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瓣水仙花 快闪(1)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过后,胡子一连问了不少人,终于找到了那座地处近郊的实验室。实验室的门牌号码是153!周围住的也都是一些农户,望着那幢破旧的房屋,胡子不敢相信,这就是秦川在网站中所谓的“诺亚方舟制造地”。
    思索了一下,胡子决定直接敲门。在无人回应的情况下,他被逼无奈,只得跑到隔壁的农户家打听。一个黑瘦的老太太坐在门前,瘦小、佝偻的身影令她看起来,像个女巫。

    胡子决定撒一个谎,礼貌道:“老奶奶,我是隔壁秦川的朋友。我刚叫门,他好像不在家……”

    不料话未说完,老太太的竟挥手赶道:“出去出去!我们不认识这个人!”

    老人家的狗也吠了起来,胡子只觉得有些无奈,又道:“我只想见他一面,秦川白天都不在家吗?”

    “他都半年多没出来过了,你非要进去就从后院走,别呆在我这里。”老太太说着,伸出藤蔓般的手将胡子推搡出院。

    胡子无奈,最后问道:“您能告诉我,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老太太浑浊的眼球盯着胡子,只回了一句:“进去是个女的,出来是个男的。那屋子瘆人得很!”

    心里的想法再一次得到了证实,胡子谢过了老人,照她的话绕到了秦川实验室的后院。在那里,他果然发现了一扇虚掩的门。

    进入屋子以后,胡子发现这里竟与外界有着天壤之别。秦川已将这里布置成了他的实验王国!

    入目便是铺天盖地的数据线,一面巨大的显示屏覆盖了整面墙。胡子一边惊叹着,一边缓缓地向内部走去。

    突然间,一阵怪异的爬行声传入了胡子的耳朵。他静心去听,那声音便越来越近了,像是有人匍匐在地,像蛇一般蠕动。胡子并不是不害怕,此情此景,令他想起一部经典恐怖片内的场景,同样是在一座老宅之中,影片中的女鬼出现时,正是爬行而下!

    没有多余的惊恐时间,胡子果真看见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在前方的甬道内飞快爬过。她侧了一下头,眼眶之中只有眼白而无眼珠,胡子吓得倒退几步。令他惊奇的是,那个女人的面容竟与乔君娅一样,只是她好像看不见他,失明了。

    胡子壮了壮胆,放轻脚步朝她爬的方向走去。在一间杂乱的房间里,他终于失声叫了出来,眼前的场面任任何人看了,都会毛骨悚然。在那间杂物房里,胡子看见了数十个乔君娅扭捏在地上,她们有的断手缺腿,有的双眼失明,都是一些劣质的试验品。

    看着这些畸形的人偶,胡子顿感一阵恶心。下一刻,他的心再度悬了起来,他找到了师姐!

    陶子双眼被蒙,四肢被绑,蜷缩在一个角落。胡子飞快地跃过那些残缺的机器人,解除陶子身上的束缚,说道:“师姐,你别怕。我救你出去!”

    这时陶子的脸已万分苍白,她虚弱得无力说话。胡子趁那些恶心的怪物尚未缠上他们之前,迅速背起师姐,逃离了那个炼狱般的实验室。

    车内,陶子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她没有什么力气详细地表达,这几天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轻声地对开着车的胡子说:“你别去找乔君娅,秦川已让她拥有超人的能力,极具杀伤力……”

    胡子没有去接陶子的话,只是说:“师姐好好休息吧。我会先把你送去医院检查,再通知你的家人。”

    静静合上眼睛,陶子深吸一口气,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实验室,原以为真会葬身于此。

    联系了陶子的家人来医院看护后,胡子又赶回编辑部。他必须静下心来,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做?不去找乔君娅,就放任她在外杀人不眨眼地为所欲为?

    显然,胡子做不到。他在办公室内登录了MSN,看见一位办理卓夕同案件的警官正好在线。与警方合作的话,效率应会更高。如此一想,胡子便点开那位警官的聊天对话框,准备约他见面细谈一次。

    不料,对话框刚一打开,立即最大化占满了整个屏幕,上方跳现出一句触目惊心的话——

    你觉得你能逃掉吗?

    胡子浑身一紧,他看着那个对话框正源源不断地发送着文字,速度之快,即便是对方复制、粘贴也做不到这么快。

    像是被逼到了死胡同,胡子退无可退,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终于从头看起:

    这是一封相当奇怪的邮件,邮件名叫做“快闪”,发信的是一个陌生的邮箱帐号。

    胡先生:

    邀请您参加我们的“快闪”活动,请携带蜡烛一根,本周四晚上9:00准时在安福大厦四楼集合,点蜡祷告,熄蜡闪人。务必来,不来全家不得好死,痛苦一辈子。

    组织者上

    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吗?应该不是,恶作剧不会使用如此刻毒的言辞。

    周四,今天就是周四。安福大厦,就是我身处的这栋楼。不过,我们的办公室是位于顶层,一眼可以看到黄浦江和东方明珠。而四楼,那个四楼……我禁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因为我的工作关系,每天收到的电话和电子邮件都比较多,我习惯在上班之后和下班之前打开邮箱检查邮件。当我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办公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和拉拉。

    临近月末,手里积累的采访稿越来越多,不得不加班整理。拉拉作为我的编辑助理,当然得陪着我受罪。

    我和拉拉的关系比较特殊,三个月之前我们还是情人,现在则是普通的同事。

    我说:“拉拉,你过来一下。”

    拉拉可能以为我又有什么不良企图,朝我翻了翻白眼。拉拉翻白眼的水准比较高,能把眼珠子完全藏到眼皮里,单留下两洞眼白,叫人头皮发麻。我说:“你来看一下,我收到一封奇怪的信。”

    拉拉看完那封信后一言不发。我说:“你帮我想想,谁会发这种无聊的信?”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拉拉的语气含着讽刺,明显是在嘲笑我的胆量。

    “不是我不敢去,若真是什么恶作剧,我要兴冲冲去了,不就上了别人的当,中了别人的圈套。”

    “借口。”拉拉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都畏首畏尾,给自己找上许多借口。”

    我看拉拉又开始借题发挥,从这件事引申到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上去,赶紧用话堵住她的嘴:“去就去,不就是四楼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看你,连声音都在颤抖呢。”拉拉鄙视地拍拍我的肩膀,“你放心,我陪你一起去,不会让你被女鬼伤害的。”

    拉拉说到女鬼两个字的时候,刻意提高了声调,以示她对这种荒唐说话的坚决不认可,但我听到这两个字,心里还是打了个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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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瓣水仙花 快闪(2)

    现在是七点二十分,离九点还有一小时四十分钟,当然是不值得再回家了,我们就在公司附近找了个饭馆随便填饱了肚子,又到便利店买了两根照明白蜡烛。然后就回公司等待那个所谓的“快闪”。
    我们从公司大楼出来的时候还和那个年轻的保安打过一声招呼,但很奇怪的是,我们这时候进来的时候,那个保安已经不见了。

    我在门口左张右望,拉拉说:“你是不是在想,那个保安去了哪里?”

    “是啊,吃饭的时候我还在想,那帮人要到这里来快闪,怎么过得了保安那一关,看来……”我自嘲地笑笑,“我白替他们担心了。”

    “那是,人家要来这里搞活动,总得事先铺好路,买通那个保安。”

    “这么说,你是肯定那个活动是真的了?”

    拉拉眼睛一翻:“你说呢?”

    我无言以对,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快闪”一般都是在网络上发起的活动,一帮子不认识的人到同一个地点做某样事情,做完以后急速走人,互不相干。我们这栋搂的四楼现在虽说应经基本上荒废,不再作为办公地点,但还是有几家公司在那一层租了几间房子作为仓库用。

    如果保安把这些鱼龙混杂的家伙放进来,到时候有人手脚不干净,这个保安岂非得背负很大的责任。难道说,“快闪”根本就是一个借口,这本来就是内外勾结的一次盗窃行为?

    我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他们根本不必把我拉进来。那么,还有一个可能,保安只不过是去各楼层巡查了。但是,去楼层巡查不会粗心到连大门也不关吧?最后一个可能,保安……被那些人杀了……

    大楼里的荧光灯好像一下子暗了不少,后背隐约有股冷风吹来,汗湿的后背一下子凝干起来。我不禁壮胆似地哑然失笑,没事干什么自己吓自己?真的是风声鹤唳,想象力丰富过头了一些。

    “电梯这么跑到23搂去了?”拉拉嘀咕了一声,按下了电梯按钮。

    23搂?那是顶层,也是我们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我们下来吃饭的时候,那个楼层就空无一人了,而现在这个时间,整栋大楼里的人差不多都已经走干净了,谁还会去到那一层?诡异得感觉再度从我的心里升起。

    23,22,21……3,2,1,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是空的,我和拉拉对看一眼,双方眼神中都有些狐疑。

    “上去吧。”我强装毫不在乎的样子走进电梯,按下23楼的按钮,干巴巴笑着说,“也许那个保安乘我们不在上去打秋风呢,上个礼拜在办公室丢的手机还没找到窃贼,说不定就是这小子干的,正好上去逮住他。”

    拉拉欲言又止,跟着也走进来。

    电梯缓缓爬升,拉拉忽然伸手,按下了四楼的按钮。我吃了一惊,说:“你干什么?”

    拉拉的表情相当镇定:“你就不想先去四楼看看?”

    “我……”刚欲拒绝,电梯已经在4楼停住,梯门缓缓打开,露出黑漆漆的一溜空缝。四楼晚上是从不亮灯的,我连忙按了一下电梯门闭合钮,说,“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儿下来就是了。”

    说着忍不住喘了一口气,接着道:“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电梯门关上,电梯继续爬升,拉拉的眼神却依旧茫然地盯着电梯门的方向,我心跳加速,说:“拉拉,你在看什么?”

    “没,没有。”拉拉回过神来,脸色出奇的惨白。

    难道,在电梯洞开得一刹那,拉拉看到了什么?

    那些和四楼有关的种种传说一下子填充满了我的脑海,这栋“安福大厦”从诞生起就没怎么安宁过,它最先是由香港人投资建造,港人迷信,楼层里凡是和四有关的统统有所避忌。所以原来并没四层,而叫做F层,建造得比其他楼层都低矮许多,充作机械层面,安放大楼的中央空调系统、配电供水系统和发电机组等等,因此,这一层也经过了特别的处理,隔音效果相当好。

    当年负责维护这些机械的是一个老师傅,据说在某个清晨,老师傅例行检查,发现表盘上压力指数不对,就打开中央空调的送风管道检查,结果却从里面掉出半截姑娘。说是半截,其实是腰部以上的尸体,下半截尸体后来在发电房的柴油机槽下找到。

    这件离奇的命案发生后,维修的老师傅就退休了,大楼的怪事跟着接二连三地发生,后来去的几个维修人员最后都进了精神病院,大楼租户也就越来越少。直到几年前,一家国内地产商买下了这栋楼,并对之进行重新包装。四楼的机电设备被移到地下室,楼面空间被重新划分,改造成适合办公的低矮型写字楼,以较为低廉的价格出租,大楼这才重新兴旺起来。

    但是没过多久,四楼的那些公司就开始人心惶惶,原因是但凡在晚上加班的人,都能听到洗手间里有女子的哭声。肯定这一说法的人越来越多,连多年前那个负责维护四楼设备的退休老头也被惊动了,特地跑来一看,说改建成卫生间的地方就是当年中央空调的风机口,也就是当年发现尸体的地方。于是四楼的公司就越搬越少,直至再次荒废,轮为仓库层。

    “愣着干什么!”拉拉拽了我一下,“你不是想捉贼么?”

    原来23楼已经到了,我跨出电梯门的时候脚绊了一下,拉拉眼明手快,赶紧扶住,嗔怪道:“你怎么搞的,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害怕了?”说着嘴角朝上一牵,露出个古怪的苦笑,我没来由的心跳加快,电梯顶部的冷风袭来,背心生凉。

    拉拉蓦地惊叫:“啊!”我头皮猛一紧,双腿发软靠在电梯门框上。拉拉说:“糟糕,忘了带点喝的上来了。”这死丫头,一惊一乍地,没买喝的用得着叫这么大声吗。我缓过气来,尴尬地笑笑,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生怕再被她嘲笑胆小。

    走廊的灯还是亮着,其他公司的门还是关着,我和拉拉桌子上电脑还是开着,一切都保持着原样,看来根本就没有人来过这里,是我杞人忧天了。

    拉拉很夸张地东看西看,说:“小偷呢?小偷在哪呢?小偷你给我出来!”边说边放肆地大笑。我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这臭丫头,一张嘴还真是刻薄,得理不饶人。

    我说:“拉拉,你就别损我了,我这不也是担心那管理员嘛,你想想奇怪不奇怪,无缘无故,电梯怎么自动跑到23楼了?”

    “许你加班就不许人家加班?”拉拉说,“没准是人家想起来什么文件没带回去,上来拿一下呢。”

    “拿一下总得下去吧,你说现在这个楼面有没有人?”

    “都安静成这样了,就我们这里亮着灯,现在当然没有人,人家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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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瓣水仙花 快闪(3)

    我说:“拉拉,你说的这话没有逻辑,人家既然要下去,当然也是走电梯,咱们这栋楼就这么一台客运电梯,他总不能乘电梯上来,走楼梯下去吧?”
    拉拉听我这么一说,脸色也变了,朝我身边靠了靠,说:“胡子你别吓我,我……我可不怕。”

    “谁说你怕了,你胆子比我大多了。”逮着机会我也反刺她一下,拉拉再度朝我翻了翻白眼,这白眼叫人浑身不自在。

    我点着了一根烟,打开了窗户,上海初秋的夜和夏天没有什么区别,干燥的风迅速吸干了办公室内的冷气,那种腻热的气息叫人的身心都感到一种异样的温暖。拉拉拿起我的烟盒,也抽出一根:“胡子,我想到了,也许是走的货梯,人家上来搬货,保安给开了货梯,对,一定是这样,那保安也在货梯里,所以我们进来时没看到他。”

    “但愿如此。”我猛吸一口烟,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缓缓说出心中的疑问,“刚才电梯停在四楼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拉拉哆嗦了一下,“我眼睛花了。”

    “到底看到了什么?”我追问。

    “腿,一条女人腿……”拉拉的声音变得嘶哑,话语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条孤零零的女人腿。”

    “你说什么?”我的心一下堵到嗓子眼。

    “也许,也许是个残缺的服装模特肢体。”

    这到不是没有可能,据我所知,这栋楼上就有好几家服装设计工作室,他们或许会在四楼租个房间作为堆放原料的仓库。按照四楼目前的管理混乱程度,把报废的塑料模特乱扔是非常正常的。

    我嘿嘿一笑,扔掉手中的香烟说:“拉拉,现在不是我一个人害怕了吧。”

    拉拉不说话,低头看着桌子,手里的香烟烟灰烧出老长,我说:“拉拉你又干什么,9点就快到了,咱们别自己吓自己了。”

    拉拉仿佛没听见我说的话,一步一步缓缓后退,我上前搀住她:“怎么了?”

    拉拉手指着自己桌子上的镜框,嘴唇抖动,说不去一句话来。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心形镜框,里面镶嵌着一张拉拉的照片,我拿起镜框翻来覆去地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说:“这镜框有问题吗?”

    “照片……”拉拉脸色惨白,“照片怎么变成黑白的了?”

    “你是说,原来照片是彩色的?”

    拉拉点点头,向我靠得更近,几乎是贴在我的胸口。我只觉得她的身体一片冰凉,这一点是假装不来的,看来这丫头并不是故意扯谎来吓我。

    也就是说,真的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了,保安不见,电梯自动到了23楼,一张彩色的照片忽然变成了黑白的。想到这里,我握着镜框的手一哆嗦,镜框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对不起,弄碎了……”

    “胡子,我们别去参加那个快闪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

    城市的夜色喧嚣热闹,相对抵消了我些许的恐怖情绪,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心口不一,死要面子,人家都主动退缩了,我嘴巴却违心地强硬起来:“怕什么?正因为这些怪事,我们才要找出一个结果来,一定是有人在捣鬼。”

    拉拉双手绞在一起,低声嘀咕:“只怕是有鬼在捣人。”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叮呤呤”地响了起来,我们都吓了一跳,还真是见鬼了,这都什么时间了,还有谁这么无聊往办公室里打电话。

    提起电话,听筒却一片安静,没有人出声。我说:“喂,你是哪位,请讲话。”那头依然是一片寂静。

    “没……没人么?”拉拉瞪大惊恐的眼睛,本来不怎么稀奇的一件事情被她这么一瞪眼倒有些惊悚了,我说:“没什么,一个骚扰电话。”

    我刚准备放下电话,听筒里隐约传来“嗤溜”一声,重新把话筒贴到耳边,却又没了声音,凝耳细听,良久又传来“嗤溜”一声,那感觉好像某个人在吃面,把电话搁在饭桌上差不多。

    拉拉慢慢靠过来:“你听到了什么?”

    我说:“吃面,有个人在吃面。”

    拉拉脸上已经不见了一点血色:“什……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拉拉的话,对着电话吼道:“你他妈到底是谁?!”

    依旧没有回答,依旧是不紧不慢吸食面条的声音。

    我把电话重重地搁上,不知道哪个混蛋开这种玩笑,心里当即决定月底去查电话单子,找到这个骚扰者一定骂他个半死。

    拉拉的电脑屏保设定得是图片滚动浏览,我的眼光被刚刚一闪而过的图片吸引住,图片跳动到另外一张,我的目光却仍旧定格在电脑屏幕上,我说:“拉拉,你那个镜框里原本就是黑白照吧?”

    “不是,绝对不是。”拉拉疑惑地看着我,“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冷笑:“别吓唬我了,你的电脑出卖了你,刚才我看到你拍摄的镜框相片了,红色的心形镜框,就是方才我摔坏的那个,而里面的照片根本就是黑白色的。”

    拉拉张大嘴巴,“啊啊”了半天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的电脑上……有那张照片?”

    “是啊。”我说,“你别装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拉拉一下子退到墙角,在哪里蹲了下来,肩膀瑟瑟发抖,语无伦次说:“回家……快……我想现在就回家!”

    如果说是演戏,那拉拉的演技也太出色了,完全可以拿奥斯卡最佳影后。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因为我的眼睛依旧盯在拉拉的电脑屏幕上,以便等那相片一出来,立刻指证给拉拉看。但是,图片已经反复了两圈,那张相片竟像被删除了一般,再没出现。

    我头皮发麻,将手缓缓伸向拉拉的电脑鼠标,拉拉蹲在墙角呻吟道:“我们从来不会放自己的相片在电脑上。”

    我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今天晚上当真是邪门得厉害。我说:“拉拉,今天是几号?”

    “29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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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瓣水仙花 快闪(4)

    我套出手里翻查了一下农历,登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今天恰好是七月十四,也就是南方人所说的鬼节,怪不得夜风中夹杂着轻微的香烛味道。
    “拉拉,我们走!”我迅速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到墙角将拉拉扶起来,“快走,不能在呆在这里了。”

    拉拉几乎是瘫在我的怀里,我半拖半扶着她冲出办公室,一脚踢关办公室的大门,头也不会地冲到电梯跟前。

    去他娘的快闪,再在这鬼气森森的大楼多呆一个小时,恐怕我和拉拉都得闪到精神病院去。

    电梯是三菱的,下降的速度相对来说比较快,但我们心里还是嫌它太慢,好不容易听到“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我和拉拉立刻冲了出去。

    冲出电梯我们就陷入一片黑暗。

    “这是哪里?”拉拉拽着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我头皮一紧,眼前的景象分明是四楼!

    我们明明按得是1楼,电梯怎么会自动在4楼停住。

    “你们来了。”黑暗中忽然有人出声和我们打招呼,声音虽说和蔼,却把我们吓得心都要掉下来。

    “嚓”,有人着亮了打火机,映出了一张被打火机的火光照红的脸,那人用打火机点亮手中的蜡烛,跟着烛火一盏盏亮起,亮光之下看得清楚,在我们面前竟然站着二十几个男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人人面带微笑。

    乍然涌现出这么多人,我和拉拉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在这里碰到人总比一个人也碰不到强。

    “你们怎么没带蜡烛?”有个中年男人问,听声音正是黑暗中和我们打招呼的人。

    “我们……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准备。”我连连点头致歉,“你就是那个组织者吧?”

    那人哼了一声,并没有作出回答。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拉拉拽着我胳膊的那只手又开始变得冰凉而湿滑,让我觉得如一条蛇缠着自己的手掌。这感觉让我极不舒服,看拉拉的尖尖的下巴竟好似毒蛇的头颅。

    我扭头看向烛光,烛火交叉出各色各样的图案映入我的眼里俱是一个个支离的人影。刚欲仔细观察一下人群,所有的蜡烛忽然一下子全熄灭了,他们的行动是如此的迅速,以至我在空中还能看到几十个蜡烛火熄灭一刹那留下来的暗红色短暂虚影。等我们的眼睛再度适应黑暗的时候,身边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掏出打火机,着亮,果然没人,我说:“不是吧,快闪也不能闪这么快吧。”

    拉拉浑身发抖:“胡子,他们……不是人。”

    “不是人?”我心中格登一下。

    “他们都穿着病号服。”拉拉的身子再度靠过来,我不由自主地搂紧她,这种时候,不单是拉拉需要安全感,我也需要温暖的感觉。

    是的,病号服,他们都穿着条纹状的病号服,刚才的不对劲就来源于此。

    拉拉牙齿打战:“胡子,你听到他们的呼吸声没有?”

    我脑袋四周的头皮都朝头心处收拢,是啊,我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呼吸声,甚至连脚步声也没有听到。还有,他们是怎么离开的?电梯的指示灯并没有亮起过,四楼的安全通道楼梯门是一直锁着的,他们就这么凭空消失在我们眼前。

    他们是什么?

    我的身子也开始发抖,刚才烛光亮起的时候,我特意回头看了下电梯门口,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塑料模特残肢,那么,先前拉拉看到的又是什么?我背脊如被针刺,舌根发硬:“我们快走吧。”

    退到电梯口按了往下的按钮,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按向上的,同样没有半点反应。四周静得可怕。

    “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拉拉话语艰涩,我知道,面对极度恐惧的时候,发出点声音可以为自己壮胆。我小时候晚上经过家乡的乱坟场,也是用唱歌来壮胆的。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我心砰砰直跳,扭头道:“换首带劲点的好不好?”拉拉抿着嘴,脸色灰败,心惊胆战语带哭腔:“刚才……我没……唱,不是我……唱的……”

    方才那歌声婉转轻慢,和拉拉此刻的嗓音颇不相符,我脸色一变,举着打火机四下里挥舞:“谁?到底是谁?出来!”

    “叮”,电梯门忽然有了反应,我和拉拉毫不犹豫退进电梯,我几乎是一拳轰在“1”字键上,电梯震动了一下,朝下降去,谢天谢地,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4、3、电梯操纵面板上的数字停留在3上,很长时间都没再跳动,但是我们仍旧可以感觉电梯是在迅速地下降。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电梯面板上的数字显示也会出错。

    不管它错不错,能下去就行了。

    下降!下降!下降……

    “怎么还没到一楼?”拉拉说完这句话浑身一哆嗦。

    不可能从4楼降到1楼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汗透的衣衫贴着我的身体游移,仿佛被这恐惧的氛围赋予了灵魂。难道是因为恐惧,让我们觉得时间特别难熬。

    轻微的振动和身体的些许漂浮证明电梯仍旧在下降,我抬腕看着手表,5秒,10秒,15秒……1分钟,电梯还在下降。

    1分钟,2分钟,5分钟……15分钟,电梯还在下降……

    不可能,平常电梯从23楼下到1楼的时间只需要40秒,怎么可能从4楼到1楼需要用这么长的时间。

    如果电梯一直在下降,此刻我们已经降到哪里了?难道这座大楼还有几十层秘密的地下室?窒息的诡异让我们一时间都发不出声音来。

    10分钟,20分钟……电梯依然在下降,这架电梯,莫非要将我们带向幽冥地狱不成?

    “你猜对了,就是带你走向死亡。”拉拉在我背后发出冰冷的声音。这声音让我的心如玻璃一般碎裂,我紧张地转过头,就看到拉拉对着电梯的一壁在梳理着头发。一把鲜红色的梳子,梳理着黑瀑似的长发。

    拉拉的头发,几时变得这么长了?

    拉拉在这里梳头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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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瓣水仙花 快闪(5)

    我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拉拉,你……”
    拉拉转过脑袋,一双眼翻得只剩眼白,眼眶里渗出鲜血,一步一步逼近我,话语里含着咒怨:“胡子,你的心好狠,先是抛弃我,现在又杀了我……”

    “你,你说什么?”我一步步后退,靠在电梯门上。

    拉拉向我伸出双手,手指甲在电梯灯光得照耀下闪着冷冽的寒光,她的言语没有一丝生气:“你杀了我……我……我……”

    “我没有!我没有!”

    拉拉的手掐上了我的脖子,疼痛和恐惧一下子在我每个毛孔中爆发开来。

    “啊!”我一下在椅子上坐直身子,汗水在面前的办公桌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趴伏痕迹,天啊,原来一切是场梦。

    时间是中午,吃过午饭趴在办公桌上眯盹一会儿,竟做了一个这么奇怪的梦。我偷偷朝斜对过的拉拉看了一眼,拉拉正嬉皮笑脸地看着电脑,估计又是在MSN上跟谁打情骂俏。

    我终于想了起来,几天之前,我确实是收到过一封关于“快闪”的奇怪邮件。这邮件拉拉也看到了,并开玩笑地说要陪我去参加那个“快闪”活动。今天确实是星期四,看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也不能算是夜有所梦,应该说是白日发梦才对。

    我到洗手间洗了个脸,赫然发现自己脖子上有几点红印,看痕迹像极了被指甲用力掐出来的,我吓了一跳,不会这么邪门吧?

    也许是睡梦里被掐,现实里根据梦境模拟,自己掐了自己。真是够倒霉的,说出去非得让人笑掉大牙不可。我把衬衫领子往上扣了一颗,勉强遮住脖子里的痕迹。

    “胡子,晚上记得有快闪啊,我蜡烛都带来了。”拉拉在MSN上发了条消息提醒我。

    我回了个笑脸,谁怕谁啊?不过一个小活动,虽说四楼有点怪异传闻,难道还能比我刚才的梦境恐怖!

    “胡子,你想过没有,咱们这栋楼好歹是有保安的,能让他们说闪就闪?”拉拉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这问题到是和我梦境里想的一样。

    “谁知道,也许组织者和保安是熟人。”

    我起身去复印一份文稿,打印机离拉拉不远,我把文稿压进去,按下复印键,小声对拉拉说:“拉拉,老实说,你恨不恨我?”

    “恨你什么?”拉拉继续对着电脑笑嘻嘻,连头也没朝我这边转,“为什么这么问?”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说起来,我和拉拉分开,并非完全是我珍惜现在的家庭、不愿和妻子离婚的原因引起的,拉拉背着我还和别的网友打得火热是另外一个让我不爽的地方。

    拉拉曾说我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可以背着妻子在外面和她偷情,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不能找别的男人。对于这一点,我甚至懒得解释,任何一个男人总是希望自己是狂蜂浪蝶,情人都是贞洁淑女。

    我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神经。”

    看来,经过几个月的冲刷,拉拉已经不再执着于对我的爱恨情仇,当初说得继续做普通朋友的愿望,圆满达成。

    打印机里吐出复印件,我抓起来,正欲翻开取原件的时候我愣住了。

    复印件上并不是我需要的文稿,而是一张图片!

    一张我熟悉不过的图片!

    一张刚才在我梦境中出现的图片!

    心形的镜框中,镶嵌着拉拉的笑脸。

    翻开复印机,里面的确只有我那一份文档,我心中发毛,如置冰窖。拉拉听我不出声,终于转头看我:“你怎么了?”

    我将那张图片递到她面前,心惊肉跳地说:“我放进去的是文档,复印出来的是……”

    拉拉接过图片,哈哈大笑说:“你不会告诉我放进去的是文档出来的是这个吧?你这吓人的花招也太老套了吧,什么时候拍的这照片?我怎么不知道。”

    我收起那张画,没再说一句话。这种事情就算告诉别人,得到的答案肯定也是和拉拉所说的一样。我再次按住复印键,这次出来的是清晰的文档。

    或者,真的是我精神压力太大,自己曾经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恍惚间一直拿在手里?而方才,复印机根本就没开?朦胧的意识里仿佛笼罩着一层浓雾,无法揣测到底隐藏着什么。

    下班后我和拉拉心照不宣地留了下来,上班的时候顺便BT了两部电影,用来打发这时候到九点之间的空档时间。我们没有下楼吃饭,而是叫了两份外卖。

    两部电影,一部是韩国片《王的男人》,一部是徐静蕾导演并主演的《梦想照进现实》,我问拉拉:“先看中国的还是先看韩国的?”

    “先看中国的,好看的留到后面欣赏。”拉拉这话直接否定了国内的影视行业。

    我不服气地说:“怎见得中国的电影就不好看?”

    拉拉阴阳怪气地说:“好看,知道你们男人就喜欢徐静蕾那种女人。”

    “徐静蕾怎么了,人家的确优秀嘛。”我忍不住说,“女人就是应该像徐静蕾一样,聪明,知性,大方,优雅,洁身自爱。”

    “我怎么就不洁身自爱了!”拉拉“啪”一声关掉我的电脑音箱。

    该死的,我这张臭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平复了几个月的伤疤,又被我一句话揭开了。我打开音箱,摇手说:“看电影,不谈这个问题。”

    “啪!”拉拉再次关掉音箱:“不看了,今天非得把话说说明白,我怎么就不洁身自爱了,我只是在网络上和人家言语意淫而已,你凭什么到现在还揪着这个不放!”

    我叹了一口气:“说明你还是恨我的!”

    “你说对了,我就是恨,我怎么能不恨,我当时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么弃我而去!别看我每天嬉皮笑脸,装做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我恨你恨到骨子了,我,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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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瓣水仙花 快闪(6)

    我说:“孩子不是陪你去打掉了么!别无理取闹了好不好,我们继续看电影。”
    “谁无理取闹!”拉拉的眼帘耷拉下来,眼神却更为阴狠,“我知道自己不能够再有什么奢求,自己的爱早已经成为你家庭的一个累赘,这种爱就会招来别人的恨意,我原本以为最后等来的是你妻子的恨意,可我万万没想到等一些小问题出现的时候,最先对我有恨意的人是你。我早就知道,你和你老婆背后肯定已经手拉手同仇敌忾了,你们把我清理出局,没有给我半点还魂的机会!”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拉拉,万万想不到从她嘴里能蹦出这么多的话来,这些含着恨意的词语像井喷一样倾泻而出。

    “想不到吧?”拉拉歇斯底里地狞笑,“你以为我羸弱可欺是不是?可你不知道我也是个人,是个有喜怒哀乐的人,不是你想要方就方要圆就圆的橡皮泥玩具。我心里憋的气、窝的火现在已经像一个火药桶,只是爆炸的引线我暂时不想去点燃。我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和以往一样平静,每天保持同样的面容,这些努力让我脸部的肌肉疼痛麻木,但我不能松弛,我要一步一步实施我的计划……”

    “你有什么计划?”我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凝固。

    “很公平,你毁了我,我当然要还回去。”拉拉的声音变得很妩媚温柔,“胡子,我告诉你啊,以前我杀鸡宰鱼的动作总是很温柔,落手轻缓,像是在抚摸情人。因为那个时候,你会在旁边柔情似水地看着我,我甚至宁愿是看到你拿着菜刀,自己是你刀下的一个猎物,甘心被你做成一道菜肴。但现在呢,咯咯,我把鸡的头和脚捏在一起,揪去鸡脖子里的毛,右手操刀在喉咙上准确用力地一割。”拉拉比划了一个落刀的手势,露出诡异而满足的笑容。

    “拉拉,你疯了。”我张口结舌,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话。

    拉拉的描述已经陷入一种自我陶醉的状态中,拉拉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子,风把她的长发吹乱,遮住了面孔:“我要借助杀鸡来练手,就是想有朝一日用这种狠毒的方法来对付你,或者是你心爱的家人!我要让你妻子的血液流遍你家里的每一块地方,然后我站在被鲜血染红的地板上拍手跳舞?我一想起这个场景就浑身颤抖,我不是害怕,是我必须抵制住诱惑,要忍耐。”

    我从没想到拉拉竟然连带我的妻子也这么痛恨,我忍不住跑上前,卡住她的脖子说:“你可以恨我,但不能迁怒到我妻子身上。”

    拉拉不理会我的话,她的双眼已经泛出红光:“知道吗,我还在存钱,不再是为了给你买西洋参,给你补身子来糟践我。我把这些钱都换成了一瓶一瓶的白色药片,你不是刚有了个可爱的小女儿吗,听说她晚上不爱睡觉,老爱哭,别担心,我这药是为她准备的,第一天一颗,第二天两颗,第三天三颗……”

    我一股血液直冲头顶,猛地蹲身抓住拉拉的双腿,把她的身子掀到阳台上:“不许说,再说我把你扔下去!”

    “就要说,我要你们全家不得好死,要你痛苦一辈子!”

    拉拉这句话和那个“快闪”邮件的最后一句话完全相同,难道那封邮件就是拉拉发的,她这句话已经完全激怒了我,我双手一提一送,拉拉就消失在23楼的窗口。

    在松手得一刹那我就后悔了,我就这么结束了一条生命!

    那个梦境竟是一种寓言,拉拉真是我谋杀的。

    如果这世界上有灵魂存在的话,她一定会来索我的命。

    当然,眼前比她鬼魂索命更麻烦得是警察,我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种时候,我当然不会傻到在这里等待那场莫名其妙的“快闪”,需要快闪得正是我。

    我没有走电梯,电梯里有监视录像。从安全通道下了楼,看门的保安正在看报,我悄悄地绕了出去,一切还算顺当,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大街上也毫无动静,看来拉拉的尸体暂时也还没有被人发现。我不敢回家,才附近找了个旅馆,开了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

    捱了几个小时,我开始想到,必须给予自己今晚不在凶案现场的证据。要证据就必须有目击证人。我决定去附近的酒吧。在那种昏暗喧嚣的环境里,没人会留意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如果再刻意勾搭个风骚女子,证人就有了。

    我推开酒吧门,不巧的是,正好有一群人出来。如果被这帮人看到我这个时候刚进场,那么导致得只能是反作用。我赶紧掩面掉头!

    “胡子!你怎么也来这里!”有人叫我,糟糕,居然还是认识我的人。听声音还很熟悉,等等!这个声音是……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头皮上每一个毛孔都透出冷气!

    这是拉拉的声音!

    我缓缓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心惊胆战朝后看去。拉拉笑魇如花站在那里,后面还跟着几个办公室同事。

    我喉咙一提,顿时浑身冰凉:“你,你……”实在找不出什么言语在表达。

    “我怎么了?”拉拉左顾右盼,“脸上有花?”

    几个同事也笑了起来,说:“胡子你真不够意思,好歹是人家秦天的生日,你怎么到现在才跑过来。”

    我顾不上向寿星祝贺,战战兢兢地问:“拉拉,你今天不是加班么?”

    拉拉说:“谁像你那么工作狂,我们一下班就跑出来喝酒唱歌了。”

    我狐疑:“你一直在这里?”

    “是啊?”拉拉伸手来摸我的额头,“胡子你没事吧?”

    我连退三步,双腿打颤:“拉拉,你真的一直在这里?”

    寿星秦天也走上来:“胡子,什么事魂不守舍的?拉拉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她是“麦霸”,有歌唱能舍得跑?中间连厕所都憋着没去上。”

    “别胡说八道!”拉拉嬉笑着追着秦天打。

    我的心中乱成一团,如果拉拉一直在这里和秦天他们喝酒唱歌,那么刚才在办公室陪我加班,和我吵架,被我推下楼去的拉拉又是谁呢?

    汗水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渗出来,仿佛刚从大雨里捞出来似的,我不敢深想,甚至害怕去触碰这些念头,我宁愿这一刻患上失忆症,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统统忘去。

    “快走呀!你又发什么呆!”

    拉拉畏缩在我的怀里,电梯门开着,外面是一楼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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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瓣水仙花 快闪(7)

    我忽然记起来,自己刚从那个恐怖的四楼逃下来,电梯不是在一直下降吗?拉拉不是要掐死我吗?难道都是自己的一个恍惚。
    这个恍惚恍得够远的,居然还恍惚出了前因后果,我杀了拉拉,所以拉拉要杀我。

    或者说,几个月前,我就在心理上杀死了拉拉,拉拉一直就想报复我?

    幸亏这一切只是恍惚,不是真的,眼前的拉拉眼神里半点杀气也没有,有的只是惊恐!

    如果刚才的那些恍惚是一种恍惚,那么先前认定的梦境就有着绝大部分的真实,那些奇怪的事情再度让我的心脏超负荷搏动。

    “糟了,我的皮包没拿下来。”我们跌跌撞撞冲到大楼外面,拉拉忽然想起这一节。

    “明天再来拿吧。”我说,这地方我是半秒也不想多呆了。

    “不行,我的钥匙全在里面呢。”

    “不回家了,去宾馆开个房间。”

    “钱包也在里面呢。”

    “我帮你开。”

    “不行,我的药也在里面。”

    我诧异:“什么药?去药房买就是了。”

    “抵抗化疗反应的药。”拉拉脱口而出,“进口的,外面没有卖。”

    “化疗?”我一把捉住拉拉的肩膀,“你……你……到底……”

    “你这人就这样,一着急什么话都不会说了。”拉拉淡淡一笑,“身体里白血球多了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各有命。”

    天啊!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一直不知道,我还不断地去伤害她!真不知道她的生命还能延迟多久,我还有没有补偿的机会?我不忍心去问这个涉及生死的敏感问题,只是一把将拉拉搂到怀中:“什么时候发觉的。”

    “四个月前。”拉拉仿佛忘记了恐惧,耸耸肩膀说,“你把我搂得这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旧情复燃呢。”

    “旧情复燃又有什么不可以!”我的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你那么干脆地答应离开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病?是不是不想去拖累我?”

    拉拉低头:“我没那么伟大,你就当是我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想享受一下自由的单身生活吧。”

    我吸了一下流到嘴边的鼻涕,拉拉从口袋里取出纸巾递给我,我牢牢捉住她握纸巾的手,泣不成声说:“拉拉,我对不住你。”

    “傻瓜……”拉拉抬头看天,我知道她是在控制眼泪,良久她低头,直视我的双眼,“有你这句话,拉拉够了。”

    我抹掉眼泪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拿包。”

    我的一颗心仿佛被砂纸在打磨,胸腔中充满着飞屑和沙粒,那些什么诡异惊悚恐怖在此刻看来,是多么地不值一晒。我让拉拉在路灯下站好,自己转身冲进大楼。

    “喂喂喂,那个谁,别跑!”

    转头,那个年轻的保安狐疑地朝我冲过来,看到是熟面孔,他愣了一下,说:“是你啊,这么晚了,还过来干什么?”

    我说:“有点东西落在办公室,你刚才去哪了?没看到你啊。”

    “刚才?”那保安的表情更是困惑,“我一直在这里啊。”

    “一直在这里?”我也愣住了,是他在说谎,还是我瞎了眼?我说,“不可能,七点半我和同事出去吃饭的时候是看到你的,八点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就不在,刚才我出来的时候我也没看到你。”

    “你说什么胡话。”保安指了指大厅靠门处的一排会客沙发,“我从七点起就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到你进来之前,一个人毛也没有看见。”

    沙发上果然有个SONYPSP便携游戏机,游戏机的彩色屏幕依然亮着。

    这事虽说玄得厉害,此刻的我却没心思去追问究竟,我说:“也许我没看到你,我现在上去拿个东西就走。”

    “不对,你没看到我是有可能的,但我怎么会看不到你,我留着心呢。”

    我说:“你还真是倔,你没看到我,总看到一个女孩子吧,刚才我和她一起出去的。”

    保安脸色一变:“女孩子……什么女孩子?”

    这栋大楼里的人,多多少少听过四楼的传闻,最忌讳在晚上听到“女孩子”这三个字。我前脚冲进电梯,保安后脚就跟了进来。我说:“你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的样子有点奇怪。”

    我说:“你怀疑我是在梦游吗?”

    保安不说话,看他的表情,对我这说法显然很认同。电梯朝上升去,我拍拍保安的肩膀,说:“兄弟,有句话我得劝你,今天晚上你最好还是别呆在这里了。”

    “为什么?”

    “今天晚上很邪门,我……”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些话说出来。

    保安的手握到腰里的橡皮棍上:“你什么意思?让我离开这里,你,你不是想来偷东西吧?!”

    我靠,这家伙还真能把好心当驴肝肺,我说:“你爱信不信,刚下我下来的时候,电梯自动停在四楼,我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

    保安一听这话,退靠在电梯壁上,喘着气说:“你看到、听到……什么?”

    “看到一群穿着病号服的幽灵在那里玩‘快闪’,听到女人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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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瓣水仙花 快闪(8)

    “你在吓我。”保安见我这么说,反倒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一进门就开始吓我了,很多人都喜欢用那些传说来吓唬我们保安。”
    电梯门在23楼打开,我掏出钥匙开公司大门,保安跟在我后面说:“老兄,不得不承认,你是在所有吓过我的人当中表演得最好最逼真的一个。”

    “我没有吓你。”钥匙伸进锁孔,转了两转,门应声而开,“你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今天是29号,农历七月十四,你说是什么日子?!”

    “哈哈,你说今天是鬼节吗?”保安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帮我推开门,“别扯了,今天才28号,星期三,要说鬼节也得是明天。”

    “星期三?”我愣住了,掏出手机,上面的日期赫然是8月28号,星期三!

    难道我冲进了时空隧道?我连忙冲进办公室,直接冲到窗口,推开窗户朝下看去,清冷的路灯灯光下空空如也,拉拉呢,拉拉去哪了?

    那种刺骨的寒冷又从我浑身的毛孔里泛上来。

    “哥们,你的钥匙我帮你拔下来了。”保安在后面叫了一声。

    钥匙,对了,刚才我和拉拉下去的时候只是一脚把门踢关上,并没有保险。那为什么刚才开门的时候钥匙要拧两转呢?

    这个保安所说的话难道都是真的?

    他一直守在门口,他没有看到我进进出出,他没有听到大楼里的那些异常。因为那些事情都是在明天发生的,今天的保安当然不能预见。

    保安走过来把钥匙递给我,头探出窗户扫视:“看什么呢,你?火烧火燎的。”保安看着看着,忽然把整个上半身都探到窗外去。

    这姿势让我想起了那个梦境,想起了被我从窗口推下去的拉拉。此刻的保安,只需要我轻轻一提他的脚,他就会头重脚轻,从23楼飞落。

    “你们公司好奇怪,都喜欢把人家的照片挂在外墙上吗?”

    “什么相片?”

    保安把头缩回来,满脸疑惑:“窗台下面的外墙上贴着一排照片,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我推开保安,用同样的姿势探出身子,一排几十张相片,贴在外墙之上,如果不是我的小腹压在窗台上使得气息不畅,我几乎要失声惊叫起来,那些相片上的人我是见过的,他们都穿着条纹病号服,他们就是我在四楼见到的幽灵!

    突然一双手捉住了我的脚,我的身子顿时失重,大半部分身子都滑到窗户外面。

    “知道那些人是谁么?”那个提着我脚的人桀桀怪笑,“他们都是这栋楼里疯了的人!”

    保安,原来一切就是这个保安搞的鬼!

    “为什么?”我不甘心地大声叫喊。

    “最恨你们这些在办公室偷情的人,你们都该死!”保安的声音变得嘶哑而疯狂,“我母亲刚生下我没几天,就被人杀死在这栋大楼里,只是因为她是某个上流人士的情妇,因为我的出生,威胁到了人家的家庭,上流人士就把她带到四楼一刀两断……”

    “你是说,那个传说中的四楼女鬼是你的母亲?”我此刻命悬一线,本该担心自己的危险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保安所说的话吸引,“你是说?那些在大楼里吓疯了的人都是偷情的人。”

    “是,只有偷情的人才喜欢加班,给偷情制造机会。”

    “你说的不对,难道那些机械维修员个个都偷情?”

    “他们不偷情,但是偷懒,当年那个维修员要是不偷懒,多在那里呆一会儿,我母亲就不会被杀害。”话语疯狂,极度偏激。

    “拉拉呢?”我挣扎着大叫,“你到底把他弄哪里去了?”

    “你还关心她吗?”保安冷笑,“不是你亲手把她推下楼的么!”

    不对,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头,我把拉拉推下楼这件事是我在梦中做的,并没有在现实里出现过,这个保安怎么可能知道我的梦境!??

    “你不是保安!你到底是谁?”我拼命倦起身子,希望可以抓住什么支撑。

    “你说对了,我不是保安!我是欲望,我是良心,我是慈悲,我是痛苦,我是悲哀,我就是你!”

    一个脑袋伸出窗外,穿过我的腰胯,穿过我的腋窝,一张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浓眉大眼,毫无生气。是的,那张脸我每天照镜子都能看得到!的确是我的脸。

    我看到了自己的脸!

    握着我双脚的手松了开来,我开始向下掉去。

    大楼的玻璃幕墙仿佛显示器屏幕从我的眼前呼啸而过,我在上面看到了爸爸妈妈,看到了妻子女儿,看到了拉拉,看到了我自己,幕墙上的我阴险地对着我笑……

    “喂,你做梦的样子好好笑。”拉拉凑得我很近,“脸上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表情呢。”

    我大吃一惊,朝一边滚去,冰冷的地面让我浑身哆嗦,这才发觉,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连忙双手掩住下体,又滚回到那条厚厚的毯子上。

    “你干什么?还害羞啊。”拉拉靠过来,“放心,四楼是不会有人进来的。”

    是的,四楼!我猛得想起来了,今天应该是四月五号,青年节,同事们都在加班,我和拉拉溜到这里来偷情,身下这条毛毯是我们在某个仓库里翻出来的。

    “你怎么了?才睡了十来分钟,就出这么多汗。”拉拉吃吃地笑,“刚才不用精力,都把精力用到睡觉上了?罚你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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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瓣水仙花 快闪(9)

    原来,之前的一切全都是做梦,比较特别得是,一般人都是梦到过去,而我,梦到了未来,更特别得是,我梦中还在做梦。
    “那么,我现在是不是还在做梦呢?”我自言自语。

    “瞧把你爽得,还做梦呢,都快升天了吧!”拉拉取笑道,“多大的人了,也不怕羞。”

    是啊,多大的人了,居然不知道羞臊!我暗暗责备自己,给拉拉披起衣服,小心翼翼地问:“拉拉,你是不是得白血病了?”

    “你才得白血病呢!”拉拉一脚踹在我的关键部位,“让你胡说八道!”

    谢天谢地,那个梦境不是真的,我看着拉拉,想去搂抱她,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终于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啪”地甩了自己一记清脆的耳光,很认真地说:“拉拉,对不起,其实,我们不该这样!”

    我匆匆穿好衣服,转身就朝电梯跑去。

    “胡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拉拉在我的身后叫。

    公司里一派嘈杂的景象,大伙都在忙碌。这样紧张的气氛下,自己却和拉拉借口出去吃饭,跑到四楼去幽会偷情,想起来真是心虚。

    我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Outlook居然自动跳出一封邮件。

    邮件名赫然是“快闪”二字!

    快闪?

    是要暗示自己快些逃开吗?

    对着电脑屏幕,胡子不禁捏紧了拳,他无法原谅秦川的那一套所谓洗涤世界的言论。在这世上,因为人类的存在,确实发生了许多黑暗,许多不幸,但真正主导人们得仍然是爱、是光明、是希望。

    诺亚方舟的计划,只可以当作一个传说来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利,将人类的发展如重装系统一般,一概抹杀。邪恶与黑暗是被消灭了,但同时跟随着它们一同消亡的还有无辜的牺牲者。

    “对不起,我不会闪,也不会躲避!”胡子斩钉截铁地说。

    “是吗?”

    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忽传而至。胡子立刻扭头看向四周,除了报社的同事外,没有任何一个陌生人。

    是谁?到底是谁在和他说话。

    恐惧虽已升上心头,但并不能捍动胡子的决心。既然看不到对方,他干胸对着前方的空气说:“不错!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语音一落,先前的怪异声音不再出现。胡子静心等了一分钟,四周仍是编辑、记者忙碌的声音。

    邪恶最终还是无法战胜正义的吧。

    胡子猜想,他垂下头关掉那个附有《快闪》全文的对话框。忽觉有一个人从身边走过,那应该是自己的同事,是哪个部的?

    因为只是余光瞥到,胡子并不能肯定。但当他想要侧目去看时,后脑已被重物狠狠地垂了一下。刹那间,眼前一片黑暗,失去知觉的前一秒,胡子又听见了前面的声音,它在说:“你不必多等了,我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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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瓣水仙花 以牙还牙(1)

    靠在这个叫作谢飞的男子肩上,乔君娅笑得异常温柔,就如她过去每一次猎取猎物时那样。这个架着金丝边眼镜,一脸书卷气的男孩,已经陷入了她设下的致命陷阱。
    天空下着倾盆大雨,乌云避日,久久不见阳光。乔君娅不曾忘记自己的真名叫作153,153也是不喜欢下雨天的。

    只要一到这个天气,那些深埋在她身体里的金属,就会蠢蠢欲动,搅得她极不自在。

    下雨天,留客天。

    因为她没有带雨具,谢飞便直接请她来他家坐坐。乔君娅在心底冷笑,她的主人,曾告诉她男人永远是这样的,喜欢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掩饰最原始的欲望。

    电梯正在不住上升,她依偎在谢飞的怀里,柔声问:“小飞,你喜欢我吗?”

    谢飞一笑:“怎么这么问?当然喜欢啊。”

    “那会为我去死吗?”

    问题刚一出口,就感觉男子的手微微一颤。乔君娅心底暗笑,今天不管谢飞回答会或者不会,他都必须为她去死,这是153所执行的命令。

    乔君娅正要接着说话,电梯突然剧烈一震,楼层的显示灯随之也停滞不动。

    “电梯发生事故了。别怕,我们打电话出去求援。”谢飞一边安慰她,一边拿出手机拨打。可在这封闭的空间内,手机的信号之弱,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

    谢飞又试着按下了警铃,可等待了足足一刻钟,仍没有任何动静。

    “君娅,你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清秀的脸庞此刻已挂上了汗珠,谢飞顾不上自己。手轻轻抚过乔君娅的脸,轻道:“我不能让你就留在这个地方。”

    忽觉心头有一股暖流涌过,乔君娅微微一震。主人给她植入的性格里,有感动这一情感吗?

    是的,确实是感动。

    长时间的等待过后,电梯内的氧气已詼来越少。谢飞仍鼓励着乔君娅,他气喘吁吁地对她说:“君娅,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我家的。你不能放弃,绝不能死在这里……”

    听他说话已是气若游丝,乔君娅忽然制止,道:“别说话了,还要留着力气出去。”

    谢飞终于还是晕倒了,在他昏迷后的一瞬。乔君娅将他抱起,强行冲破了电梯的顶层,她一路飞驰,跑得很快,为了抢救谢飞的生命。

    就在冲出电梯的一刹那,乔君娅第一次感到了一种东西的存在,它的名字叫作爱。可是她无法违背主人的指令,她要怎么办?

    有了被困电梯的经历后,谢飞与乔君娅的感情愈加深厚。至今,谢飞也想不起,当天他们两人是如何脱险的。

    维修电梯的工人说,电梯顶部被撞出一个大窟窿。谢飞以为,是他们两人全昏迷时,有神仙出手相救了。

    乔君娅笑得很无奈,竟像哭泣一般。她与谢飞的游戏时间差不多到了,主人的指令每周都在发送,她不得不对谢飞下手。

    下班时分,乔君娅陪着谢飞一同来到车库,递给他一张CD,说:“小飞,这是我最近常听的音乐,觉得挺好的。拷了一张,给你也听听。”

    “真的吗?”谢飞有些欣喜,亲吻了一下乔君娅的脸说:“你回家后早点睡,别老忙工作知道吗?”

    乔君娅点头,低声道:“你也是。”说着,她便走向了自己的汽车,在转身的一刹那,一颗珍贵的液体,从智能机器人153的眼眶中滚下,那是它的眼泪!

    毫不知情的谢飞在CD放入汽车音响中。今天的路有些堵,他的心情却还是很好。因为有这张君娅给他的CD。

    按下了播放键后,没有听到意料中的音乐之声,涌入谢飞耳中的却是一个长长的故事,像是在讲述着他的生活一样。

    谢飞小心地把握着方向盘,认真听着那盘致命的CD……

    我每天的工作,是在不绝于耳的电话铃,与铺天盖地的案卷中度过的,这让我逐渐厌烦。毕业来到深圳一家保险公司待了两年,慢慢知道,做理赔是份出力不讨好的工作——每天听客户摔电话,月底拿那点儿死工资,年底还被领导批评赔付率过高,如果哪一单赔错了,那可能连年终奖都没了。

    业务员在外面忽悠客户骗来保费,我们这群做理赔的就在后面负责善后,能不赔的坚决不赔,应该赔的也尽量不赔,得罪走了老客户,再忽悠新客户,反正中国那么大,不愁找不出几个傻子。

    我在这家保险公司虽然是个小角色,也身不由己地干着口蜜腹剑、尔虞我诈的事。但凡出了什么保险事故,受害人轻则伤残,重则死亡,我们做理赔的对这类事情见得多了,看待死亡这件事也就逐渐漠然起来——别人的死亡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笔或大或小的赔偿金罢了。

    然而2005年的冬天发生的一件事,却将我从这种漠然当中活生生拖了出来,它就像半夜里白墙上的一只黑糊糊的眼睛,让我屡屡感到心悸。

    圣诞前后,是深圳一年当中最冷的日子。这里没有北方的鹅毛大雪,只有连续几个月的阴云冷雨,但那整日整夜的阴雨不让人有一天的缓息,屋子里比外面还阴冷,待在冰窖一样的屋子里,只觉得骨头里都向外渗着寒气。

    一个周五的早上,我像往常一样顶着雨去上班,虽然穿了厚实的冬衣,还是免不了一路上冻得直哆嗦。终于到了办公楼,我打了卡后走进办公区,只见我的桌子上已经横七竖八地摆了厚厚一摞案卷,看得我心头一堵。

    我把伞折了两下扔到桌子底下,坐下来把案卷推到一边,搓了搓冻僵的两手把电脑打开,照例登陆了公司的OA系统。OA系统里没什么邮件,接着我又登陆了公司的理赔系统,结果一打开就见到一大片红色的字,那都是些待处理的赔案,一夜之间报上来的。看来我今天肯定是闲不着了。

    我叹了口气翻开桌子上那堆厚厚的案卷快速看起来。都是些处理了一半的赔案,我从里面抽出几个比较紧急的,琢磨着拟几封函,给被保险人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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