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你们就先住在这里吧!”两人跟着那顶轿子来到了一间大宅,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引着他们来到客房。
  严洞庭其间几次三番的伸长脖子想看那轿中女子的模样,却一无所获。
  “不知那小姐长得什么样子?”严洞庭望着窗外满月,心中欣喜莫名,佳人知遇之恩,不知该如何报答。
  素玉却不答话,似乎心情不佳,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素玉,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严洞庭说着已经钻进了被子,“况且你我身上并无长物,怎会招人图谋?”
  素玉却不说话,拉开雕花木门走了出去。
  严洞庭见她转眼间就消失在庭院中,知她又出去玩耍,也不便多管。
  他钻在柔软的床上,只觉得心中涨满了幸福的感觉。
  已经多少年,都没有人这样管过他了,即使是母亲在世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得到过陌生人的温暖。
  
  不知何时,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好像在走一条很难走的路,路上到处布满灌木,参天大树遮得头顶不见天日。
  而身后,隐隐约约的跟着一个人。他回头看了几次,只看到一个黑影,却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的面目。
  他急忙加快脚步走去,脚下的草渐渐稀疏,一条土路在眼前延伸。
  这景色好熟悉,似乎就是白日里走过的山路。
  果然,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就又见到那条残破的木桥。
  他站在桥前犹豫着不敢过去,可是身后又有人跟着他,心中正惴惴间,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知道这桥叫什么吗?”
  似乎就是那个追他的东西,那东西没有形体,看起来倒像是一团未散的山雾。
  他被人一问,脑中想起白日里见过的那张地图,缓缓问道,“无?”
  “不是!”那声音咯咯笑着,阴森可怕,“不是‘无’,少了一个字,咯咯,少了一个字!”
  “少了什么字?”严洞庭被它笑得吓出一身冷汗。
  “那桥不能走,为了迷惑行人的眼睛才去掉了那个字,咯咯!”声音倒像是会说话的鹦鹉发出来的。
  “为什么不能走?我不是白日里刚刚走过?”
  “所以你命不久矣!”那声音兴奋异常,“因为不知道那个字,所以你走了,走过这座桥的人,都会没命!”
  
  严洞庭被他笑得一阵肉皮发紧,急忙睁开眼睛。
  眼桌椅井然,干净整洁,依稀还是那大户人家的客房
  窗外阳光灿烂,正透过窗缝投洒进来,素玉正坐在桌旁喝茶,瞪着大眼睛望着他。
  “吓死我了,洞庭,你好好的睡觉,怎么突然就醒了?”
  “没什么!”这种噩梦他经常做,吓着吓着也习惯了,摸了摸肚子道,“什么时候吃饭?”
  “刚刚那个家丁来过了,让我们去餐厅用餐!”
  “不早告诉我!”严洞庭想到可能见到美人面目,急忙手忙脚乱的穿衣。
  “洞庭,你喜欢她吗?”素玉偏头问他。
  “谁啊?”
  “那个小姐,似乎很美的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我这一介凡夫俗子?”严洞庭被人猜中心事,有些发窘,但还是对着铜镜好好的整理了一下头发。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希望自己更漂亮一些。
  “美丽的东西,都是有毒的!”素玉悠悠的说了一句,“你莫要忘了,最美的花都是毒花,像夹竹桃,像罂粟,概莫如此!”
  “人又不是花!”严洞庭整了整衣冠,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等到他匆忙的感到饭厅,却发现是一干下人在吃饭。
  他无精打采的一边吃东西,一边与那些下人聊天。
  “这位公子长得真俊,怪不得我家小姐不忍叫你露宿街头!”
  “呵呵!”严洞庭现在很后悔整理得这么干净整洁。
  “我家小姐就是心好,经常收留一些外地流浪的人!”
  我又不是流浪的,严洞庭翻了个白眼,问旁边的一个家丁道,“你家小姐姓什么?”
  “姓政!”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姓,但是又想不起来,那家丁又道:“老爷也是好人,所以老天保佑,每次进山找货,老爷派出去的人都能平安回来,而且会找到罕见奇珍!”
  “是啊!”旁边的一个家丁附和,“去年就进贡了一棵千年灵芝,不知这次要进贡什么!”
  
  严洞庭这才想起这就是那中年汉子所提到的年年进贡的人家了。
  
  刚刚要继续问下去,却听耳边一个丫鬟清亮的声音说道,“这位公子,请问用完了吗?我家小姐有请!”
  “用完了,用完了!”他急忙放下饭碗,跟在那丫鬟后面跑了出去。幸好今日好好收拾了一下,果然要见他!
  
  那干家丁望着严洞庭兴奋的背影,眼中都现出忧虑之色。
  “不知道这个人进山能不能活着回来?”
  “希望吧,毕竟每年都有人消失,这在山里很寻常!”
  
  严洞庭被那丫鬟引着,左拐右拐走到一扇门前。
  “进去吧,小姐在里面等你!”那丫鬟掩口笑道。
  “可是,我一个人不方便吧!”
  “我们这里地处山野,民风开化,哪里那么多讲究?”那丫鬟说着扭身走了。
  严洞庭只觉得胸口一阵急跳,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只见里面光线昏暗,青烟缭绕,一个窈窕的女子正横卧在一挂竹帘后面。
  那女子见他进来,急忙坐起身子,柔声道:“公子请进!”
  严洞庭激动莫名,进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急忙摸了一张椅子坐,紧张得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小女子此番叫公子来,是想叫公子帮我保管一样东西,这样东西非常的贵重!”
  “这怎么好意思,毕竟萍水相逢~”
  “我昨夜见公子一面,只觉得甚为投缘,这才拜托公子的!”
  严洞庭隐隐觉得整件事透着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只是保存东西,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却见那女子从竹帘中伸出半截藕臂来,递过一方锦帕,“这就是我托公子保存的东西!”
  严洞庭献开层层锦帕,只见里面有一块黄色的温润的玉石,暖暖的拿着甚为舒服,似乎是极为罕见的宝石。
  “这?这是什么?”
  “是山里产的一种贵重石头!”那个小姐缓缓说道,“也有人叫它琥珀!”
  “琥珀?”严洞庭拿起那块石头,对着光看去。
  
  半透明的黄色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可见美丽繁复的花纹,只是那花纹中,蜷缩着一个黑影,透露出不祥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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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严洞庭迷迷糊糊的从政家小姐的闺房走出来,只觉方才经历似一场春梦,只有手中握着的那块石头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他摸回客房时,素玉还像他走的时候一样,坐在八仙桌旁,只是一向开朗乐观,大大咧咧的素玉不知为什么愁眉不展。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素玉瞥了他一眼道:“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了?”
  “没、没有什么啊!”这件事不知为什么不想让她知道,以素的玉脾气一定会把那块宝石扔出去。
  “不要骗我!”素玉说着仔细的打量他一下,“你的身上隐隐约约有黑雾笼罩,必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罢她就往严洞庭的怀中摸去,掏了半天却不过是一些零碎物品,什么火折,毛笔,墨块,小刀之类的摆了一桌子。
  其间有一块白色的圆滑的石头,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素玉见了那石头,神情甚为激动的小心拿了起来,“这个,你还留着?”
  严洞庭见正是从那荒宅中带出来的小石,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素玉突然泪盈于睫,也不翻他的东西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尚自留着它,我还计较些什么?”
  “这石头有什么说法吗?”严洞庭说着拿起那白色小石,“不过我记得你当初就是附在这上面的吧!”
  “洞庭!”素玉缓缓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严洞庭纳闷摇头。
  素玉惨笑道,“这是我的骨头啊!一个死了上千年的人,弃尸荒郊,血枯肉烂,白骨也七零八落,这只是其中的一小块!”
  严洞庭见她消瘦侧脸现出悲哀表情,明明稚气未脱,却已经没了生命,心中不由难过,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了二人,一个家丁大声在门外叫道,“公子,我们家的老爷有请!”
  素玉的脸上立刻现出忧虑之色,拉着严洞庭的衣袖急道:“现在是白天,我不能陪你出去!这家处处透着古怪,所以千万不要答应他们任何请求!”
  如果我已经答应了呢?
  严洞庭攥着手中的石头心中暗叫不妙,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那家丁去了。
  
  那家丁带着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到一处客厅中,那客厅的主位上正端坐着一个胖胖的老头,满面红光,一副心宽体胖的模样。
  看到严洞庭进来,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在下严洞庭,此番有礼了!”
  “公子不必多礼,老夫姓政,单名一个原字!此番叫公子过来是有事要与公子商量!”
  看严洞庭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那老头分外开心的又笑了起来,“这件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小女对公子芳心暗许,只希望能招公子入赘!”
  那老头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严洞庭一下道,“今日得见公子,果然姿容不同凡响!”
  严洞庭只觉得耳边像是响起滚滚春雷,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公子不愿意?”
  “愿意,愿意!”想到那小姐窈窕的身姿,秀美的脸庞,估计怎么也是一个绝代佳人!
  “可是我们这里有个规矩!”那老头突然换了一副嘴脸,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公子可要考虑清楚!”
  “什么规矩?”
  “是个有点困难的条件!”那老头突然阴森森的说道,胖脸上横肉纠结。
  严洞庭望着他说变就变的脸,心中不由惴惴不安。
  “公子你要进山去采一件山珍回来,方可迎娶我家女儿!”
  
  进山吗?严洞庭心中已经开始打起退堂鼓来,那野山高大巍峨,树林茂密,灌木丛生,在里面采集山珍谈何容易?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在那老爷耳边耳语几句,接着只见那胖胖的政老爷的面孔一白,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接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又有人过桥了~”,“带了什么东西进来~”的字句。
  这跟那桥又有什么关系?
  严洞庭正站在客厅里发呆,突然间竟看到一个人影正站在客厅的黑暗偏门旁朝他招手,接着那人一闪,已经拉开偏门走了进去。
  
  是在叫我吗?严洞庭纳闷的走了过去,那扇角落里的小门似乎很久没有人用过,他猫着腰走了进去,只见眼前一片黑暗,一股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似乎是一个放置多余桌椅的小仓库。
  还没等他想完,突然间一个滑溜溜的东西一下就缠在了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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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啊!”他吓了一跳,急忙甩手要摆脱它,哪想那东西居然一翻,一下扣住了他的手掌,这次似乎是女人柔嫩的手指。
  难道方才只是错觉?
  他刚刚张口要问,就听耳边一个声音轻轻对他说道,“公子可是要进山?”
  “现、现在还没有考虑好~”
  “他不会放过你的!”那似乎是个女人压低了嗓子发出的声音,“记得带上那块石头,千万不要丢掉,否则性命不保!”
  “哪块石头啊?”他身上可有两块石头,分别是两个女人给他的,哪个都不好惹。
  那人却没有回答,一把把他推出了仓库,那扇小门也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的关上了。
  严洞庭懵懵懂懂的站在客厅中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却见那个政老爷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见到他立刻痛哭流涕道:“公子啊,刚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啊!”
  “怎么了?”
  “我雇了几个上山的好手,本想这两天去采些稀有的山珍做贡品,可是哪想那两个人居然在昨夜暴毙!”
  “请老爷还要放宽心!”
  他刚刚要继续说下去,却见那老头一双眼睛里满含泪水,正充满企盼的望着自己,他心中不由没底道,“你,你该不会让我去吧?”
  “多谢公子援手!”
  “我,我还没有答应啊~”
  “我一家老小的命全系在公子一人身上了!”那老头痛哭道,“交不上贡品是要砍头的!”
  
  严洞庭只觉得万念俱灰,这胖老头明明摆了自己一道还哭得这样无辜,真是不知该说什么。
  他耷拉着脑袋回到客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素玉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该不该进山呢?他想着拿出那位小姐送他的琥珀。
  那块黄色的石头,正蜷在他的手中中,放出如美玉般温润宜人的光芒,不知是不是他想得太多。
  里面的那个黑影似乎比早上要大了一点。
  那个把自己叫到小黑屋的人说的一定是这块石头吧,他想着举起它,对着阳光仔细端详。
  突然间那石头里面的东西似乎动了一下,他吓了一跳,那石头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
  是不是自己眼花?石头里面的东西怎么可能动?
  
  他刚刚要去捡起来,却有一只手先他之前把那块石头拿在手中。
  “这是什么?”素玉不知何时竟推门进来,拿着那块石头仔细把玩。
  “好、好像是琥珀!”
  “是宝石吗?谁给你的?”
  “是、是刚刚那个政老爷!”要是让素玉知道是昨天那位小姐给的,非得有一场战争不可。
  素玉拿着那石头居然笑了一下,“这哪里是什么宝石?这是妖怪的卵!”
  “什么?你莫要胡说,这明明只是石头!”严洞庭一把抢了过来,把它放在怀里。
  “嘿嘿!”素玉笑道,“你可要好好的收着它,妖怪都是靠人的精血孵化出来的,千万不能有闪失!”
  严洞庭瞪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本来我昨天发现有人被吃了,还想叫你赶快离开这里!”素玉说着指着严洞庭的怀中道,“没有想到这家连这种东西都有,我倒想看看这里潜伏着什么可怕的妖魔!”
  “被?被吃了?”
  “是啊!”素玉漫不经心的说道,“昨天半夜我见到了两个人的骸骨,似乎是被蚂蚁之类的啃得干干净净!一点皮肉都不剩!”
  严洞庭听了一阵肉皮发麻,“我们快走吧!这里真的不能久待!”
  说完急忙去收拾包袱。
  
  还没等他收拾完,就听又有家丁拍门道,“公子,我家老爷叫你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以后就启程进山!”
  “什么?”严洞庭惊讶道,“不是都在白天出发吗?”
  “今日傍晚是进山最好的时辰,进去以后先在山里的茅屋住宿,要给山神爷烧了香才能去采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严洞庭不耐烦的挥挥手,怎么连逃跑的时间都不给他。
  
  眼见天色渐晚,素玉似乎没有一点慌张的样子,在对镜梳妆。
  严洞庭唉声叹气的坐在床上,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素玉见他愁眉不展道:“我就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是我哪有什么能让他们图谋的啊!”严洞庭哀号道,如果自己身怀绝技或有巨额财宝的话还可以说得过去,可是明明只是一个秀才,要钱没钱,百无一用,真不知这家人在想什么。
  只见素玉照在镜子里的眼睛一斜道:“谁说你没有能让人图谋的东西?”
  “是什么啊?”他怎么没有发现身上有什么闪光点。
  
  “是生命!”
  
  素玉说完这话,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身上一阵发寒。生命吗?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夺走自己的生命所布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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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此时天色已晚,严洞庭被人换下书生的宽衣,穿上了紧窄精干的衣服。
  这衣服穿上身,让他看起来比较有男人气一些,不过可惜的是他耷拉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还是一副倒霉相。
  “素玉,你说我会不会死?”头顶刚好飞过一只归巢的晚鸦,发出凄厉的叫声。
  “不会的!”素玉望着前面举着火把引路的家丁道,“明天才让你进山呢!”
  山上杂草丛生,举步艰难,不知为什么,那政家老爷和小姐也跟着来了。
  严洞庭几次偷瞄那小姐,她却带着一个宽大的斗笠,上面罩了一层轻纱,依旧只露出一个小巧的下巴。
  好像第一次见到她就只看到一个秀美的下颏,不知道她闺名叫什么,总不能叫她下巴小姐吧。
  严洞庭正在心中暗暗发笑,只听前面拿着柴刀开路的家丁喊道,“到了,到了,山神庙就在前面!”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黑色的丛林,只见不远处一个山头上,隐约的矗立着一个茅屋,似乎年久失修。
  
  “这就是山神庙?太简陋了吧!”
  “公子,千万不可对山神不敬啊!”旁边的一个家丁说道。
  严洞庭吓得急忙闭嘴,但是提到山神,他却突然想起一件他一直不明白的事情,“请问这位大哥,这山上是不是有座木桥,连接着两处山峰?”
  虽然火把的光摇曳不定,严洞庭还是看到那家丁的脸色一变。
  “那桥到底叫什么名字?”
  “公,公子走过那桥?”
  “不错,可是那桥却没有名字!”
  那家丁左右看了一眼,悄声道:“公子,实不满您说,那桥邪门得紧!”
  严洞庭听到这里,脑门上开始冒起细密的汗珠,却听那家丁继续道:“你知道那桥叫什么吗?”
  问的不就是这个,知道了谁还问?
  “那桥叫‘无归’!”
  “乌龟?”
  “是‘无有’的‘无’,‘归来’的归!”那家丁继续压低声音道:“就是说有去无回的意思!”
  这次他听懂了,只觉得山风呼啸的声音更加凄厉起来。
  “当地人宁可绕远路也不会走那座桥的!就算走上去也无论如何不敢回头!”
  “为什么啊?”他不但回了头,还回头看了好几次。
  “因为那桥据说是连接山里和人间的通道,只要有人回头,就会把山里的鬼怪带到山下!”
  “鬼怪……,会很可怕吗?”
  “几乎每次都有人暴毙!这次就有两个老手莫名其妙的死了,估计和那座桥脱不了干系!”
  严洞庭吓得一声不吭,如果被别人知道他不但走了那座邪门的桥又频频回头,这些人一定会拿他来祭山神。
  
  此时赶路的一行人根本就没有发现,身后的不远处正跟着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已经变得如巨熊一般大,轮廓模糊不清,像是一团将散未散的浓雾。
  
  爬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到了那间简陋的土庙,严洞庭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勾破了几处,脸上也有划伤的口子。
  有人开路尚且如此,他不敢想象明日自己亲自上阵会变成什么样。
  倒是素玉,一身轻松,什么伤也没受,只是在一边哀号自己的衣服破了几处,头发乱了几丝之类的琐事。
  前面先到的家丁已经打开了那茅屋的门,那门根本就没有上锁,里面是简陋的地板。一间不大的小屋里放了水缸和一些食物,就连被褥都有几套。
  “山里规矩,这是为迷路的旅客和猎人准备的,如果有人用了这里的东西日后也会想办法补齐!”
  “那个,山神庙在哪里?”
  “公子请随我来!”眼见其他人都坐下休息,一个家丁用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只见他伸手推开了一扇不易被人察觉的小门,凌列的山风一下就钻了进来。
  “是不是要下雨了?”严洞庭掩了掩襟口,抬眼一看,头顶乌云层层,遮住皎洁明月。
  那家丁却不回答他,拿着一只火把走在前面。
  只见一片杂乱的草地上用石头堆出一个简陋的神龛,那政家小姐与老爷正站在神龛前,衣襟被吹得随风招展。
  
  政老爷招手叫他过去,三人一起上了香,又祭祀了一些供品。
  “来,用刀划些血出来,求山神保佑你!”那政老爷说着拿起山神龛前的一个陶罐。
  “什么?”又让他贡献鲜血?
  “只有这样山神才认得你,能够保证你此行顺利!”那政老爷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一下就在他的手腕上划出一个寸余的口子。
  严洞庭心中不快,却只好认了,眼见自己的血如鲜红细丝般滴入陶罐中,山雨欲来,树影飘摇。
  希望明天能够晴天吧!他心中不由暗暗祈祷,哪想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接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如万马奔腾般从天空中滚滚而来。
  “哇!”严洞庭被吓了一跳,大呼小叫的跑回了茅屋。
  隐约间,那忽起的飓风似乎掀起了那小姐的一身白纱,他似乎看到了那小巧下巴的上半部分。
  像是一场久远的梦魇!
  
  严洞庭惊魂未定的躺在茅屋的地板上,那山神神龛前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的可怕,那一晃即逝的容颜,究竟是真是幻。
  只听几个未眠的家丁在耳边小声嘀咕,“这次山神可发怒了,估计此行不会顺利!”
  “明日趁早下山,千万不要卷进去才好!”
  
  他听得心烦,黑暗中翻了个身,却见一双明亮的大眼正盯着他瞧,又被惊出一身冷汗。
  “是我!”素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逃走吧,越快越好!”
  “为什么?”不是她坚持要来的吗?
  “这里的情况比我想象得更糟,不是我一个小鬼能应付得了的!”
  她说着已经悄悄的坐了起来,拉着严洞庭往外面爬去,地上、墙边,或躺或靠的睡满了人,两个人尽量避免踩到满地伸展的四肢,悄悄拉开了房门。
  
  外面一个巨大的火盆燃烧着熊熊烈火,火焰在风中跳着狂乱的舞蹈。
  还好那两个看火盆的人已经睡着了,一路顺利的就溜了出来。
  “你知道了什么事?跑得像只夹着尾巴的狗?”严洞庭很少见素玉如此害怕。
  “刚刚你去神龛的时候有个家丁告诉了我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两人不敢带火把,仅凭着素玉的鬼火照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跑。
  “是关于那个小姐的!”
  严洞庭听了紧张得吞了口口水。
  “据说政家的小姐在十岁的时候就得了一场大病死了,而后那老头进了一趟山,不知在哪里领了个女孩回来!”
  “是养女吗?”
  “最好玩的是……”素玉回头阴森森的朝他笑了一下道,“没有人见过她的脸,她来了以后这山里的物产也跟着多了起来!
  严洞庭吓得不敢说话,这里分明有什么玄机。
  “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突然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蓝色的光线,张牙舞爪,仿佛一条巨龙盘亘天心,严洞庭第一次经历这样可怕的夜晚,一时间被恐怖迷失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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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不行,这里不通!”素玉说着又折了回来。
  没有任何的照明和辨认方向的东西,连天空的星星都被乌云遮掩,这真不是一个逃跑的好天气。
  “走那条路!”严洞庭说着一狠心,指着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
  “可是那条路的尽头是山涧!”
  “连接着山涧的是一座木桥,你忘了吗?我们可以走那座桥过去!”
  素玉没有回答,两人手脚并用的抓着树枝攀爬上去,此时雨开始稀稀落落的下了起来。
  两人都忙于走出大山,却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正有一个肥胖的黑影跟着他们。
  又一道闪电照亮天空,那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狰狞的横肉,比闪电更明亮的是他手里紧紧握着的,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两人不知爬了多久才见到那条残破的木桥。
  风雨飘摇,山风凛冽,一颗颗硕大的雨滴倾盆而下,借着风势打在人身上格外的疼痛。
  那木桥在夜晚看来更加的残旧不堪,似乎随时都会掉下去,藤蔓如张牙舞爪的昆虫的脚,不停的挥舞着。
  “我们过去!”严洞庭说着拉着素玉的手就跑了过去,虽然听那家丁说过,走了这桥几乎就是踏上死亡之途,可是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哪想刚刚走到桥头,就听身后的素玉突然间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素玉,素玉,你怎么了?不要害怕?”严洞庭急忙回身安慰她。
  只见素玉浑身湿透,早没有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被雨打湿的头发贴在她那又小又瘦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里蕴含着少见的恐怖神情。
  “那桥上,桥上有东西,你看啊!好可怕的东西!”她说着颤抖的伸出手,指着他身后的木桥。
  严洞庭急忙回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站在桥的中央,那黑影没有形体,倒像是一团漆黑的浓雾,如一头巨熊一般庞大的形体,仿佛还在渐渐膨胀。
  是比夜更黑的黑色,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这,这就是山里的鬼吗?严洞庭不由两腿发抖,急忙拉着素玉就要折返回去。
  哪想刚刚跑了两步,就见眼前刀光一闪,一柄锋利的钢刀驾到了他的脖子上。
  “回去!”拿刀的人厉声说道。
  严洞庭望着那个人,只觉得陷入了一个不会完结的梦魇,雨水正顺着那人脸上纵横的纹路流淌下来,使他看起来分外的可怕,却是那政家老爷。
  “为,为什么?”严洞庭颤声道,“你不是还要靠我找山珍?”
  素玉似乎真的吓坏了,小小的身子在他怀中不停颤抖,一点忙也帮不上。
  怎么这么倒霉?
  
  “谁让你找山珍?”政老爷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我会靠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帮我进山?”
  “那,那是为什么?”
  政老爷的神色更加狰狞,“你还不明白?是祭品,你是献给山神的祭品,你死了以后我们再找东西就容易多了!”
  “布置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杀我?”严洞庭响起那滴血的陶罐,“政老爷你也太高看我了!”
  “我不会亲自杀你!”他说着拿起刀横在胸口道,“回去,到那座桥上去!”
  严洞庭把浑身颤抖的素玉放在桥边,义无反顾的走了上去。
  无归?无归!这桥名起得真是合适。
  那桥中的怪兽还默默的矗立在中央,他一步步的踏上木桥。
  
  或许是风雨太大,木桥更咯吱作响,摇摇晃晃,他几步走得甚为艰难。
  这样大的怪物,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呢,不知自己能不能把它净化?
  一股腥臭之气已经迎面扑来,眼看自己就要被卷入那一团浓雾中,突然胸口一阵灼热,他急忙探手入怀。
  是那块黄色石头?正在夜色中发出隐隐的光辉。
  “快走,不然我杀了她!”那政老爷大声喊道。
  严洞庭回头一看,只见政老爷正手举钢刀,对准素玉的脖子,做势要砍下去,他刚刚要出口阻止,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天空中划过明亮的闪电,一条巨大的龙,带着青磷张牙舞爪的窜了下来,一下就劈到政老爷高举的钢刀上。
  接着蓝光一闪,鼻翼间一阵焦臭气味,在一瞬间那狰狞的杀人魔就已经变成了一具焦尸。
  “啊啊啊~”素玉望着眼前焦成一团,头脚相连的尸体,突然发狂一般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素玉?”严洞庭急忙几步跑了过去,把她揽在怀里,大雨滂沱,无止无休,仿佛这天地间都被水充斥。
  “好可怕啊,是山神,山神发怒了,在惩罚犯错的人!”
  “你没有犯错啊,你怕什么!”严洞庭拼命的摇着神智不清的素玉,只觉得她拼命的发抖,连骨头似乎都要抖散了。
  “我,我是鬼啊,我不是活着的人啊,我真的好怕啊~”
  
  严洞庭待要再说什么,却见那一直站在桥上不动的巨大黑影,居然缓慢的移动起来。
  只见它一点点穿过雨帘,走下木桥,朝着二人的方向过来。
  “不,你不要过来啊!”严洞庭说着身子一横挡在素玉前面,那巨大黑影面目不清,似乎连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转眼就消散在密林中。
  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划了下来,张牙舞爪的青蓝的龙,一下就劈到丛林深处,接着一处火光骤起,那火势在大雨中依旧凶猛。
  “看方向好像是刚刚我们跑出来的那间茅屋!”严洞庭说着一把扶起素玉,望着那狰狞的木桥道,“我们走,过桥就能下山了!”
  两人鼓起勇气踏上了那风雨中飘摇不定的木桥,骨藤错结,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这仿佛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两人伸手拽住桥旁的藤蔓,才勉强不滑到,眼见走到桥中央,就要过去了。
  突然一个柔嫩的声音如金箔相撞,居然盖过了那狂风暴雨之声,丝丝钻入二人耳中。
  “严公子,严公子~”
  “不要回头啊!”素玉叫了起来,“这种时候不会有人追过来的,一定是山里的野鬼!它要借着我们的人气出去。”
  无归?无归?严洞庭心中默念道,不知这桥是否是条死亡之桥?
  
  他下定决心,猛地回头一看,只见桥的那边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窈窕女人,风雨已经吹掉了她的面纱,使她的脸孔完全暴露在人前。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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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穿着白衣的女人,长发被雨水浸湿,如弯曲的的黑蛇一般,紧紧的贴在她小巧的脸上。
  秀美的下巴,单薄的红唇,无一不让人心动,只是当一道闪电照亮天空时,可以看到她的上半边脸密布着白色的鳞片,鼻子的部位只长了两个漆黑的小孔,这样的一张脸,恍如美梦与噩梦的交织,让人看了分外的难受。
  “你,你是什么人?”素玉颤声问她,这个女人比那个政老爷更让她害怕。
  “我是这山上的主人~”那个女人幽幽的说道,“你也可以叫我白练!”
  “你找我们做什么?”
  “我是来向公子道谢的!”白练说着轻笑一声,周遭风雨交加,在她眼里竟然如果和风细雨。
  “道什么谢?不必谢了!”
  “我要谢谢公子带来我被人类禁锢在深山里的能力!”
  严洞庭想到此处,心中一颤,眼前竟然浮现出那黑色怪物庞大腥臭的影子,难道那怪物就是她一手操纵的。
  “那,那两个被蚂蚁吃了的人也是你干的?”素玉在一边问道。
  
  她却轻声哼了一声,“人与神鬼的界线自应划清,如果谁想越过这条线,必然会遭到惩罚!”
  “我们并没有惹你什么啊?”严洞庭只觉得雨水让他无法呼吸,桥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
  “我这次是想提醒你们的!”白练突然眼露凶光,指着素玉恶狠狠道:“你终会拖累死他,还不如早早放手!人鬼殊途,莫存妄想~”
  说罢,她慢慢的转过身去,缓缓的消失在雨幕中,空气中只余下一个柔嫩的声音回荡。
  人虽不见了,可是那恐怖而阴冷的感觉仿佛与雨水混在一起,粘粘腻腻的粘在身上,怎么也摆脱不了。
  
  “洞庭,我们快走!”素玉说着扶着桥上的藤蔓往前爬去,“这里好可怕,快点下山!”
  两人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才爬到对面,哪想刚刚接触到滑到无从落脚的泥土,身后就突然发出树枝折断的“呵哧”声。
  那声音一声紧过一声,一时间连绵不绝于耳。
  严洞庭与素玉身上沾满泥水,万分惊恐的看着那座刚刚走过的木桥正四分五裂的慢慢解体。
  一棵棵粗大的树木,带着层层藤蔓,轰鸣着掉入漆黑的山涧,转眼间就没有了声息。
   空余一个空荡荡的,深不见底的万丈天险,仿佛那背负着无归恶名的桥,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素玉费力的爬了起来,拉着严洞庭的手颓然道:“我们走吧!”
  “真是好险!”严洞庭擦了一下湿透的头发,“再慢一点我们就会掉下去摔死!”
  素玉却并不答话,走在前面赶路,此时山上的泥土被雨水冲得四处流散,路已经越来越难走了。
  “素玉,你怎么不说话啊?”严洞庭急道,好不容易脱离险境他不知有多少话想对她说。
  素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却带着少有的悲哀神色,“你说那桥为什么会塌呢?”
  “因为它的存在本就是不合理的啊!是逆天而行!”严洞庭说着抹了一把钻进嘴里的泥水,“如果它不塌,人类就还会对山里的财宝痴心妄想吧!”
  素玉一双大眼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难道我的存在就是合理的吗?”说罢突然大声的哭了起来,“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也会与那座桥一样,四分五裂的死去!”
  “你在说什么?”严洞庭拉着她的手往山下跑去,“现在下山要紧!”
  
  突然耳边雷声轰鸣,一道青色的闪电如蛟龙出世,居然一下劈裂了他们身边的一株苍天古木,那大树枝繁叶茂,立刻就烧起了熊熊大火,连这倾盆大雨也无法压住火势。
  “哇!”严洞庭吓得叫了起来,“怎么这天谴还没有结束吗?”
  两人赶快跑离那株已经变成巨大火把的树木,脚下的土地已经滑得让人站不住,不知摔了多少跤才勉强跑到半山腰。
  “洞庭,洞庭,快走!”素玉似乎已经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拉着严洞庭慌不择路的乱跑。
  “你看好路再走啊!”
  “不、不行的,来不及了!”素玉大声喊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你看到刚刚那棵树了吗?本来那雷是朝我的方向过来的!”
  “不会的,素玉,她怎么会害你?你不要瞎想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青色光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的往素玉怀里扑去。
  严洞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把吓呆了的素玉推倒在地上,紧接着只觉得眼前青光一闪,胸口一阵火热的疼痛,那股热气从他的胸口立刻窜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难受。
  他痛得站立不稳,一下坐在了地上。
  “洞庭,洞庭,你有没有怎么样?”
  “不,不要紧!”刚刚是被闪电击中了吧!他颤抖的摸了摸胸口,只觉得哪里热热的甚为难过,“我还活着吗?”
  “你还活着,还活着啊!”素玉抱着他的头,一边笑一边流泪。
  “那就好,那就好!”严洞庭说着颤颤微微的站了起来,“应该不会有雷再劈你了,我们下山!”
  
  “好!”素玉点了点头,此时雨势已经渐小,也不再有雷声轰鸣。
  稀稀落落的雨滴宛如轻纱罩在天地之间,一切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刚的风雨大做,雷霆万钧都不曾存在过。
  
  严洞庭跟在素玉的后面,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他探手入怀,掏出了一块已经成了焦炭的黄色石头,随手扔在长草里。
  刚刚就是它救了自己一命吧,可惜的是,自己太没有用了,这样还是受了伤。
  怎么喘气这么费力?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突然觉得肺部剧痛,接着就是一阵急剧的咳嗽。
  “洞庭,洞庭,你怎么了?”素玉的脸在他眼前模糊不清。
  “没事~”他刚刚张口,就觉得一股腥咸的温热液体从口里窜了出来。
  
  “洞庭,你不要吓我啊~”
  眼前的景色突然旋转起来,他一下倒在湿漉漉的长草上,只觉得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素玉,不要叫我了。
  你看我这么没用,在这紧要关头还只想歇一歇。
  所以,不要叫我了,你一个人走吧,
  洞庭……再也不能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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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再次醒来自己正趴在一个瘦弱的肩膀上,那人的长发如海藻一般纠结在一起,让他的口鼻发痒。
  “洞庭,你醒了?”
  是素玉的声音,怎么是素玉在背着自己吗?
  “我很累,你放下我,自己走吧!”说一句话都很痛苦。
  “你的骨头刚刚撞断了,可能是刺伤了内脏,我们下山找了大夫就会有救的!”
  “素玉,我是不是很重?你会很累的,我自己走吧~”
  “不,我一点也不累!”
  “素玉,你在哭吗?你不要哭,我不会死的~”他说着又咳了两声,“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江南看湖水?看画舫?看十里长亭,看深深庭院?”
  素玉却不答话,小声的抽泣起来。
  
  眼见黎明就要到来,茂密的枝叶也遮不住利剑般的朝阳,一缕缕的光线正从那层层叠叠的枝叶的缝隙里钻进密林,劈散黑暗。
  还没到山脚,她就有些走不动了。
  为什么,自己会是一个鬼?还是一个这么没有用的鬼?
  她吃力的背着半昏迷的严洞庭,尽量拣树木繁茂的小路走,可是还是无法完全躲开阳光的侵袭。
  终于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两腿虚脱,再也站不起来了。
  已经到了午时!阳光的威力已经发挥到了极至。
  
  她小心而费力的让严洞庭靠在路旁的一棵大树旁,自己在一边为他遮挡着灼人的阳光。
  而严洞庭的眼前,正迷迷糊糊的闪过一个个错乱的人影,一会儿是他的母亲,一会是书院的那班同窗,还有青锋那张挂满严肃的黑脸。
  “那个女鬼,会掏走你的心,让你生不如死!”那张恐怖的老妇人的脸又在他眼前晃了起来。
  他很害怕,拼命的睁开眼睛,却看到已经哭成了泪人的素玉。
  “你不要哭啊!”严洞庭吃力的说道,“等天黑了我们再下山好不好?”
  素玉望着他青白的脸,塌陷的两颊,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知道他已经无法撑到天黑。
  “洞庭,不要睡觉,听我说话好不好?”
  严洞庭虚弱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有多么开心?那个时候你带了我的骨头出去,我终于可以走出那个被布了法术的庭院!”
  素玉眼睛里闪着光芒,似乎又想起过往的一切,“我第一次感到命运对我还不是太坏,因为命运让我遇到了你!”
  
  严洞庭的眼睛又懒懒的闭上了,长长的眼睫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细细的阴影。
  
  素玉望着严洞庭已经蕴满了死气的秀美五官,不由伸出手颤抖着一一摸去,留恋不舍。
  “我多么想和你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她的眼泪滴在严洞庭脸上,沿着那张消瘦的脸庞滑了下来,“哪怕做你的妹妹,将来做你的孙女也不要紧,等你老了我会与你一起走!”
  
  严洞庭的头已经歪在一边,鼻息将尽。
  
  素玉见了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嚎号大哭起来,“所以,你起来啊,不是说要带我去江南?去看那里的千里烟波,十里长亭?你怎么能说话不作数?”
  
  可是任凭她怎么捶打,严洞庭依旧双目紧闭,没有声息。
  素玉终于绝望的趴在他已经有些发冷的身子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山风吹过,泛黄的落叶经过昨夜的风吹雨打,早已禁受不住清风,翩翩的飘下树干。
  虽然如蝴蝶般悠扬起舞,绚丽耀眼,却是坠向死亡。
  
  不知睡了多久?阳光耀眼,烤得他异常的难过,只见眼前景色一片金黄,仿佛置身于满布黄金的世界。
  他扑掉身上的落叶,小心的站了起了。
  “你醒了!”不是素玉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浑厚的中音。
  严洞庭急忙回头一看,只见青锋牵着一匹黑马正站在他身侧。
  “怎么是你?”明明记得自己重伤不治,素玉一直陪伴在他身侧,怎么只是睡了一觉,青锋就赶来了?
  “听说这里前几日鬼神作祟,青龙降世,我就快马加鞭的过来看看!”
  “素玉呢?”严洞庭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青锋沉着脸并不答话,只自顾自的说道,“进山以后总是觉得一处透着隐隐死气,我就寻了过来,哪想看到你一个人靠在树干上睡觉,落叶满身,似乎已经睡了几天几夜!”
  “素玉呢?她在哪里?她不会离开我的!”
  青锋还是不言语,回身从马鞍上拿出一包花花绿绿的东西,递给他道:“素玉,就在这里!”
  
  严洞庭目光发直的望着那包东西,好小啊,还没有一个西瓜大。
  这怎么会是素玉?可是那衣服却分明是素玉穿的,那么花哨也只有她能穿着出门。
  不会的,不会的,素玉一定是拿她的衣服包了野果给他吃。
  他一把接过那包东西,小心的打开,却见锦绣华服中包着零零散散的苍白骨头和几缕海藻般纠结的长发。
  
  “这怎么会是素玉?你别骗我了!”严洞庭一把把那包东西塞到青锋怀里。
  他比了比自己的肩膀,激动的说道,“素玉她这么高,怎么会一下子变成那么小,你们一定是在耍我,逗我开心对不对?”
  青锋沉默了一会儿道:“素玉死了,她为了救你,已经用尽的所有的法力。你知道的,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有多大本事的鬼~”
  严洞庭突然觉得眼前的景物模糊起来,使劲推了青锋一把,大声道:“她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她本来就是鬼,怎么会死?”
   他发足狂奔起来,把青锋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那小小的,残破的一包骸骨,一定不是素玉的。
  素玉一定会在山脚下等着他,会朝他笑,会像以前一样陪他游戏人间。
  
  山林间,树荫里,落叶下,仿佛回荡着一个少女清脆的笑声,那声音不停的在叫着他的名字。
  “洞庭,洞庭,我们一辈子也不要分离!”
  
  劝君莫复道,白首不相离。
  “白首不相离~”严洞庭按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没有心脏的脉动。
  他已经与素玉永远的在一起了,素玉的死,他的生,命运已经把他们永远的纠结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他想到这里,突然仰天长笑起来,那笑声惊起几只林中翠鸟,直上云天。
  
  为什么明明在笑,眼里还是有泪水不停的涌出呢?
  素玉,这一定是你的把戏对不对?
  泪光中,有一个少女的模糊的脸,带着笑容,转身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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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严洞庭一路懵懵懂懂,如行尸走肉一般跟在青锋后面下了山,他的手里却始终抱着那一堆残破的骸骨。
  一路山不时听见乡人在议论前几天那个风雨大做的夜晚,青龙出世,惊骇世人。
  据说上山的十几个人或被闪电击中烧为焦炭,或被落下的泥沙掩埋活活闷死,总之无一幸免。
  一时间人心大乱,也不再有人上山,只不过短短几日那热闹的城镇已经遍地萧条,不见几个人影了。
  
  严洞庭回到客栈又一声不响的出去,青锋知道他是为素玉寻坟地去了,也急忙帮他张罗。
  两个人终于在那座大山脚下找到一处风水宝地,严洞庭买了一件花衣裳,又把那凌乱的骨头仔细的整理好,摆成一个人的模样放在那薄薄的棺木里。
  “素玉,你不要冷啊!”他一边把那件衣服盖在骸骨上,一边怜惜的说道,“我知道,你最讨厌那个冰冷黑暗的地方,你一个人千万不要害怕!”
  青锋站在他的身边默默不语,严洞庭七魂六魄似乎都被素玉带到了另一个世界,空洞的眼睛总是不知望向哪里。
  两人一起把黄土添上,又待到黄昏时分才回去。
  秋风飒爽,晚鸦归途,一片萧条肃杀的景象。
  
  “洞庭!”青锋也心中难过,无奈口拙,又不知如何安慰他,“其实事情也不是无法挽回!”
  “什么意思?”几天以来从不理他的严洞庭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死而复生的严洞庭比过去平添了几许妖异的冷漠。
  “那个!”青锋挠头道,“素玉只是法力用光,没有办法维持人形而已!”
  “那我该怎么办?”严洞庭看着他说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再回到我身边?”
  青锋却不答话,探手入他怀中,从里面掏了一块小小的白色石头出来。
  “这是什么?”
  “这是素玉的遗骨!”只见那小小白骨,在夕阳下竟发出温润的白光。
  “这块骨头!”青锋仔细的看了一下说道,“素玉的灵魂依附在这上面!”
  “真的?”严洞庭一把夺过白骨,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只觉得那块骨头似有生命一般在不停的跳动。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素玉的那天晚上一样。
  那个细细的,支持他的声音恍在耳际不停飘荡。
  
  “跟我回道观吧,或许我师傅知道能让千年僵尸转世的方法!”
  严洞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好,且信你一次!”
  说罢,转身走在前面。
  此时的严洞庭已经不做书生打扮,大步流星的走路步态也与以前完全不同。
  青锋满怀悲怆的望着他的背影,傍晚时分,正是死去的东西复生的时刻。
  严洞庭的背后,仿佛有一具白色骷髅隐约的影子紧随其后。
  这样的洞庭,自己要如何告诉他?
  他已经死了,心脏再也不会跳动。
  虽然他会有永远不会衰老死去的肉体,常驻的青春容颜,但却被生命拒之门外。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世事的悲哀与寂寞,终要一个人背负,
  且永远无法逃避。
  
  两日以后,两个人出发去青锋所修行的道观了。
  起初那暴劣的小红并不让严洞庭乘骑,动物比人更敏感,它知道这不是自己以前的主人了。
  但是日子久了那匹马也就没有了脾气。
  赶了一个半月的路两人才堪堪赶到那座出名的山下,此时天已降霜,北风萧瑟,冬天就要来了。
  一路上青锋拼命的引严洞庭高兴,他那张好看的脸上却总是挂着一层冷漠的寒霜,眼睛里是没有温度的光,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心思。
  只有当他的眼光时不时的瞄向自己身边肩膀那个位置时,只有当他骑马的时候只坐一半的马鞍时,
  青锋才能知道这确实是那个温润如玉,柔韧坚强的严洞庭。
  今夕何夕?今夕何夕?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又仿佛都变了。
  
  然而青锋寄托着希望能帮忙的师傅,却只在看了严洞庭一眼道:“贫道的道观太过简陋,无处渡你这红颜白骨!”
  严洞庭站在大殿之中,望着那烟雾缭绕中的幽暗高大的太上老君像轻笑一声,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天就要黑了,先住一宿再说吧!”青锋见状急忙拉住他。
  此时天色阴暗,冷风萧萧,入冬的第一场雪就要来了。
  “我不想信什么菩萨佛祖!”严洞庭一跃翻上马背,“菩萨佛祖的眼里也根本不会有我这轮回之外的人!”
  “那你今后该怎么办?”青锋急道。
  “你以前说过什么经书?我自会找到它!”他说罢一抱拳道,“青锋,后会有期!”
  青锋望着马上的严洞庭,如此陌生又如此遥远,冷风吹得他衣带飘飘,没有血色的一张脸如玉雕成,带着不沾人间烟火的邪气。
  他低头解下佩剑,递给严洞庭道:“这个,你拿着防身!”
  严洞庭也不说话,拿起剑打马下山。
  
  此时雪花飞扬,青锋站在道观的古松下,望着严洞庭所骑红马渐渐变成一个遥远的红点,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雪花飞舞,凌乱了视线。
  他只觉有满腔悲愤无从发泄,这世上,有多少人一生可得如意?
  是谁辜负了谁,又是谁牵系了谁?
  又有谁,
  能真正算的明白?
  
  不知过了多少日以后,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道观的书童在山路上捡到一柄锈迹斑斑的剑交给了青锋。
  那剑上刻着青锋的道号,剑柄是桃木做成。
  正是昔日他赠与严洞庭的那把。
  那把剑,连着他的牵挂,一并被严洞庭扔了,在他还没有走下山的时候。
  
  只是剑鞘里放着一块破布,上面写了寥寥数语:
  白骨青山,美人黄土,醉魂吟魄安在否?
  往事俱休,流光欺人,莫道归来怆途穷!
  
  青锋拿着那块破布,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窗外春花正放,那日带走思念的瑞雪已不留一丝痕迹,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得见那白骨美人了吧?
  春风长万里,吹得过雁门关,却无法温暖他凄凉的心。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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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她叫小红,是府里的一个丫鬟,每天的工作不过是浇浇花,打扫一下房间,布置碗碟,收拾衣服等一些琐事。
  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命很好,既不用干洗衣舂米那样的累活,也不用干刷锅洗碗那样的脏活。
  所以大多时候,她都是一个快乐的奴婢。
  虽然有的时候小姐会骂她,老爷会打她,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幸福得多。
  高墙之外,人世萧条,更有冻死的人在马路上无人收尸。
  自己比起那不知名的枯骨,更不知幸福多少倍。
  
  她最喜欢的是花园里那枝繁叶茂的鲜花,那些都是她与花匠一手栽培出来的,花朵如碗口般大,层层叠叠,娇艳异常。
  花匠叫它牡丹,据说是一个非常强盛的王朝的国花。
  什么样的王朝,会配得上如此雍容富贵的花?她没有念过书,更无从知道前朝往事,只知道那姹紫嫣红的绚丽,会带走她简单而幼稚的心,让她能在花园发一个下午的呆。
  她听老人讲过,美好的花开得太盛会有花的精魂从里面走出来。
  它们多是云鬓高耸,衣裾无风自起的美女,会在夜深人静时,推开暖阁小窗,为那些苦读的学子,奉上香茶一盏。
  “哼,全都是那些穷酸秀才自我安慰的美梦!”她有一次问老爷的时候,老爷哼着鼻子回答,接着又补了一句,“我家的花,真的成精也是带着算盘走出来的!”
  
  小红听了有些失望,少女的梦想,破碎得多么容易又无声无息。
  
  这本来是小红的安乐窝的深宅大院,在某一个晚上就全变了。
  家里有个丫鬟不知为什么上了吊,听别的姐妹说,那个女孩偷了小姐的首饰,因此以死谢罪。
  “她的舌头紫了,伸得老长,脚一晃一晃的磕在房门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像是有人扣门一般,吓死人了!”
  “你们看到尸体了吗?”她伸着头问了一句,然而可能是她的声音太小,没有人应声。
  那些姐妹们还在不停的说,“可是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尸体啊!”
  “也有人说是被老爷一怒之下打死了,这些话全是编的!”
  接着传来管家一生怒吼,那些小丫鬟们立刻作鸟兽散了。
  从那天起,家里的人就变得异常的冷漠。
  
  她与别人打招呼也没有人理她,所有的人都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防着其他人。
  小红不开心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
  尤其是太阳下山之后,一片漆黑的寂静中,让每时每刻都过得缓慢无比。
  自从发生那件事,府里晚上再也没有掌过灯,黑暗中似乎总会有魔物隐约的走动在月光的阴影下。
  
  有一个房间,是没有人能进得去的,因为都说那里死过人,阴气重,虽然是后院低矮的平房,可是连放柴火都不行。
  那间房就是空落落的狰狞着,门扉破败,杂草丛生,似乎随时都会从里面蹦出一个冤死鬼来。
  
  于是小红就越来越多的待在花园里,也许是今年春天特别的长,那些花,竟然长胜不败,开得越来越妖异。
  可以美得勾人魂魄。
  
  “我好害怕!”有一天,小红在月色下对着她心爱的花倾诉,“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好可怕的秘密!”
  花瓣上沾着夜露,轻颤一下,点头不语。
  “每到晚上,小姐就会出来走动,那大概是二更时分~”
  她说着望了望四周有没有人偷听,又继续说道,“接着老爷和管家会偷着过来,把一个很重的东西从小姐的房间移到那个破败的小黑屋里!”
  “你说那是什么东西啊?”小红的脸色吓得煞白,“为什么他们每天都要搬来搬去?”
  她说着双手捂脸,“太可怕了,我真的受够了,可是大门外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啊?”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刚刚说完,居然听见花丛间一阵“哗哗”的响声。
  一个穿着简单的男子从花丛中走了出来,他的脸在月光下看来皎洁而美好,冷冷的一张脸上不带一丝人气。
  “哇,救命啊!”小红吓得一下坐在地上。
  “这里怎么会是这样一番景象?”那个男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周围,似乎非常的诧异,他好看的眉簇在一起,让人心痛的想替他揉开。
  “你,你是什么人?放过我吧!”小红指着那个英俊的青年道。
  “我是从这花里来的!”那个男人指了指身后的花丛道,“我叫严洞庭,是你家老爷请我过来的!”
  “我、我家老爷?”小红脑筋一转,望着眼前不带生气的美丽的人道:“那严公子是花精吗?”
  “你认为是就是!”他笑了一下,低着头问小红道:“刚刚你说的话我只听了一半,能不能把你知道的怪事稖告诉我!”
  
  花精终于现形了,小红充满感激的望着天空中一轮玉盘暗自念叨:“老天,你终于有一次听到了我的心声!居然给我一个男的的花精,真是有求必应!”
  “你在干吗?”
  “没,没什么!”小红说着绕着这位奇怪的花精转了一圈,脸上挂满了询问的神情。
  “找什么呢?”
  “我在看你身上是不是挂着算盘!”
  
  那个有名有姓的花精突然一时无语,似乎听到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小红傻傻的对着月亮笑了起来。
  果然自己,非常幸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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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你叫小红?”花精哥哥坐在花坛边问她。
  “嗯,是老爷取的!”
   “我有一匹马,也叫小红!”
  “你有马?”小红的眼里流露出兴奋的光,“骑马很好玩吧,那马是一匹好马吗?”
  眼前的人笑了一下,似乎想起有趣的事,“是一匹很有个性的马!”
  “什么时候让我骑骑吧!”
  “好啊!”他笑着点了点头,“只要你把知道全都告诉我!”
  小红听到此处,面现忧色,双手绞着裙角道,“这件事好可怕!我一直都怕的睡不着!”
  云影西移,遮住如盘满月,庭院中一时变得幽暗起来。
  
  “现在可能快二更天了吧!”那个年轻的公子听完她的叙述,站起身来,望着那悠远的长廊道,“我们去你家小姐的房间看看!”
  “不行啊!花精哥哥,我会被骂的!”
  “叫我严公子!”那个严公子说着朝她笑了一下,“这里不似真实的世界,没有人会骂你!”
  说罢转身走向月亮门,穿过回廊去了。
  小红战战兢兢的跟在他后面,这个严公子,笑的时候眼睛里也全是冷漠,看起来好可怕。
  此时庭院中的柳条随风飞舞,夜色中宛如魔物的触角,小红浑身颤抖的往小姐的房间走去。
  眼前严公子的背影不带一丝犹疑,似乎对这里的道路轻车熟路。
  是不是女的花精会为公子奉茶,男的花精就去探望小姐呢?
  
  她还在胡思乱想,前面的严公子却趴在一闪菱花窗外往里看去。
  黑暗的回廊中寂静而冷清,只余她因过分紧张而发出的急促的呼吸声。
  小红没有忘记,就是前几天晚上,她有事路过这里,突然间听到小姐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凄惨的哀号。
  那声音如鬼哭一般,又像是一个人凄厉的呼救,把她吓得头发都要竖了起来。
  从那天以后,她晚上就再也不敢接近这个院子。
  “严公子,我、我们回去吧~”她刚刚要张口,就听小姐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桌椅碰撞之声。
  接着一个凄惨的呼声划破寂静夜空。
  小红抖得像筛子一般,急忙掩住双耳,哪想那个严公子却突然一回身,把她拖到一个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里,里面发生了什么?”小红抓着他的衣摆问道,“你、你不是全看到了?”
  “不要说话!”他说完一把把她的头按低,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房门外的走廊里经过。
  那人的影子借着月光映在窗格上,依稀是个云鬓高盘的美女。
  
  “小姐,是小姐~”小红说着就要冲出去。
  “那不是你家小姐!你冷静一点!”
  “可是,可是我好害怕~”
   “不要害怕!”严公子说着把她搂在怀里,“一切都会过去的!”
  小红的身子还是在不停的颤抖,可是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我不会死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那天看到了,我看到了搬东西的老爷和管家~”小红说着小声的抽泣起来,“他们,他们的脸都是鬼怪的模样,头上长着角,我看到了,所以一定活不长了!”
  “有时候我们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实的!”严公子说着笑了一下,“就像我,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小红仔细的打量了他一下,虽然屋里光线昏暗,但是也可以看出是个儒雅而英俊的男子。
  “我,并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的!”那个严公子说着朝她伸出手去,“真实的我,其实很可怕的!”
  小红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修长的手,壮着胆子摸了一下。
  可是刚刚一触碰,她就像触电一般缩回了自己的手,瞪大了眼睛,带着恐惧的神情望着他。
  “不要害怕,虽然有点吓人,但是我不会害你!”面前的严公子说着笑了一下,“曾经有一个人说过我要遭受这种生不如死的诅咒,但是我不信,现在果然如此!”
  “那你恨那个诅咒你的人吗?”
  严公子摇了摇头,“不,我很感谢她!”
  
  小红虽然听得莫名其妙,但是也不敢出口再问,眼前的严公子虽然有着一张俊秀的脸,还有一匹叫小红的马可以载着他到处走,可是她一点也不羡慕他。
  因为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悲哀。
  
  就在此时,回廊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两三个人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小红吓得一声也不敢吭,只见窗纸上映出两个非人非鬼的影子,那两个人影的头上长着长长的角,一晃即逝。
  “嘘!”后面一只冰冷而没有弹性的手按住了她要喊出声的嘴。
  接着隔壁小姐的房间里隐约有杂乱的人声,过了一会儿那两个鬼影又从窗边经过,似乎从房间里抬了什么很重的东西出来。
  “老爷,要怎么处理?”空气中传出刻意压得的对话声。
  “先放在那个废弃的柴房里!”
  “久置不是办法啊!”
  “废话,先放在那儿,我们再去挖个坑把它埋了~”
  
  声音越来越远,小红惊恐的望着淡蓝的月光,到底是什么?他们要把什么埋了?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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