底楼大厅转了个遍,并没发现乔君娅的身影。邪恶的笑浮在卓夕同的嘴角,那个调皮的新娘也许是要与他玩捉迷藏。

    松了松领带,卓夕同将西服脱下,随手扔上皮制沙发。准备上楼寻找的他,刚一转身,突然惊叫起来,原来幽暗的楼梯上,正有一条白生生的手臂滚落而下。

    冷汗冒上了卓夕同的额头,他不住后退,可那条手臂却像长了触角,直直地向他滚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卓夕同狼狈至极,猛地将那条断臂踢开,他接着嘶声竭力地大喊:“君娅!你在哪里?”

    为了营造浪漫气氛而专设的壁灯,这时看来却是如此诡异。二楼的楼梯口,一条被拉长的黑影慢慢步入了卓夕同的眼帘。她一身白纱,左臂断缺,脸上的笑容阴森可怕。

    “你不是很想得到我吗?为什么连我的手臂都这么害怕?”

    卓夕同的表情正在疾速扭曲,他双腿直颤,“扑通”一声跌坐在地。看着明明拧断了胳膊却滴血未渗的乔君娅,卓夕同惊叹自己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怪物回来?

    “你不是很喜欢玩儿吗?”拖着白纱,乔君娅缓缓走下楼梯:“那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捉迷藏的故事。你来作主人公好不好?”

    “不,不要!你放过我吧!”再也没有了富豪的霸气,卓夕同不敢直视,抱头说道。

    一阵尖锐的大笑后,乔君娅捡起了她的断臂,喀一下,就安在了身体上。她又道:“可惜,像你这样充满占有欲的肮脏人类,已经无权选择!”

    这时的卓夕同早已瘫软无力,他趴在地上,无论如何堵住耳朵,仍然逃不开乔君娅的声音。汗珠已从他的额上滚落,身体前方,卓夕同的僵尸新娘正充满兴致地扮演着他的角色,诉说着一个可怕的故事……

    周三,上午九点。

    我走进办公室,开始每天工作的第一件事。

    打开电脑,自动连接网络,然后电子邮箱里出现了“三封新邮件”的字样。打开邮件,前两封是客户发给我的合同样本。第三封的来信邮址有些陌生,内容也有些古怪: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在钢铁的树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吞食智慧与良知。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人和灵魂都在追逐,奔向无尽的罪的深渊之底。

    你找到了没有?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来件的邮址是“153@***.com”。我将整个邮箱查了一遍,这的确是一个从未联系过的人。

    这算什么?

    一首现代散文诗?还是恶作剧?

    邮件并没有附件,也没有其他的内容,所以不必担心是病毒邮件。这让我松了口气。

    若是因为这样一封邮件,让整个公司的电脑网络瘫痪,或者丢失什么重要文件,老板一定会杀了我。

    我靠在沙发上,将那些奇怪的文字又看了一遍。然后用鼠标点击“回复”键,开始输入文字:

    文字不错,但这是什么意思?

    迷藏的游戏、钢铁的树、空中的透明罩子,还有地狱、天堂,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这是先锋派的散文诗吗?

    为什么发到我的邮箱里?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邮件很快发送出去。等了五分钟,并没有收到回复,我开始做其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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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9)

    又一阵平仄的敲门声,打断了陶子的思路。未等她作出回应,来者已自行开门,走入了办公室。
    “师姐,你刚刚叫我录入的采访手稿,我已发去你的邮箱了。你可以再校对一下。”

    见来的是师弟,陶子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点点头,坐回电脑前,查收邮件。

    胡子走到她的身侧,问:“那起坠楼事件疑点这么多,简直不像是人类可以办到的。继续调查可能会有危险,你还是准备接着采访吗?”

    忽感胡子的口吻有些奇怪,陶子望了他一眼。这个孩子从来都是和她一样,满怀正义,渴望揭露真相,今天怎么迟疑起来了。

    “那是当然,我不会停止采访的。”陶子说着,点开了自己的邮箱,令她奇怪的是,里面根本没有胡子所谓发来的成稿。

    开口询问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在一声呻吟之中。陶子惊愕地看,身侧的小师弟猛地冲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啊!”眼前的胡子早已没有了平日的亲和,眼中折射出狰狞。

    “你不是胡子……”含糊地说出几个字,颈部的束缚越来越紧,陶子感到浑身的血似乎都在向她的头部涌。但这一时刻,她仍清醒。真觉告诉她,她的猜测没有出错。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同事,而是秦川制造的可怕怪物!

    怎么办?

    头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是如此得近,陶子没用力气去挣扎,仅靠自己的力量,她根本无法战胜眼前的机器。她必须留下一个讯息给真正胡子,即便那时她已经死去!

    眼角瞥到了显示屏上的摄像头,在被猛地拎离座位时,陶子用了那一瞬间,按下了摄影确定键。

    怪物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陶子轻轻地闭上眼睛。她已给师弟留下了线索,好了,就快结束了。

    嘟!一声讯号音忽从袭击者的心脏处发出。

    呼吸一下子舒畅,陶子猛地跌坐在地。她意识到153本身出了问题,她暂时逃过了一劫。刚欲大声呼喊,下一刻,人又被打横抬起。

    窗户已被打开,立刻吹乱了陶子的头发。当她被153架在肩上,背出窗外,沿着办公大楼的墙面飞快跳到房顶,又跃至另一幢楼时,陶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与秦媚颖同入大楼的男子会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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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8)

    这句话着实震慑了在场不少同事,我看着人们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谁都有不可告人的隐私,它们见不得光,见不得人,惟有掩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慢慢腐败、变质。

    耿易被警方带走的当天,我即时发了一封邮件到153@***.com。

    我问:尹清树、秦宁、耿易都已相继得到惩罚了,你可以告诉我宋佳琳到底是因何而死了吗?真的与他们有关?

    几秒钟后,几个冰冷的汉字竖着,回复而来——

    她死于无法面对隐私暴露。

    空气中浮动着躁动的因子,我看着电脑屏幕,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话。照水仙的提示来看,莫非宋佳琳并不是直接被秦宁、耿易设计所害?

    正思索着,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着实惊得我战栗了一下。我拿起手机,赫然发现发送者的号码正是153!

    还是水仙!

    它以短信的形式,发送给我一段音频文件,文件名则为“隐私”。

    这个诱人心神的标题,立刻让我内心涌上一股强烈的探知欲。为了不让其他人听见,我从抽屉中取出耳机线,插上手机,按下播放确定键。

    音频一开始,马上令我微微皱眉。只因里面传来的低微呻吟声,显然是男欢女爱时所发出。尽管音频中的女人极力克制,但她在喘息中偶尔吐出的几句话,还是让我确定声音的主人正是秦宁!

    她在呼唤与之纠缠的男子,我听见秦宁叫着耿易的名字!与她做苟且之事的人,果然就是耿易!

    心头突然生起强烈的厌恶,我实在听不下去,正想调快音频时,耳机内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女性的哭泣。

    那个声音很陌生,我确定这个人,我并认识。但我猜得到她的身份,她一定就是机动部原来的组长,宋佳琳!

    夹杂着她的哭声,又一个男音窜入我的耳朵。我蓦然听到尹清树语气油滑地说:“宋姐,你也别这么伤心了。我给你听这段录音的目的,也是想让你知道,耿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早就知道他和秦宁的关系了……”宋佳琳含糊道。

    尹清树的声音渐渐猥琐起来,他邪笑道:“哎呀呀,那怎么办好啊?宋姐可是我们《申报》的著名编辑啊,这件事捅出去怎么了得?难怪你一直瞒着,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似乎听出他话里有话,宋佳琳问:“你想怎么样?”

    猥琐的声音再度响起,尹清树道:“你想让我不说出去你们三个的隐私,可以用钱堵住我的嘴!或者,用你自己也可以,呵呵,既然耿易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这么矜持做什么?”

    真是下流无耻!

    音频听到这里,我已是热血沸腾,心中暗暗骂道。

    几秒钟的空白后,耳机内传出瓶盖被开启的声音。我听见一颗颗类似药丸的东西,被人倒了出来。

    倒水、吞药、咳喘、灌水、强忍呕吐……

    所有的动作都已通过音频,再现到了我的面前。我意识到有人正在服药,那是宋佳琳!她一定在吞刺激心脏的药物!

    我终于明白邮件中那句话的意思了。所谓隐私,原来指的是纠缠这四个人间,所有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佳琳的懦弱,奠定了她悲剧的婚姻。为了事业上的形像,她拒绝了揭穿一切,自欺欺人。没有料到得是,上天竟再一次玩弄了这个悲惨的女人。秦宁与耿易偷情时的录音,被尹清树得到后,他竟厚颜无耻地以此相要,将宋佳琳彻底推上了绝路。

    砰!一声身体倒地的声音过后,告知了宋佳琳的生命也快走到了尽头。

    我默默地坐在办公桌前,不发一言。忽觉人们的探知欲很可怕,别人越是要掩藏的东西,自己就越想挖掘。但有时,这一做法的结局往往是如此地不堪设想。

    正当我要摘去耳机的那一刻,无声的音频突然又响了起来。我木然听到一个机械的声音,平仄地说道:“陶子,难道你以为你没有不可告人的隐私吗?”

    下一瞬,明明已呈屏幕保护的屏幕,突然跳动,直切邮箱界面。我收到了一封水仙发来的邮件!

    这一刻,我忽感大敌当前。一种直觉告诉我,这一次的邮件是冲着我来的。从小到大,我从未向人提起的事,只有一件!一件困扰了我很多年的事!

    我想到了我的奶奶,一个满脸皱纹、眼睛浑浊的老太太。她的离去对于我的家人而言,是一种解脱,因为奶奶足足在医院躺了三年。

    医生曾多次给我的父母暗示,是否还要继续治疗。爸妈很为难,家里的条件已不允许他们再养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老人。

    那时我才上初中,由于没及时交上学费,被同学耻笑。那一天,我去了医院,我对着奶奶说:“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只会拖累我们全家,让我们都不能活。”

    那一刻,我望见奶奶的眼神变了,她瞪着我,显得很可怕。在我尖叫着冲出病房后,她便真的断了气,应了我对她说的话。

    这些年来,这一直是我心底的伤痛,我不愿去揭开它。这一时刻,面对那封可怕的邮件,我竟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查看。

    刹时,一张苍老、可怖的脸顿时出现在屏幕上,她狠狠地瞪着我,就如她临死前那样。那个人,正是我的奶奶!

    颈项一阵酸痛,陶子放下手中的书稿,本想从座位上站起稍作活动,不料她刚一站立,眼前就笼上一阵黑。

    轻微的贫血,让陶子时常出现这种状况。但她知道,刚才那一瞬的晕眩,并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上的不适,更大的原因是那叠匿名寄来的书稿。陶子并不是连载部的记者,如果是要投稿灵异短篇的话,也不该把稿子送来她这里。

    隐私?

    这一题目是在暗示她,不要管得太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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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7)

    听了我的话,耿易的脸色猝然一变,他沉声道:“陶子,你怎么不经同事允许,随便拷取别人电脑里的资源?”
    没有理会这不痛不痒的说辞,我将电脑推到他面前,说:“组长,你和秦宁这么好。大概她也告诉你了,不久前,她驾驶的雪弗兰撞了人,但一直没有找到伤者。而整个撞车的过程,这段短片全部忠实地记录了。我请你看的目的,是为了让你辨认一个人。”

    说着,我便按下了“拨放”确定。刹时,那一段惊悚、诡异的短片,整个呈现到了耿易的面前。

    尽管是在这温馨、舒适的咖啡厅内,尽管放眼四周皆是谈笑风生的人们,但我却仍看到耿易在不住地战栗,无法自控,难以自拔地战栗。

    “那个被撞的女人……是她……”一滴冷汗顺着耿易的金丝边眼镜,滚落。

    我赶紧问道:“她是谁?是不是你已经死去的妻子,宋佳琳?”

    对于我的逼问,耿易不敢回答,他整个人顿时陷入沙发中,难以动弹。脑中忽然回想起,秦宁曾哭着对他说起见到了宋佳琳,他还不以为然。但面对视频中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耿易死也不会忘记她的面容。

    那是一段被沉封的可怕记忆,望着对桌深埋着头,显得痛不欲生的耿易,我发现自己竟一点恻隐之心也没动。

    静静地,我说道:“宋佳琳的死,使你直接晋升为机动部的组长。她的死,不是简单的心脏病突发吧?”

    “你什么意思?”耿易忽然抬头,“你怀疑我杀了我的妻子?”

    “呵呵,恐怕不只你一个人。”我冷笑,“你与秦宁联手策划了这场高明的慢性谋杀,你们分明知道宋佳琳的心脏不好,却故意以那种龌龊的婚外关系去刺激她。你和秦宁的计划进行得很小心,你们俩之间的关系,除了你太太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而承受痛苦的也就只有宋佳琳一人。”

    决定与耿易进行这次谈话前,我曾直接跑去总编那里,请求他告诉我关于宋佳琳的事。刚一开始,总编坚持不肯多透露。直到我忍无可忍,冲他老人家喊:“编辑部都已出了第二个牺牲者了,您还觉得不够吗?”

    这句话一出口,总编看了我许久。那是一位很和蔼的老先生,叹了一口长气后,他最终还是将关于宋佳琳的事,一点一点告诉了我。

    她是一个很内向的职业女性,保守、矜持、循规蹈矩。

    与耿易的结合,一直是宋佳琳向往的幸福。被命运玩弄于股掌内的她,尚不知道,这个错误的婚姻,正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婚后,耿易渐渐厌恶了与宋佳琳间的平凡生活。男人更渴望追求刺激,而这种刺激在妻子的身上,耿易已难以寻觅。相比之下,集年轻、美貌、智慧于一身的秦宁,却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对于丈夫的出轨,天生就纳于言辞的宋佳琳选择了默默忍受,在这同进同出的办公室,无人知道,她与耿易已经貌合神离。

    最后,宋佳琳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内。总编一直为她感到惋惜,他总觉得,宋佳琳是受了过大的刺激,才导致病情的急剧恶化,连医院也来不及送。

    如此说来,宋佳琳算是被耿易、秦宁逼死的。脑中虽还有未解开的结,但现在面对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子,我实在沉不住气。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和你这样的人,共事在一个部门。”我站了起来,说道:“下午,我就会向总编提出要转组。”

    五

    十三点整,我准时回到编辑部,开始下午的工作。

    走过秦宁的座位时,她突然伸出一条腿,挡住我的去路,特挑衅地说道:“你刚才找了组长了吧,什么事?”

    “问一点故人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我用同样的眼神,回敬她。

    不料这句话一下子激起了秦宁的愤怒,她一推座椅,站起来直视我说:“谁让你动我电脑?你拷走了那段视频,当我不知道吗?难不成想勒索我的不是尹清树,而是你?”

    见她有些歇斯底里,我冷笑:“秦宁,想不到你还真会瞒。那一晚你撞的是谁,你不会真不清楚吧。我想你怎么见伤者站了起来,就吓成这样,立马开车逃跑。原来你心里果真有鬼!”

    此话直中秦宁的心脏,她的脸顿时苍白,气急道:“你说我撞了宋佳琳?卑鄙,你那时还没入行,你用什么方式知道?她的死和我无关!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介入别人的婚姻,怎么会弄成这样?你还敢说不是你?”

    语落的一瞬,一股强大的力量支配起我的手,突然掐住秦宁的咽喉。我看见她死命地挣扎,表情不住扭曲着,我想放开她,却如何也松不开手。

    “陶子!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周围的同事及时赶来,用力将我与秦宁扯开。手一离开她的脖子,我立刻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刹时清醒。

    我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像是被附上了灵魂一样。

    “让她走让她走!”同事的簇拥中,秦宁望着我嘶声大叫,她的眼里已充满了恐惧。

    我意识到她视线的焦距,并不完全落在我的身上,而是在我背后的位置。转过身,我看见的,只有那扇沉重的储藏室木门!

    身边的人忙将我拉走,离开时,我听见秦宁说了一句话,她说:“求求你,放过我吧。你别站在门前瞪着我……”

    而后的一周,秦宁请了长假。机部动的人手短缺,致使我的转组请求遭到了驳回。当我第二次提出申请时,得知秦宁终于受不了惊吓与谴责,已递上了辞呈,离开了《申报》。

    对于她的离开,打击最大的莫过于耿易。

    我看得出他也在恐惧,即便是在这人声鼎沸的编辑部内,他时常还会像陷入无人境地那样,看着储藏室的木门惊叫或是大笑。这极大地影响了其他同事的工作情绪,搞得人心惶惶。

    终于,在某个工作日的下午,耿易眼神呆滞地将一叠打印纸,扔在储藏室门口,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时,被众人拉了下来。

    那时的耿易已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着、冷静,他痴痴傻傻,目无焦距,粗暴地推搡着想要拦住他的同事。

    大家看出他的不对劲,简单快速地商议后,决定报警。耿易已经崩溃了,或许他也与秦宁一样,可以看见在宋佳琳的亡灵,徘徊在储藏室的门口!

    警方赶来之前,被大伙箝制住的耿易不住重复着一句话,他说:“你们逃不掉的,有龌龊隐私的人统统逃不掉!你们全会受到报应!一个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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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6)

    此时的尹清树仍在原地旋转着,我们发现他脖颈上的领带,已牢牢地勒住了他的咽喉,一头挂于顶上的吊灯处。
    “他死了?”秦宁木然站起身,歇斯底里地问。不等我去搀扶,她再一次踉跄着跌倒,口中喃喃说道:“他也死在了这间办公室里了……”

    隐隐约约,我感觉到秦宁似乎对我隐瞒了什么。混乱的思维让我想不起,今天下班时尹清树有没有照例离开编辑部。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已经吊尸在了编辑部的储藏室内,那个同样葬送了宋佳琳的储藏室。

    四

    混乱的编辑部外,与警方一同赶到的,还有我们机动部的组长耿易。

    受了巨大惊吓的秦宁见到他后,立即扑入耿易的怀里,泣不成声,她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尹清树死了,他居然死了……”

    耿易抱着秦宁,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劝慰。两人相拥的模样,如同两个经历了生死劫难后重逢的恋人。

    说实话,进入机动部的几年来,我一直以为耿易与秦宁间,是那种淡如水的同事关系。不料今天突发的这场命案,居然会捅破他们之间长久的隔阂。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甩门声,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侧头去看,被自行甩上的,正是尸体所在储藏室的木门。明明是在无风的办公室内,且它已被警方圈围了起来,却莫名自行地重重关上,像在喧泻着某种被压抑的情绪。

    忽然,一个念头猛地在我脑海中浮现。我为什么会天真地认为,秦宁与耿易的感情是在患难的这一刻才迸发的?

    或许,在耿易的妻子宋佳琳死去后,他们就开始交往;或许更早,早在宋佳琳还活着的时候……

    有些惊讶这些奇怪的念头,竟会一同涌入我的脑海。我从来不是个爱干涉别人私生活的人,对于朋友的隐私,我并不感兴趣。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整个城市被吞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照例回答了警方的提问,我看得出,他们有些怀疑我和秦宁。

    毕竟集两个女人的力量,还是足以杀死类似尹清树这样的男子。加上白天工作时,秦宁与尹清树发生的剧烈冲突,她的麻烦会更大一些。

    尹清树的尸体被抬出储藏室时,以白布包裹。抬过秦宁身边时,想不到的一幕居然发生了——只见尸体的手忽从裹尸布内滑出,岔开的五指,正好拽住了秦宁的衣角!

    这一动作,引来秦宁的惊声尖叫,连我也忽感无比恐惧。只因尹清树死时过份挣扎,他的手指都僵硬、可怖地伸张着,像一只干枯的爪子那样。

    死不瞑目?!

    一个严重的词语,突然跳入我的心头。

    尽管遭到怀疑,但警方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尹清树除了颈部有勒痕外,身上再无外伤。如若是我与秦宁硬逼他上吊的话,怎么说也有抓扯的伤痕。

    尸体鉴定的初步结论为,尹清树系自缢身亡!

    显然,这一结论并不让我满意。因为我曾近距离接触了死者的眼神,他是如此地畏惧,如此地害怕,整张脸都因为恐惧而变了形。这样的死容,根本不会是一个看透红尘的寻短见者会有的。

    采证、笔录一直进行的深夜。报社的老总也被及时传唤入编辑部配合调查。看这架势,想必明天前来上班的同事都会一一进行笔录,这一程序。

    角落处,耿易买来了热汤,还在劝慰情绪不稳的秦宁,总编辑与几位元老级的记者正忙碌于警方的交涉中。

    我独自一人坐到自己的工作区,打开电脑,登录电子邮箱。太多的疑问纠缠在我的心底,难以理清,也难以剪断。

    这是记者的一份应具备的探知欲,与低级地探听他人隐私不同。

    我渴望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促使尹清树惊吓过度,竟用领带活活将自己缢死。而隐藏在水仙邮件背后的眼睛,又来源于谁?

    不错,的确是眼睛!

    我吁了一口气,即便是在这人多灯亮之处,却还是有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奇怪的视频、邮件、传真,无不证明着这双可怕眼睛的存在。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的主人正躲在暗处阴森惨笑着,带着鄙夷与不屑。仿佛所有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心底的每一个秘密都会被之看穿!

    这种感觉确实糟糕,令我一刻也无法忍受,惟一解脱的出口,便是弄清真相。

    进入写邮件界面后,我在“收件人”及“抄送”处均填入了一个邮箱账号——153@***.com!

    飞快地输入了几个字后,我便按下了“发送”键。信的内容再简单不过——你是谁?

    几秒过后,我按下了F5刷新页面,收件箱内果然已经躺着一封由水仙发来的E?鄄mail。没有半点犹豫的时间,我立即打开了邮件,仍是那诡异的黑框粗字,却是竖书而下,如同灵牌上的字体,像被深深地凿在了屏幕上。

    ——你可以在那个人身上找到答案。

    “谁?”我脱口问出。

    不可思议的事继续上演着,那一刻,我亲眼看着眼前的邮件,渐渐搅作一团,化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此时的画面还很模糊,屏幕上的物什无非是个胚胎雏形,缓缓地,它生了出五官肤发!

    当那张完整的人脸呈现在屏幕上去,我的心顿时一沉,那个人是耿易!

    相隔娱乐部的尹清树之死,已经整整半个月了。警方多方打探,最后出具的结论仍显示他是自尽而亡。

    面对这一结果,编辑部的同事们都心存质疑,毕竟尹清树死前,并没有任何厌世的情绪。此人素来放纵,以取乐他人为爱好,如何看也不像是那种会自杀的人。更何况,在死亡现场及死者的家里,都没有找到尹清树留下的遗书。

    得知尹清树之死,被判定为自杀后,最心神不宁的应数秦宁。自从编辑部发生命案后,她的神经就变得异常脆弱,有时连高声的叫唤,也能吓到她。

    这个中午的午休时间,我拒绝了所有女同事出去逛街的邀请,独自带着笔记本电脑,坐到了编辑部楼下的星巴克咖啡厅。

    为自己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后,我又请服务员上了一杯清咖,不加任何奶与糖。与那个人同事了这么久,他喝咖啡的嗜好,我还是有所了解的。

    远远的,我看见耿易走近了咖啡厅,我立即向他招手,示意他快些入座。

    “怎么今天有兴致要请我喝咖啡?是不是采访上遇到了什么困难?”耿易走来,坐到我对面。

    “组长,你知道我是一个不喜欢开玩笑的人。”我直截了当,在咖啡桌上翻开笔记本电脑:“我有一个视频文件,是从秦宁的电脑里拷下来的,想请组长过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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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瓣水仙花 隐私(5)

    面对这响得不是时候的手机,我的身体开始发抖。最终,我还是颤颤微微地将手机从衣袋中取出。看了屏幕的来电显示一眼,总算松了口气,打电话来的人是秦宁!
    “喂,你吃完饭没有?”心跳渐渐平静下来,我对着手机说道。不料,另一头居然无人回应,有的只是一片嘈杂的喧闹。

    秦宁在外与人吵架了?

    这是我心头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再度叫唤了她几声,仍然没有响应。隐约间,我听见手机内传来争吵的声音,就如白天在编辑部发生的那幕一样。

    是不是秦宁把那段过程,用手机录音了?

    我轻咳一声,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算了,别再和尹清树计较了。”

    这一回,电话突然收了线。听着手机内的“嘟嘟”声,我顿感奇怪,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总算等到秦宁回来,她手里提了盒饭,对我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吃饭高峰,排队的人特别多。我手机也没带身上,联系不上你。”

    想要去接盒饭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我险些将饭菜洒在地上。木然起身让座给秦宁后,我惊讶地看着她打开抽屉,从中取出她的手机,查收短信。

    “你刚刚没有打电话给我?”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期间发生的突然剧变,已让我的嗓音显得沙哑。

    “打电话给你?”秦宁抬头,一头雾水:“我的手机就搁抽屉里,怎么可能打给你?”

    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扎在原地,我一时无法反应,回过神来后立即取出自己的手机,说:“不可能,你一定拨过的。”

    快速地翻阅到“已接来电”的选项,手机屏上赫然显出的号码,立即让我倒吸一口凉气——153!

    怎么可能?!

    捂住微微发胀的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秦宁说道:“我没有必要骗你,我刚才的确接到了你手机打来的电话,但现在来电显示里的号码,已经变成水仙的号码了。”

    感觉得出,“水仙的号码”几个字,给秦宁带来的触动很大。渐渐地,她也开始紧张起来。

    “又是他!一定又是尹清树在搞恶作剧!”秦宁咬牙切齿,“不如这样,你就照着这个号码拨过去,看看他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我打心底里觉得这个提议很糟,但此时笼罩在心头的疑云已越来越多。心底不时有个声音在呼唤我,快些找到出口。

    手机屏上幽暗的背光,照亮了我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后,我终于就着那个号码,颤抖地拨下了通话键。

    长时间的等待,仿佛这一通电话已接去了地狱。我与秦宁都屏息着,像在守候那来自地狱的回音。随之,一串诡异的铃音突降而至。我一愣,放下手机,仔细聆听。

    没错,那串铃音是从编辑部内传出的!尽管忽远忽近,却一直缠绕在我们周围。我下意识地挂断手机,再次拨打,相同的状况便再度出现!

    “在那里……”蓦然间,秦宁突然开口。等我看向她时,发现她的脸色已格外苍白。伸出微颤的手,秦宁指向前方的储藏室,机械道:“手机铃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鬼使神差地,秦宁站了起来,像是一只被引线所牵制的木偶,缓缓地向储藏室走去。此刻的编辑部只有我与她两人,秦宁桌上台灯所散发的丁点亮光,根本无法遍布每个角落。

    我望着她渐渐走入黑暗,背影开始模糊,像是要进入一个可怕的异度空间。

    “秦宁!”就在她的手要触向储藏室的木门时,我及时喊出了声。

    不知为何,早上储藏室木门裂缝的情景,不时在我心头闪烁。直觉告诉我,一定不能去碰那扇古怪的门,好似那道裂开的缝隙,随时会演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将人吞噬。

    “陶子!那里面有人!”秦宁没有回头,声音颤抖着对我说道。

    被她的话猛地一惊,我顿感头皮发麻。那间被似为凶宅的储藏室,平日里几乎不开,怎么可能会有人跑进去?

    但先前从里面传出的电话铃音,让我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一部手机漏在了储藏室里。究竟是谁的手机卡,会拥有如此怪异的三位号码?

    所有的疑团,在我走近储藏室木门的一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这时,我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木门底部的缝隙内,有一抹黑影抹过!

    这里确实有人!他的移动,造成了黑影的生成!

    再次看向眼前的木门时,它好似变得更加扭曲了,表面的木屑正在脱落,像一张干瘦、布满皱纹的脸,正冲着我和秦宁诡异地笑着。

    “哐——”

    一声巨响过后,我与秦宁皆被吓得浑身酥软。而令我们更为恐惧的是,那一声撞击正是从储藏室内传来,在它的内部正有一个未知的事物,想要破门而出!

    哐!又是一击!

    仄旧的木门不堪重负地战栗着,就快倾倒。秦宁突然靠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我感觉得到她发自内心的恐惧。

    嘟!处在我们身后的传真机,突然自动响起。刹时,一张A4纸飞落到我们脚边。秦宁捡起了那张纸,她只看了一眼,身体便痉挛地抽搐了一下。

    如同刚才我接到的邮件一般,传真的内容同样简单,只有两个字:开门!

    “怎么办?”秦宁无助地问我,声音竟已哽咽了起来。混乱间,她拉起我的衣袖,想要逃出编辑部,却不慎被一根裸露的电线绊倒。

    我刚想伸手扶她,却又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音所打断。此时此刻,身后的储藏室内正涌涌不断地奏响着那催命般的可怕铃音,如同厉鬼的凄鸣一般。

    我的身体几乎完全无法动弹,直直地钉着。转过头的一刹,只见那木门正在迅速地扭曲、变形着,如同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

    “吱噶——”

    一声类似从阴间传来的鬼魅声响后,储藏室的木门终于被打开了!

    视线跃入储藏室的一刹那,我立刻意识到里面站了一个人。只不过,那人的形态有点骇人,轻飘飘的,好似腾空而立。

    大脑瞬间又被新的恐惧所笼罩,当我的耳膜几乎被秦宁撕心裂肺的尖叫震破时,我终于看清了那个站在储藏室里人的脸。

    那是尹清树!

    他的身体好似正以一根无形杠杆为轴,缓慢地转过脸来——

    这是一张似哭非笑的扭曲脸孔,储藏内昏暗的灯光下,尹清树脸上的皮肤已经呈现紫斑,一团一团,聚集在他的面部,触目惊心!

    最为可怕的是他那双即将掉落的眼珠,尽管已经充血、模糊。但我依然能读出,其中所涵盖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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