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丑)一部没有名字的中篇小说(待续)

中篇小说(暂无名)

1、发兵



  羽德将军一身便装,跪爬在厅堂,听上差宣读圣旨。因为来不及更衣,只得如此。
  “……前方战事愈紧,特令羽德将军率本部三军前往岣云解威德元帅之困。限三日内起程,不得有误!钦此!”
  羽德将军领旨,心下一片茫然。“也许,也许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钦差待羽德将军接了圣旨,这才抚着他的双肩道:“如今天下大乱,国家正在用人之际。皇上虽体恤将军征战已久,病体方愈,然而朝中实在派不出大将,只好委屈羽德将军了。”
  羽德将军呆立很久,连钦差何时走的也没察觉。
  忽然一阵清风,四儿挟着一缕花香飘然进来,一揖,道:“老爷,后花园的碧花牡丹已然盛开,夫人已备好酒馔,在后花园恭候老爷。”
  “四儿,前面带路。”
  出了厅堂,只觉金光刺眼。“原来今日大好的天气。”羽德将军由四儿领路,在后花园迷径之中穿行了片刻,待见到夫人,恍觉天地间有万道红霞,为绿光掩映,和着沁人肺腑的幽香,款款向他迎而来。羽德将军一怔,只见夫人一身红裳,被花间的香风所带,微微飘摆;夫人一双纤纤素手,捏着一长枝绿牡丹,正向他微笑。再看时,原来这是一方甬地,周遭尽为绿牡丹所掩,羽德将军竟不知从何处进来。
  “老爷!”夫人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以花揖迎羽德将军。但是她忽然察觉了羽德将军的迷茫,不禁失声道:“朝廷下旨要老爷出兵?”
  羽德将军一愣。因为夫人素爱清净,不愿与俗人相见,所以一向偏居后花园中,以栽植牡丹为乐,平常家奴院工一律不能进入,只有四儿服侍,朝野军政大事一向为夫人所不闻。今日,夫人怎么……
  夫人骤失笑靥,凝眉而坐。羽德将军低头,看见甬地摆着小桌,置酒一壶,一对玉杯,两碟小菜还正自冒出一缕清汽。羽德将军只好在夫人对面坐了,宽解道:“前方略有战事,待我出兵,即刻便可回师奏凯。”
  “真的么?”夫人眉宇之间俨然有一丝傲岸,令羽德将军不敢正视。“朝纲腐败,皇帝昏庸,如今各路义军四起,势如破竹。一个小小威德元帅,挡得了天下苍生么?”
  羽德将军无话可说。
  “近日老爷将有一场浩劫,只求将军珍重!”
  羽德将军觉得夫人话中有话,抬头看,夫人面色凝重,眼神中有无限关切。
  “夫人,今日牡丹园中,本应饮酒谈笑,不意竟引夫人如此感慨!但夫人怎知为夫之难呢?”
  夫人在一对玉杯中缓缓置酒,牡丹园中顿时飘满了奇异的酒香,羽德将军不禁有些飘飘然。
  “老爷还记得你我的初逢吧?”
  “记得。我若忘记了,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当初,我只是一个街头的小乞丐。长住街头一座小瓦窑,日夜伴我的,只有瓦窑前一株残草。那日七少保践踏街市取乐,我为护那株残草而被马践伤。是你见我可怜,把我救到此处,日夜为我护理。我能有今日的活命,全是夫人的恩赐。”羽德将军说到此处,不禁泪眼模糊。“后来夫人下嫁于我,鼓励我振作不息,我才有今日羽德将军之职。而夫人与我夜夜的温柔,化去了我多少烦恼!”
  “老爷,你可知我是何人?”
  “夫人,我数次相问,你却为何不说?”羽德将军搌去泪花,一时又有些疑惑。
  “我本是天上王母园中的一颗牡丹花神,因贪图玩耍,误了花期,王母一怒之下,将我重责之后贬到凡间,就落在你的瓦窑前,化作那株残草,待伤势好转,便可重上天庭。那日若不是将军舍死相救,这世上便再也看不到这么美的牡丹了。故此,我宁愿陪着将军,直到将军百年。既然凡间有此劫难,看来你我还要经历许多是非曲折。”
  “夫人……”羽德将军又喜又惊,竟不知说什么好。
  夫人此时心意已决,捏起面前的玉杯,一饮而尽。

  次日,羽德将军早早披挂整齐,捧着圣旨来到校军场,却见三军衣衫不整,老军和新兵参差不齐,刀枪剑戟锈迹斑斑,不禁大吃一惊,于是赶往金殿面圣。金殿空无一人,寻了半日,才找到一个小太监,一问,原来皇上已经多日不朝,每日只在后宫与新封的贵妃娘娘酒宴作乐。羽德将军大怒,冲入后宫,推开拦路的太监,径自闯到皇帝面前。皇帝大惊失色。
  羽德将军跪倒,声泪俱下,谏道:“圣上,如今天下大乱,圣上当勤于朝政,早订退敌之策才是!而圣上沉迷酒色,岂知酒能乱性,色可误国乎!”
  皇帝清醒过来,见是羽德将军,怒道:“羽德将军不去整顿三军,早早出兵,在这里胡言乱语!何况一身戎装,尔敢刺王杀驾不成!”不容羽德将军分辩,皇帝已呵呼羽林军将羽德将军捆起,投入死牢。
  三日之后,突然有一队羽林军闯入死牢,提出羽德将军,打入囚车,押赴菜市口问斩。羽德将军仰天长叹,道:“夫人,来世我将作牛作马,以报今生的大恩大德!”
  刽子手大刀举起,明晃晃泛起了一道寒光。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容喝道:“刀下留人!圣上口谕:羽德将军死罪已免,速率三军弛援岣云!”
  羽德将军抬头一看,原来是后宫总管太监刘公公。监斩官半信半疑,道:“既是免死,为何不下手谕?”
  “皇上置羽德将军死罪时,便有手谕么?”监斩官道了声“是”,便命人开了羽德将军的铐锁。
  刘公公来到羽德将军近前,轻声道:“国之将亡,又何必多造杀孽!将军速速离开京城,倘若阵前立功,也好令老身留下个全尸。”
  羽德将军如冷水浇头,泪别刘公公。点齐三军,杀奔岣云。当行军路过宅院时,只见宅院火迹尚未熄灭,一园的牡丹早已不知去向,偌大的后花园竟似从未存在过。羽德将军知道夫人一定平安,悬起的心稍稍平息,只为无端被皇帝抄家,心中平添一股怒意。

  行军不止一日,忽然探马来报:“启禀将军,前方二十里便是岣云!”
  羽德将军急令三军止步,带马前去亲自查看。前方密密麻麻驻满了起义的军队,如同一道森严的壁垒,将威德元帅本部与援军分开。义军似乎沉浸在胜利之中,忽视了刺探军情,故此并未察觉羽德将军的到来,此时正在威德元帅的营前骂阵:“威德元帅,无威无德!害死三军,民怨天责!”
  羽德将军惊竦了一下:“害死三军,民怨天责”,自己会不会落此下场?然而未及细想,急令前部先锋一万人冲杀过去。当先锋营湮没在义军营中的时候,羽德将军率中军五万跟随而至,待先锋营杀出敌阵,传令官放出火箭,与后军联络。后军八万人马一见信号,便发起第三次猛攻。这一仗打得十分残酷,义军为第一阵所惊,刚刚明白过来,第二阵一锤已将军阵砸烂。当其他营派来援军时,第三次攻势更猛,不但完全吞噬了义军阵地,还将其他营赶来的援军吃掉,人马损失不下十万,围困威德元帅的义军阵地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押粮官遂押补给从容通过。当面有菜色的威德振作精神升起大帐时,羽德将军急匆匆拜见元帅。
  “元帅,此时敌军军心已乱,布阵不整,当速速出兵,一举歼灭敌军!”
  谁知威德元帅摆了摆手,“羽德将军,你部长途跋涉,又经一阵,人困马乏,正该好好休息。我部被困已久,也该将养一段时间。待人马休整之后,我自有妙计退敌。”
  羽德将军还想争辩,元帅已退了大帐。羽德将军长叹了一声,道:“民怨天责,当谁之过!”
  入夜,羽德将军还在大帐中研究军情。这时有亲兵来报:“帐外有将军的故友求见。”
羽德将军一愣,命道:“有请。”
  来人一身便装,见了羽德将军却不说话。羽德将军知道来人必有隐情,便令左右退下。
  来人坐在羽德将军对面,道:“羽德将军,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叛军派来的说客。”
  “哈哈哈,羽德将军聪明绝顶,机智过人!在下成在天,乃义军营中的一员参将。今日得见羽德将军尊容,三生有幸!”
  “所幸为何?”羽德将军淡淡地道。
  “将军一到,便将我军冲乱,损失巨大;而我军过后才知将军所率之人马军兵羸弱。倘若对阵厮杀,恐怕将军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而将军用兵如神,以羸弱之师胜我兵强马壮之义军,连敝帅都钦佩不已。我以参将之职,竟得见将军,岂非幸乎?”
  成在天滔滔不绝,羽德将军只是摇头。
  “威德元帅无威无德,倘若依了将军再次出兵,一阵便可令我军全军覆没,哼哼,哼哼!饶是羽德将军破敌有方,仍不免被困此处。羽德将军,你且随我到帐外!”说着,成在天拉起羽德将军的手到了帐外,道:“你且听听!”
  羽德将军侧耳细听,夜风微微,从中军大帐中隐隐传来了丝竹之声。他叹了口气。郁郁回帐坐定。
  成在天继续道:“似这样无道的主子,你保他作甚?还是随我到仁义之师去扶保明主去吧,这样也可保住羽德将军一世英名!”
  羽德将军一笑,道:“你们又派来援军了,是不是?”
  “不错,这次我主亲率三十万人马,现正在途中,五日内便可到达;就近所调的援军五万已抵达岣云。”
  “看来这次你们志在必得了。”
  “羽德将军是个聪明人,何去何从,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为朝廷效忠,虽死报国,终不负国家的栽培。”
  “可皇帝昏庸无能,险些害死将军;将军满门被抄,竟还有如此的雅量,在下佩服得紧呐!”成在天话中带刺。
  成在天继续道:“更何况将军与夫人恩爱有加,如今却落得个妻离人散,不知下落。可怜一个玉人,现在恐怕正在街头浪迹,为世人所侮!”
  “住口!”提及夫人,羽德将军心中大痛。倘若自己碎尸万段,倒也罢了;教夫人受些须的痛苦,羽德将军无论如何不能忍受。只要夫人身安,羽德将军宁愿自己受尽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他强忍心痛,却怎忍得住?他大喝一声,一拳将面前的硬木方桌砸为两半。外面的军兵不知何事,闯了进来。
  羽德将军指着成在天的鼻子,“将此人乱棍打出军营!”
  军兵挥舞起军棍,成在天鼻青脸肿,狼狈逃走。
  羽德将军遂传令:人不卸甲,马不离鞍,三更造饭,四更从来处偷袭击敌营。
  有参将道:“将军,四更之时天已快亮,如何偷袭?再说此事还须禀明元帅。”
  “如果是你,你在什么时候防范最严?”
  “三更。”
  “如何教我疲惫之师在敌人防范最严的时候偷袭成功?”
  “这……”参将无话。
  “何况元帅也不会同意出兵。只要偷袭成功,我们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威德元帅忽然梦中惊醒,以为义军杀到,吓得钻进了床底。他听见羽德将军在外面呼唤:“元帅,元帅”,语气似有无限的欢欣,这才战战兢兢爬了出来,召见羽德将军。羽德将军将偷袭之事如实禀告,威德见羽德将军连获胜仗,比自己胜强太多,不禁恼羞成怒,“羽德将军,你不听我号令,私自出兵,坏我大事!左右,将他推出帐外,斩首示众!”
  羽德将军瞠目结舌,不明白究竟为何祸从天降。此次偷袭,又歼敌五万之众,将敌人的援军一网打尽,这是多大的功劳啊,却落得个身首异处!
  满营众将苦苦求情,威德元帅觉得面子上说得过去了,这才饶了羽德将军死罪,打了他五十军棍,才算罢休。
  亲兵将羽德将军抬回大帐,怒不可遏,大骂威德元帅无能。这时,羽德将军翻身坐起。众亲兵大惊,“将军,你的伤!”羽德将军笑道:“是行刑官关照本将军。声音虽响,打得却轻。何况一杖打下,行刑官已数过好多,说是五十军杖,实则不足二十。故此本将军无事。”众亲兵这才放心。
  羽德将军下令散布出自己伤重不能行动的消息,秘密召集将佐,再次订下偷袭敌营的策略。将佐们纷纷阻拦,只怕羽德将军真地惹下杀身之祸。
  羽德将军道:“我只为朝廷尽力,焉能为小人左右!”众将见他心如铁石,便不进言。
  当晚,羽德将军再次率领十万人马出袭。当军队冲到义军眼前时,义军曾进行小股的抵抗,但是他们一俟看清是羽德将军带兵时,吓得魂飞魄散,溃不成军。羽德将军率部紧追,出了岣云,直追到天亮。然而,当他得胜回营时,却看见一支军容整肃的义军拦在眼前。羽德将军暗自叫苦,心道:“我上了成在天的当了!他们哪里是五天到达,分明已经是近在咫尺!”无奈,只得上前讨阵。
  出阵的是十数将军严密护卫的义军首领,他一身艳甲,大红的坐骑,手里一杆亮银枪,不怒自威,令羽德将军自惭形秽。
  “羽德将军一向可好?孤的岣云一部可被阁下打惨了。”义军首领微笑着。
  “不敢。在下侥幸得手而已。”
  “好个侥幸,哈哈哈。不过,这次阁下可没那么侥幸了。你部连日赶路杀敌,已经数日没睡个好觉了。倘若现在归顺于我,可保你一众军兵安然无恙。”
  “呸!大丈夫死则死耳,何必多言!”
  羽德将军正要下令冲锋,义军首领的身后绕出了成在天。他的脸上还留着那晚的棒伤,但笑起来却并不难看。
  “羽德将军不必着忙,你且看这是何人。”说着一挥手,一队军兵押出一人。
  羽德将军仔细一看,竟是威德元帅!他大惊失色,大骂成在天的毒计。
  义军首领示意成在天退下。“羽德将军,你第一次三阵冲营,令我军损失巨大,是夜四更偷袭,仍分二阵,难道就不毒么?我部军兵刚要打扫战场,其他营的援军刚刚接管,你二次冲营,我军几乎被你全歼!你的好计谋啊!若不是成参将的妙计,说孤尚在远处奔袭,恐怕孤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羽德将军无话。
  “只要你归降,我保证你部人马的安全;不然,且看看孤的威武之师!”
  羽德将军早已看出,这可不是围困岣云的义军,而是一支强大的生力军。再看看自己的人马,连日征战,觉都没得睡;几次战斗,自己的损失也在半数以上,此时又奔袭几十里,有的军兵连刀枪都快拿不住了。心下惨然,蓦然又想起“害死三军,天怨人责”八个字,冷汗涔涔而下。
  “羽德将军,孤已探得尊夫人的下落,只要阁下归降,孤可派人将尊夫人接来,令你全家团圆。”
  羽德将军象见到了希望,失声问道:“她现下在何处?”却出言即悔。
  义军首领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看他。
  羽德将军对天长叹一声,道:“我虽位卑,也知忠臣不侍二主。我的军兵,我可以交给你,求陛下给他们一条生路。但,我是不会投降的。皇帝我也不保了,在下即刻归隐田园,还望陛下示我夫人的所在。”
  义军首领顿有失望之色。
  羽德将军接着道:“国之将亡,乃是大势所趋,有我无我,本也没有分别。求陛下开恩!”
  “好吧,羽德将军心意已决,孤也不好勉强。尊夫人现在正在京师,有我军细作保护,不会有事。不过,孤还会称你羽德将军,希望羽德将军想通时仍来找孤。祝羽德将军早日夫妻团圆。”说罢拨马隐入军中。义军刀枪并举,逼上前来。
  羽德将军只好下令军兵扔了兵器,全部归降,自己随成在天进了义军大营,做好了交接;成在天送了他一块玉牒,以使他免受义军的阻拦,并告之如何找到夫人。之后,羽德将军便自打马,直奔京城。

[ Last edited by 流浪的饼干 on 2005-7-2 at 00: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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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受托


  义军已将京城围得水泄不通,羽德将军凭着玉牒进了京城。京城已经乱成一团,有一部分义军杀入城中,占据街巷,与御林军进行着小规模的搏斗。因羽德将军在朝威名素著,又有义军的玉牒,在双方之间倒也游走自如。行走间听说皇帝已经封了后宫,每日大醉,极尽人间的享乐;再后来,传出皇帝杀宫自毙的消息。传话的人说,后宫有无数嫔妃的尸体,皇帝在尸体堆中饮了鸩酒,当即身亡,说得活灵活现,不由人不信。
  羽德将军心内挂着刘公公,想先看看刘公公如何。如果刘公公已死,那么他当保全刘公公全身安葬,否则,就安顿好刘公公,待找到夫人,便可安下家宅。于是飞马直奔皇宫,远远地见刘公公站在皇宫那威严的城门下。厉风一过,刘公公宽大的袍袖陡然而起,在狂卷的落叶中显得格外凄迷。
  羽德将军赶紧下马,急步抢到刘公公面前跪倒,“刘公公!”
  刘公公深陷的眼窝淌下几滴浑浊的老泪。“羽德将军,皇上驾崩了。”说着身形摇晃,就要跌倒。
  羽德将军急忙起身扶他在路边的青石上坐了。刘公公搌了搌泪,道:“将军走后,皇上怪我多事,要将我凌迟。皇上那时已有死志,体恤我年老,免了死罪。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上将后宫嫔妃全召进御花园,撵走了所有的太监,只留下我。他老人家每日便在御花园里与嫔妃作乐、饮酒,不几日便瘦成一把骨头。前日里皇上酒醉,拔出宝剑,见人就砍。老身逃得快,仍挨了一剑,只可惜那些嫔妃,一个个无辜丧命!”
  刘公公一阵咳嗽,羽德将军在他背上轻轻拍打。刘公公仍是咳了好久,这才渐渐平息。
  “等我听见里面没有动静了,再返回去,见皇上提着剑正在发呆。我吓了一跳,只道是皇上还想杀我,皇上忽然对我一笑,道:‘老总管,你帮我将尸体拢在我的周围罢。’我只得依了。天哪,那许多嫔妃的眼睛都没闭上啊!费了半天的工夫,皇上的周围都被尸体堆满了,便吩咐我将那些尸身浇了油。唉,一把大火,皇上被烧得痛呼,后来便没了声息。”
  说到这,刘公公已然失声痛哭。
  羽德将军急忙问:“那后来呢?”
  刘公公止住悲声,接着道:“我不愿世人知道皇上死得如此之惨,便传说他老人家服鸩酒而死。当时还有几名侍卫护在皇宫,听得消息,一个个洒泪而去。我就在这等,希望能有一个人回来,为我做最后一件事,我死也就瞑目了。”
  羽德将军再番跪倒,“刘公公,在下的性命是您救的,但有事情,尽管吩咐,千万休提死字!”
  刘公公苦笑一下,“羽德将军,我知道你回京是为了寻找夫人。不过,那日从皇上剑下逃得几名嫔妃的性命,还需可靠的人来周济啊!我在后宫数十年,也曾服侍过这些嫔妃娘娘。她们可怜哪,求羽德将军收留她们,以后也好给她们找人家落身。老身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羽德将军一怔,他没想到刘公公会有这样的要求。带着数名女眷,教他如何寻找夫人呢?
  刘公公看出了羽德将军的心思,他凄凉地道:“我孑然一身,生死已无关系。只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娘们遭皇上凌辱追杀再受叛军的折磨。我已不久矣,求将军代我尽最后的责任。”说罢慢慢扯开衣服的前襟。
  羽德将军一看,只见刘公公前胸被利刃深深地刺了一个洞,现在还在渗着血,看来熬不过  一时三刻。羽德将军一时间泪如雨下,点头应道:“公公尽管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们!”
  刘公公安然点头,笑道:“很好,很好。娘娘们都在御花园的花神圃中,将军快去!”两眼一闭,已然坐逝了。
  羽德将军抱起刘公公的尸身,眼含热泪走向后宫御花园。
  花神圃中果然有六个女子。她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似惊吓过度,见到羽德将军,吓得纷纷躲避。
  羽德将军放下刘公公的尸身,对六位女子躬身一礼,道:“在下乃羽德将军,受刘公公生前之托,前来照顾各位娘娘。”
  众女子这才放心,又见刘公公的尸身,不禁大放悲声。羽德将军反复解劝,才制止了她们,于是找了套车,拉着众女子出宫。
  天色将晚,羽德将军众人到了城北郊。此处已归义军所统,御林军早已被肃清。羽德将军找了个客栈,见有不少义军的人也在此投宿,自己一队一男六女,也颇引人注意。羽德将军怕有不义之人前来骚扰,便悄声对众娘娘道:“各位娘娘,我们如此之状颇引他人注意,一路之上恐怕不方便,在下斗胆,便请各位委屈委屈,以兄妹相称如何?”众女子早已没了章程,现在只能听任羽德将军的安排,故此诺诺应允。
  是夜在楼上订了两个客房,羽德将军将一干女子安排在一个房中,自己在隔壁。羽德将军见她们歇息了,自己带了把护身的宝剑,径自出了店房,往几里地外义军蓝营而去。
  根据成在天的介绍,羽德将军在蓝营中找到了左军都统王衮。王衮素闻羽德将军威名,慌忙迎入。
  羽德将军不愿多谈别务,直接问道:“王都统,在下此次只为寻妻而来,还请示下!”
  王衮一怔,道:“将军不必忙于一时。尊夫人很好,只是,尊夫人生性高傲,倔强得很,在下很是难堪。现下已经多日没有见到尊夫人,将军还须再等等,等下属们找到尊夫人,在下亲自陪将军前去与夫人团聚。”
  羽德将军顿时冷水浇头。他如何不知夫人的秉性!夫人不愿与人纠缠,又有异能在身,此刻定然难以觅得芳踪。思量到此,茫茫然起身告辞,回了客栈。
  刚一进院,只见许多人用异样眼光看他。他一愣,心道:“我走时已过掌灯时分,此刻这些人不去睡觉,来看我作甚?”待上了楼一看,不禁大惊,原来众女子所住的房门大开,里面物什狼藉,已经空无一人。
  羽德将军急忙奔到楼下,拽住个伙计问道:“那些女子都哪里去了?”伙计慌慌张张地道:“适才一哨人马进得小店,搜物掠人,见客官的几位妹妹颇有姿色,已然将她们强抢而去!”羽德将军血脉贲张,道:“他们奔哪里去了?”“奔西。大概是三十里外狼哭岭的强盗所为。”羽德将军放下伙计,骑上马便要去狼哭岭。一个伙计一把绾住丝缰道:“英雄哪里去?”“自然是去狼哭岭救人!”“英雄,那里可是凶险之地,多少绿林好汉都死在那,数万官兵也没出得来,如今你一人前去,岂非送死!”羽德将军不愿和他废话,一脚蹬翻了伙计,纵马驰去。
  月黑风高。
  狼哭岭鬼火粼粼,阴气森森,坡陡路滑。羽德将军索性弃了马匹,展开轻功,奔上山来。突然他脚下一软,身体急速下沉。羽德将军暗叫不好,迅速提气,解开大氅向近处的一棵树上缠去。大氅死缠于树干,羽德将军便半吊在不明不白的所在。
  突然,不远出的草丛中探出几个人来,伸出挠钩来抓羽德将军。羽德将军一提丹田之气,双手拗住挠钩,借力飞将出去。那几个人突然被大力所带,全部扑倒在地。羽德将军猜是守山的喽罗,于是拔剑斜指一人,问道:“适才可是你们的人下山行劫?”那几人慌忙点头。“抓的几个姑娘现在何处?”几个人乱哄哄地答道:“现在正陪着三个大王喝酒!”羽德将军一脚蹬翻了眼前的喽罗,堵了他们的嘴,用他们带的套索将他们几个捆得结结实实。
  夜色里,在一座山中找一个灯火通明的所在甚是容易。羽德将军一路“打听”,又制服了十数个喽罗兵,不一时已来到山寨的后厅。里面果然热闹,灯火通明处,传来男子粗豪放浪的笑声和女子的啜泣声。羽德将军心头暗喜道:果然找对了!他潜到窗下,偷偷向里观看,只见被俘的几位娘娘一个个拥在三个男人的左右,尚自垂泪;那几个男人一看便知是武夫,该是山寨的首领,此时正在饮酒寻欢,不时还对身边的女子动手动脚。
  羽德将军见娘娘们暂时无险,便自等待时机动手。他仔细观看三个首领:
  正中坐的约五十的年纪,身高马大,双臂比正常人要长,手指粗大,一定是通臂拳和点穴的高手。他的太阳穴鼓着,双眼直放寒光,内功修为定然不浅。左边那人身材没有特别之处,看不出是什么路子。右边那人脸上有道刀疤,自右眉到唇边。羽德将军想了许久,忽然想起少林派里有一路“长虹贯日”,是令敌手身陷险境的杀着,倘若想在这一路杀着下活命,必须能找到这一路里最关键的一招。然而能找到着一招的,当世只有一人,以破相的代价杀了少林派的一名高手。此人名叫叶超,恐怕就是眼前者位刀疤脸。
  想到叶超,羽德将军吸了口冷气:那么左边的一定是和也超形影不离的王飞。这哼哈二将在江湖中素有恶名,且手上功夫了得,竟然甘居次职,那么超过二人联手的,江湖中数不过三人,而以通臂拳和点穴功夫见长的,只有通臂长老吴恒……。
  羽德将军不敢想下去。凭他的武功,只能敌叶超王凡中的一位而稍有胜算,在吴恒面前恐怕十个回合便会败北。羽德将军头皮发硬,又苦无巧计,一时间不敢动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店伙计对他百般阻拦。
  突然,一个喽罗兵来报:“禀三位寨主,有来历不明的人已经闯上山来,守山的弟兄已有十多人或被捆起,或被点穴,此时来人恐怕就在附近,请三位寨主定夺!”
  吴恒道:“你出去罢!”
  喽罗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吴恒道:“来人恐怕不是一个人。”叶王二人道:“大哥所见极是。要不要查看查看?”“你们在大厅四周看看,我上屋顶。”“是!”
  叶王提剑出厅,吴恒一跃,穿透顶棚,落在屋顶,四下查看。
  羽德将军知道藏不住了,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于是猛然也跃上屋顶,正落在吴恒身后,一声怒喝,如同天外惊雷,一剑刺向吴恒。
  吴恒大吃一惊,先被惊掉了三分胆色,向前一冲,仍是稍慢了一点,被刺入后心,入肉一寸。因冲得急了,险些栽下屋顶。待他站定,回头看时,羽德将军已经跳下去突袭叶王二人,偷袭一剑,将叶超斩了。王凡大惊后退,羽德将军却粘了上去,一阵剑雨王凡被逼得手忙脚乱,身中数剑;总算武功不弱,没伤着要害。此时吴恒已看清了阵势,大叫一声“三弟勿忧,大哥来也!”猱身跃向战团。
  羽德将军哪里肯受前后夹击!还没等吴恒欺近身后,他猛然撇了王凡,剑取中宫,直刺吴恒。吴恒满以为纵然王凡武功不如敌人,也能暂时缠住他,绝没料到敌人这时还能反击;跃下之势太猛,正和敌人的剑势相撞,自己偏又在半空中无力可借,一时又吓又气,哇哇怪叫。他全力拧身,方才避开一死,长剑在软肋处穿过皮肤,落红点点,落地时已然站立不稳。羽德将军抓紧时机,趁王凡还没缓过手来,长剑向吴恒暴风骤雨一般泼去。吴恒错在料敌失误,失了先机,一时竟无还手之力,肋下又疼痛,不知伤势如何。他一身臭汗,却瞥见王凡在一边愣愣地发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禁大怒,喝道:“王凡,还不出手!”王凡如梦方醒,这才挺身攻向羽德将军。两人虽然受伤,却都不至于令武功大打折扣,联手之下,只几合便优劣之势顿易。
  羽德将军此时已经毫无胜算,可惜很好的攻击策略没有奏效。绝望之余大笑道:“哈哈哈,当今武林一二流的脚色联手对付一个无名之人,可笑啊可笑!”
  吴恒一愕,意识到敌人显然不是武林人物。自己在武林赫赫有名,三弟也是个煞星,罕有对手。他和叶超因为逃避江湖一品堂的追杀,仰求自己的庇护,没想到栽在一个无名武士手下,而自己一方分明被他占了便宜,却可恨不能联手对付他,否则自己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他恨恨地撤出战团。
  哪知王凡已被羽德将军刚才的神勇吓破了胆,自忖也不是来人的对手,一见大哥退出,自己也灰溜溜地跟下来,羽德将军竟一语退二敌!
  许多喽罗兵已经将三人围起来,见三个寨主死了一个,而其余两位却对敌人围而不打,闹不清怎么回事,也都默默地一语不发。羽德将军救不出娘娘们,不肯独自逃走,也发呆起来,战局顿时陷入怪异。
  王凡突然蹲地下,抱着脑袋大哭起来。他是哭他的哥哥叶超。但众喽罗却道他这一战被打得没了骨气,许多喽罗已经开始对他撇嘴。吴恒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说不出话来,指着王凡只是张着大嘴。
  突然,大厅的屋顶有人笑出声来,声音娇脆,显然是个女子。吴恒心中一凛:能在我的左近不被发现的,江湖中似乎没几个人,难道又是一个少年高手?回头看,只见一美貌少女一身红服,在屋顶握着柄宝剑正自大笑。吴恒认得那宝剑,寒道:“一品堂!”王凡猛然收了泪,站起来看着少女,象看着凶神恶煞。
  一品堂乃是一位隐居的高手所创,一向不过问人间是非。但倘若江湖中有大奸大恶出现而又难以对付的时候,一品堂的人就会出现。因此,尽管江湖人物有个大致的排名,却并不包括一品堂的人。倘若算将进去,恐怕江湖中的许多耀眼的人物都要黯然失色。
  且说少女笑罢,对吴恒王凡道:“你们三个欺负一个,却被人家无名之辈占尽了便宜,看来你们也不过是虾兵蟹将而已。”
  接着对羽德将军道:“有人喜欢内力伤敌,便创了内家拳;有人喜欢用外劲发力,便创出外家拳。人们都道依照自己的风格创立拳法门派,却不知依敌人之法创克敌之技。我道羽德将军如何聪明,却也陷入这窠臼之中不能自拔!”
  羽德将军仔细思量,忽然明白。
  自己不在武林之中,无人知道自己的打法,而武林中数得着的人物,自己却在学艺之时就开始研究。王凡自然不在话下,何况现在毫无斗志,更不必担心。吴恒的通臂拳自己略晓一二,可以找到破他的方法。点穴固然可怕,但自己只要身法快,让他点不着要害便无大碍;他虽然内力强,但内家拳一向沉凝,素厌心气浮躁,现在他已无内家拳的优势,再说只要有胜敌之法,杀了他,再强的内力又有何用?
  想到此处,心下豁然,向女子抱腕道:“多谢姑娘指点!”然后长剑一指吴恒,“呔!吴恒,倘若你将大厅里的姑娘们放了,我尚可饶你一命,不然,我教你碎尸万段!”
  吴恒通过刚才的交手,知道敌人比自己逊得多。此时听得一品堂的人胡言乱语,就敢如此猖狂,心下大恼。正待动手,猛然醒悟:自己心浮气躁,岂不是中了他的圈套?急忙克制怒气。
  羽德将军岂是善良之辈?见吴恒眼光一变,便知其故。心念一动,长剑已一刺而出。吴恒见来势太急,伸二指向剑身捏去。这一着,旨在吓退羽德将军。羽德将军将剑放平,刺去之势毫不减缓。吴恒没想到敌人变招竟这么快,倘若再去捏剑,徒然断了二指。只好小腹一挺,身子滑出数丈。这一下,内力催发过猛,一时呼吸不畅。羽德将军丝毫不给吴恒喘息之机,长剑抖出几个花,气势如暴风骤雨,泼向吴恒。吴恒的武功被羽德将军斗得连打了几个折扣,顿感不支,身上又中了几剑;有一剑几乎刺入心脏,吴恒凭着内力护体,闪过了杀着。
  大怒之下,吴恒不顾生死,展开两臂,使出通臂拳,和羽德将军胡缠起来。羽德将军料到他会有这一手,长剑虚点,脚不沾地,在吴恒周围游走进攻。
  通臂拳的发力在于全身贯通,从脚下一直贯到拳上。假如身体轻灵,那么便无法借脚下的力道;饶是吴恒出手再快,终究内力折损太多,难以施展全力。羽德将军毕竟不是易与之辈。内力固不如吴恒,但久战疆场,身披重甲已久,一旦卸甲,身体便有说不出的轻灵。一时间剑花如电光石火,上下翻飞,尽是刺向古怪的方位,令吴恒发力不畅而大量消耗体力。
  吴恒被逼得无法还手,不禁心如死灰。他突然停了手,惨然道:“罢罢罢!阁下何许人也?吴恒该死,也当死得明白。”
  羽德将军长剑抵住吴恒的咽喉,轻声道:“在下乃亡国皇帝驾下称臣的羽德将军。”
  突然,羽德将军听身后一声狂吼,稍一转头,瞥见王凡已从喽罗兵手里夺了一柄单刀,此时刀已到了后心。羽德将军向前一冲,同时收了长剑。只听砰的一声,羽德将军将吴恒撞到院墙上,然后才借力闪开。哪知王凡一心想制羽德将军于死地,单刀直跟过来。羽德将军闪开了,吴恒却没闪开。刀斫之声入耳,吴恒一声惨叫。单刀穿透了吴恒的前胸,直没至刀柄,前半截已钉入墙中。几乎在同时,房上一道红影倏然刺下,王凡连惊叫都来不及,便已命丧少女剑底。羽德将军根本没看清那女子如何出手。
  这一变故实属突然。羽德将军本不想杀吴恒,期一撞之下二人都能躲开王凡的刀,却没奏效,白白饶上了吴恒。
  此时,只见少女直盯着羽德将军,满面关切之色,道:“你,你没受伤吧?”
羽德将军谢道:“没有。倒是白伤了两条人命。”
  “身在乱世,还说这些干什么?何况叶超王凡几年前就该死在一品堂的手上,倒是将军帮了我们的忙。”少女脸上忽然发烧,垂下头去。
  众喽罗兵轰然一声,羽德将军和少女吃了一惊。原来这些喽罗兵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知道山寨完了,终于骚动着散了。偌大的院里,只有一男一女相向而立。
  羽德将军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这少女似曾相识,又恐唐突,默默地一时无语。少女似是对他有意,又无法张口。二人各怀心腹事,谁也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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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护驾

  夜色阑珊,露水已映出一缕朝霞。
  六位娘娘在大厅中听外面异常热闹,然后便声息皆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有胆子稍大的捱到门边偷看,只见地上三具尸体,乃是刚才逼自己陪酒的恶人,而站立两人,一个是羽德将军,一个是位女子,并不认识。这才通知了姐妹,六位娘娘奔出大厅,围住羽德将军大哭不止。羽德将军只好好言安抚。待娘娘们止了哭声,再寻红衣女子,已经踪迹不见。
  羽德将军找了辆大车,让娘娘们坐稳,自己驾车,一行人众顺着盘曲的山道下了山。
  回到店房,天色微明。店小二开了门板正撞见羽德将军一行人等,吓得“妈呀”一声逃进店里。老板见他丢了三魂七魄,气得抬手给他一个嘴巴,道:“大早晨的见鬼了么!”小二捂着嘴指着门外只是说不出话。老板一抬头,见羽德将军携众女子进来,两眼迅疾一翻,向后晕倒。待醒过来,只见羽德将军正给他按人中。他连哭带喊想挣脱,几个伙计连忙按住他道:“掌柜的,别害怕,他不是鬼,是人!”老板这才定下神来,看了半天,才说:“真是人,不是鬼!”
  羽德将军哈哈大笑,“人都道上了狼哭岭,便没了活命,我如今好端端地下来,就做不成人了么!”
  掌柜的爬起来,道:“只因为这一带不少好汉都是竖着进山,横着出来,我只道大侠……。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此时,羽德将军大破狼哭岭已然传遍了这一带,不少义军官兵也赶来小店给羽德将军道贺,小店一时颇为热闹。
  突然,店外一阵大乱,随即声息肃静,数十名义军的大将簇拥着义军首领,好不威武。义军首领急步赶到羽德将军近前,握住他的手道:“羽德将军,你立的好大功劳!”
  羽德将军诚惶诚恐,跪拜道:“羽德何德何能,陛下竟如此说!”
“羽德将军!”义军首领扶起羽德将军,“将军可知狼哭领的大寨主是孤的仇敌!”
  羽德将军吃惊道:“这个,小人如何知道!”
  义军首领在一张桌前坐定,让羽德将军也坐在右首。羽德将军依言危坐。早有侍卫奉上茶来。
  “羽德将军,你自是不知,我的不少弟兄却是知道的。你诛杀恶人,雪我大仇,乃是孤的恩人哪!”
  羽德将军看了看旁边的将佐,不少人脸上都有悲愤之色。
  义军首领眼有泪色,道:
  “十五年前,孤曾是个盐帮苦吏。因为妻有身孕,自忖长期在外,收入颇菲,无法养活妻小,便辞了活,想在家乡找个长工。哪知一场大水,从此与妻分别,至今不得消息,想是早已不在人世。孤那时不愿偷生,便欲投水自尽。
  “那日,孤正在河边饮泣,忽闻一声呼哨,河边不远出的树林里涌出十余壮汉,手拿长剑,在树林边一字展开站定。为首一人拿杆长剑,站在人前,对孤道:‘小兄弟,一会有恶人来寻衅,我们这么多人未必是他敌手。看来你也是穷苦之人,要死也不在这一时。麻烦你到武当山真武庙送个信给冲云道长,就说不肖徒弟张水恩有辱师门,虽死不能为武当光大门楣!仇家是吴恒。他老人家自然明白。’
  “孤见那人面善,心想,死也死得,不在乎送个信,便应允了。后来孤知道张水恩乃是武当山冲云道长的三弟子。张水恩然后便催孤快走。孤当时好奇心重,不知吴恒是什么人,能惹这么多汉子还有胜算,便想看看热闹,于是泅过了河在对岸藏起身形。
  “过不多久,只听马蹄声由远而近,来得及快,有人在马上大笑,道:‘没想到武当的牛鼻子还真守时,都想找死么!’说着,只见一匹高头大马象旋风一样到了,马上一个劲装汉子赤手空拳,呼地跃下,身法奇快,一探手抓了汉子,只一扔,便丢进河里。那两人竟毫不挣扎,顺流漂下。想来一定是死了。
  “来人刚刚一招得手,背后便有四柄剑刺到,那人道:‘好快的剑!’面上却无惧色,反足将离他最近的人踢开。那人倒过,长剑脱手。吴恒将长剑抓了,在身后一扫,将其余三柄剑打落。孤这时才发现,那吴恒双手奇长。
  “吴恒这时转过身来,他颈上一个东西亮晶晶一闪,孤看得清楚,竟是妻的如意佩!此佩是孤离开盐帮时帮主感念孤出力甚多所赠的护身之物。孤赠了爱妻,却怎地到了他的身上?难道这恶人竟杀妻夺宝么!想到这,孤心痛如搅,只盼那许多人能杀了这恶人,便凝神观看。彼岸已经打作一团,张水恩剑剑不离吴恒的要害,吴恒拳大如钵,不但化解了张水恩的绝妙剑招,还逼得张水恩等人不断后退。
  “孤知道张水恩万万不是吴恒的对手,便心生一计,装着老者的声音道:‘水恩,徒儿!你莫慌,为师在这里给你观阵。料也无妨!’对岸张水恩喜道:‘恩师,您怎地到了!’精神顿张,剑上有了力气。吴恒骂道:‘兀那牛鼻子,躲在暗处,想暗算老子么!’说话的声音紧张,显得破为忌惮。一分神时,张水恩已经刺穿了他手掌。吴恒大怒,反手一拳打倒一名围攻的汉子,想是手上疼痛,不敢恋战,便飞身上马逃走。
  “张水恩等人长出了一口气,向孤这边道:‘小兄弟,多谢你相助退敌!’想他在师傅身边久了不会听不出声音,定是将计就计;吴恒不辩真伪,怕在老真人面前讨不到便宜,只好逃走。
  “孤汇合张水恩等人,哭诉了如意佩的事,张水恩长叹不止。后来,大家葬了死难的四人,而顺流漂走的,已然找不回来了。张水恩怔了半晌,道:‘这些弟子和我一直亲如手足,竟死于非命!难道昏君无道,我们便不能扯旗造反么!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一支义军。张水恩告诉孤,为夺荥阳,义军已经损兵折将。荥阳太守手下一员大将,一名谋士,五千守军,义军数万竟攻克不下。张水恩的胞兄已在攻城中战死,他此次奉调助战,也是为兄报仇。不料半路只上遇见吴恒,吴恒见他是武当弟子,便生歹意,想捞个便宜,顺便到荥阳也沾沾官气。张水恩不愿大军为此耽搁,便带十数他的弟子与吴恒决斗,大军仍自前进。哪知一接触,才知道根本不是吴恒的对手,自己折损二人,吴恒毫发未伤。不得已,订在小河边再次决斗,分出生死,于是便有了上边一役。”
  义军首领说着,饮了口茶。
  “张水恩见孤机灵,又知道孤在盐帮曾屡有功劳,便收在身边。荥阳之战,最终义军以沉重代价攻破。城中巷战,张水恩被吴恒暗算,吴恒也就此没了音信。孤在战乱中渐露头角,又经无数挫折,这才为众弟兄所拥戴,坐镇八方。只可惜,孤的亡妻再也无处打听了!”
  “羽德将军,我身边的这些大将,有不少都是张水恩张兄的弟子。说起来,我的家仇和他们的师仇都落在吴恒身上。孤打听到狼哭岭后,数派兵丁征剿,无奈伤不得他们半分。如今羽德将军杀了仇敌,岂不令人快哉!”
  羽德听了,不禁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忽然一店小二捧酒上来,道:“各位切莫站着讲话,请就座再叙。这是本店的上等好酒,就孝敬各位爷了!”
  义军首领道:“这小二倒是好大方,浑不似他人,见了本公,连腿都软了!”
  小二道:“这位爷,夸奖了。只是小的一事不明,请教当面。”
  “噢,尽管讲来!”义军首领兴致颇高。
  “将军何以知道尊夫人一定命丧他人,又何以凭一物便断言凶主?”
  “啊?”义军首领惊起,浑身栗抖,指着小二说不出话来。
  这一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外,许多将佐纷纷拔出刀剑来叫道:“哪里来的狂徒敢在此胡言乱语,把他砍了!”可是首领不发话,也只有叫嚷的份儿。
  “小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军可知道那吴恒非但没伤害尊夫人,还一直照料她们母女?”那小二语气激荡,似有无限委屈,正向义军首领倾诉。
  义军首领脸色惨白,道:“小兄弟,把你所知都告诉我!”
  小二忽然落泪,一把扯下头巾。只见一头青丝入如瀑,一个男装少女站在众人面前。
  “我不是什么小兄弟,我就是你那苦命的女儿!”
  义军首领混身颤抖,道:“你……,你怎么会如此!”
  “爹,孩儿找你找得好苦!”少女一头扑进义军首领的怀里,大放悲声。义军首领也说不出话,搂定了少女,泪如雨下。众人一时不明所以,却被如此场面感动得无语而泣。
  哭了半晌,义军首领扳住少女的肩头,细细端祥她,嘴里喃喃地道:“象,跟你娘太象了。”
  “我娘在七年前身患重病,不幸过世。临去前,她一再叮咛我:吴恒对我母女恩重如山,一定要知恩图报。至于那如意佩,乃是娘感恩而赠,又哪里是被人强抢!只可惜,恩人却死在羽德将军手里!”
  羽德将军脸上发青,说不出话来。
  义军首领道:“可吴恒却杀了为父的恩人,再说吴恒作恶多端,羽德将军也是为民除害。”
  少女道:“吴恒作恶,娘和我都知道。只是他对我们娘俩有恩,我一定要报恩的。”
  义军首领道:“这个就算了吧。吴恒恶贯满盈,虽有小善,终是难逃公道。女儿,过去的事情就忘了吧。”
  “不行!”少女陡然颜色更变,“我一定要杀了羽德将军!”说罢就要上前。
  羽德将军铁青着脸道:“姑娘,我无心去杀吴恒,而且已动了饶他之心。是他的兄弟暗算于我,却误杀了吴恒。有一品堂的一位姑娘作证。”
  “哼哼,我不是三岁娃娃。纵然我不通武艺,也要和你一拼!”
  “女儿,羽德将军是治军奇才,为父敬仰得很,可不要……”
  “爹,此事与你无关,你何苦去管!”
  少女说着已从怀里掣出一把短刀,跨步直刺羽德将军。义军首领急忙去拦。少女痛心已极,道:“拦我者死!”挥手转向义军首领便砍。
  这一下变故如此突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羽德将军正自准备防范,一见刀光,便立即出手,捏住刀背,反手一掷。少女刀已脱手,短刀划出一道寒光,“咄”地一声插到门柱上,刀柄犹自颤动。
  突然,少女手掌一翻,又一把短刀握于手中。只见她出手如电,一招风卷残云,刀光已笼罩在羽德将军的身上。这一次出手比刚才要快得多。饶是羽德将军应变极快,也没防备这一手。危急之中,羽德将军使出铁板桥的功夫,仰过身去,同时脚下一扫,义军首领被扫倒,躲过了这凶险的一刀。可是羽德将军的左肋已被划破,渗出血来。
  此时义军首领的手下已挥动刀剑,将少女逼住,却不敢伤了她的汗毛。少女身处刀丛,已然动弹不得。
  义军首领爬了起来,拍着羽德将军的肩道:“羽德将军,救命之恩,谢字难当,容后报答。”回头道:“冯将军,先带羽德将军去延医休息。”一名将官撤了刀答应一声,向羽德将军道了声“请”,羽德将军只好退下。

  此时天已近午。远远的官道尽头出现了一辆骡车。赶车人急甩长鞭,把车驾得飞一般。到了客栈门前,把车勒住,跳下来,转到车后,低声地道:“主人,我们到了。”骡车上站起一少女,正自睡眼惺松。听见赶车人的呼唤,便一步跨下车来,步履稳健,一看便知身手不凡。这少女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客栈,拍着台板叫道:“店家,请问羽德将军可是住在这里?”
  店伙计赶忙搭言:“正是正是,不过想见他老人家可不那么容易,如今他是咱们义军首领的救命恩人!”
  “哼,他若和我拿什么架子,我管保掀他下来,摔他个四爪朝天!”少女瞪了伙计一眼,道:“给我把他叫下来!”
  伙计不明原委,只道是羽德将军的故交,边走边道:“羽德将军好人品,身边这么多漂亮妹妹不说,来找他的也是风华绝代。可惜人是凶了点,羽德将军看怎生调教了。”
  少女怒道:“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屁股!”
  伙计气得七窍生烟,却也被少女逗笑了,道:“你只当我放屁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找人。”
  不多时,羽德将军便装出迎,一见少女,不禁喜道:“啊哟,是你!”
  原来这少女竟是前夜里帮他退敌的一品堂的人!
  羽德将军喜出望外,拱手道:“姑娘可好!”
  “好着呢,只是不似你那般风流快活!”少女一脸寒冰。
  羽德将军一怔,旋即笑道:“姑娘误会了,我所救的女子……”
  “是你的妹妹吧?”少女抢了话,冷冷地道:“要不要我告诉你她们是什么身份?”
  羽德将军顿时脸色惨白,低声道:“姑娘,口下留德!我们上楼去谈如何?”说把一侧身,让出了楼梯。
  这满楼的义军,倘若听得了众位娘娘的真实身份,后果恐怕难以想象。羽德将军自然是怕的。但别人却误会了他的怕——店伙计一脸的讪笑,而相隔不远,关押着义军首领的女儿,此刻正在为羽德将军的话而感茫然……
  正在这时,楼梯上面有人说话:“原来羽德将军也是一代风流人物啊!”话音未落,出现了义军首领的身影。一干随从在后,衬着他一身戎装,好不威武!
  羽德将军面红耳赤,有口难辩。他白了少女一眼,恨她多事。
  少女只作没看见,应着义军首领道:“羽德将军何等潇洒倜傥,这是应该的。不过那些俗物岂能与我相比!”
  “你,你好……” 羽德将军一时想喝骂几句,又恐在外人面前失了身份,只好缄口。
  “我当然是好的。今天有义军首领在此,可否为我二人保个媒?”少女扬着头问。
  义军首领快步下了楼梯,大笑道:“此事倒奇了!我还未见过象姑娘这样天真而又大方的人呢!”说着拉住少女和羽德将军的手道:“姑娘的人品不错,羽德将军意下如何?”
  羽德将军涨红了脸道:“在下已然有了妻室,如何再娶!”
  义军首领道:“将军自不乏美女环嗣,多一个又何妨?”
  少女忽然对羽德将军道:“将军,你可看好了。”
  此言来得唐突,所有的人都怔住。突然见少女被拉住的手一翻,挣脱了,同时掌中多了一柄匕首,向义军首领刺去。众人全然没料道这番变化,谁都未及反应。
  突然一声娇喝:“师姐住手!”一个人影忽地从房间窜出,想去阻拦。
  羽德将军看得清楚:来人是义军首领的女儿!
  只见少女呆了一下,然而并不真地住手,匕首直取义军首领。
  突然,羽德将军一转身,挡在义军首领前面。原来少女这一停顿,羽德将军已然反应过来,但手被义军首领拉着,再想挣脱然后援手是来不及了,只好兵行险着,冒死救驾。
  羽德将军并未赶到疼痛,只听见匕首次入身体时那一声闷响,接着小腹一凉,多了一物,便自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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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重逢

  天色已晚,一阵清凉的细雨丝丝飘落,微风过处,田野之气沁人心脾。
  羽德将军突然猛醒,只觉腹内饥饿,想找东西吃。待他双脚及地,这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一架破骡车上,此时正飞快地赶路。
  羽德将军拼命回忆,才想起发生过的事。他轻轻地按了按伤处——奇怪,并无不适之感,好象他并未被刺。他急忙掀开衣服,只见腹部平滑完好,毫无伤痕。
  突然一声女子的尖叫:“啊!非礼!”
  羽德将军转头一看,见赶车的正是一品堂的少女。此时那少女一脸的嬉笑,原来在和羽德将军开玩笑。
  羽德将军慌忙合了衣服。却感到事情的怪异,便问道:“姑娘,在下为何在此?刚刚你还在对义军首领行刺,我记得你伤了我,怎么现下又无伤痕?”
  少女凝重起来,道:“你还没问我的名字呢。”
  羽德将军一时千头万绪,急于知道事情的经过,此刻却只好耐着性子道:“倒是在下的不是了。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我姓夫。”
  “噢,着可是个怪姓。”
  “单名一个人字。”
  “你!又在戏耍在下!”羽德将军烦道。
  “你不要总是在下在下的好不好?”姑娘白了他一眼,道:“倘若我不叫这个名字,怎么能两次救你不死?义军首领的女儿为何要杀你?又为何要杀她父亲?现在他们结局如何?你又怎会神速痊愈?又怎么出现在这破骡车里?为何偏偏是我在驾车?我们这是去哪里?你的妹妹们如何了?你要找你的夫人,却怎生个找法?”
  少女一口气说了这些,羽德将军的头都大了。“还用你说,我都想知道!”
  “那就乖点,认认真真地叫好我的名字。你若不叫,只好等我们到了目的地再说。”
  羽德将军皱着眉头,有如骨鲠在喉。“夫——人……”
  少女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总算能叫出来了。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羽德将军道:“我已经叫了你的名字,你赶快告诉我啊!我如何才能找到我的夫人?”
  少女含泪道:“你不是已经找到了么?”
  羽德将军虽在少女的后面,听声音也知她的悲意。听她如此之说,不禁心下惘然。
  少女忽然鼓足内力,仰天长笑,一时间两侧的山谷回荡的尽是少女娇脆的而又悲伤的笑声,听起来有说不出的怪异。
  突然,自一片小树林后窜出三个蒙面大汉,手持钢刀,拦住骡车。
  少女急忙停了骡车,想三人怒道:“不知死的江洋大盗,敢拦老娘的车!”
  三个大汉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少女。其中为首的大汉指了指羽德将军,示意只要留下他,便可放行。
  少女不怒反笑。“走则同走,留则同留!”说罢手腕一抖,赶车的长鞭甩出一个花,向为首的大汉卷去。
  大汉不慌不忙,将刀背反打,正刮在鞭花的发力处,轻易地化解了少女的进攻。
  少女吃了一惊,心道:“这一鞭去势之快,力道之猛,寻常武夫绝对是没有还手的余地。这个汉子却从容之间找到了鞭花的破绽,而且拿捏得如此之准,看来还须小心应付。”
  羽德将军更是大吃了一惊。大汉不用刀刃斫断长鞭,心中自然稳操胜算。少女只怕未必是那汉子的对手。心中一急,却见自己的佩剑摆在身边。
  大汉此时又破了少女几招,突然猱身跃近,刀刺少女中宫。少女一惊,长鞭甩出已来不及撤回,只好用鞭把去打刀背,以期打偏刀路。
  哪知大汉变招更快,将刀一横。少女不及收招,鞭把正打在刀刃上,耳听“喀哧”一声,鞭把被削断,而刀的来势却不停。
  少女惊呼一声,再要躲闪已不可能,只道要命丧刀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从少女背后斜刺里递出,格出刀路,顺势刺向大汉,用的招式一如大汉的刀法。
  大汉本以为一招得手,招式已使老,被这意外一剑将力道打散,不禁心中一乱,慌乱之中前脚用力点地,停住去势,同时挽个刀花,挡了这致命一剑,这才双足用力,翻了回去。
  这时羽德将军在少女身后站了起来。
  刚才这一变化只在一瞬之间,少女和那大汉却在鬼门关前各打了一转。
  少女惊魂甫定,放下长鞭,抓起自己的宝剑横在胸前,道:“一品堂你们也敢惹不成!”
  大汉哈哈笑道:“一品堂,此刻已经没有活口,怕你作甚?只要你留下羽德将军,我可以饶你不死!”
  少女惊得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老子不说第二遍。我希望你还是合作一点,那样你就是一品堂唯一活着的子弟。”
  “废话!”少女抽出长剑,山谷间犹如打了道利闪,三个汉子不禁吸了口凉气,各退了几步。少女长剑跟进,几道剑花缠住了三个大汉,手底毫不留情。
  羽德将军只怕少女吃亏,也跟了过来,两柄剑与三把刀搅成了一团,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三个大汉虽被剑花困住,却并不惊慌。他们脊背相靠,三把刀布下刀网,将两柄剑隔在刀网之外。
  羽德将军攻了半天,却发现他和少女的进攻枉自徒然。少女虽持宝剑,竟无法削断任何一把刀。看起来大汉使用的都是寻常的刀,毫无出众之处。一定是大汉的内力极精,在刀剑相碰时用游丝巧力将剑的力道化开。游丝巧力只是一个传说,江湖中会用这中内功的还未曾听说,但今天已经眼见为实。三个大汉的来历,只怕无法道破。
  情急之下,瞥见少女已经额头见汗,纠缠久了,势必要落下风。
  少女也是暴烈的脾气,眼见无法取胜,便使出了一品堂的绝技,顿时三个大汉被强劲的剑雨紧紧裹住,一时间竟透不过气来。
  此时,羽德将军已经发现了三个人的破绽。他趁此良机,一跃而起,在三个人的头上痛下杀招。
  三个大汉虽被剑雨裹住,心里并不惊慌,而羽德将军这一击,正中了三个人的要害,三个人不得不散开,各自为战。这以来,羽德将军穿插于三个人之间,加上少女的狂烈攻势,三把刀竟都被削断。
  三人见无法取胜,便呼哨一声,同时向三个方向逃走。少女一愣,不知追哪一个好。羽德将军一捅少女道:“随便哪个都成,他们总要聚在一起的。”少女如梦方醒,提着剑向为首的人追去。羽德将军紧虽其后。
  两人追出五里多地,却在一片小树林中失去了黑衣人的踪迹。两人讪讪而回,闷闷不乐。
  少女突然拉住羽德将军的手,垂泪自泣。羽德将军慌了手脚,赶紧用衣袖为少女擦泪。少女忽然收了悲声问羽德将军道:“你可愿意跟我回一品堂去看看?如若真的出了事情,我也好有个依靠……” 羽德将军思量片刻,只觉得事情来得太过蹊跷,即使现在撇了少女去寻六位娘娘,或者独自去寻找夫人,都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线索。这诸多的困惑,反倒是眼前的少女可以解答——但从自己刚刚在马车上醒来时她抢先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就可知端倪。
  当下羽德将军只好道:“在下自然不能袖手放姑娘去犯险,但是姑娘也须解答在下的许多疑问才好!”
  少女沉吟片刻,向远山看了看,才缓缓地道:“你没忘记我的名字吧?”
  羽德将军一愣,心中想起厌恶之心,却怎么也厌恶不起来。“唉,姑娘若是存心戏耍在下,在下只当是姑娘童心顽劣,倒是无妨。”
  少女忽然一笑,宛如梨花带雨。“将军敬爱夫人,小女子也知一二。可是,我若真地与你有夫妻之缘,你又作何想?总不成违了天意吧?”
  羽德将军支吾着,心道:天下哪有这么乱的缘分?男人虽可妻妾成群,但我意已尽属夫人,如何有你的位置?——但他不可否认,这心里确实对这女子有异常的感觉,却说不出清什么样的感觉。当下立刻给自己先浇一瓢凉水,不想再作纠缠,于是冷冷地道:“姑娘,咱们还是先办了你的事情再做计较吧。”
  少女长叹了一声道:“枉你如此专心,却不知天人就在眼前……”随即清啸一声,向正北奔了出去。
  少女说话声音虽轻,但字字如同炸雷,羽德将军听得声音便如夫人的声音,不禁气血翻涌。待稍稍平息,想去看那少女,却见她以奔出里许。一时之间也只能苦笑——仅因为声音象,自己难道就乱了方寸?只好静下神思,丹田气一提,跟着少女追了下去。
  二人到了一个小镇,先买了坐骑,三天之后,二人已来到岣云地界。故地重游,昔日战场的痕迹犹在,羽德将军耳边恍惚又响起半月前的一场恶战。如今十数万将士已成枯骨,不由心中又升腾着浓重的失落……
  少女勒马向西北的山间一指道:“前面不远的山里就是一品堂的总舵,咱们去看看!”说着催动坐骑狂奔出去。羽德将军紧紧跟随。
  岣云西北的群山很是险峻,道路一线,大军不易过。当日正是威德元帅忽视了此处,才被义军偷袭,被围于城中。
  现在二人已弃了马匹,展开轻功,翻过五六座险峰。忽然,眼前的山似乎都退却,露出一带平缓的长坡。坡的尽头倚着一座扇面形的悬崖,崖下有座大庙。羽德将军眼神颇佳,眼见庙额上书三个大字——“一品堂”!
  “到了!”少女说话见脚下不停,直奔庙门口。羽德将军怕庙内有埋伏,一把扯住少女。少女似知道羽德将军的用意,也放缓慢了脚步。
  大庙二门虚掩,似乎无人值守。羽德将军与少女贴在门的两侧,轻轻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尸体——一品堂的高手的尸体!
  少女惊呆了,浑身颤抖,慢慢软在地上,泪水倏忽滑落。
  羽德将军担心埋伏,一直警觉地查看着周围的动静。待确信已然没有什么,这才来到少女面前,扶着少女道:“姑娘,此地不是久留之地,请早早定夺下一步的去处!”
  少女此时已经泪满衣襟,神志模糊。她忽然伏在羽德将军的怀里,双肩抽动,却不闻悲声。羽德将军知道她此时压抑着的满腔的仇恨,正与悲伤交织,一时难以清醒,只好等她哭完。
  这时羽德将军满腹的心事,几天的事情变化太快,而今居然连武林的翘楚一品堂也遭此横祸……可这些事情却怎么也串不到一起。看似各不相联,却都和自己有关。羽德将军想着想着,不禁有些头痛。抬头时,忽然一道人影在门外一晃不见。
  羽德将军哪里肯放过!心念动时,身形也已追了出去,只听他喝道:“站住!——这里还有人,姑娘自己小心!”后一句话,却是冲着少女所说。
  羽德将军到了门外,可是却空无一人。身后少女猛地清醒过来,也追了出来,长剑指着外盘,可是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动静。
  呆立良久,日已偏西,然而两人丝毫不敢大意,慢慢退回大庙。少女这时才放下心绪,领着羽德将军来到庙的后堂。
  听少女介绍,原来这大庙分了四层,最外的大堂供着佛祖,里面三层都是一品堂堂主和各弟子起居之用。另外还有偏堂是厨房。外面的大坡,平日里都是练功的场所。刚才大堂里尸体共30具,少了堂主和大师兄,不知他们的生死。加上少女自己,一品堂33人已经各自有命了。
  二人将散乱的尸体摆在大坡上,盖了竹席,少女又哭了一回。羽德将军劝解片刻,当日只能先将他们停在此处,次日才能安葬。
  少女一边做饭,一边讲着堂主和各位师兄弟们的逸闻。说到高兴处便手舞足蹈,到伤心处也是泪如雨下,浑然不似一代大侠的风范。羽德将军暗自好笑,也不多言。
  当晚二人分别在两个堂中休息,但羽德将军始终认为白天绝非自己眼花,可能敌人就在左近,不肯与少女相距太远。二人便只隔一墙,临门歇息。二人各自和衣而倒,却手不离剑。
  睡到半夜,忽然一阵更梆之声传来。羽德将军一惊而起,心道:这荒山野岭之中,哪里来的值更之人?定是有什么蹊跷!随即悄悄地拔出剑来,也不叫醒少女,径自摸到大门边,顺着门缝向外瞧去。
  原来门外已经站了一排大汉,每人左手持着火把,右手握着大环刀。大汉排成一字,面向大门。大汉前面站着一个老妇人,手里拄着龙头拐杖。羽德将军看得分明,那拐杖竟然是精钢锻造,端的是好分量!看那老妇身提似乎不壮,这样的拐杖并不与之相配,
  此时听得老妇道:“羽德将军既已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羽德将军一愣,苦笑一下,这才开门出来。老妇笑呵呵地看着羽德将军,赞许地点头道:“羽德将军果然一表人才,不枉我那宝贝徒弟看上了你啊……”
  羽德将军忙道:“老人家过奖,在下何德的何能……”
  老妇伸手示意阻止羽德将军继续说下去,侧耳听了一会,道:“人都来了!”
  羽德将军疑惑之间,也听得远处有无数人来,却无半点呼喊之声,看来都是训练有素之人。不多时,远远地来了大队人马,看看足有万余众。老妇人将手一挥,这写人马立时站定,迅即排成方阵,将一条长坡压得满满的。
  羽德将军大吃一惊:这老妇人是何许人也,竟然有如此的带军之法?
  忽然听背后一声欢呼,原来那少女依然被惊醒,看见老妇人,雀跃着奔了过去。老妇人爱怜地将少女拥入怀中,摩挲着她的背脊,微笑间一时也是无语。
  这意外的重逢,使少女惊喜万分,但想到已经惨遭毒手的师兄弟们,却又不禁悲从中来。老妇人轻叹了一声,为少女擦去泪水,道:“你先一旁站立,待老身办了正事,再和你细说不迟。”
  然后不去理会少女,向羽德将军道:“将军可知老身为何带这许多军马来么?”
  羽德将军道:“还请老夫人示下!”
  “将军呀!你一心只为寻找夫人,可知道胡人铁马已然践踏我北方人民了么?”
  羽德将军惊得张着嘴却吐不出半言只字!
  “将军,老身姓孙,乃是一品堂的堂主。恕个罪说,祖上便是赫赫有名的兵祖孙武。身逢乱世,便用了传世之学尽一尽绵薄之力,以一品堂来维护武林正道。十年前,老身结识了义军首领,起了爱才只心,便将祖传的东西尽数给了他,并暗中为义军刺探军情、狙杀敌酋。可是三年前,老身发现北狄番帮有觊觎我中原之心,于是派出堂中弟子前去打探,果然查出了端倪。如今二十万番兵已经开始南下,此次举兵,就是想得渔人之利,将义军消灭。想那义军连年征战,早成疲惫之师,况我中华千疮百孔,如何是那养精蓄锐的番兵的对手!倘若将军能施以援手,则义军尚可与之一战!。不知将军意下如何?”老妇人竟不客套,直陈利害,想来已是忧心忡忡。
  羽德将军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沉吟了半晌,道“谢谢老夫人的抬爱。只是,在下已生了退意,一心息戈,只求找到夫人,然后隐于山林,再也不问世事。”
  老妇人忽然仰天大笑,内力充盈之下,震得山谷回声不断。羽德将军心中一惊,自忖道:难道自己竟错了么?
  老妇人看到羽德将军面色凝重,知道自己这一招振聋发聩,功效已见,遂言道:“羽德将军,好个隐于山林,不问世事啊!番兵屡犯中原,这百姓的苦,想必将军也有耳闻吧?放着自己的百姓被他人鱼肉,自己却混世逍遥,你于心何忍?”
  羽德将军红着脸辩驳道:“在下这条贱命实是夫人所赐,找不到夫人,在下活着也是乏味,湟论去救国难!”
  老妇人哼了一声,道:“对啊,听闻将军的夫人也是异人,于乱世之中自保,定无大碍。待番兵杀光我中华汉民,将军在番民之中找一汉家女子,自然是容易得紧了!”
  羽德将军闻言。如遭雷击一般,“老夫人,你,在下……”
  这时,从坡下奔上一人,一身短打扮,跑得一身大汗,却也顾不得擦,单膝跪在老妇人面前道:“启禀堂主,番兵已于六日前克我一城二县,屠杀我军民二万!”声音刚落,又一人奔上,一样的衣着,一样的大汗淋漓。“启禀堂主,番兵已于五日前克我二城三县,屠杀我军民三万!”老夫人刚刚令其退下,从一品堂上面的悬崖上又传来一声军报:“启禀堂主!番兵已于四日前克三城五县,屠我军民八万余!”
  少女忽然太头对着夜色中的崖顶喊道:“是大师兄么?小妹有礼了!”
  崖顶那人道:“呵呵,小师妹没事便好,师傅和我正担心得紧呢!”
  少女道:“有羽德将军在,我没事的。”
  那人道:“哈哈……有羽德将军相助,料番兵也无甚作为!”
  老妇人道:“孩儿可以下去了,继续打探,不要迟误!”待大师兄退下,对羽德将军道:“将军执意不肯,老身也绝不勉强。老身虽是年迈妇人,却也愿意为国为民卖卖这把老骨头,不似将军那么珍爱自己。”遂下令道:“三军听令,即刻起身去迎首领。准备北上抗番!”说吧准备转身退走。
  “且慢!”羽德将军此时热血冲霄,仓郎一声拔出剑来,指天誓道:“羽德有劳各位错爱!虽为寻夫人不辞劳苦,但国难当前,只求先保江山,再求安逸不迟!若羽德违言,此剑可斩吾项上人头!”
  老妇人一听,不禁热泪上涌,道:“将军如此慷慨,甘靖国难,真好男儿也!”
  羽德将军道:“老夫人言重了,请恕在下刚才一时糊涂之罪!”
  老妇人笑道:“将军何罪之有?来,咱们且去迎接首领,会齐大队人马,前去拒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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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拒敌

  出了一品堂所在的大山,众人各自找了自己的坐骑。回转到义军大营的路上,少女急切地询问着一品堂的遭遇。军中诸将官本就和一品堂有剪不断的联系,此刻也正想知道一品堂的惨祸究竟,便向一品堂主靠拢。羽德将军也靠上前去倾听。一品堂主人见羽德将军如此,不禁莞尔。但一想到一品堂的遭遇,心下又是一紧。
  “一品堂自从发现了北番的计划,便开始设法阻止他们南下。两年多时间,已经狙杀了他们二王三帅十一将,使其南下计划足足推迟了一年半。”
  堂主不急不缓,娓娓道来,然而听者都可以猜想到,狙杀这二王三帅十一将,一品堂经过了怎样惊心动魄的厮杀!
  “一个月前,我带着你大师兄亲自去狙杀番王,谁料想,在其王宫,我碰上了我的师弟。他是我师门中的翘楚,当年武功便在我之上,这三十多年不见,更是出神入化,神乎其技。我和你大师兄苦战了两个时辰,在王宫里杀了三进三出,毙敌近卫三百余,总算逃脱了性命。但是,一品堂也昭然而揭,二年多的刺杀,终于被敌人看破了行藏。”
  老妇人叹了口气。旁边的军兵递上了水囊,一品堂主饮了一口,继续道:
  “当时我和你大师兄都身负重伤,一边躲避番兵的追杀一边疗伤。后来竟然再次巧遇我师弟。好在我们化妆改扮成乞丐,我师弟还舍了我些散碎银子,呵呵……”
  一品堂主竟笑出了声,饶是众人听的凶险,也不禁心神一荡,都为老堂主精妙的易容之术和处于危难之中而安之若素的风范深深佩服。
  “我们隔了好远坐下来,偷听他们谈话。虽然身上有伤,可是老身这耳朵还灵得很。原来他们竟是要到中原去灭一品堂!老身听罢不禁为弟子们担心。要知道,倘若寻常人去找一品堂,十有八九是占不得什么便宜,可是他去了,一品堂便要遭毒手。我二人日夜赶路,可是带着伤,哪里追得上我师弟一伙人啊!待赶到时,一品堂已经……”
  一品堂主叹了口气。“我担心师弟还在追查我的线索,便决定先在一品堂住下来,身陷险地而后生。果然,师弟他们再也没来过一品堂。不敢收拾众弟子的尸身,就是掩盖行踪,倘红儿艺满归来,也好示警。我和你师兄这便养好了伤,去投了义军。义军首领听得老身的经过,便将其精锐让老身带了,来找羽德将军,以期保家卫国。昨日老身派出的细作终于发现羽德将军来到我一品堂,老身这才寻来。”
  羽德将军这才恍然大悟:昨日的人影,竟然是老堂主的细作!有如此快的身法,武功也定然了得!一个细作尚且如此,整个大军又如何?羽德将军不禁暗自感叹:难怪我朝兵马如此不济啊!
  老堂主说罢,问少女道:“把你放出去三年,可曾有什么长进?”
  少女的脸微微一红,在夜色里却看不清。少女见旁人没注意自己的脸色,这才说道:“三年前师傅让我下山历练,徒儿不敢有所松懈,日日勤于练习。两年前,曾手刃江洋大盗雷海。”
  一品堂主微微点头,羽德将军却是深深震惊:这雷海曾与自己有一面之缘,那时他去皇宫盗宝,自己正在值守,发现了正潜入的雷海,遂示警。皇宫四大高手联手追拿,却仍是被他逃脱。自己当时地位低微,未能上前去动手,但论其武功,自己还是深为佩服的。谁知,这样的高手竟命丧眼前的少女之手!
  少女接着道:“一年前,江南慕容家被人威胁,徒儿前去凑个热闹,拿下了少林叛僧渡可。”
  这下,连一品堂主也吃惊非小:“渡可的少林擒拿手名动江湖,说起来确实是慕容家的威胁。你是如何拿下他的?”
  少女道:“那慕容家发了武林帖,原本就是求援,当时我正在慕容家……这个……隐居,嘿嘿……”
  众人轰笑,少女低头害羞。老堂主更是乐不可支,道:“你真是淘气得紧了,敢到武林的胜地去胡闹,看来以后要好好管教管教啊!”
  少女正色道:“那日渡可真地去捣乱,那么多武林名宿,却都拿他没办法。我实在看不下去,就跟渡可比划了几招,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被我一脚把他的……髋骨从后面踢断了,就这样擒了他,被慕容家送到少林寺去了。”
  众人又是大笑——髋骨从后面踢断,显见是踢到屁股上了,只是少女实在不好意思说那部位,竟把大家逗笑。
  “半个月前,是姑娘指点在下,让在下击败了通臂长老吴恒、叶超和王凡。” 羽德将军补充道。现在,他真是由衷佩服一品堂了。
  羽德将军诛杀三贼的故事,已然被广为流传,但却无人知道是少女指点的羽德将军,于是都情不自禁地叹呼起来。
  老堂主笑道:“羽德将军好气度,竟不肯专美红儿的功劳!”
  羽德将军微笑道:“一品堂的武功博大精深,在下好生佩服啊!”
  老堂主侧目沉思道:“可惜破不了我师弟的绝世武功。”
  众人心下忽然沉重,都不言语。从少女的武功看,连慕容世家都难以匹敌,这老堂主的武功便又何等的深不可测。但是老堂主的师弟竟然远胜于老堂主,那又是怎样的境界——连想都不能想的事,竟然有人做到,偏偏做到的人是自己的敌人……看来这一战,谁也不能存了侥幸的心。

  一夜无话。
  天明时分,大军到了义军营地,义军首领已迎在营外,向老堂主笑道:“老夫人在上,我这厢有礼了!”
  老堂主赶紧策马上前,道:“首领折杀老身了!”
  义军首领握着老堂主的手,道了辛苦,这才向羽德将军道:“将军肯为国难舍弃私务,真乃我军之楷模!”
  羽德将军急忙下马施礼,道:“惭愧惭愧……”
  义军首领哈哈大笑,道:“将军不必多礼,咱们且进帐一叙!”
  一干众人进了中军大帐,寒暄已毕,义军首领这才将军情说了一遍。原来义军刚刚夺了京师,细作传来战报,说北番已集结三十万重兵,前来进犯中原。此时京师甫克,义军还在四处剿灭旧朝顽抗之敌,一时兵力分散,难以聚集大军去抗外虏;加上十多年的征战,中华遍地灾荒,国事也需细细调理,以目前的国力,实难与北番相抗。眼下权宜之计策,便是先出一支奇兵,迅疾北上,拖住番兵,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以此来换取时间,中华内政稍安,便可派遣大军出击。
  “羽德将军,”义军首领凝重地道:“此番出兵,实是少有之艰难。老堂主虽勇武,且用兵如神,计可定国,但实力实在悬殊。目前可派之兵,只有老堂主亲自练出的这三万兵马。而北番已有先遣二十万虎狼之师,在幽、云二州连克我数城,另有十万还在整肃,不日便可二下中原。以老堂主的年迈之躯,孤本不愿其征战沙场,只是国无良将可堪此重任。孤权衡久矣,只有羽德将军可分国忧。”义军首领凝视着羽德将军,急切之意不表自明。
  一品堂主道:“羽德将军,昨日老身已调集岣云一部万余兵马,合首领所率余下二万,将在岣云休整三天,然后兵发幽州。”
  义军首领抓住羽德将军的手道:“将军此去切记:这三万兵马是孤可派的最后一点家当,也是孤军中最强悍的一支大军。将军切不可为一城一地耗尽这支大军啊!宁可失城,只为将番兵拖在幽云二州,使其不能南下即可。想那番兵虽众,此二州若不平安,必会将其大部拖住。如此即可。”
  老堂主道:“首领已与老身订下此策,只要是将军肯带兵北伐,吾军虽寡,然大事可成矣!”
  羽德将军也紧紧握住义军首领的手道:“既然此战并非在乎歼敌,在下定当竭力保全此军,将番敌钉在幽云二州!”
  义军首领拊掌大笑道:“将军如此说,孤一百个放心!”遂令中军置酒,对羽德将军道:“军中酒菜简素,还请将军不要见怪!孤且代全军、代我子民向将军敬酒!”说罢连饮了三大碗,告辞道:“将军,此时并宴乐之时,待我中华安定,孤再请将军痛饮!”
  羽德将军道了声:“好!如此,且算首领之诺,他日平定北方,定来与首领一醉方休!”
二人相视大笑。之后,义军首领交与羽德将军印信,便告辞别,带了二十亲兵,返回了京师。
  三天之内,羽德将军和老堂主毫无闲暇,除了熟悉军务,便是考察军士的情况。三日之后,大军状况已被羽德将军所熟悉,心中有了把握,便与老堂主商议,给义军首领送了讯息,便麾师北上。
  羽德将军早有计较:让大军散乱甲胄,旌旗不整,一路上拖刀曳剑,一副毫无生气之象;自己动辄挥鞭劈头盖脸将军兵怒责一顿,颐指气使。而老堂主则暗派细作严密打探消息。

  此时,番王正在中军议事。
  据细作来报,羽德将军帅义军三万之众,已向北进发,五日之内即可到达幽州。只是,义军军容懈怠,羽德将军常痛责军兵,义军早生怨言。
  番王微微一笑,问属下众将道:“你们如何看待此事?”
  元帅呼尔都道:“启禀大王,属下以为义军战力绝非泛泛。不过,羽德将军虽带兵有方,终负亡国之恨,打骂军兵,当是驱策义军送死来的,更兼义军现在已无可派之兵,这三万人马实是螳臂当车。所以大王不必多虑。我军以逸待劳,不日必将使之一个不漏。”
先锋营统领切里雪朗当即出列,请令出战。
  副帅严虎道:“将军且慢!”然后进言道:“大王,臣素闻羽德将军能征善战,特别是岣云一战,羽德将军以十四万羸弱之师,三胜义军精锐。虽身负灭朝之恨,但那义军首领素不薄待于他。何况倘我军进了中原,他便有灭种之忧,灭朝与灭种,孰若轻重?请大王明鉴!”
  番王点头道:“严副帅说得有理。数日前严副帅统我高手毁了一品堂,解决了后顾之忧,实是大功一件!”
  原来,这副帅就是一品堂主的师弟!他微叹了一声道:“可惜,没能将羽德将军杀了,却是此行的大憾!没想到,他与那一品堂余孽双剑相合,竟然威力无穷,以致连在下也不是敌手!”
  番王无语,半晌才沉吟道:“切里雪朗,仗要打,但切不可轻敌!我准你一战不胜,但若因轻敌而败,孤王决不饶你!”
  “臣尊旨!” 切里雪朗退回朝班。
  “传我旨意,各部兵马不得大意,严阵以待!”

  夜半。
  羽德将军正在探望被自己打伤的兵卒。其实这些兵卒伤得不重,只是皮外鞭伤。看过之后,羽德将军歉然地道:“各位受苦了……”
  这些兵卒纷纷地道:“将军此话从哪里说来!今日苦肉之计,咱们心里都明白。这笔帐且记在番兵身上,来日会战,管叫他日后提起中原,便先掉上几分魂魄!”
  羽德将军含笑道:“各位,在下先欠个人情,待驱走了番兵,我请大家喝酒!”
  众兵卒轰然叫好。羽德将军又安抚了一会,便回了中军。
  一品堂主已经在中军等候他,见他回来,便将新的军情说与他听。羽德将军道:“这切里雪朗是先锋,勇不可当,虽然现在他起了轻敌之心,但他出手也自是不凡。”老堂主道:“老身派出的细作已经探过他的军营,可见确实是一员虎将。不斩此将,我北上之行,确是艰难啊!”
  次时外营又有人大声嚎哭,有的帐篷里有歌乐之声。羽德将军一笑,道:“敌细作也是勤快得很,看起来敌人虽轻视我军,也丝毫不敢大意啊。”老堂主也笑了笑,道: “将军的好计策啊!”
  帐外中军官来报:“启禀将军和老堂主,又发先两名番兵细作探营,其中一个已被我军驱走,依将军之令,只追了五里便回。另一个只当没发现,当下还在营外窥探我军。”
  “知道了。传令下去,营门守卫继续打盹,暗哨一定要加紧巡查。”
  中军官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老堂主又与羽德将军商议了一会,订下破敌之计策,然后也告辞了。

  且义军非止一日,到了幽州地界,在燕城下扎住营盘,羽德将军点齐三千人马前去叫阵。
  切里雪朗早在三日前就已经整顿了人马驻防,现在看羽德将军盔歪甲斜,带着些萎靡不振的兵卒居然还敢来叫阵,心中不由好笑。他赞同元帅的看法,哪里看得上中原的军兵!副将牙喇却很赞同副帅的看法,不敢小看了羽德将军。此时见切里雪朗面带冷笑,知道是轻视了这支义军。虽然他不知道羽德将军如何带兵成了这副样子,却还是提醒切里雪朗道:“都统大人,不要忘了番主的教诲呀!”
  切里雪朗虽不怕元帅,却不得不牢记番主的话。刚刚动了轻视之意,被牙喇一说,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再次趴在垛口上仔细观看义军,却什么也看不出。数问细作,回报只是“敌军三万已安下营寨,后面确无埋伏”。切里雪朗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羽德将军有何计策,又不敢轻易出战,无奈之下,只好免战高悬。
  羽德将军叫骂了半个时辰,见燕城内毫无动静,只好收兵回营。
  一进营盘,老堂主笑迎出来,道:“将军果然算得准,这切里雪朗一定不敢迎战。”
  羽德将军也笑道:“他若出战,我军还需让出营盘让他来占,半夜袭营方可。既然他不出,就让他来袭营罢!哈哈……”遂开始准备夜里迎击敌人偷营。
  话说切里雪朗被羽德将军骂了半个时辰,龟缩不出,越想越闷。回到府邸,恼不可当,先指着牙喇的鼻子臭骂一顿,随后点兵,准备夜半偷营,生擒了羽德将军再好生羞臊羞臊。
牙喇脸色铁青,却还是劝道:“将军不可!倘若羽德将军……”
  话音未落,切里雪朗抬腿将牙喇踢出丈余,吩咐亲兵:“将这贻误战机的鼠辈架了出去,重责三十!”
  左右亲兵也正因被毫无实力的汉军白白辱骂而为切里雪朗不平,此时不待牙喇分辩,将他拖了出去,重责六十有余——你道怎的?原来这亲兵打得极是卖力,而且几杖下去,才数得一声。一时间,牙喇鬼哭狼嚎,不一刻便昏死过去。
  到了半夜,切里雪朗整盔顶甲,手持一杆大槊,命所部二万兵马结草衔环,向义军营寨摸去。不料义军军容虽差,眼神却好得很,远远就见有大队人马悄悄地来,便呼哨一声,霎时间义军营寨大乱,哭爹叫娘,纷纷提衣携裤,盔甲也不穿,拼命逃窜。
  切里雪朗哈哈大笑,吩咐道:“儿郎们听真,有生擒羽德将军者,重赏健牛百头,羊千头!给我冲!”顿时番兵散开队形,杀进了营盘。
  眼看已经将义军追到马头衔马尾时,突然轰的一声,平地出了一道陷壕,跑在最前面的二千余番兵顿时将陷坑填得满满的。正在督队的切里雪朗一愣,还未醒悟,只听背后又传来惨嚎之声。一回头,见数百盔明甲亮的义军正用弩箭依次向自己的后队攒射。切里雪朗眼前一黑,心道:“上当了!倘若白天出击,宁可拼死,也不会败得如此窝囊!”——他却不知白天出击,其命也是如此!
  切里雪朗此时血贯瞳仁,吩咐道:“后队转前队,前队转后队,给我杀回燕城!”
  话音刚落,就听燕城方向号炮连天。切里雪朗险些从马上掉下去。这号炮声,必是羽德将军分兵攻城了!而燕城兵马几乎尽数被带出,现在城池守军不足万人,如何守得住偌大的燕城!
  切里雪朗扑地吐了口血,也顾不得擦,指挥人马拼命向燕城方向突围。可是,羽德将军这几百弓弩手煞是厉害!他们的强弩每机三支,每弩五机。前排射尽,后排换上,继续攒射,如此连绵不绝,密不透风。切里雪朗此番偷营,为求轻装,本没带盾牌,此时带兵冲了数次而未果,听军兵叫苦连天,自己也中数弩,好在没伤要害,但一杆大槊却也提得艰难了。此番折损了五千余兵马不说,再看后边,还有数百弓弩手步步紧逼,渐渐缩小对切里雪朗的包围。
  切里雪朗仰天大叫:“罢罢罢!羽德将军,论排兵布阵,某家绝非你的对手!可否与某一战,教某死也瞑目!”
  忽然弓弩手停了下来,左右分开,羽德将军闪了出来。“切里雪朗将军,在下也敬重你是条汉子。但是,贵军趁我中原疲靡之际突然发兵,不义在先,在下也就不必对阁下客气。我以三万兵马对你们二十万,实是不敢力战,只好每战智取了!”说罢,张弓搭箭,将切里雪朗射毙,即令弓弩手将余下番兵杀尽。
  随后,羽德将军留下五百军兵打扫战场,也不多捡辎重,只收回弩箭,填补些战损。
  羽德将军进了燕城,老堂主已等待多时,二人不及庆功,只教城中裁缝多置义军战旗,遍插城头。又将无数的草人压于城上,随即悄悄撤出燕城,兵分两队,散于山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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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鏖战(上)

  番王看着大殿内默不作声的众文臣武将。
  刚刚斩了牙喇——这厮带着一身杖伤,只数十残兵跟着败逃回来。他将经过细陈一遍,番王听得怒火中烧,便迁怒于牙喇。牙喇到死也没想到自己竟死得如此冤枉!
  元帅呼尔都暗暗心惊,自忖道:“这羽德将军果然厉害,副帅也颇了得,不愧是汉人同宗!以后可要小心他了!”
  番王正看着他,见呼尔都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想些什么,便问道:“元帅可有退敌之策?”
  呼尔都醒悟过来,忙道:“此战非切里雪朗轻敌,乃是羽德将军实在厉害,切里雪朗远非其对手。倘派副帅亲自去拿,则此战可成!”
  “哦,副帅意下如何?”
  严虎一见呼尔都的脸色,便将其意猜到了几分,心下恼怒道:“番主尚且信我,你却竟疑我!”闻听番王的询问,便出班奏道:“严虎恭听圣裁!”言下竟没将呼尔都放在眼里。
  呼尔都如何能不知严虎的心思?惭愧之余,不禁也恼怒起来,向番王奏道:“副帅熟知汉军的兵法战策,对付这羽德将军自是不在话下。大王可先遣副帅去征燕城,我军尚有十万有待训练。此军一成,连同前方二十万大军,拿下中原便指日可待,又何惧一个小小的羽德将军!”
  番王叹了一声道:“前方已折损了三万,又哪里凑得二十万之整数啊!”然后也不理会一脸尴尬的呼尔都,对严虎道:“就劳烦副帅亲征了!”
  严虎应了一声,遂下殿准备。
  番主道:“孤也不能御驾亲征了,不日将回朝。这里就交给元帅,望元帅以大局为重,切不可误了大事!”说罢散朝而走。
  呼尔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知道番主已经看破了自己和副帅的心思,只好打起精神,去安排严虎之事。
  严虎匆匆点齐五万人马,浩浩荡荡杀奔燕城。远远就见燕城城头上义军旌旗招展,数万兵丁压满了城上垛口。严虎急令弓弩手向城上放箭。这北番民族一向强悍,自恃弓弩比汉军力大,将箭雨阵阵泼向城头。一时间强弓硬弩将义军射散,但也还有一批义军身中数箭,竟立而不倒!番兵不禁暗暗称赞——难怪切里雪朗战败,如此勇绝的兵丁,如何不能以一当百!看来接着便是一场恶战!
  此时严虎命令五千兵马前去攻城,一霎时番兵呐喊着冲了上去。但是奇怪的是,番兵冲到了城下,义军竟不阻挡,这一下,连严虎心中也开始踌躇:莫不是羽德将军又有什么诡计?慌忙之中便命军兵撤回。这冲锋的番兵早就心虚:如果汉军阻挡,这些番兵必会拼命冲上;但其按兵不动,番兵便没了主意,一听收兵锣响,恨不得肋生双翅逃回去,如此便是一阵大乱,人马互相践踏,死伤了千人。严虎大怒,一刀斩了督军官,慌张张退出十里地,草草扎住营盘。
  派出流星探马回报说,城上义军竟不收拾旌旗,中箭的官兵也竟不退回,兀自立在城头!严虎恍然大悟:那是草人——我中了羽德将军的空城计了!不禁大发雷霆,命迅速拔营,拿下燕城!这下番兵是苦不堪言:行军数日,未得休息便去攻城,如今退了十里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却连饭也没吃又要立刻将辛辛苦苦置好的营寨拆除,于是满营怨气冲天,牢骚之声此起彼伏,有胆子大的已破口大骂。

  入夜,羽德将军登上一座小山,看着云州方向。虽然燕城一战,毙敌三万而自己无任何折损,但长此下去,难保自己没有全军覆没的一天、,还要事无巨细,小心应付。
  中军官跟了上来,道:“将军,粮草已安顿好,下一步,是不是该打云州了?”
  羽德将军沉吟了一会,道:“我三万大军带走了燕城所有军粮,又悄无声退了出来,严虎一定正在气得发疯。可是,城中的百姓就要受苦了。”
  “将军,那严虎虽降了番邦,可好歹也是个汉人,不会祸害燕城吧?”
  “可他管束得住手下那些虎狼之师么?”
  “将军说得是。唉,有朝一日,我定要拿番兵的人头给燕城百姓报仇!”
  羽德将军道:“现在咱们只有一万五千人,去打云州,定是不可。你立刻传下令去,三日内急行到云州地面,然后休整两日,并派人散播消息,说咱们出了幽州。如果云州能派兵出来剿我们,此计可矣!”
  “得令!”中军官退下。
  羽德将军看了看夜空,一时间心绪难平。“夫人,不知你在哪里,是否安好?你可知道羽德在日夜思念着你吗?”
  星汉照耀,无语而凝噎……

  再说老堂主。带了另一部一万五千人已向云州飞驰。不一日到了云州。依计在青云山隐伏。羽德将军在距离青云山百里之遥的青鹿山隐伏,只派出些兵卒,故作数万之势在大路上招摇。
  云州统领里不花早听细作报来羽德将军要打云州,赶紧向呼尔都送信求援助。原来这里不花自忖尚不如切里雪朗,虽统兵五万,连克二城,终究非羽德将军的对手。如今驻扎云州,原本是要等幽州一克,便可二路大军共同南下,成犄角之势,直捣中原。没想到来了个羽德将军,一举灭了切里雪朗三万之众,如今他连睡觉都要被噩梦惊醒几次。
  这一日正坐针毡,忽然传令官送来帅令,急忙展开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原来,呼尔都并不管羽德将军的事情,而严虎则令他即刻在青云山一带埋伏,以阻截羽德将军,待严虎追上,便可两路夹击羽德将军,一战全歼之。
  青云山的地形,里不花是很熟悉的,乃是幽州到云州的必经之路。拿下云州就是在那里诱歼了云州的守备全军。如今能否在这里拿住羽德将军,他心里却无分寸。好在细作报说羽德将军尚未到青鹿山,还有时间布下埋伏。遂下令,除一万留守云州外,其余四万赶去青云山。
  青云山分三层,最西处是乱石峪,以怪石林立而闻名;第二层青云峡,乃青云山南北分成两半所成的峡谷。第三层名唤龙尾谷,取其形状如龙尾一般而名。整座情云山东西长约五十里,山势险峻,确实是埋伏的好所在。里不花将人马分成三队,第一队一万人守乱石峪,第二队二万人守青云峡,第三队一万人埋伏在龙尾谷。于是兵分三路,依计而散。
  里不花带着二万人马去守青云峡。没走出五里地,猛听乱石峪方向一声号炮。声音虽不甚响,里不花还是从马上摔了下来。刚刚再番爬上马背,远远来了一骑快马,一名番兵满身臭汗地飞驰过来,道;“将军,乱石峪有埋伏!”说着已伏在马背上,气绝身亡——其背上竟插着一支弩箭,直没入羽。
  里不花心胆俱裂,拿着元帅令道:“严帅,末将成也青云山,败也青云山啊……羽德将军不是在青鹿山么,怎地就到了青云山?”几把扯碎了帅令,登时上来番人的蛮劲,吩咐道:“给我杀回乱石峪!”于是三万人马立即折回,去救乱石峪之危。
  哪知军兵们刚一转身,听青云峡两侧各是一声号炮,接着山上出现无数义军的身影,将一排排的滚木向山下砸来。里不花象疯了一样不顾死活地向上冲。几次冲锋,终于上了  山顶,打倒了两名义军。刚要冲到别处,一品堂大师兄已到了近前。里不花心头一紧,暗道:“好快的身法!”心下不敢大意思,小心应战。哪知十几个回合后,被大师兄一剑刺进了他的小腿。再看别处,义军个个武艺高强,一轮反冲,反将上来的番兵杀了个干净。里不花连滚带爬,好容易滚下山来,算是捡了条性命,匆忙引败兵向东撤出了龙尾谷。
  这一逃,直把里不花跑得两眼发黑。听后面并无追兵,这才停了下来。一点人马,只剩二万。里不花大哭道:“可怜呀……这教我如何向元帅交代!”便抽宝剑要自刎。左右亲兵急忙死死抱住,夺了宝剑力劝,这才平息了里不花的死志。
  里不花叹道:“既然羽德将军的主力在青云山,咱们也回不了云州,这就奔幽州去吧。”手下众将官也没什么更好的计策,便向幽州而来。
  到了青鹿山,里不花不禁哆嗦起来。手下将官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我怕……这里会有埋伏”里不花四下里打量着,生怕放过蛛丝马迹。
  众将官强挤出些笑意,道:“大人过虑了。羽德将军总共只有三万兵马,青云山一战,非三万不足以使我军败到如此地步,将军尽可放心。”
  里不花想想,也对,遂放下心来,钻进了羽德将军的口袋。正走间,又听号炮。里不花一口气喘不过来,竟晕了过去。手下将官拼着性命将其抢了出来,撇了被滚木雷石砸得骨断筋折的二万番兵,总算逃进了幽州不提。
  这厢羽德将军点齐了人马,竟然无一人之折损,不禁仰天大笑!
  他固然相信老堂主带出来的这些兵,羽德将军胜一个普通兵卒,还要大费周章,他们对付这些番兵,岂非老叟戏顽童一般!
  青云山上,两军会师,羽德将军与老堂主相视大笑。乱石峪中,竟没跑了一个番兵。义军就地取材,用这山上的乱石便全歼了番兵,青云峡又歼敌过万。青鹿山中那不足二万的败军,哪里抵挡得住羽德将军的一击?
  笑过之后,老堂主也不禁身身忧虑。“此二战打得太狠,想来我师弟也算是用兵的高手,接下来的仗,只怕是难打得紧。”
  “老堂主,咱们既然已灭敌七万,想来已成了番兵的眼中钉,不如这就隐藏起来,让他们找不到,徒然搭进许多力气来找咱们。而这期间,他们一定不敢南下。既然如此,便可久拖番贼矣。”
  “将军说的是。不但要藏,还要时而打上一仗。不过,三万兵马要想隐藏起来,谈何容易啊!”
  “呵呵,既然不好藏,正好应了老堂主的计策,时不时地现身,岂不妙哉?”
  “哈哈……羽德将军好计策!”老堂主笑过,吩咐军兵:“严密注意敌细作动向。不管是明是暗,一旦发现,立即杀之。并告大师兄,主动出击,狙杀敌探马细作!”
  半月只内,番兵的细作探马有死无伤,损失殆尽,而侥幸没死的,说什么也不肯再出去乱跑。如此一来,羽德将军的这三万兵马,竟在番兵的战区中隐藏起来,消失于番人的视野之中。呼尔都和严虎象瞎子一样,四处乱撞,却找不到这支义军的痕迹。一气之下,严虎又斩了里不花。原来,严虎早就恨这里不花没拖住羽德将军,一见里不花只身到了幽州,赶紧带兵出了燕城,向云州进发,只想在羽德将军拿下云州之前将其全歼于城下。于是日日急行,直把手下累得口吐白末。结果到了云州一看,羽德将军并未攻城,自己只白白落得一身臭骂。他不由暗暗佩服:羽德将军,果然是一代名将!回想这里不花,越发恼怒,便痛斥之。里不花自然不服,跳着脚指着严虎的鼻子,点名道姓地骂他错给了军情,害自己损失四万大军。严虎知道是自己中了羽德将军的疑兵之计,颜面扫地之下,便斩了里不花泻愤。一时间番军上下军心浮动,人人看严虎如同老鼠见猫。严虎知道自己的威信已如此轻易地丧失,不禁万念俱灰。想他当初灭了一品堂,在番人军民之中是何等的威风!可现在竟然被羽德将军作弄到如此地步……于是每日里也不勤军务,只是喝酒,更不去管番兵对城中百姓的劫杀。
  这一日,呼尔都忽然下了军令,要他立刻从云州领兵向南进发。原来呼尔都已将十万兵马驻扎幽州,此令一下,就要和他一起南征。
  严虎拿着帅令,突然象雷击一般,顿时呆坐无语,酒也醒了。他心道:“羽德将军,你好歹毒!原来你就是想拖住我军,使我不能南下啊!”
  心念到此,立即拿起纸笔,刷刷点点写了封回涵,派二百亲兵送交呼尔都——缘何派这么多人?原来这军情实在太重要,二来也是因为人数少了,很容易被狙杀。

  羽德将军和老堂主是看着这二百人出城的。羽德将军化装成个商贩,老堂主化装成个乞婆。同来的少女则装扮成个少年公子,在茶楼喝茶。
  番兵出城,少女没看到。但是,她却察觉周围有异动,便打开折扇,暗瞧周围的动静。只见很多人形迹可疑:商贩不卖货,伙计凝神不动,行人似有所待……而且这些人大多是番邦人。虽说云州地处国之交界,外族人确实不少,但也不至于如此行色怪异。再者。经过一场恶战,云州已不如从前那样繁华,哪里来了这许多闲人?她疑虑重重,便结了帐下楼,将闲钱舍给了老堂主,并将自己的想法告之。老堂主一边道谢一边轻轻道:“老身也发现不对,你和羽德将军去说,赶早出城,我明日再返回大营。”少女也不说话,便向羽德将军去了。
  突然,数百军兵将三人围了个里外风雨不透。三个人大吃一惊!
  忽然,一个人在人丛外高声笑道:“羽德将军,师兄,师侄,你们三位可好?让严虎好找啊!哈哈哈哈……”
  老堂主的头轰的一声,心道:“完了!”
  羽德将军也大笑道:“你不就是在下的手下败将么?那日没杀了你们三个,却又来自取其辱不成?”原来他记得和他相斗的黑衣大汉的声音,这严虎正是为首之人。
  “羽德将军,别来无恙啊!”严虎尴尬地一笑。 “我猜到将军的计策便是拖住我军,使我军不能南下。阁下虽数日不出,但近期有可能来窥探我军,便在城中布置了无数眼线。”
  羽德将军再番大笑:“一定是严将军的眼线被在下杀得怕了,不敢单独而出吧?”
  严虎再次被说中了痛处,心下一怒。就连身前这数百军兵也不禁暗自脸红,他们中间就有好多原本是细作,因不肯出探而被降级至军佐的。
  严虎嘿嘿一笑,道:“饶是将军谋略高深,仍被在下看出了端倪。这大街之上就你们三个陌生人,再蠢的人也看出来了!”
  “严将军自比蠢人,我看你连蠢人都不如!” 羽德将军傲然道。
  “愿闻其详!”
  “呵呵,严将军放着家国不保,偏偏投靠番奴,反过来欺我中华内乱,举兵来伐,这汉奸之名,是一定背上了。在番奴那里为奴,岂非下下之人,还有何面目来见我中华正统!眼将军倘若自戗当场,在下尚可请求我主,以番帅之遇厚葬,否则……”
  严虎内心一阵惭愧,但当着手下军兵,岂能露怯?“羽德将军差矣!想当初在下也是前朝三品将军,奈何皇上有眼无珠,还杀我全家四十三口。若非逃到北夷之地,还能有活路么?番主对在下是宠信有加,在下哪里能不报知遇之恩?废话少说,众军兵,给我拿下了——生死不论!”
  顿时几百刀枪一齐顶了上来。这三个人哪里是普通军兵能拦得住的?羽德将军三人靠在一起,直杀得全身都喷满了番兵的血,二百余番兵成了三人兵器下的亡魂。
  严虎大叫了一声“可恼!”便带着两大弟子前来亲战。番兵一看主将上来了,赶紧退至一边,让出了场子。
  羽德将军和少女斗严虎已是有了经验,以二斗三已能不败,此时老堂主又敌住了严虎的弟子,战得正酣,自己这一边对付严虎,更是越战越勇。
  羽德将军所使的是夫人传授的泼云剑法,与少女配合,当真天衣无缝。严虎心中暗暗叫苦,眼看两大弟子已渐渐不敌师兄,便喊道:“军兵,放箭!”说着,呼哨一声,带弟子撤下。羽德将军三人刚想追上,数十名弓箭手已扯了硬弓射了过来。三人只好且战且走,梯次掩护,躲进了巷子。一时番兵惧怕三人神勇,也不敢进巷子擢杀,只拿弓箭射住巷口。三人躲在巷中,也不敢轻易出来,便自商议脱身之计。
  老堂主道:“大徒儿心思聪颖,颇得我之真传,今天咱们回不去,他必有计较,倒不必担心大军会有什么不测。咱们只想自己便可。”
  少女道:“师傅,你所言这严虎如何厉害,怎么他们三个人竟斗不过我和将军二人联手呢?”
  老堂主沉思道:“这个老身也一时搞不清楚。不过,饶是老身在江湖这么多年,却看不出将军的剑法出处。不知将军可否一告?”
  “老堂主见笑,此剑法乃是拙荆所授。” 羽德将军一笑,说了实情。
  “哦?老身倒真想一见尊阃!将军,这套剑法可有什么来历么?”
  “拙荆乃是异人,这剑法自然也是非比寻常。在下与拙荆情谊深重。拙荆在初婚之时,便创了这套剑法,与在下对舞,在下见她舞得有趣,便学了来。其实平日在战场上,这套剑法也用不上,不过每到危机之时,想到拙荆的温柔,便动了求生的信念,此剑法往往令在下便化险为夷。”
  “哦?竟有此事?”老堂主睁大了眼睛。当下与他二人对演了几招,竟然堪堪落败,心下大喜,道:“难怪!此剑法本充满阴柔之气,每到危机,将军的阳刚之气顿盛,则剑意即变,成了护身杀敌的剑法。而红儿的剑法本就是阴柔之技,与阳刚剑法相合,当然变幻无穷了!只是天下剑法不计其数,竟然有你二人配合如此严密的巧遇,实是难得啊!”
  羽德将军恍然大悟道:“谢老堂主点拨!在下明白了!”
  忽然巷外一阵骚动,看来严虎又调来了兵马。外面果然传来严虎的声音:“师兄,羽德将军,你们还是早早弃械投降,也免了乱刃分尸之苦!”
  老堂主骂道:“狗贼休得胡言,有种放马过来一战!”
  严虎道:“你们三人竟想从这高城重兵之中突围么?我杀你们易如反掌!”
  羽德将军笑道:“尔等鼠辈,既有克我之策,缘何不使了出来?”
  严虎冷笑道:“羽德将军不要后悔!”接着下令:“弓箭手听真!一队五十人,先射巷口,再
  五十人进三步再射,三队愈进三步而射。如此三队渐行,可听明白了?”
  番兵应道:“尊令!”
  羽德将军三人不禁吃惊:如此一来,当真是脱不得身,命丧当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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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鏖战(中)
  正当三人焦急的时候,忽然小巷的一处墙上露出了个圆洞,一张枯瘦的老人的脸透过圆洞,盯了一会三人,待确信是汉人是,好象松了口气。紧接着,墙砖纷纷堕地,一个容人可进的洞被打开。那人向三人招了招手,也不说话,便隐了进去。三个人疑惑了一会,知道不是番兵的人,便跟了进去。
  四个人在暗中走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大厅里,里面有两个大汉持刀而立。这两个大汉满脸的凶相,倒把三人吓了一跳。
  老人对三人道:“将军莫怕,我这两个小儿自幼也好些武艺。如今勉强护着老儿,算是没被番兵欺侮。”
  羽德将军点头道:“老人家好福气,少了鱼肉之苦。”
  “哈哈……”老汉笑道:“将军,在下也知道一品堂的威名,老堂主竟然不敌两名小辈的双剑,却也是武林一段佳话!”
  三人一怔:原来这老汉已经盯了他们多时了。
  老汉继续道:“说起来,老汉舍了这厅堂的伪装,就是想追随将军,服侍将军鞍前马后,也好为国出力!”说着,带着两个大汉,抱拳向羽德将军跪了下来。
  羽德将军吃了一惊,急忙扶起三人,道:“老人家这是哪里话来!老人家愿驱番虏,此心意在下就佩服得紧!但是您老年纪已大,只怕伤了身体,在下就于心不安了!”
  “哈哈,老汉这把骨头早已死过多次,何妨再多一次!”耳中已有番兵冲进来的呼喝之声,老汉从墙上抽出一柄硕大的长剑,对羽德将军道:“三位战久,桌山有些糙食,但填玉体,待老汉料理了这些番兵!”遂招呼两个大汉道:“阿大阿二,随为父杀敌!”
  两个大汉答应一声,顺着羽德将军的来处杀了回去。耳中只听番兵的惨嚎之声不绝,眨眼间已杀出了小巷。羽德将军三人不禁吃惊,急忙从桌上的笸箩里抓了几个糙面馒头向怀里一塞,也跟着出了小巷。
  只见那父子三人杀得端得骁勇!虽然番兵刀枪林立,却伤不得父子三人分毫。
  那边严虎屡战羽德将军不下,如今又被杀出的三人打乱了阵脚,心下大怒,道: “兀那老匹夫,竟欺我严虎若小儿乎!”遂抽腰刀杀了上来。他想趁羽德将军尚未过来,将三人拿下,再去对付羽德将军。
  这一来,三个人立刻感到了严虎那凌厉的气势。虽然三人武功都算上乘,却还是无法合力对付严虎一人,加上严虎的两大弟子,优劣之势顿易。羽德将军三人自是不肯袖手。从番兵的阻拦中杀向三父子。这些番兵早知道连自己的副帅都不是人家的敌手,也是因这次围歼义军将领,实在是比想象更加艰难万倍,早没了士气。所以羽德将军三人一嗣靠近战团,番兵便纷纷避让,三人竟毫不费力地冲到了严虎近前。
  严虎心中不由一叹,道:“饶是我严虎有天下绝伦的武功,有安邦定国之策,仍是不解天意!难道竟是我投错了主公?!”声音借着他浑厚的内力,传到高天之上,凄厉的哀鸣之声,竟然经久不绝。
  杀得疲惫不堪的两边人听了此声此言,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一时间,血淋淋的人丛,血淋淋的刀枪,却没了杀气,只有漫天的愁云在飘……
  突然,猛听城外又起了杀声。严虎一惊,重又生出杀意。这时探马来报:“汉军已开始攻城,现在云州危矣!”严虎一剑斩了探马,道:“这厮不去侦探敌情,以至贻误战机,该斩!博其努,你带三千人盯着这些恶首,待本帅去杀退义军,再来料理!”说着带一哨人马奔向城墙。
  博其努知道自己绝对付不了这六人,便命弓箭手抵射。严虎一走,本就带走一批弓箭手,剩下的弓箭手不敢乱射,惟恐箭射尽了,难免为六人祭刀,只是见他们欲来时射退,倒也还不进攻。六人冲了几次都被射回,围在一个院落,见番兵不前,也就不急着出去。羽德将军三人自怀中掏出馒头与三父子分了,又从院中泉井中打了水,六人休息了片刻。
  老堂主听着城外的杀声,问羽德将军道:“将军,此番攻城,怕我军死伤不在少数吧?”
  羽德将军沉声道:“首领派兵时严令在下,一定要拖住番兵,再就是保住这支人马。在下与大师兄相处日久,大师兄也不会不明白首领的意思。平白攻城,煞是奇怪得紧。我看是另有道理。”
  “将军说得有理。只盼他能把握火候,不要折损太多才好!”老堂主叹了一声。
  羽德将军向那父子三人问道:“老人家,在下还想请教您及这两位壮士的来历!”
  老汉道:“小老原在少林出家,承蒙方丈点悟,坐上了罗汉堂知事。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那皇帝得知少林不少俗家弟子投身义军,便派兵剿了少林。老汉仗着一身武艺逃了出来。中原呆不下,老汉就到了云州。路上巧遇云州的一个大户人家,从流匪手中救了他全家性命,这样成了人家的女婿,生了这两个犬儿。这一身武艺倒也没就此搁下,就传了他们。原想就这样扎了根,此生再也没什么变数了,谁知番贼觊觎我中华之心不死,屡犯中原。老汉的身家就这样被番贼杀伤殆尽,只保得我们三人。老汉登时来了脾气,只等时机,一定教番贼血债血偿。”老汉顿了一顿,笑道:“将军派人狙杀敌细作,老汉也有那么几份功劳呢!”
  前朝皇帝灭少林,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羽德将军当时尚小,没什么印象,老堂主却是知道,忆起旧事,也觉惨然;及听到老汉讲杀过些番兵细作,也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六人说笑之间,天已黑了。外面番兵退了数丈,又点了无数亮子火把,只怕羽德将军偷袭。
  羽德将军早已将射进院中的箭矢收集起来,用宝剑削了些暗器。其剑之利,老堂主和少女是见过的,只是那父子三人又赞美了一回。
  过不多时,城外杀声渐渐静了下来。大街上又出现了军兵呼喝之声,显见是严虎又回来了。
  博其努这才松了口气,拨马准备去迎接。就在这时,眼见黑黝黝的一件东西打到了眼前。“此为何物?”刚一想到这,便扑下马来,再也不动。
  一见羽德将军将暗器打进了博其努的天灵,六人便一跃而出。原来,羽德将军听得严虎回来,知道敌人苦战了一天,此时两方合流,最是疲惫、混乱、放松的时候,而自己经过休息,斗志正旺,正该合力突围,便订下这一计。六人都是内力深湛之人,这几丈方圆内虽不能使暗器打透敌人铠甲,天灵盖这样的部位却禁不住一击。
  再说严虎。折回城上,将杀进城来的义军撵出城去,又被义军的强弩射回。南城门已经被火烧烂,关不得了。数千番兵便死守在此处。可是义军并不硬攻,只是动辄出藤甲盾牌来骚扰。待番兵上前掩杀便退,使弓弩射杀番兵。如此数次,番兵被诱杀了数百,再也不敢离开城门。义军看诱敌无策,便得意洋洋地收兵。严虎恐其退路设伏,也没敢追杀。
  这一战直斗得自己损兵折将,筋疲力尽。回想城中被围的羽德将军,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跑回去,便不顾休息地前来继续追剿。他看见博其努刚要转头之际,一件暗器打进了他的天灵,气的七窍生烟,也知道羽德将军将欲趁自己疲靡、两军合流之乱冲出去。他一挥战刀,下令道:“众军兵,杀了羽德将军,本帅重重有赏!”
  番兵现在可是怕死了羽德将军。这一天眼睛将其盯得紧紧的,生怕一眨眼睛他们就杀到近前,自己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到这时候,早已行将崩溃。自己这边死伤无数,对方却越杀人越多,原本三个人,现在却已有六个活阎王!现在入夜时分,自己手脚酸软却还要继续面对这六位凶神恶煞,难免性命不保。一见六人冲出,便似得了军令一般扭头便跑。严虎斩了几个逃兵,无奈刀法再精也挡不住潮水一样的溃军,连人带马被冲得不住地倒退。虽他武功卓绝,大可带领弟子踩着兵马的头飞纵过去,但是即使过去,料也没有胜算,便只好眼睁睁看着六人远去。
  羽德将军六人也不觉意外,跟着溃军毫不费力冲到了南门。眼见数十番兵正在修补城门,另有数百正在把守、巡逻,自己脚下也不停,把这些番兵赶到了城外。番兵此时也不怕城外有汉军的埋伏了,拼命想拉开与羽德将军的距离,又怎拉得开!倒是距离在渐渐缩小。羽德将军六人纷纷将暗器甩出去,毙了数十番兵,待追得近了,也不尽杀,只将挡在眼前的料理了。一时间,窄窄的道路上又留下无数尸体。有机灵的番兵,赶紧爬到路边的树上,直乞求天佑自己,不要让羽德将军他们跳上树来赶杀。
  突然跑在前面的番兵忽然又栽倒了一批。原来已进了山中。义军早已有了计较,一见敌人来了,自不管他是逃来的还是杀来的,将一顿箭弩射了去。有眼神好的一看,怎么番兵之中有六个血人?当下断定,道:“羽德将军在后面,大家小心,不要伤了他们!”
杀散了番兵,大师兄上前与羽德将军相见,并见过三父子。
  问及白天的战事,大师兄道:“那出城的二百番兵被我拦下了。我见严虎识得我军计策,只道将军与师傅师妹有险,便换了番兵的衣服,谎称是遇到义军埋伏逃回来的。本已赚开了城门,谁知还是被守军看出了端倪,这便打了起来。及闻城中喊杀声止,知道各位大势已定,杀了些番兵便退了,想入夜再行偷袭。谁知各位就冲了出来,呵呵,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遂传令各营不必准备攻城,好好休息。
  再问此战有无伤亡,大师兄黯然道:“有十六人战死,五十二人受伤。其中十人伤重。”
  羽德将军愧然道:“是在下草率了。没料到严虎如此狡猾,竟然识破我计,我却犹在梦中一般,以至中了埋伏。”
  老堂主道:“将军哪里话来。两军对阵,我军虽有这些损失,却令敌军吓破了胆,只怕云州从此便安稳了,严虎再有胆子,那些番兵却是决计不肯出动了。现在我军该适时而动,去打那十万新番军。只要他们再没了锐气,中原可保!”
  “唉,只求这死伤的弟兄原谅在下的卤莽。——老堂主说得极是,只要打掉番兵的士气,中原大计可成!” 言罢羽德将军看着北斗。此时北斗正亮,如同一张大网,罩向惨淡的云州城。
  休整几日,听细作报番兵十万已驻扎在幽州,不日便欲南下。云州虽然历经几战,番兵却并未伤筋动骨。两千余人的损失,严虎还承受得起。只是,暂时云州城内的番兵是绝无战斗力可言了,正该义军东顾幽州的时候。
  虽然如此,老堂主还是决定留下五千人,由大师兄带领,盯住云州。
  少女此时自告奋勇地道:“师傅,这五千人,还是由我来带吧。”
  老堂主道:“淘气!行军打仗,你哪里及得你师兄之十一?”
  少女不服气地看着羽德将军,希望他能为自己说话。
  羽德将军当然不舍让少女去犯险。何况,自从带了这支义军以来,每日料理军务,煞是繁忙,一直都没机会向少女问夫人和六位娘娘的下落,如今让她单独去了,自己就更没机会问了。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替少女说话,便道:“五千人的性命非比儿戏,姑娘还是听老堂主的吧。”
  少女恼怒之下,一跺脚便跑到帐外。大师兄慌忙追了出去。
  老堂主喃喃地道:“我这大徒弟对红儿确是情之切切,人却愚鲁得很。老身多想能成全他们啊……”
  羽德将军一愣:自己竟然没察觉大师兄对少女的一番情谊。可是这少女似乎对自己一心耿耿,苦于自己无法去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原来老堂主也是希望少女和大师兄成其好事。看来自己也该帮大师兄一把,自己也好解脱。
  出得大帐,只见远远的小树林边,大师兄正在诚惶诚恐地哄着少女。不过,这大师兄似乎并不会哄,只把个小师妹气的小脸通红,转过身去再不理会。大师兄手足无措,也是满脸通红。
  羽德将军乐不可支,却转而想到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好在夫人真是铁下心来和自己相守,这才有了自己的幸福。可现在,夫人又在哪里呢?想到这,他真想冲到少女面前,把所有的问题都问个明白。
  突然,从山下飞奔来一个校尉,来到羽德将军单膝一跪,禀报道:“将军,呼尔都亲率八万大军,正在向云州进发!”
  羽德将军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道:“速速报与老堂主知!”
  校尉答应一声退下,
  羽德将军急忙来到大师兄和少女面前,把刚才的军情说了。二人面上也是颜色大变,跟随羽德将军来到中军大帐。
  老堂主没离开大帐,一见他三人进来,便问:“你们也认为是为我们而来?”
  三人点头。老堂主微微笑道:“不错!连红儿也有此等见识了,难得啊!”
  少女急道:“呼尔都此番出来,只怕也知道咱们的目的了吧?”
  羽德将军道:“多半如此。也可能是因为兵力紧张,欲与严虎合兵南下。”
  老堂主道:“倘若他们真要不顾我们的威胁,南下之势非中原可敌。咱们大可半路设伏,阻挡他一阵,让他折些兵马。”
  “如此,恐怕我们也有大大的损失。”大师兄紧锁双眉道。
  “军情如此紧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们该怎么办呢?”少女急道。
  三个人说了半晌,竟是束手无策,便看着羽德将军。
  羽德将军一直不语。他深知,自己久战沙场,越是危机四伏的关头,自己越能冷眼旁观。这等沉稳功夫,远非江湖人物可比。饶是老堂主也深谙兵法,不去久阅沙场,也是难得有这样的心机。
  他见三人的目光如此急切,自己便微微一笑,道:“呼尔都此计虽毒,却未必是针对我三万人而来。”
  三人见羽德将军一笑,心下便安了几分,又听他如此说,虽莫名其妙,终也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羽德将军拿了支竹签,在地上大致画了青云山的地形,道:“我军在青云山非止一月,和严虎捉对厮杀,那呼尔都细作探马再少,也不可能不知道。眼下新军十万,他还留了两万,这却是何意思?”
  老堂主思忖道:“以我军与番贼拼杀的这两个多月看来,这番贼也非等闲之辈。明知我军在侧,还敢安然南下,实在另老身不解。除了来剿灭我军,老身实看不出他还有什么别的用意。”大师兄和少女也点头赞同。
  羽德将军道:“不然。”他指着地上的草图,“呼尔都若想剿灭我,他自己也知势比登天。为了保存南侵的实力,定不愿将全部力量押在此处。我军不以攻城占地为目的,这已是再明显不过。既然如此,那么我军也有一个致命伤,那便是给养。我军从燕城运出的粮食已基本告磬。此时出兵,恐怕意在将我军挤出青云山,完全断绝我军的给养。他既不敢碰我军,那么我军为保实力,自然也不敢硬去碰他。一旦与严虎合兵,便完全断了我军拖住其南下的想法。其南下便毫无顾虑。”
  “他就敢扔了幽云二州么?”少女不可置信。
  “当然敢!”
  羽德将军话刚落地,老堂主三人都情不自禁地“呓”了一声,大惑不解。
  羽德将军笑道:“他把那二万人当成了牵制我军的一支奇兵。表面看起来是守幽云二州,实则将这二州放空,让我军来占。我军若去占了,虽然给养可以解决,但拖住他们的意图便不攻自破,而我军反被他们拖在了城池里面。” 羽德将军边想边说,逐渐理清了思路。
  老堂主叹了一声:“这呼尔都不愧是元帅,此计甚妙啊!”
  少女笑道:“可是仍被羽德将军识破了呀!”
  大师兄眉头仍然不舒,道:“可我军该如何应付呢?”
  少女脸色一变,不作声了。
  老堂主将五金拐杖一顿,道:“只有撤出青云山。先占了幽州。待给养齐备,再行撤出。”
  羽德将军道:“不可。我猜,幽州已无半颗米粒。番贼祸害了幽州的百姓,设若我军再占,不但百姓彻底断了活路,让我军挂了祸害百姓的恶名,我军也必将没了回旋的余地!”
“啊?”少女急道:“那我们怎么办啊?打是打不得,撤也无处去……”
  羽德将军眼中突然放出逼人的杀气:“打!番兵有粮不说,又认定我军不敢碰他们,其心必懈。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好!”老堂主三人几乎同时拍案。
  老堂主道:“咱们还需快快订下计策!”
  羽德将军想了片刻,道:“先问问细作幽州和燕城里百姓有没有迁徙,以及探听那两万番兵的动向。而我军则需派一万人作三万之势,快快奔袭青鹿山,在那里伏击。不过,只许一击,不可恋战。在青云山,我军二万作十万之势,痛击番兵主力,只许胜,不许败,将其逼出青云山,再合青鹿山之我军,合围番兵!”
  老堂主几乎断然否决:“如此长途奔袭,我军必将疲于奔命,有何胜机可言!”
  羽德将军挺胸道:“生死存亡,以此可战!堂主难道忘了当初是如何令在下下了抗番的决心的么?”
  老堂主颓然坐下道:“这三万儿郎,如今要受苦了!”
  羽德将军向老堂主一抱拳,郎声道:“虽首领要保此军,但若可令中原少遭涂炭,必要的牺牲,在下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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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鏖战(下)
  青鹿山中,一万义军紧张地埋伏着。这些义军面带倦容,有的已经熬不住倦意睡着了,旁边的军兵看着也不忍心去叫。
  羽德将军也是满脸的憔悴,正在巡查。一见有睡下的,立刻叫醒。这些义军也知道羽德将军的为人,知道实在是此战意义重大,也无甚怨言。
  太阳高悬,干渴渐渐袭来。长途跋涉一百多里,所带的水囊早已成空,而义军所伏之处,附近并无泉眼。但义军仍然忍受着,他们深知,倘若现在不忍住,那么一旦打草惊蛇,以后就连果腹之食也没有了,更别说拖住番兵了。
  羽德将军此时真是对老堂主佩服得五体投地。从燕城之战到现在,几番折腾,这些军兵仍能严守军规,而且斗志旺盛。换作前朝的军队,早已不能作战了。
  而这些军并也正在佩服羽德将军。回想奔袭途中接到细作的禀报才知道,幽州和燕城确实已没有一粒粮食,倘若不是如此布置,自己只怕不久将成饿殍了——甚至到死还要背个“祸害百姓”的骂名——这是义军之中绝难容忍的大过!
  但是能不能在此战痛击番兵,羽德将军也没有把握。他只能寄希望于这支龙虎之师能震破敌胆。为此,他特地要了军中最好的一万马匹,风驰电掣地赶到这里。本来,老堂主也不想把兵马埋伏在这,因为呼尔都不会轻易犯险,将人马带进里不花的伤心之地。可是羽德将军认为兵不厌诈,呼尔都并没有那么聪明,反容易上这个当。
  果然,天刚过午,大道上来了一哨人马。羽德将军传令道:“放过前哨和中军,只打后军。听我号令而动,违令者斩!”义军伏下,一动不动。待这哨人马过后,羽德将军才辨认出,原来只是前哨营,后面尘沙扬起、过来的才是前军。中军过后,日头已开始向西转了。羽德将军暗自咂舌:“如若从前军开打,不但不能催敌快跑,反而陷入毂中,全军覆没了!好狡猾的呼尔都,原来也并不放心这条路!”
  直至后军的最后一个兵丁进入了伏击圈,羽德将军这才大吼一声,顿时两边临时砍倒的树干被推了下去,将番兵的退路槎死,然后两边义军猛冲下来,一边冲还一边放着机弩。番兵后军三万人马一下子乱成一团。羽德将军撇了撇嘴,心道:“新兵没见过阵仗,果然一击即溃!”当下命手下义军,尽量多多杀伤番兵。倘若敌中军来救,不到马头衔马尾,不许放过敌后军!这一阵,番兵折损了两万有余。在青鹿山狭窄的山谷道路中两方士卒杀成了一团。
  义军因为急于冲锋,无法组成队形来梯次用弩箭进攻,冲得又很快,所以绝大多数义军根本来不及换装弩箭便已冲到番兵眼前,纷纷将弩匣挂上后腰,扯刀枪杀进番兵人丛。尽管番兵也确实是下了苦功训练,但头一击已被打懵,只有少数人醒悟过来,迅速分成几队,合成一个个圈子与围上来的义军厮杀。不过,义军有一部分人弩未射尽,就是留给他们的。面对着泼来的弩箭,这几个圈子也迅速被击破,便各自为战。可不妙的是,义军各个都是武功绝伦,而且开始渐渐合成圈子,将剩余的番兵压在这些圈子里,一层层剥掉挨近义军的反抗,压向番兵的核心。
  突然,从西边道路上传来喊杀声——番兵的中军折回来了!
  被围的番兵后军一听援军到了,立刻精神大振,拼命反抗。义军又杀了一会,直到番兵的中军杀到了背后,羽德将军这才下令撤军。于是义军纷纷撇了眼前的敌人,向两侧的山上狂奔而去。
  呼尔都的脸都快气紫了——羽德将军放着自己如此高贵身份的元帅不打,偏偏去打没什么战力的后军!这羽德将军分明是无赖!地痞!!混蛋加三级!!!
  可是他再骂也没用,眼看着这些义军逃进山去,自己这边除了弓箭杀伤了一些义军外,追兵只能弃了坐骑上山去追。可是这些义军的脚力出奇地好,眨眼之间逃到了山顶,零星推下来些石头阻挡追兵。实在追得近了,义拒也有不少人换好了弩箭纷纷攒射,以致又损失了千把人。
  呼尔都只好下令撤兵。他也看出,这支汉军与寻常汉军不同,各个骁勇,武艺高强;最难得的是他们作战又极有章法,绝不讲究单打独斗,都是尽量与最近的同伴合力,形成攻杀小组,互相配合,其战力决非倍己之敌轻易可克。如此之默契,远不是三五年的拼杀练就的;即使在其撤退时,也不忘了把战死同伴身上的弩匣解下来带走。呼尔都黯然叹道:“吾之胜羽德,势比上青天!”
  这时,有几个军兵上前,递上三具已被踩烂的弩匣来。呼尔都凭着自己见多识广,猜到了几分原理,马上吩咐道:“将这些东西交妥善保管,待于副帅合兵,便交与机锋营仿制。不得损坏,否则你们提头来见!”说罢领军打扫战场,然后向云州继续进发。
  那些保存机弩的番兵心里早骂开了:这弩本已是破烂货,还如何“不得损坏?”
  羽德将军集合了队伍,一点人数,已失二百六十人。他强忍剜心之痛。再点机弩,只少了三具,报上来说已被踩坏,已无法收拾,故此遗失。虽说这三具弩匣成了一块心病,眼下却也无法抢回。于是这支义军立刻撤出了青鹿山,向青云山急行。
  呼尔都此时以召集了人马,重新排布。凭着多年的经验,他已经猜到袭击自己的并不是全部义军,而且在青云山必有一场恶战,于是将后军剩余的人马作为前锋,将原来的前军和中军间隔仅三里,依次行军,指望以这些兵马,赶在羽德将军到达青云山之前,一举歼灭在那里设伏的义军,然后再回头吃掉羽德将军的疲惫之军。
  军令一下,这些番兵当真骁勇之极,立即拽开大步,向青云山奔袭。
  羽德将军让本部人马歇息了一个时辰,边也立即踏上了回青云山的路。快马加鞭只走了不一刻,边发现前面烟尘滚滚。
  “不好,是呼尔都!” 羽德将军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呼尔都如此不计较得失,必是猜到青云山有埋伏了!“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通知老堂主,不然我军损失就大了!”
  羽德将军一部仗着马快,追到呼尔都的后队,用弩箭射杀番兵。番并立刻组成队形,用盾牌护住本军,后面引弓箭手反射义军。如此一来,义军的骚扰便没什么战果。番兵只留下百余尸体,而义军也损失了十余人。并且因为呼尔都安排了一员大将莫丕督军来对付羽德将军的骚扰,所以根本没有阻止番兵的大部行军。
  羽德将军虽然早已派人去给老堂主报信,但也希望自己能多拖住番兵一会。眼见没什么效果,立即也纵马与番兵远远的并行,同时发着弩箭。番兵将一侧用盾牌护着,同时也并射羽德将军。因为番兵有六成是步兵,行军远没有羽德将军这支队伍快,故此羽德将军带着人在番军侧翼一会攻击前军,一会又骚扰中军和莫丕,两边都是筋疲力尽,又不肯善罢甘休,且战且走地直打到了青云山。等到了老堂主预设的埋伏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羽德将军赶紧向一侧山上跑,以期和老堂主会师。呼尔都担心山上埋伏难以对付,也不叫军兵休息,向另一侧山上猛攻。但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阻挡,一直杀到了山顶。呼尔都看着满地的滚木雷石,愣愣地正不知所措,却见对面山头羽德将军的人马正准备向自己这边射箭,急忙下令:“弓箭准备,向对面山上攒射!”弓箭队回道:“禀元帅,距离太远,难以射过!” 呼尔都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羽德小儿,我射不到你,难道你能射到我不成!”看了半天,果然羽德将军并未发一箭过来。
  原来羽德将军到了山顶,并不见义军一人一马,自己也是疑惑,不知老堂主如何安排。眼看太阳已经要下山,便欲令军兵点火把。这时,山下匆匆奔上来一人,口里大声地喊着:“羽德将军且慢,羽德将军且慢!” 羽德将军急忙招呼那人过来,原来是老堂主派来的传令兵。那传令兵道:“羽德将军,切不可点火把,这山上都是引火之物!” 羽德将军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严令不准点火把。仔细看看周围,却没见什么端倪。传令兵笑道:“将军莫不是没闻到松香和硝石的味道么?” 羽德将军这才注意到,空气中竟充满了松香味道。传令兵解释道:“老堂主得到将军的通报,便生一计,将两侧的山上的树木都用松香和硝石抹了,然后撤出了青云山。将军可以在此停留一会,将呼尔都拖在对面。天黑之时,番兵必点火把,那时便是呼尔都的死期。” 羽德将军哈哈大笑道:“老堂主好计!”遂将手下嗓门大的召集到一起,向对面的番兵喝骂。
  呼尔都不服气,也叫手下嗓门大的回骂。不过,这些义军都是对武功有颇深修为的人,一个个内力倒也胜过寻常兵丁,所以虽然人数不如番兵,却将番兵的声音压了下去。呼尔都气得脸色铁青,吩咐:“点火把,继续叫骂,不许停!”
  这边义军骂得正欢,突然见对面山上就烧了起来。初时是几处,被扑灭了,但是后来大火便烧成了一片,番兵登时大乱:有滚山的,有烧毙的,还有相当一部被踩到脚下,眼见也是不活了。义军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而对面番兵的惨叫声竟丝毫不比义军的欢呼声低!
  其实,青云山的林子并不密集,但是几万番兵一下子把山给压满了,火一起,番兵全拥在一起,所以火烧得格外惨烈。最倒霉的是步兵,因为聚集在山顶,向山下逃跑时,很难在冲出火海时活命。骑兵因为难以上山,还损失颇小。
  那呼尔都的头发、眉毛、胡子全被烧光,一身盔甲早就扔了,此时在几名大将的护卫下,拼命向山下冲。一路上众将纷纷为呼尔都阻火而毙命,终于将呼尔都抢出了火海。
  呼尔都找了匹马骑上,向对面山上一指,道:“众军兵给我拿下羽德将军!”却被旁边一个骑手当头一拳:“你疯啦?自己人还没抢出去,还想让咱们弟兄拼命?你是哪个营的?”呼尔都大怒,道:“我是元帅!”顿时冲上来几个骑兵把他拉下马来一顿爆打,一边打一边还骂骂咧咧:“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冒充元帅!” 呼尔都这时才清醒过来:自己已经被烧得变了形,怎么让人不怀疑呢?
  正在呼尔都被打得哭爹叫娘时,有几个亲兵赶了过来,听惨号之声象是元帅,急忙拨开人群,这才将呼尔都抢了下来。大家定睛一看,呼尔都已被打得破相,满脸是血,一只眼已经青肿起来,嘴唇肿得已经合不上了。众亲兵大怒,要去痛打群殴的兵丁。呼尔都摆摆手道:“你们看我的样子,可还认得本帅?”亲兵们这才仔细打量呼尔都——这哪里又是他们的元帅!一时间有心疼的,有害怕羽德将军的,也有想乐却不敢乐的。众人一并道:“就连我们也不认得了。” 呼尔都道: “你们都认不出,教这些骑兵如何认得?恕他们无罪,下令个军向羽德将军进攻!”骑兵如释重负,深感元帅饶命之恩,拼命向羽德将军这边冲锋。
  羽德将军也没闲着,一见敌军向自己这边冲,赶紧让部下向下扔滚木雷石。可怜番兵,步兵尽没,只好让骑兵撇了战马充步兵攻山,却被砸得屁滚尿流,数冲而未果。
  这莫丕忽然凑到呼尔都近前,道:“元帅可发觉汉军也没点火把?”
  呼尔都恍然大悟,吩咐骑兵:“排好队列,将箭用火点了,向山上急射!”
  骑兵一听又要用火,吓的各个发抖,好一会才明白是要攻义军,于是纷纷打起精神,取来火,点了箭矢,向山上射来。
  羽德将军是何等聪明,一见敌人忽然不攻山了,便猜到了几分,告诉义军:“从山后撤!”不一刻,义军已从山背翻下了山,走得空空如也。虽然有几支箭射到了山背,总归是火向上烧,义军向下撤,便无烧身之虞。
  撤出约十里,远远地见一哨人马过来,义军赶紧拽了刀枪,布了弩阵。待那支人马走得近了,发现是自己的人马,顿时欢声四起。老堂主带着两个徒弟见到了羽德将军,加上三父子,几个人团团围住羽德将军。
  羽德将军也不说话,只是张着大嘴傻笑。他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火光冲天的青云山,忽然倒地不起。众人大惊,俯下身去看,却见羽德将军脸上带着憨笑,已然睡了过去,鼾声如雷。众人回头看时,只见义军中绝大部分也已经睡倒。
老堂主分出五千人,将疲惫之军扶上马背车中,牵到营地,自己则带余下一万五千人,在云州的路上埋伏起来。
  且说呼尔都,见大火在义军的山头上烧了起来,不由哈哈大笑。笑了半天,却发现对面山上并无哭嚎之声。派人去打探,这才知道义军已经踪迹皆无,登时气的爆跳如雷,率领残兵败将,向云州进发。
  莫丕进言道:“元帅小心路上有埋伏!”
  呼尔都又是一惊,心下开始盘算地势,猜测义军会在哪里埋伏。
  正想着,只听一声号炮,呼尔都大惊失色,又忍不住一身的伤痛,竟从马上摔了下去!众亲兵急忙跳下马把呼尔都扶住,见他已经昏死。一顿锤胸砸背之后,呼尔都悠悠醒转,只听满耳都是喊杀只声,不禁放声大哭:“我的新军完了……”饶是如此,他还要做最后的挣扎,于是挺身站起,将剩余的二万余人分成两层布防。
  义军本是做游击之战,并无攻坚利器,这样一来,便攻而不果。老堂主只好召回义军,与呼尔都对峙起来,同时与二徒弟和三父子商议对策。
  少女笑道:“师傅,现在番兵最怕什么?”几个人思忖了一下,齐声道;“火!”少女道:“对,我们仍用火来攻,就不信烧不垮这些番贼!”
  大家一哄而散,下去布置。
  这呼尔都发现义军不攻了,自以为得计,便想组织一队敢死队,冲破义军,进云州城令严虎从后面进攻。经过筛选,从损失最小的莫丕的营中选出三百精悍的士卒。三百人准备冲出,于是盾牌便露出一道缺口。
  突然之间,一排火光迎面而至,在夜色中显得该凄厉。这三百人登时射得大乱。呼尔都的头“轰”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身上被烧的地方又剧痛起来,无数被烧成焦碳的尸体又在晃……
  义军既然发现番兵的盾牌自己打开一个缺口,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一顿火箭射过去,在盾牌的后面就烧起来了。原来这火箭上面蘸着发火之物,碰哪都是一片火。
  番本来就怕死了火,现在一见,还哪里有合歼义军的想法?于是一哄而溃。呼尔都好容易清醒过来,一看自己这边在溃退,也顾不上给严虎报信,上了匹马,跟着大军败了下去。
这一败,八两万人马竟无法收拾,最后只得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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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蝶仙

  呼尔都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勒住坐骑。四下一打量,这里倒是个难得的好去处:群山秀丽,环着一个小湖,湖心一个小岛,上有一座清新的房舍。房舍之外的几十亩地上种着粮食和草药,十多个农人正在田里劳作。呼尔都精神这一松弛,身上伤痛发作,不由一阵眩晕,跌下马来。
  湖心岛上的农人见状,赶紧进了房舍去报主人得知。不一会,两个农人驾着一叶小舟来到呼尔都近前,将人抬上小舟,把马也牵了;回到岛上,把他安置在一间农人休息的茅棚里。
  不一会,茅棚外近来两个女子,农人赶紧施礼道:“主人,我们已经把来人救回来了,是个番邦人。”
  茅棚本来有些阴暗,但因这二人一进来,顿时为之一亮,直教两个农人不敢正视。为首的主人一袭浅黄的轻绸,无风而微摆;美绝的脸上,竟无一丝人间烟火之气,令人疑为神仙下凡!后面的小丫鬟虽无主人的气度,却也是不染人间纤尘的仙子一般。
  岛主本双目微合,一见躺在床上的呼尔都,陡然间射出一道精光,转瞬即逝,随后莞尔一笑,道:“好个羽德将军,手段也真教毒辣!”随即叫农人出去。
  岛主和丫鬟除了外衣,只着短打扮。丫鬟近来时提着个篮子,岛主将篮子里的小刀、剪子、镊子等物一一取出,开始给呼尔都洗七处烧伤、取出三支弩箭的箭头,给头上的殴伤敷药。她却不知,这殴伤并不是羽德将军的手段,乃是呼尔都手下手为。
  料理好呼尔都,天色已开始见黑。农人劳作已毕,在外面等候。岛主和丫鬟收拾好器具,出了茅棚,对农人吩咐道:“你们照顾好这个人,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能打扰他。”农人应道:“是。”岛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丫鬟回了房舍。沐浴之后,岛主来到客厅。
  客厅里端坐一位少妇,见岛主回来,急忙问道:“蝶仙妹妹,可救得了他?”
  这岛主笑道:“姐姐放心,呼尔都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心存急火,加上几处伤,暂时昏迷而已。”
  “呵呵,谢谢妹妹,姐姐这厢有礼了!”说着,少妇起身便是一揖。
  蝶仙慌忙来扶,道:“姐姐这是做甚!”然后沉吟道:“羽德将军真的就那么好,值得姐姐宁愿在人间守侯么?”
  ——原来,这少妇正是羽德将军梦寐不得相忘的夫人!
  羽德夫人道:“我们夫妻情谊,是从天上带下来的,我自第一次见他,便不能罢怀了。”
  “哦?” 蝶仙不可置信地用疑惑的眼光看着羽德夫人。
  羽德夫人凄怆地一笑,道:“一见钟情,并非是俗人的杜撰,连我们这些小仙也是不能脱了这样的因果啊。当初化成残草,落在他的窝棚前面,我就打定了主意:今生必要与他厮守,伺候他到百年。”
  蝶仙道:“羽德将军的一切际遇,都在姐姐神算之中,难道非要分别一遭,才能再续前缘么?”
  羽德夫人道:“人间的恩怨,我们神仙本不能参与,但是既然参与了,就免不了有更大的遭遇才能成全其美。虽说几年的分别,相思甚苦,但终究免了未来的大祸。想那王母娘娘性情刚烈,仙凡二界的情缘,不给她个交代,怎么能得善终呢?”
  蝶仙道:“当初王母娘娘派我下来守护你,自然也有监视之意。不过,这人间情怀,连人也不能勘破,叫我们这些方外的神仙如何知道呢?”
  “呵呵,妹妹莫非也起了思凡之心?”羽德夫人打趣道。
  “姐姐乱说!我一定要在王母那里告你一状不可!”蝶仙涨红了脸,扬了扬粉拳。
  羽德夫人急忙告绕。姐妹二人又闹了一会。
  蝶仙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姐姐为什么一定要救呼尔都呢?他和羽德将军有什么关系呢?”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说简单些,就是为了少造杀孽。”羽德夫人浅浅地一笑。
  忽然,一个下人在外面报道:“禀岛主,外面有一品堂主求见!”
  两个人对视一下,虽不说话,但目中已交换了看法。蝶仙道:“有请!”
  不多时,一品堂主带着两个徒弟进来。红衣少女一见羽德夫人在此,脸顿时便红了,不过他跟在师傅的后面,此刻也不注意她,只是和羽德夫人对了一下眼神,便和师兄一起站在延请入座的师傅后面。
  蝶仙命人上了茶,也不客套,问道:“一品堂是江湖名门,不知到此有何贵干?”
  老堂主微微一笑,道:“一品堂的名字也是江湖好汉们的抬爱,实在入不得姑娘的法眼,若无重要的事情,老身也决计不会叨扰姑娘的清修。只是,老身是在追一个敌国的将领到此,听说此人是被姑娘救下的,老身想把他带回。”
  “老堂主客气了。小女子确实救了个人,不过这个人伤势太重,暂时不宜活动。他是什么身份,小女子并不想知道,但是作为伤者,还希望老堂主体谅治病救人者的一片心意。” 蝶仙不温不火地把老堂主顶了回来。
  老堂主正色道:“姑娘可能有所不知道。我中华大乱甫定,正待休生养息,北番却趁我虚弱之机派二十万虎狼之师南下,欲侵占我大好河山,奴役我无辜百姓。经过苦战,总算被我军击败。今番若被他逃了,来日再率大军南下,免不了又是一场鏖战。到时候多少生灵涂炭,也不是姑娘所愿吧?”
  羽德夫人不慌不忙地道:“谁说他会逃回去了?他留在这里,比被你带回去更有用。”
  老堂主愕然,道:“请问夫人是……”
  “老堂主不必多问。与其让他受一刀之苦,不如留下来,既少了一份杀孽,也免了将来的刀血之争。”
  老堂主不可置信地道:“夫人可知,这人乃是武夫,二位弱质女子只怕无法对付他。一旦他凶恶起来,只怕这好好的岛,就此风光不再。”
  蝶仙笑道:“这一点请老堂主请放心。我蝴蝶岛能在江湖立足,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说来就来、说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老堂主心下悻悻,道:“这么说,岛主是决意不肯将番帅交与老身了?”
  蝶仙道:“还请老堂主能顾全大局。”蝶仙虽然不知道羽德夫人会对呼尔都作何安排,但是既然已经有了主意,便坚定地信任了。
  “顾全大局?”老堂主显然不太明白,“还请姑娘时示下。”
  羽德夫人道:“天机尚不可泄漏。汉番刀兵,到此为止。”
  老堂主虽说不信,可也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这蝶仙岛虽然没什么威名,但是曾经救过无数江湖好汉,人缘向来交广,甚至一些门派的恩怨都要来这里要岛主帮助调解。如果要强制带走呼尔都,只怕将来麻烦多多,摆脱不掉。想到这一层,只好作罢,起身告辞了。
  三个人闷闷地被岛上的小船送到了对岸,解了拴在树上的马匹,这便要返回。忽然蝶仙远远向他们喊道:“老堂主,如若使天下平定,可教羽德将军来此谋划!”
  老堂主郎声道:“老身一定将话带到!有劳岛主相送,老身这便回了!”说罢一催坐骑,三个人飞一样回转营盘。见羽德将军仍自睡而未醒,也不便打扰,众人各自回帐休息。
  次日天明,羽德将军早早醒来,收拾停当,聚了一伙军兵,听他们讲昨天歼灭呼尔都一部的事情。虽然自己听得这边损失了四百多人,着实让他心疼,但最终将其全歼,也令他心下安定。现在,只要着手对付严虎就行了;至于新军还剩了两万,那不成气候,——只要他们不出击,自己也不想去碰他们,只待中原发了大军过来,那些人不足为患。
  不多久,老堂主几人也已整肃好了,请羽德将军到大帐议事。
  老堂主将昨天的军情有细述了一遍,着重将昨晚蝶仙岛的事情说了。羽德将军也是纳罕,不知是怎么回事。几人商议了一会,决定还是由羽德将军亲自去一趟。而且因其没有敌意,也不必带军兵随从,免得江湖人物生了厌烦之心。不过毕竟战事甫毕,流寇还是有的。为防万一,由少女陪同:一来二人双剑一合便无对手,即使是高手袭击也是不怕,二来少女的江湖阅历比羽德将军丰富,可以给羽德将军出出主意;而老堂主已对蝶仙岛生了隔阂之意,不想再去。其他众人一见老堂主不去,自己也就不便自告奋勇。

  且说蝶仙送走了老堂主一行,转回厅里和羽德夫人聊天。
  “姐姐为什么要将军来呢?”
  “现在义军之中,羽德将军的威名雀起。如果义军首领想要对他不利,那就糟了。必须提防。可惜,他现在尚不自知。”
  蝶仙叹了口气,道:“人间的恩怨纷争,左不过名利二字。”
  “妹妹,你当姐姐就不思念夫君么?” 羽德夫人说着已是泪眼模糊。
  “姐姐!”蝶仙蹲在羽德夫人面前,握紧了羽德夫人的手道:“姐姐……”一时也有些哽咽。
  “妹妹,现在能让将军解脱俗务的,就只有这份深情了。”
  忽然,外面有人扑通一声跪道,道:“在下番邦元帅呼尔都,感谢岛主活命之恩。如若将在先献与汉军,定可教岛主名利双收!”
  蝶仙猛然收了泪,怒冲冲到了门口,一掀门帘,站在呼尔都面前,道:“呼尔都,我既救了你,也不要你感谢。现在我已得罪了一品堂,接下来肯定会有江湖争端。你现在是我蝶仙岛的人,我倒看哪个敢说擒了你去领赏!至于名利二字,你若感恩,便休再提起!”
  呼尔都愕然,一抬头,只见金光刺眼……金光消退,一女子正怒目而立。呼尔都恍如隔世而识,不禁肝场寸断,心痛如割,想站起来,腿却已经软了,向后退了几步,堆坐在地上。
  蝶仙也是一愣,赶紧上前几步,蹲下身为呼尔都把脉,只觉脉相大乱,似乎心志已挫。再看他的面相,却见他眼神迷离,呼吸急促,嘴唇翕动,就是说不出半言只字!
  蝶仙是何等的聪明!一下子想到羽德夫人说到“把他留在岛上”的话,顿时明白了原委,红着脸逃回了厅内,抓起茶杯,一饮而进,然后盯着羽德夫人道:“姐姐!”
  羽德夫人看着蝶仙的狼狈相,不由会心地笑了起来。

  天已过午,羽德将军二人打马飞奔,非止一刻。羽德将军暗想:这呼尔都重伤之下跑了这么远,看来也是跳墙之狗啊!想到这,脸上不禁带出了笑意。
  远远地见了蝶仙岛,羽德将军运足内力,向对面农人喊道:“在下羽德将军,有要事求见岛主,务请行个方便!”
  对面一个农人道:“将军请稍候!”然后解舟而来。
  然而羽德将军却是震惊:这农人看似[平常,这一喊,却是含着极深厚的内功。看来这蝶仙岛,也是高深莫测啊!
  上了岛,羽德将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盛秋时节,稻香和着草药香,令他回想起自己在家中,夫人在后园的那片牡丹……“夫人,你现在可好?”
  忽然,见不远处湖边的拴马桩拴有几匹马。羽德将军是带军之将,一看就知,这马勇武非凡,乃是上上之品。不过,看马的鞍子装饰,不是军人的用具,倒是颇有江湖风格。
  农人将羽德将军二人引入客厅,便退下了。羽德将军一看,正座上一浅黄色衣着的女子,正含着笑意看他近来。这女子仿佛是久已相识,不禁心头一震。
  “将军一向可好,民女见过!”蝶仙起身道福。
  羽德将军急忙扶起。蝶仙请羽德将军二人入座,并向他介绍旁边坐的几位。羽德将军仔细看,正首坐的红脸汉子,十分精壮,一身打扮也非寻常武夫,颇有宗师气派。下垂首坐的显然是他的夫人。后面站着三个年轻男子,一看便知是上首人的门人弟子。
  “这位是江湖新兴的玉剑门的门主,飞侠剑成玉成先生。成先生,这位就是抗番的名将——羽德将军。”
  成先生急忙站起,向羽德将军施礼道:“在下颇闻将军抵抗外侮,于国于民,无不景仰!甚至江湖,也以将军为楷模!”
  “成先生谬赞!在下上承天愿,无非借民心民力,自己实在无甚,无甚!”
  几个人客套了一番,各自落座。
  蝶仙毫不掩饰,开门见山地道:“将军此来,顶是为那番帅。不知将军有和见教。”
  羽德将军知道蝶仙性情不可轻慢,寻常的理由也不能说服于她,便道:“在下只求闲暇安定,凡可戕害我中华之徒,在下可不想饶过。还请岛主体谅!”
  蝶仙道:“将军不必客气,叫我蝶仙就行。江湖人物也一向这么称呼。将军所说极是。不过,将军可知国之大事,并非只靠武力可得?夫武者,止戈也。天下兵战可息否,全看这番帅的结局。”
  “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蝶仙姑娘,者番帅身份地位极是不低,此地又距番邦不远。一旦番人寻了来,这小小的岛,如何能留得住他?何况这番帅既然是帅,武艺也非寻常。还请姑娘三思。”
  “将军为小女子着想,实在令小女子感激!可是,这番帅却是万万不能交与将军。将军可知,他……其实并无心离开,这岛虽小,却也是他和汉番的所在。”蝶仙说着,面上已经红润。
  羽德将军一愣,“和汉番?汉番世代仇敌,怎能说和便和?姑娘还是不要太单纯啊!”
蝶仙也不多说话,站起身道:“将军若不信,请移步来看!”说着,自向门外走去。
  羽德将军跟着,到了田头一看,不禁“啊”了一声——只见呼尔都一身农装,正和旁边的农人一起交谈,似乎在请教如何种好草药;一脸的谦卑申请,虽然被殴的淤肿还没消退,但是显得精神格外地好,看来满身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羽德将军笑道:“蝶仙姑娘真的医术真是神乎其技!只一夜,这呼尔都就好了八成!”
蝶仙笑了笑,没做声。
  羽德将军转而问道:“只是姑娘是如何教他手收了心性,甘居农人的,在下倒是好好奇得很啊!”
  蝶仙并不回答,却问道:“将军可还记挂着夫人?”
  羽德将军如遭雷击一般,顿时胸口疼痛,几乎昏厥过去,口中喃喃地道:“夫人,夫人你在哪里,可知道羽德这般思念么!”两行清泪竟悄悄滑落。
  忽然,周遭流荧四起,团团围绕,恍惚间,半空一道红霞倏忽开合。羽德夫人的影子出现在红霞当中,“将军,妾身在此。”
  羽德将军顿时泪飞如雨,他张着双臂迎了上去,“夫人,夫人!你如何不下来与为夫团聚啊!”
  “将军,只因战乱未止,天下未定,还需夫君继续帮助义军,平北安南,立下不世之功!只要国泰民安,将军自可全身而退,到时便是你我夫妻团聚之时!” 羽德夫人也已泪眼朦胧,但仍自坚定地把湖说完。
  羽德将军血涌双瞳。“管他天下定与不定,这一切与我何干?我只要夫人!”
  “将军谬矣!国乱则民乱。乱世之中何来安逸?夫君,难道这经您的战乱,还不够你反思么?天下未乱而我先忧其乱,才能国治而家齐家啊!”
  羽德将军听了,只是兀自垂泪,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将军,记得我的话,战乱一停,便可你我夫妻破镜重圆!切切,切切……”说着,红霞渐褪,天空恢复宁静,只有羽德将军的悲声……
  蝶仙劝了半日,方使羽德将军平静下来。羽德将军擦干了泪,道:“教姑娘笑话了!”
  蝶仙道:“将军哪里话!你二人情深义重,倒令蝶仙感慨万千!”停了一会,幽幽地道:“将军可知,呼尔都对蝶仙的饿情义,并不下于将军对夫人?”也不羽德将军回应,一转身,回了客厅。
  羽德将军张大了嘴,惊得无话可说,见蝶仙进去,只好也跟进去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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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斗剑
  羽德将军心绪纷乱,只是不停地饮茶,把红儿看的目瞪口呆。
  蝶仙问道:“将军可知呼尔都为何留下了吧?”
  羽德将军这才放下差杯,叹道:“在下明白了。在下实在带不走这番帅啊!”
  “哼!”忽然坐在对面的成先生狠狠地一拍桌子,对蝶仙道:“在下以为姑娘是江湖中的翘楚,此次诚意来访,却不知姑娘竟和番帅勾结,难道就不顾廉耻了么?”
  蝶仙的脸色顿时一变,道:“成先生,所谓大礼不辞小让。与国家安定相比,小女子并不在乎什么名节。成先生若以为小女子玷污江湖二字,尽可离开,小女子绝不阻拦!”言下之意:决不怕此事传遍江湖。
  成先生却是一怔,没想到蝶仙会如此决绝。随即大笑道:“好,在下已知蝶仙岛是如何的品性。既然岛主如此龌龊,在下也不必在江湖上隐瞒。在下告辞!来日沙场相见,不要小看了在下的铁剑!”说罢便欲带人离开。
  蝶仙一语不发,只一探手,搭一“请”意。羽德将军正自心烦意乱,也不答话。冷不妨  红儿哼了一声,道:“成先生的忠肝义胆,小女子领教了!”
  成先生两眼放出一道寒光道:“姑娘的意思,是替将军说话,还是替岛主说话?”
  红儿如何不知道成先生的意思?便道:“我在义军久矣,成先生以为我在替谁说话?”
  成先生顿时脸色涨得通红,指着羽德将军道:“将军,江湖人物都以将军为楷模,难道将军也自甘堕落不成?”
  羽德将军的心思还在夫人的身上,一时竟未闻成先生的指责,只是两眼望着茶杯出神。
  成先生自一出江湖,惊天动地的事情着实也干了几件,现下见羽德将军对自己毫不在意,顿时气冲斗牛。“原来我中华精英都和番邦沆瀣一气!”
  红儿冷笑道:“原来成先生自以为是江湖翘楚,小女子失礼失礼!只是,这军国大事,也不是江湖人物能够干预的吧?”
  成先生哼了一上,道:“在下也有一片拳拳爱国之心,绝不揉沙在眼!”
  “倘若成先生破坏我中原一统的大计,那么,一品堂绝不容成先生胡作非为!”
  成先生一惊:“一品堂?姑娘是何人?”
  “一品堂最不成材的小师妹!”
  成先生颓然坐下,喃喃地道:“连一品堂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直没作声的成夫人这时忽然道:“岛主,羽德将军,还有这位姑娘,能否将其中的详情示下?我家先生一时并不能理解当中原委,冲撞之处,还请见谅。”
  羽德将军忽然抬头道:“成先生是江湖人物,并非国之股肱,对国之大计有不明之处,本在情理之中。”
  成夫人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江湖人物,身怀武功,在内锄强扶弱,义气当先,在外要抗外侮,拒敌国门之外!将军以为如何?”
  “夫人说得不错,但是江湖人物不能一盘散沙,该进则进,当退则需退。一味冒进,坏军之策,却是不可取啊。”
  “请将军示下,何时进,何时退呢?”
  羽德将军忽然双目放出精光,道:“现在当需放过番帅,玉剑门便当以我军之决策为令!”
  蝶仙道:“你们不必争执。既然我意已决,将军之计,便要依了小女子才好。”
  此言一出,众人一时倒也无话可说。
  忽然门外呼尔都道:“岛主,呼尔都一介罪囚,竟有劳岛主舍了万金之躯救护,本是不值。倘若有人敢冒犯岛主,呼尔都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教他有去无回!”
  蝶仙心里暗暗叫苦,好不容易平息大家的争执,这一下,却又平地起波澜了!
  果然,成先生一听,登时大怒,几步跨到门口,见呼尔都浑身的伤自未愈,行动尚自不便,却说出如此大话,不由更是添了几分怒意。
  “呼尔都,尔等敢小看我中原江湖否!”成先生手按剑柄,却碍于蝶仙在此,不便立时动手。
  呼尔都冷笑一声,道:“在下只为我主尽绵薄之力,什么江湖不江湖,关我何事?”
  蝶仙皱了皱没,眉头,道:“呼尔都,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退下!”
  呼尔都道:“事情皆因我而起,请岛主让在下来解决!”
  蝶仙冷冷一笑,“你以为你能解决得了么?”
  呼尔都一愣。成先生却听出了话的含义。原来,这蝶仙已经准让呼尔都吃点苦头了!想到这,更不说话,只将剑上绷簧一按,耳中只听一铮鸣,成先生剑已出手。呼尔都只觉得眼前一亮,身上一轻。自己看时,原来自己的上衣已经被割破,坠到地上,只剩下内衣尚在。再看成先生,长剑不知何时已然还鞘。
  呼尔都大怒,也不顾及自己手中没有兵刃,一拳向成先生的面门捣来。成先生哼了一声,抬手叼住了呼尔都的脉门。但是,呼尔都不愧为番帅,皮糙肉厚,力大过人,连脉门被叼住仍是不能立时停住攻势。成先生一制未果,暗自吃了一惊,不过江湖阅历颇深,也没在脸上带出丝毫惊异之色,只是将呼尔都的手向斜后一带,等这拳过了肩头,再将肩头一弹,将呼尔都的小臂弹了开去。
  虽然这一招电光石火,但是在座人等都是武林中的翘楚人物,一看便知端倪。呼尔都这时腕上酸疼,半个膀子已然脱力,这才知道对面比自己文弱得多的人,竟然身怀绝技!而成先生的肩头也正在疼痛,看着呼尔都魁梧的身材,知道他所能使出来的力气绝对超过自己的想象,当下也不冒进,只是冷冷地一言不发。
  蝶仙道:“你们住手!这里是蝶仙岛,容不得外人撒野!呼尔都,你退下!成先生,有什么尽管向我身上招呼,过了我这一关再去找他的麻烦!”
  成先生回身道:“好,岛主快人快语,在下正求之不得!请划道吧!”
  蝶仙道:“大家随我来。”说着径自到了院子当中。
  众人跟出来,只见院子的西墙边有几个晒药材的高台,每个台自大约三尺见方。现在草药尚未收获,故此台子都还空着。
  蝶仙轻轻一跃,已上了一个台子,姿势曼妙无比。人们只看到黄影一闪,蝶仙已经在台上说话:“成先生,只要你上得了这个台子,我就不再管呼尔都的事情。”
  成先生在江湖也不是一日两日,料她说的不是大话;特别是看刚才她上台的身法,竟看不出什么门派端倪,便确定蝶仙定是难缠的主。只是江湖从未传闻蝶仙的武功如何,所以自己当真成了和蝶仙动手的第一人。也不知江湖以后会怎么看自己。
  心念动时,成先生道:“在下这边若不能逼退岛主,我这玉剑门自然不再过问此事!在下为一门之主,与女子动手多有不便。”便吩咐道:“阿文,你上。”
  成先生手下的几个弟子,最得意的是二弟子阿文——手中的长剑,颇具自己的风范。让他上,既可探蝶仙的底,也让人觉得自己绝不是在“欺负江湖小辈”。
  众人让出了场子。阿文稍微活动了一下,看蝶仙手中并无兵刃,一阵犹豫,没有抽出长剑,道:“岛主,得罪了!”随即一跃而上,凌空便立掌下劈。这一击快捷无比,旁观众人也觉得过于凌厉,不好对付。
  阿文也觉得自己就要得手了。可是,他却看到了蝶仙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看到了他的内心,让他的内心一颤!不自觉间,这一掌竟劈不下去。但是身子竟飘到了台子上。三尺见方,实在太小,站两个人就须面对面贴紧。阿文脸上一红,一点台面,只好跃了下去。
  可是脚一沾地,立刻察觉不对:这样岂不是人家把自己逼下来了?于是再一点地,扑向台子,第二掌也蓄势待发。
  这一次,阿文不再看蝶仙的眼睛,只那眼神罩住蝶仙的全身,以观其变。可是,蝶仙竟不理会,自己转过了身去。阿文这一掌总不能拍到她的背上,不然传扬开去,竟成了玉剑门背后偷袭的尴尬!
  眨眼间,又已扑到台上,可是自己的前胸总不能贴到蝶仙的后背上。如此亲昵,岂不使玉剑门弟子成了淫贼!于是再一点台面,又翻回了台下。
  这时阿文的心里已经暗火顿生,只想一掌劈下,绝了蝶仙的后路!何况,自己已经让了两次,无论怎样,礼数是到了!于是不再犹豫,一个倒翻,竟是高高地跃到了蝶仙的上面,一掌向下拍来。可是,当他的目光再次罩住蝶仙的时候,竟看见蹀仙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如此快的身法,自己怎地就没察觉呢?心中不禁一凛,手上慢了下来,知道这一掌决计难以得手。身子一飘,落回了地面。
  此时的阿文已经是恼羞成怒,心想无论如何不能丢了玉剑门的脸面!于是化掌成刀,直取蝶仙面门而来。这一次来势更急,人们只见一道人影竟划了道直线,逼近了蝶仙。
  蝶仙不慌不忙,将食指树在唇上,作了个“嘘”声;而阿文此时却正欲呼“小心了”,一见她这般动作,这一声便呼不出,心念一滞,动作又慢了下来。眼看不得手,只好又一点台面,跳将下来。
  成先生看着阿文上上下下的,不禁怒道:“你翻上翻下的干什么?面前这些人物都是江湖的名宿,用不着你在这显示本门的轻功!”
  这边阿文又羞又愤,道:“师傅,徒儿还没施展武功,就不算分出胜负!”
  可是在场的人都看得出,阿文已经落败。
  成先生道:“胡说!人家令你不战而屈,你没动手就已经败了!还不退下!”
  阿文怏怏而退,自己却不明白究竟输在哪里。
  成先生对蝶仙一拱手,道:“岛主武功出神入化,成某也想讨教一二。”
  蝶仙道:“尽管出手。但若逼退了小女子,便任由先生处置。”
  “如此,成某得罪了!”成先生说罢,一道白光。冲向蝶仙,耳中听得“仓琅”一响,原来成先生跃起、拔剑、进袭一气呵成。
  寻常人等,定要被这猛烈之势吓倒,但蝶仙却并不慌忙。成先生的来数,蝶仙看得一清二楚,只将束腰的丝绦解下,手腕发力,丝绦化成一道黄影,“啪”的一声,击在来剑的中锋剑脊。成先生登时剑势走偏。好个成先生,身法竟不变化,刹时和蝶仙走了个过马,猛一转身,长剑欲刺蝶仙后背。却见蝶仙也已转身过来,知道她身法四在比自己更快,这一剑又加了一成力。蝶仙仍施故技,丝绦将剑中锋击偏。
  成先生身在空中,眼看力竭欲堕,左脚一踏右脚,身子一个倒翻,又凌空拔出三尺之高,手腕一抖,刹时满天花雨,花中带着剑意。这是成先生的绝技,不少武林名家都为之折服,更有多少奸佞之徒命丧此招!
  蝶仙道了声“好”,身子一斜,闪过致命之处,伸指弹向剑花的中间。众人耳中“铮铮”之声不断,竟是将所有的剑花都一一破了。
  成先生的剑快得无法分辨,若要各个击破,这反应似乎尚非常人所有。
  成先生心中一凛,身子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面色青灰,道:“岛主武功绝非常人可及。在下二十多年未曾被人破解的招数,居然在岛主的手下一文不名!成某进日大开眼界,也知如何苦练,也难以为岛主的对手。在下只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岛主。”
  蝶仙将丝绦系好,道:“成先生请讲。”
  “成某岁见识短浅,也知江湖并未有岛主的师承来处的传说,江湖上更没有这么一个人物可为岛主之师——就连那一品堂也未必能在岛主的手下讨得便宜。岛主到底是何人?”
  蝶仙莞尔一笑,道:“江湖……成先生以为江湖中有多少高人呢?这世外高手,又有几人为成先生所知?”
  成先生道:“原来岛主竟非世俗中人,成某真是有眼无珠!今日得罪岛主,也许真是成某错了。今日欠下岛主一个人情,有什么吩咐,尽管招呼成某就是!”说着,便归了本队。
  突然,成夫人喝了一声,道:“还没完呢!”只见她手山只按了一下剑上的绷簧,长剑竟自己脱鞘而出,象打了一道闪电,直取蝶仙。蝶仙猝不及防,登时手忙脚乱。可是长剑似乎自己有了主张,直在蝶仙周围舞着,专在蝶仙意想不到处袭击。蝶仙惊道:“剑气?”
  成夫人道:“对,剑气!蝶仙不知是那位妹妹,竟有如此异能。要知能俗人中间无人能破满天花雨这一招,妹妹还是说了吧。”
  这一变故,大出众人以外,连成先生也张大了嘴——他只道夫人也在自己指导之下擅长剑术,却绝想不到每日伺候自己的夫人,竟然是不世的高手,能将蝶仙打得如此狼狈!
眼看蝶仙身陷险境,羽德将军和少女双剑齐出,刺向成夫人,意图围魏救赵。成夫人不慌不忙一招手,长剑倏然回到手中,在二人的剑势上轻轻一搅,而人的攻势立刻瓦解。羽德将军一呆:自二人击败严虎以来,还没人能破双剑合璧,而如今在成夫人剑下竟一合也走不到!
  少女道了声:“将军撤下,交给我了!”引着成夫人的剑离开羽德将军,二人缠斗在一处。
  这时蝶仙也呆住,望着两人越来越快的剑,一时竟不止如何是好。
  在场其他众人更是被二人的剑法迷住。只见二人的剑如同不在手中一般,而剑刃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虽然在奋力搏杀,但二人身法却是曼妙而又快捷,只让人以为她二人是在作剑舞而非搏命。
  羽德将军早已看得心旌摇荡,只觉心意随着少女的剑在走,一时竟有难以畅达的惬意!二人的剑法但有起伏之处,他的心中也在跌宕。忽然,一股热流自小腹上升,直顶膻中,并在膻中团饶不已。热气越聚越多,竟然无法控制,索性干脆双目一闭,就地盘坐。
成先生见羽德将军面对精妙武功,竟然毫不在意,心下大奇。看了几眼,不禁呆住:只见羽德将军的衣服无风自摆,人竟然离地而起,逐渐被红光所绕。
这一变化引得所有人都开始注意羽德将军,连缠斗的二人也放慢了招数,最后也罢斗观看。
  此时羽德将军已经物我两忘,只觉膳中穴的热气渐渐散于全身,而一丝凉意从热气中化出,向额间印堂穴缓缓游去。不一刻,印堂似乎发出亮光,冲破了一切阻碍,竟在印堂中看得见少女与成夫人的斗剑,而且原本看不清的快剑,也看得一清二楚。岁着两柄剑的每一次变幻,内力通达舒畅!周围一草一木的呼吸、一虫一蚁的爬行,也尽收眼底。及至后来二人罢斗,众人想自己围拢来,羽德将军也都看得分明。
  又过了一会,凉意渐去,热气平复,羽德将军这才睁开双眼。眼见众人都在仰视力自己,,疑惑之间,发觉自己竟在半空中,不由心下一慌,跌了下来。
  蝶仙看着摔在地上那满脸灰土的羽德将军,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众人也受了感染,都大笑起来。
[img]http://www.dolc.de/forum/customavatars/10720.gif[/img] 流浪累了,抽烟吧!看一出好戏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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