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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22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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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每次遇到他,他都一个人?
而为什么每次遇到他,我也一个人?
呵呵,一个人!
孤孤单单,又欠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豪气。
只得挤进喧闹的酒吧,企图用别人的热闹来伪装自己。
一个人!
如果,以后还能在酒吧里遇见他,我决定在心里叫他“一个人!”
我胡乱猜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窘迫万分,一定不自然到极点。
我闷闷的喝酒。
玺彤要是知道,我喝一个陌生男人的酒,而且与他眉来眼去,一定会晕死过去的。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想笑,忍不住牵牵嘴角。
奇怪,刚才还为志谦与我吵架伤心欲绝,此刻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了。甚至,可以坐下来接受一个陌生男人的馈赠。
酒吧里放梁朝伟的“为情所困”,歌声如泣如诉,缠绵哀怨,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凝固,我在这歌声里沉醉,有刹那失神。
“这一生为情所困,只为当初你的心太真,这一生痴痴恋恋,只为一个无法实现的诺言……”
我想起了,初初遇见志谦的事情。
那一年,我刚刚大学毕业,皮肤晶莹得发亮,头发柔顺乌黑,身体刚发育停当,簇新,发出芬芳的气息,没有一丝多余脂肪……穿雪白医生服,满口医学术语,却只是秩嫩的实习生,跟在带我的医师身后唯唯诺诺。
那是个炎热的夏日,蔷薇爬满墙,粉红菲菲,象最丰盈的青春。
那一天,我如常工作,因为马虎,填错了给病人开的药品名,只一字之差,被带我的医师当着一屋子病人的面责备。
心里又恼又羞,终于脸上挂不住,泪盈于睫。
正好,志谦陪同事来看病,目睹整个过程。
我强忍眼泪,逃出病房。
没想到,志谦跟出来,一言不发,递我一方手帕揩眼泪。
我至今记得那方手帕被叠得方方正正,洗得干干净净,甚至有淡淡太阳晒过的香味。
那一刻,我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也从那一刻,我对志谦有了莫名的好感和依赖。
后来,志谦带我到医院外边的一家小咖啡屋,请我吃了一客冰淇淋。
我们就开始了五年的恋情……
志谦是个不擅表达的人,可是每每回忆起相识这一天,他的眼波会分外温柔:“哪天阳光很好,照进病房里,整间屋子都镀了一层金粉。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细致玲珑的一张面孔,白皙如水晶一般,因着尴尬委屈,涨得通红,尖尖下颌,大眼睛里蓄满泪水,看了让人心生怜意。我屏住呼吸,原来医生也可以这样美丽。当你奔出房间,我如同被魔附身,身不由己,也跟着你走出房间。你躲在角落里,单薄肩膀轻轻抽动,我的心也跟着被抽动,不由自主,想安慰你,想抹去这张脸上的泪水……”
我极喜欢听志谦描述这一刻的情节,觉得他形容得十分传神动人。故此,我常常要求志谦描述,刚开始,他总是不厌其烦,后来,心情好的时候也偶尔会答应我。现在,如果我再提这要求,他会不屑一故,装作没听见。
我叹口气,抬起头,“一个人”也呆呆握着酒杯,似乎也在回忆什么。
因为他唇边也挂着一个似有还无的笑容,可能他和我一样,也在这歌声里寻找失去的回忆吧。
“这一生为情所困,只为当初你的心太真,这一生痴痴恋恋,只为一个无法实现的诺言……”
突然,我的气消了。
我站起身,想和“一个人”说声再见。
但见他一直陷在他自己的思绪里,也不便打断。
我悄悄离开。
街上风很大,我的身体瞬间冻僵。
我僵着身子,努力回忆哪个芬芳的夏日来取暖。
刚走到楼下,突然一个黑影从花丛边蹿出来,我骇一大跳,失声尖叫。
那人似也被我骇住,往后退了一步。
我定睛一看。
是志谦,他手中还握着我的大衣。
他看我一眼,也不说话。只把大衣披在我身上,用力握住我的手,轻轻搓了搓。他的手干燥、温暖——
但我的手已经僵住,根本无法动弹,甚至合不拢。
他有些急了,又似乎有点心疼,责备地瞪我一眼,撩起衣服下摆,将我的手贴在他温暖细致的皮肤上,用力环住我,似乎想将自己所有的热量都传给我。
我一靠近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手心处他的体温,迅速传到我的全身。
我的眼泪忍不住又滑落。
终于,志谦还是来找我了。
可是,我们也有了如此深的裂痕……
我伤心的想。
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抹干眼泪,去洗澡。
滚烫的水,从身上淋下来,包裹住我,如同志谦细腻平滑的皮肤,我的心平静下来。
走进卧室,志谦正躺在床的左边,那是我睡的位置,我上床,他立刻回到他自己的那一半床。
我躺上床,这一半的被子、床单已经被他温好,一点也不冰凉了。
志谦就是这样,每个冬天,他都会比我先洗澡,然后帮我把被子暖好,让给我睡。就连半夜里,我起夜,他也会朦胧地主动睡到我的地盘来为我暖被子,我上床,他再让给我。
平日,我很为他这个小动作,感动。
然而今天,我忍不住想:只为我暖暖被子,付出一点体温,就妄想不买房子和我结婚。一个小动作,可以省几十万呢!
想完,我又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汗颜。
也许志谦也在想: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夜夜不厌其烦为你温暖被窝,事无巨细为你想到,你却为了一套房子,身外物,与我翻脸。
我们还是没有说话。
志谦想来抱我,我僵直身体,不肯理他。
他悻悻地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胡乱想着,朦胧起来,思维逐渐散乱,睡意终于征服了我。
半夜醒来,发觉我在志谦的怀里,志谦的手握着我的手,十指相扣,是我们每夜睡惯了的姿势。
多么可怕,吵架了,翻脸了,赌气了,决裂了,无论多么坚定,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会得让你为它妥协。
可是,这个姿势让我睡得那么安心,那么舒服,为什么不继续呢?
什么东西,都是习惯了的好!
我还来不及细想,又睡了过去。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开心的也好,不开心的也好。
平淡的也好,溢满激情的也好。
时间是世界上唯一最公正、公平的,它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也不会介意任何人的心情,更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
只匆匆一瞬,红颜已经足够衰败成白发。
柔软鲜活的身躯,也将灰飞烟灭。
这周,我仍旧上白班,我很开心——因为不用上夜班。
我憎恶夜班,冬天的夜,辗转在一个个心跳极端不规律的病人中间,非常寂寞凄清。
我怕冷,一早将空调打开,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志谦则在看一个央视的深度新闻节目。
我们同坐在沙发上,沙发很大,很软,一坐上去,整个人都陷下去。
我觉得很温馨,可志谦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捧着杂志翻啊翻,间或抬头看志谦两眼。
呵,他够酷。从头到尾,眼睛只盯着屏幕。
已经很久了,我们已经很久如此,相对无言,各做各的事情。
其实,我和志谦的性格爱好非常非常的不相同。
虽然我是医生,在别人眼中,这是一份很优渥,很高尚的职业,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很平凡的都市女子,兴趣爱好和一般女人没有两样。虽然志谦只是广告公司的平面设计师,但是却异常有才华,在我眼中,志谦是有品味的男人。
我喜欢听流行歌曲,志谦爱纯音乐,甚至歌剧。
我爱热闹,总想到人多的地方去,志谦爱静,觉得一个人呆着是至大享受。
我看通俗小说,志谦看得书杂而艰深,我不太能领悟。
连看电影,我们都各有喜好。
看,我们是这样的不同。
但是,我爱他,愿意迎合他的生活。
两个人要过下去,总得有一个迁就另一个,他不肯,只得我低头。
但人们总说,先低头的那一个,爱得要深一些,付出要多一点。
每次我把这句话说给志谦听,他总是嗤之以鼻。
我胡乱翻到某一页,志谦突然说话:“这条裙子很好看!”
我如梦初醒,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
啊,这是条春天的裙子。直身的,粉红色,淡淡的,轻飘飘的,裙子上有碎花,碎花集中在裙摆,而长度刚好在膝盖上。一走动,必定如落英缤纷。
哗!果然好眼光。
连看电视,顺便一瞥杂志,都能揪出最精华的这一件衫。
“你真的觉得好看?”我问他。
他已经太久没有注意过我的衣着,明知道我很在乎他的意见,但他也不肯为我指点一二。
“对!这是一条每个女人都该拥有的裙子。而且,气质特别配你,很温柔,有一点俏皮。”志谦笑着看了看我。
然后,视线又转回荧光屏。
我立即兴奋起来,也许,我穿了这条裙,志谦会得对我另眼相看。
我决定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差点为了这条裙子失眠。
第二天,一下班,我就到太平洋百货,找到这个专柜,对着杂志买下了这条粉红色的落英缤纷裙。
果然,试穿上身,每走一步,那上面娇嫩的花朵,就仿佛要从膝头坠落一般。
虽然,这还只是冬天,要到春天,还漫长得很。
但我希望,这条春天的裙子能够再度吸引志谦的眼光。
我买了裙,急赶家。
喘着气,将裙子穿上,薄薄的裙,贴在身上,根本挡不住寒气。
我又披了米色羊毛披肩,还是很冷。
我笑想:冻人美丽!
终于志谦回来,他头也不抬,就钻进书房。
我赶紧跟了上去。
努力在他面前晃啊晃。
但是志谦还是不肯把视线投放在我身上,似乎压根没见我穿了这条为他而买的不合季节的裙子。
志谦已经对我视而不见!
多么悲哀!
我努力提高自己的兴致,看了这条裙,志谦就会再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我咳嗽两声,提醒他。
终于,听见我咳嗽,志谦抬起头——
“锦诗,你是不是感冒了?”话还没说完,志谦盯着我,眼睛都要瞪出来。
“锦诗?你脑袋有毛病啊?”他看着我:“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菲薄的一条裙?疯了?”
“好看吗?”我问他。
“好看?你不想活了,快把裤子穿上!”
“你说这条裙很好看的!”我也盯着他,努力让自己笑靥如花。
“我说的?我什么时候说的?我根本没见你穿过!”志谦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昨天晚上,你看了杂志后说的!”我强颜欢笑,看着他,希望他能想起来。
“我说过吗?”志谦皱起眉,一点也想不起来的样子。
我的心一下从空中摔下来,重重跌在地上,跌进冬天的泥泞中。
原来志谦只是敷衍我,只是随口说说,也许,他根本没有看一眼我的杂志。
“陈志谦——”我红了眼睛。
原来,他已经这么地忽视我,连带对我说话,也口不对心。
不!根本,是没有用心!
我穿再漂亮的衣服、化再明丽的妆,他也不会再用那种炙热的眼光看我。
我觉得委屈极了,我才27岁,我还没有结婚,为什么我要被我爱的男人忽视。
我渴望异性的眼光在我身上留恋,我渴望被这目光将脸颊烧烫……
我看着志谦,心里失望到极点。
转身,奔出去。
“锦诗——你到那里去……”志谦的声音追出来,但人没有!
“别管我,让我静一静!”我用力关上门。
我又离家出走了。
我忍不住笑。
到那里去呢?
这么冷!
我总是将自己放在如此被动的位置。
在寒冷的冬夜里,上一次没穿外套,这一次穿着春装。
我在心里嘲笑自己沉不住气。
不过,总算吃一堑长一智,我带了钱包出门。
到那里去了?
夜里,温暖的地方不外是酒吧。
上次那里还不错。
我只得又进去。
天,竟然没有位子了。我仔细四处打量——到处是双双对对,或者三五成群的男女,把这冰凉的冬夜也渲染地温暖起来。
只是这温暖不属于我。
今天是周五,难怪生意如此好。
好不容易找到吧台旁边的位子。
刚坐下,突然觉得旁边有人在看牢我笑。
我仰起脸——“一个人”!
竟然是他!
我又遇见了他,难道他天天都泡在酒吧?
不,也许,他也认为我天天泡酒吧。
“一个人?”他的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惊喜。
我点点头问他:“你也一个人?”
他的笑容在唇边扩大,非常迷人,有种慵懒的散漫的味道。
这个笑容,一定让很多女人动心,也一定让更多女人伤心!
我偷偷想,禁不住将笑容摆上了脸。
“喝蓝宝石?”他摇摇手中的杯子。
“好啊!”我不客气地点头。
总是遇见他,虽然不曾交谈,但在这全是陌生人的酒吧里,我们两已经是老熟人了。
碰碰杯子,很清脆的响,象水晶落在地上,裂成碎片,有种放纵的快乐。
“你的裙子很漂亮,很衬你!非常女性、非常温柔!”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裙角,目光温柔如水,裙角上的花朵,也在这水中一朵朵盛开……
我笑笑,沉默不语。
“你不怕冷?”他看着我。
“冷?怎么不怕?”我反问他。
“每次看见你,你都穿得特别单薄,似乎从另一个季节而来。我这里是冬季,而你,是从春天走来!”他的手把玩着透明的酒杯,手指修长、指甲干净整齐。
“看过《开往春天的地铁》没有?我刚从那列地铁中下来!”我仰起头。
“哈哈,难怪。看见你,觉得异常温暖。”他的笑容澄明。
“为什么每次都一个人?”我忍不住问。
“你为什么也一个人?不寂寞吗?”他也反问我。
“相伴寂寞,不如独自寂寞!”我睨他一眼。
“相伴寂寞,不如独自寂寞!”他重复这句话,仔细回味,竟有点怅然起来。
然后,他轻轻碰我的杯子:“为独自寂寞干杯!”说完,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我也抿了一口。
我们聊起来,话题很多,他是个健谈的人,知识非常丰富。
但不涉及双方的私人问题。
然后,我们喝了很多酒,我觉得有点飘飘然。
和他说话很愉快,他始终看着我的眼睛,专注而认真,却又有点漫不经心。
矛盾的眼神,矛盾的男人。
我笑……
有个胖子,从我身边挤过,不小心,我被他凸出的肚子撞下凳子。
他及时伸出手挽住我:“小心!”
他温暖的气息呵在我颈后,他半揽着我,贴我很近,那暖作一团的空气,依附在我的颈部,然后扩散到耳根、发梢、唇边、肩膀。
我呼了口气,反映竟是酥软。
我想我是醉了——我抬眼偷偷看他,他正望着我,那眼睛里,有浓得化不开的笑容。
浓黑的眼眸里面光彩不停的变换,深绿, 深蓝,深紫,深灰——不是我眼花,我真的看出这么多颜色。
我竟呆住了,随即发现自己还赖在他臂腕中。
一张脸迅急涨得通红,直烧到耳根。
我赶紧站直身体,坐到凳子上,喝了两口酒,慌乱地掩饰自己:“刚才哪个男人身材可真好!”
“什么?”他睁圆了眼睛,比了比肚子:“身材好?”
我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不能让他看破我这一刻的软弱和窘困,我只得故作镇定:“是啊!球型也是身材啊!”
“球型也是身材?”他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你真逗!”
“怎么,你不知道吗?这句话是著名的加菲猫说的。”我笑着看向他,这才镇定下来。
“是吗?你看动画片?你是幼儿园老师吗?”这一刻他笑得象个孩子,似乎故意为了陪衬我这个“幼儿园老师”。
我也笑:“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那么开心?”
“真的,这么久以来,今天晚上我最开心,最放松!告诉我,加菲猫还说了什么?”他眨着眼睛看我。
我叹口气,既然他觉得我是幼稚园老师,我不如就当到底:“它还说,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有猪肉卷是永恒的!”
“哈哈哈……很经典……”
“……”
整个晚上,我们都在笑……
奇怪,这一刻,志谦到那里去了……
我觉得,我的心里又重新恢复了信心,又寻到了生活的乐趣。
原来,我不是那么乏味得让男人不肯正眼看一看的女人。
午夜十二点,酒吧最热闹的时候,我们决定离开。
出了酒吧门,我们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挥手道别的那一刻,竟都有些依依不舍,但是我们还是没有互留姓名或者联系方式,甚至没有约好下一次再见。
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呢?
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身影,一点点溶入夜色,我竟略微有一点怅然……。
回到家,我的心里盈满欢愉。
我以为志谦又会象上次那样,偷偷带了衣服在楼下等我。
但是没有,回到家,志谦仍然在埋头赶他的设计图。
他的表情淡定,原来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负气离去。
当然,我的委屈,我的喜悦,我的伤痛,他已经麻木,不再关心。
我穿了春天的裙子,他只以为我是一时贪靓,发神经。
我匆匆离开,他以为我约了玺彤或忻怡,急着赴约。
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早已经看惯,连带我这个人都不再放在心上。
我独自沐浴,上床。
心里反复想:下一次,还会不会遇见“一个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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