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学了三五年----海龟的悲哀(wenxuecity)

多学了三五年----海龟的悲哀

送交者: 戴眼镜

国展MBA人才招聘会的门口,横七竖八停着一些红色夏利出租车。车里坐的是从国外回来的MBA,车厢后座上堆得满满的resume和申请材料把车身压得很低。会场的大门被人群包围着,一堆一堆地,填没了大门和会场之间的空隙。会场进去是仅容两三个人并排走的通道。招聘公司就在通道的两边。早晨的太阳光从会场大厅的明瓦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副眼镜上。

那些戴眼镜的MBA海归大清早打车出来,到了招聘会,气也不透一口,便来到公司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Top10学校的年薪10万,其它的7万,”柜台里的招聘先生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戴眼镜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去年你们不是开价20万么?”
“50万块也开过,不要说20块。”
“哪里有跌得这样利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国的MBA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回国时争先恐后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前几年经济好,国外大学招人多,签证也容易,好不容易熬到毕业,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往年更坏的兆头!“还是不要着急找工作的好,我们回家歇一段时间再说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招聘先生冷笑着,“你们不来,我们就招不到人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读过MBA的洋人,香港和台湾人,头几批还没招完,国外公司又有几批layoff了。”

洋鬼子,假洋鬼子,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不找一份工作,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失业呢?老婆孩子是要吃饭的,为了在国外读书,生活,借下的债是要还的。

“我们到香港去吧,”在香港,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有人这么想。

但是,先生又来了一个“嗤”,摸着油光甑亮的头发说道:“不要说香港,就是到美国去
也一样。全球经济不景气,我们同行公议,现在MBA的开价是10万。”

“到香港去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国内到香港要办居留证,知道他们收我
们多少钱!就说依他们交,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先生,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抬高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抬高
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去年的开价20万,前年的开价还有40万,不
,你先生说的,50万也开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20万多一点吧。哪里知道只有10万!”


“先生,就是去年的老价钱,20万吧。”
“先生,读MBA的人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先生听得厌烦,把嘴里的香烟屁股扔到过道上,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
不要回国好了。是你们自己回来的,并没有请你们回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
钱,不召你们,可以召别人。你们看,门口又有两辆夏利停在那里了。”

三四副眼镜从门口进来,眼镜后面是长期劳累苍白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
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厚厚的申请材料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只有10万年薪!”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工作总还是要找的;而且命里注定,只有眼前的这些公司可以
选择。公司里有的是钱,刚毕业的MBA学生正需要钱。

在学校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工作经历多和少的争持之下,一些人找到了工作;聚集在柜
台前的人开始散去,门口的出租车也开始拉活。带眼镜的朋友把自己简历和申请材料送进
公司的柜台,换到手的是或大或小的一个offer。

“先生,给cash,不要Stock Option,不行么?”多年积累的知识换不到现钱,好象又被
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土老冒!”夹着一枝香烟的手按在电脑键盘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
等公司上市以后就可以兑现,不会少你们一分钱。我们这里没有cash,只有Stock
Option。”

“那末,换成美元吧。” 从心里上说,知道在黑市上美元汇率比银行的高。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在中国,你们不要人民币,可是要
想吃官司?”

不要这钞票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offer上
可怜的工资,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offer塞进曾经装满简历的空口袋或者
从秀水街买来的的旧皮箱里。”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招聘会,另一批人又从出租车上下来。同样地,在招聘柜台前迸裂了
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毕业以来望着精美的学位证书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在万分不情
愿的合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换到了只有Stock Option的offer。

国展附近的马路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咕噜着离开招聘会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输多
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今后5、6年挣的钞票没有半张或者一毛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
上不知在哪里的多少张钞票给人家,人家才会满意,这要等人家说了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马上打车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招聘会附近走一转,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
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实在是心有不甘。于是招聘会外面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拖着短短的身影,在拥挤的马路上走。嘴里还是咕噜着,复算
刚才得到的代价,咒骂那黑良心的招聘公司。女人臂弯里钩着皮包,或者一只手牵着小孩
,眼光只是向两旁的精品服装店直溜。小孩被玩具店的新奇玩具引住了,赖在那里不肯走
开。

“小弟弟,好玩呢,玩具遥控汽车,买一个去,”故意作一种引诱的声调。接着是马达轰
鸣声和喇叭声—叭,叭,叭。

“喂,海龟,这里有各种公司的招聘信息,特别推荐最新乡镇企业招聘,月薪4000,年终
有奖金,要不要考虑一下?”
几家人才中心的工作人员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海龟”,同时拉拉扯扯地牵住“ 海
龟”的衬衣,他们知道惟有今天,“海龟”的自信心降到了最低,这是不容放过的好机会


在节约预算的踌躇之后,“海龟”把在国外省吃俭用下来的钞票一张两张地交到商店里。
日常用品之类必需用,不能不买,只好少买一点。北京的房子价钱太“咬手”,不买吧,
还是租一个月1000的两居室。衣服呢,预备买两件的就买一件,预备夫妻俩一同买的就单
买了老婆的。玩具汽车拿到了手里又放进了柜台。秀水街的时装在老婆身上试穿,刚刚合
式,给老公一句“不要买吧”,便又脱了下来。想买车的简直不敢问一声价。说不定要十
几万吧。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买回去,别的不说,几个白头发的老爸老妈就要一阵阵地骂
:“这样的年时,你们贪安逸,花了十几万买这些东西来用,永世不得翻身是应该的!你
们看,我们这么一把年纪,谁开过汽车来!”这罗嗦也就够受了。有几个女人拗不过孩子
的欲望,便给他们买了最便宜的变形金刚。变形金刚的腿臂可以转动,要他坐就坐,
要他站就站,要他举手就举手;这不但使拿不到手的别的孩子眼睛里几乎冒火,就是大人
看了也觉得怪有兴趣。
“海龟”在路边的小饭馆吃完饭后,便来到国展附近的小酒吧里开始喝酒。酒到了肚里,
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一的命运里,又在同一的酒吧喝酒,你端起酒杯
来说几句,我放下小吃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大家觉得正需
要这样的发泄。

“10万元年薪,真是碰见了鬼!”
“去年是经济低迷,失业。今年算是好年时,经济开始复苏,还是失业!”
“今年情况比去年还恶劣;去年还开价20万呢。”
“只好再去念博士学位了。唉,读完MBA居然找不到工作!”
“为什么还要念书呢,你真想不开!我一定要继续找下去,去上海找,去广州找。我不想
再读博士,宁可跑到内地,找一家乡镇企业!”
“也只好去内地呀。在北京生活费又贵,还要还借的债。借了这么多的钱去读MBA,贪图
些什么,难道为了今后背着更重的债!”
“MBA真个读不得了!”

“自己开公司吧。我看搞一家自己的公司倒是满写意的。”
“开公司,给自己打工,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好打算,我们一块儿去!”
“谁出来找人投资?开公司需要上百万的前期投入,没有钱根本做不起来。”
“我看,到国外再去做engineer吧。我以前同学小王,不是么?在美国什么IT公司里做,
听说一个月工钱有3000美金。3000美金,照今天的价钱,就是25万人民币年薪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美国经济不景气,好多的IT公司关了门,小王的签证过期已经被
移民局遣送回国了,你还不知道?”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苍白的脸喝酒后变得通红,个个难看不过,好象就会有殷红
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辛辛苦苦读MBA,到底替谁读的?”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国展门口各公司的招聘广告说:“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读的。我们吃
辛吃苦,赔重利钱借债,MBA读了出来,他们嘴唇皮一动,说‘10万块一年!’就把我们
的辛苦一古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价钱,那就好了。凭良心说,25万一年,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囚犯,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们白当
差。”
“那末,我们读书也是拿钱来读的,为什么要替他们白当差!”
“我刚才在招聘会上这么想:现在让你们沾便宜,先干上几年;往后经济复苏了,带着客
户和技术跳槽!”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国展斜。

“真个经济好的时候,拿到别的offer,马上走人是不犯法的!”理直气壮的口声。

“今年春天,XX电信设备公司不是有几个人自己带技术出来开公司么?”
“XX公司到法院告了他们,现在还有几个人在拘留所。”
“今天在这里的,说不定也会有人吃官司,谁知道!”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完了,大家打车回自己租的房子。

国展门口便冷清清地散落着脏兮兮的各式招聘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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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真正有料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怕滴)
臭美精, 自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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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ly posted by 四大恶人 at 2004-11-8 06:56 PM:
对~~~~~ 奶茶越来越长进了,~~~

恶人终于擦亮眼睛了!恩,不错,有进步!11.gif11.gif11.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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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有名著之风 有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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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收了三五斗谁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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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收了三五斗》大学生就业版(一)



    人才市场的停车场里,横七竖八停着各处来的自行车,助动车。门口排队的是新毕业的大学生,把门口塞得很满。厚厚的履历表用各色的夹子夹者,一捆一捆地,填没了这只手和那只手之间的空隙。门口进去就是XX市最大的人才市场了,招聘单位就排在市场的那一边。朝晨的太阳光从整洁的玻璃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副GLASSES上。

    那些毕业生大清早骑自行车出来,穿越了半个城市,到了人才市场,早饭也不吃一下,便来到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重点本科1500,普通本科1200,大专不要。”招聘单位的HR小姐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毕业生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在六月里,你们不是说IT年薪6万么?”

    “7万也招过,不要说6万。”

    “哪里有跌得这样厉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毕业生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原来出来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最近天照应,很多人免了论文答辩,考试科目的老师也不来作梗,很快就拿到了毕业生推荐表,有的还是优秀毕业生的头衔,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高考落榜或没有学位更坏的课兆!

    “还是不要干的好,我们回去呆在家里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小姐冷笑着,“你们不干,人家就关门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本科毕业生,头几批还没分派完,苏北,西北等院校的本科毕业生就要涌来了。现在各地的海归,硕士,博士,MBA也多得是。高工资的POSITION是为他们留着的“

    苏北,西北等地的院校,硕士,博士,MBA,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已经毕业的学生不干活,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干呢?在城市的生活费是要花的,为了做简历,买体面的西装革履,当初父亲母亲为自己上学借的债,自己签约向银行贷的款是要还的。

    “我们到上海去找工吧,”在上海,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有人这么想。

    但是,小姐又来了一个“嗤”,眨着微翘的睫毛说道:“不要说上海,就是找到北京深圳去也一样。我们同行公议,这两天的价钱是毕业生名牌本科1500,普通本科1200”

    “到上海去干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上海工作要上海户口,天知道他们多收我们多少钱!就说依他们给,哪里来的钱?”

    “小姐,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抬高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抬高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去年的工资是5万5,今年的行情又涨到6万,不,你小姐说的,7万也招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5万5多一点吧。哪里知道只有1500!”

    “小姐,就是去年的老价钱,年薪5万5吧。”

    “小姐,毕业生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小姐听得厌烦,把手里的空咖啡杯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干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position,不给你们,有别人的好给。你们看,又有几群学生挤过来了。”

    三四张GLASSES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过来,GLASSES后面是充满着希望的年轻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西服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重点本科1500”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刚毕业的学生总得工作;而且命里注定,只有落地在这XX市。XX市有的是RMB SALARY,而西服的空口袋里正需要RMB。

    在体质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Day shift和Night shift的争持之下,结果戴GLASSES的朋友把自己送进了各个工厂的车间或OFFICE,换到手的是数额或多或少的一张银行工资卡。

    “小姐,试用期短些,福利好些的,不行么?”干活拿不到好的合同,好象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乡下人!”夹着一枝口红的手按在键盘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干一天活就拿一天钱,谁好少作你们一个Cent。我们这里没有试用期短,福利好的,只有这样的工。”

    “那末,换欧美公司的吧。”从名称上辨认,知道手里的Offer不是欧美公司的。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种族歧视!你们不要,可是要想吃官司?”

    不要这Offer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Offer上的Terms,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名字签在了上面。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XX人才交流中心,另一批人又排者队挤了进来。同样地,在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临近毕业以来望着厚厚的简历证书,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自己送进工厂的车间,换到了并非花花绿绿的RMB的银行工资卡。(待续)

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拿着简历来的毕业生朋友上人才市场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学学费现在年年涨,5~6千只能念一年课,还多是既没法联系实际,理论又落后的无聊课程,太吃亏了。加上宿舍费杂费生活费交通费,1年怎么说也要1万5。父母给的钱用完了,须得赚十万八万回去。电器也要买几件。陈列在停车场里的花花绿绿的MOTORCYCLE,听说只要几千RMB一辆,早已眼红了好久。女学生盘算自己毕业后几时结婚,几时生子,都有了预算。有些女人的预算里还有几张耀眼的证书,一趟旅行,或者生得很好看的家底殷实的老公。难得最近天照应,高考门槛放低,很顺利就拿到了毕业证,学位证。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还债,付房租,支付生活开支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不止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馀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至想买一个House。这东西实在怪,自己付首期、每月交Mortgage,还可以投资升值,出租赚钱,做结婚新房,比学校内的宿舍楼来,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们咕噜着离开人才市场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

    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袋里的一张银行卡的金额没有剩下多少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上不知在哪里的多少张钞票,自己才会满意,这要到拿到的时候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马上骑着自行车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在市中心走一转,买点东西回去,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有些东西实在等着要用。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拖着短短的身影,在拥挤的街道上走。嘴里还是咕噜着,复算刚才得到的代价,咒骂那黑良心的学校和招聘单位。女孩臂弯里钩着包,或者一只手牵着BF,眼光只是向两旁的店家直溜。有几个给所谓名牌大减价勾住了,赖在那里不肯走。

    “小姐,这件衣服是最后一件,穿在你身上是既有气质有漂亮,还有30%DISCOUNT,机会不多哦。”故意作一种引诱的声调。

    当,当,当,——“长城干红刮刮叫,29一瓶真公道,先生,带一瓶去吧。”

    “喂,,这里有各色MOTORCYCLE,特别大减价,八千五一辆,包上牌照,要不要买辆回去?”

    几家的店伙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先生,小姐”,同时拉拉扯扯地牵住“先生”的西服,他们知道惟有刚来时,“先生“们的口袋是充实的,这是不容放过的好会。

    在节约预算的踌躇之后,“先生”把刚到手的钞票一张两张地交到店伙手里。房租之类必需付,不能不花,只好找合租。各种证书的培训价钱太“咬手”,不上了吧。电器呢,预备买电视的就买了一个二手的,预备买组合音响的就单买了个CD机。崭新的MOTORCYCLE开出去试车,刚刚合式,给GF一句“不要买吧”,便又开了回去。想买House的简直就不敢问一声价。说不定要二三十万吧。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买回去,别的不说,家乡白头发的老太公老太婆就要一阵阵地骂:“这样的年时,你们贪安逸,花了二三十万买这些东西来住,永世不得翻身是应该的!你们看,我们这么一把年纪,谁住过这些东西来!”这罗嗦也就够受了。有几个女人拗不过要孩子的欲望,便在这里结婚,生了可爱的小洋囝囝。小洋囝囝特别的好玩,要他说就说,要他唱就唱,而且一生下来就是本地城市户口;这不但使从外地民工孩子眼睛里几乎冒火,就是大人看了也觉得怪有兴趣。

    “先生”还沽了一点酒,向熟肉店里买了一点肉,回到散布在XX市各处的老新村的租屋,又从二手冰箱里拿出盛着咸莱和豆腐汤之类的碗碟来,便坐在桌边开始喝酒。GF们在厨房里煮饭。一会儿,这也冒烟,那也冒烟,个个人淌着眼泪。

    酒到了肚里,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样的命运里,又在同样的合租屋里喝酒,你端起酒碗来说几句,我放下筷子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FUCK“: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重点本科1500,真是碰见了鬼!”

    “去上海是没户口,解决不了身分,打工。留在这里XX市算是有身分,还是打工!”

    “在上海打工比在这里XX市都厉害;上海打工还有房帖,交通补助呢!”

    “又得把自己吃饭的钱交人才档案托管费去了。唉,打工这么点钱还要算是人才!”

    “工真个打不得了!”

    “退了房创业开公司去吧。我看的自己开公司倒是满写意的。”

    “开公司去,好打算,我们一块儿去做小老板!”

    “谁出来当头?谁来出资本金?他们开公司的都有几个头,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听头的话。“

    “我看,考寄托,考雅思,去到西洋去做IT也不坏。我们师兄小王,不是么?考寄托去美国什么公司里做IT,听说一年工钱有十几万美刀。十几万美刀,照今天的价钱,就是一百份工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美国经济泡沫破灭,好多的公司关了门,小王在那里在餐厅洗盘子了,你还不知道?再说现在出洋留学的都要三四十万RMB,除了高官厂长,私营业主子的子弟,哪里来这许多钱?“”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酱赤的脸受着太阳光又加上酒力,个个难看不过,好象就会有殷红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年年高考,考学考文凭,到底替谁考的?”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毕业证书上和工作证的半新不旧的金色烫金说:“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考的。我们吃辛吃苦,交学费补考费重修费,毕了业出来,资本家们嘴唇皮一动,说‘重点本科1500’就把我们的油水一古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工资,那就好了。凭良心说,5万5一年,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囚犯,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们白当差。”

    “那末,我们的学费生活费,也是拿本钱来出的,为什么要替他们白当差!为什么毕业了还要替那些资本主义工厂白当差!”

    “我刚才在车间里这么想:现在让你们沾便宜,脑力体力交给你们;往后没得吃,就来吃你们的!”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上斜溜。

    “真个没得吃的时候,什么地方有吃的,拿点来吃是不犯王法的!”理直气壮的声口。

    “今年春天,报上说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自杀了。”

    “我们学校负责就业的办公室,发了通告,说是要加大毕业生就业率的统计力度。“

    “今天在这里的,说不定也会失业,谁知道!”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大家回自己的工厂上班。合租屋里便冷清清地荡漾着潮气。

    第二天又有一场大型毕业生招聘会来到这里举行。人才市场里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也正在国内各处城市里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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