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只要玺彤不介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突然,我想起了别人的,偶尔属于我的余绍明,笑容不自主从心里泛滥出来,夸张的摆在脸上。
  
  让玺彤以为我是和她一样能接收这个“划船的男人”,也好让老友宽心。
  
  吃完宵夜,我对范舟的印像又好了很多。
  
  原来他真是是科分院的一名工程师,从事化学研究,还是北大毕业的。
  
  我有点小看人了,还是玺彤的眼光犀利一点,一看一个准,难怪她笑得那么甜蜜,十个北大高才生都被她的眼波融化了。
  
  这个高分子材料系的范舟,以后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原玺彤小姐的眼波,到底有些什么微妙的化学成分。

晚上回家,志谦不在,打电话手机关机。
  
  我没放在心上,反正志谦是让人放心的。
  
  睡得迷迷朦朦,觉得身边有人躺下,我知道是志谦,而且心情很愉快。
  
  分子和原子靠得太近都可以相互渗透,何况两个打活人,我熟悉志谦,如同熟悉我自己。
  
  从他躺下的动作、轻重,我甚至在梦中都可以凭此判断他的心情。
  
  可是志谦却不知道余绍明的存在,不是我掩饰太好,就是他对我过于信任,更或者,干脆是对我漠不关心。
  
  
  
  
  早上上班,我迫不及待把忻怡的事情告诉余绍明,他惊异极了,电话里也能听出他的诧异:“世上有这样的女孩?改天一定介绍你朋友予我认识。
  
  我爽快地说:“好!”
  
  余绍明愣一愣:“锦诗,我又发现你一个优点。我想结识你的女性朋友,你竟然如此爽快,心无芥蒂。换了我女友,一定已经面孔变色,摔电话拒绝与我交谈了。她从来不允许我接近或者称赞别的女人。”
  
  我心里微微一震。
  
  是啊,我竟然毫不介意。我不是已经爱上余绍明了吗?怎么会毫不介意。
  
  要知道,和志谦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是绝不允许他多看旁的女人一眼的。
  
  有一次他赞忻怡穿衣服由品味,我生足他一星期气。
  
  还有一次,他顺口说玺彤挺有女人味,我更是惩罚他说了100遍对不起。
  
  怎地我对余绍明与此磊落?
  
  我缓口气,因为他不属于我,我无权利生气、嫉妒、吃醋、使小性子……
  
  那是另一个女人的专利。
  
  分得这样清,可见在激烈燃烧的激情,也没有毁掉我的理智。
  
  女人年纪越大,越难投入新的情感……
  
  就像宠物,总是对第一个主人忠诚多一些……

下午,接到忻怡的电话:“锦诗,我好紧张,我在柯忺宇诊断室的门口,马上就轮到我进去了……”
  
  我放下电话奔过去……
  
  忻怡已经没有在门口,我偷偷向里望了望:
  
  忻怡面孔涨得通红,神情十分紧张,完全没有她一贯的镇定自若。
  
  “小姐,你那里不舒服?”柯忺宇微微笑着,温和地和她说话。
  
  这该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说话吧,他竟完全没有认出她,也许,他根本从来就没有注意过她的存在。
  
  “我最近,心跳很不规律……”忻怡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暗暗好笑,忻怡一看见柯忺宇就一颗心小鹿乱撞,心跳怎么正常得了?
  
  果然,柯忺宇拿出听诊器柔声说:“小姐,你需要把衣服撩起来一点。”
  
  忻怡脸更红了,撩衣服得手都紧张得不听使唤。
  
  柯忺宇以为她是害羞,还解释说:“没关系的,每个病人都是这样检查的。别担心。”
  
  忻怡点点头,轻咬着唇不说话。
  
  柯忺宇绕到她身后,用手把冰凉的听诊器筒暖一暖,才伸进衣服,贴到忻怡背上。
  
  他真是个细心的好医生,又或者雅致的忻怡让他另眼相看?
  
  他仔细得捕捉着她的每一个心跳,“咚、咚、咚——”急促而有节奏,如同一个思慕恋人的少女,在一声声急唤自己的情人。
  
  窗外的阳光斜斜流淌进房间,柔和的笼着两人,雪白的墙壁也折射这回温柔的淡光,柯忺宇与忻怡,如同被放在一个装置着虑光镜的房间里,身上蒙着一层朦胧的光芒。
  
  忻怡微微闭着眼睛,轻轻扬着脸孔,雪白的皮肤有一层晶莹的光,眼睛里似乎藏了一颗星,闪烁不定。她是在体会两人的第一次肌肤相亲吧?又或者,她正全神贯注,似乎想控制自己的心跳,似乎10年前,那个晨曦中操场边的一见钟情,无数次默默注视他的背影,骑车尾随他逛遍小半个城市,无数次梦中渴望与他倾谈,无数次在其他男子身上寻觅他的影子……这一切一切,暗自里滋生的情愫,都要通过着律动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传递给他……
  
  她那样用心的“心跳”,传递着心声。
  
  柯忺宇,终于听到了她的“心跳”,他的表情肃穆而专注,他感受到了她心跳的感觉了吗?
  
  他接收到她通过心跳传来的爱意吗?
  
  只见柯忺宇,将听筒取出来。略微颦一下眉:“小姐,你的心跳非常有节奏,而且很有力,但是跳得十分快,快地有点不正常。”
  
  忻怡看着他,没有说话。
  
  柯忺宇继续说:“我建议,你明天再来一次,我再听一听你的心跳,如果还是不规律的话,我建议你背一个动态心电图。这样可以24小时监控你的心跳。”
  
  忻怡点点头:“那我明天再来,谢谢你柯医生。”
  
  然后她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看走出门口。
  
  柯忺宇以为她不放心,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扬声安慰:“小姐,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你明天再来检查看看。”
  
  忻怡对他非常温柔地笑一笑,终于离开诊断室。
  
  我迎上去,急切地问她:“怎么样?感觉如何?还有那种一见到他就心慌意乱,心脏砰砰乱跳的感觉吗?”
  
  忻怡恍惚地笑了:“是的,他还是那样,只是变得稳重沉静了!”
  
  接着我再和她说话,她都心不在焉,一直保持着那个恍惚的笑容,似乎还没有从刚才和柯忺宇见面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接下来的两天,忻怡每天下午都来医院找柯忺宇问诊。
  
  
  柯忺宇断不出她得了什么病。
  
  
  但是忻怡,十分享受与柯忺宇面对面独处的这短短时光,她总是尽量拖之又拖,希望能加深自己再柯忺宇心中的印象。
  
  
  约会是,我说给绍明听,他笑说:“柯忺宇如此好运,怎么会遇到这样稀有的女子?”
  
  
  我一一把忻怡和玺彤的故事告诉他,引起他极大兴趣,愿意抽时间见见玺彤与忻怡。
  
  
  通过你的朋友,应该可以更加了解你吧。
  
  
  我故意白他一眼:“你是想了解我?或者为着多结识两名出色异性?”
  
  
  他也故意斜眼看我:“你说呢”
  
  
  我仰头大笑。
  
  
  他轻轻拍我头,十分宠溺。

晚上,母亲打电话,让我和志谦回家。
  
  
  志谦很不情愿,但是,经不住我软磨硬泡,还是跟我回了家。
  
  
  他非常不喜欢到我家去,有很深的抵触情绪,他知道我父母不喜欢他,故此也不喜欢他们。
  
  
  尽管很不喜欢志谦,母亲还是殷勤地为他夹菜,又奉上新鲜丰富的餐后水果。
  
  
  然后她提到了我们结婚的事情。
  
  
  志谦眉头一皱,没有说话,沉默以对。
  
  
  母亲被僵在那里,有点悻悻的。
  
  
  我赶紧说些其他话题,把打破僵局。
  
  
  可是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志谦便站起来,借口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回家做,匆匆离开。
  
  
  我只得跟这他出门。
  
  
  临走时, 妈妈幽怨的目光,刺痛了我。
  
  
  一出门,我便拉着他:“我妈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志谦白我一眼,还是不说话。
  
  
  “你不想和我结婚,对吗?”我咄咄逼人。
  
  
  志谦冷冷看我一眼,把牵着我的手从我手中抽离,插进自己的衣兜里。
  
  
  我一下恼了,怒火中烧。
  
  
  “陈志谦,你到底还想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冲他低低吼一句。
  
  
  “别闹了,大街上,你不怕丢人,我怕!”
  
  
  志谦不屑的表情,让我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丢人吗?我知道,你从头到尾嫌弃我肤浅,无品味。”
  
  
  志谦停下来,看我一眼:“结婚?没房子你肯和我结婚吗?你们全家人都莫名其妙。 没房子你妈同意我们结婚吗?你肯和我结婚吗?还假惺惺问我想不想结婚,不是废话吗?”
  
  
  说完,志谦,扔下我往前走。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得跟着他默默走在后面,心里又气又难受,象哽着一块石头,卡在喉头,想哭又没有眼泪可供挥霍,连悲伤都麻木和干涸了。
  
  
  前面开过来一辆出租车,志谦招手。
  
  
  车停下,志谦上车,我还没走过去,车门已经用力关上,车子绝尘而去……
  
  
  我又一次被他抛下,每次吵架,他总是潇洒地扬长而去,扔下我,像个傻瓜,看着空气里微黄的汽车尾气,像个傻瓜一般,欲哭无泪。
  
  
  这一次,我没有象以前一样,眼巴巴地回家,向他道歉,妥协。
  
  
  我想起了余绍明,可能他分辨出了我声音里太浓的哭意。
  
  
  “怎么和男朋友吵架?要不要我过来陪你?”他体贴的说。
  
  
  突然,我想起他微微眯着的眼睛,我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对志谦深深的负疚感,我无理由埋怨志谦,我比他做得更糟糕。
  
  
  刚才还一团火似地燃在胸腔中,瞬间就平息了许多。
  
  
  我轻描淡写地敷衍了余绍明两句,挂了电话。
  
  
  我这个时刻,我实在无心情与余绍明说话,志谦,还是比任何人都能控制我的情绪。

走在大街上,寒气逼人,呵气成雾,我的心烦乱不安。
  不想见余绍明,也不想回家,不想面对志谦比冰霜还冷的脸。
  盲目地走了一会儿,接到玺彤的电话,她声音愉悦,有浓浓春意。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我打车到玺彤家,今天晚上,我不准备回家了,给志谦一点颜色看看,否则他还是继续对我不屑一顾的。
  有人说,爱情就象跷跷板,你高一点,他就低一点,你低一点,他就立刻飞起来。
  以前,我就是把自己的地位自动放地太低,所以他才有机会一直高姿态。
  
  玺彤的家非常温暖,有橘色的灯光,她的房间里有很多很多盏灯,每一盏都发温暖柔和的光……
  这是个典型的单身女人的房间,灯光,是唯一能在暗夜里带给人心灵慰寄的东西,寂寞是无边的黑暗,需要灯光来驱散……
  这么多盏灯,统统打开,玺彤一定寂寞太久……
  房间里有些微散乱,一件丝质的睡衣,胡乱搭在沙发上,空气里全是脂粉味道……充斥着性感、慵懒、暧昧……
  任何一个单身男人踏足进来,都会为之心猿意马……
  
  玺彤窝在沙发里,眉梢眼角都是笑,似乎嘴里含着最甜的蜜,忍不住全都泄露出来……
  我坐到沙发上,把头靠在抱枕上:“今天晚上在你这儿寄宿一宿!”
  “好啊!和志谦吵架了?”玺彤真是个明白人!
  我瘪瘪嘴。
  玺彤笑起来:“你们两就爱耍花枪,都这么多年了,到底还结婚不?”
  我忍不住苦笑:“别提了,又为这个吵架。恐怕是结不成婚了!”
  玺彤夸张地喊:“欢迎回归单身俱乐部。”
  我被她的表情逗乐了:“不是叫寂寞的心俱乐部吗?怎么改名字了?
  玺彤双目含情:“现在不寂寞了,我想我恋爱了。”说完,一向大方的玺彤,面上浮起一丝羞色。
  见玺彤这样反常,我的烦恼也暂时抛到脑后,好奇心这一刻战胜一切……
  玺彤懒懒依着沙发,嘴唇异常红润:“哪个范舟已经约了我好几天了,我们一起去看了电影,而且聊天也很投契……我觉得,他很单纯,也很开朗,与我以前认识的男人有很大不同……我有点动心了……”
  我望着玺彤,吃惊极了,经历了一次惨痛的经验,玺彤已经变成铁石心肠,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如今竟然也动了心?
  我遇见余绍明,忻怡遇见柯医生,玺彤又遇见范舟,今年,是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都走桃花运,人人都红鸾星动?
  天,月老今年大发散心?又或者和天上诸位神仙打麻将赢了钱,因此特别大方,见者有分,人人不落空?

有短信过来:“心情好一点没有?”
  我回过去:“好多了。”
  “和男朋友吵架吗?什么原因?”
  “没什么,改天告诉你!”
  “我随时有空,当你的垃圾筒。”
  然后,我们有来有往,接连发了几条短信。
  我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余绍明一直有本事让我破涕为笑。
  玺彤在旁边笑,不停问我:“有状况了?平时你可是很少发短信的?而且看你那样儿,笑得眼睛都弯成月亮了。从实招来!”
  想到余绍明那双款款深情的眼睛,想起他那些充满情欲的吻,我脸都涨红了,慌忙掩饰:“那有什么状况啊!”
  “呸!想骗我!你可是一向自诩潇洒,最看不起涂脂抹粉的女人吗?怎么现在连睫毛膏这种你最看不起的东西,都用上了?”玺彤得意地把脸凑到我跟前。
  她真是目光如炬,观察入微、明察秋毫,我讪讪地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整晚,玺彤都不放过我,一直缠着我问。
  我始终不肯说一个字。
  匆匆跑去沐浴。
  玺彤的睡衣真是性感,不是透明的、就是半透明的、全都是柔软的、轻飘飘的、纱、稠、丝……全部黑色,性感而女人味,真不知道她一个单身女人穿给谁看。
  相反我,一直穿白色的、粉色的棉质睡衣,保守得不行,只图穿在身上大方舒服。难怪志谦对我越来越不感兴趣了。
  不是没有我的责任的。
  我挑了玺彤最保守的一件睡衣,可是穿在身上,我还是有衣不遮体的感觉,很不自然。

躺在玺彤的床上,我很不习惯,浑身不自在。
  
  我想我已经习惯了我的床、我的床单,我的枕头、我的被子,那上面有我熟悉的,我和志谦的味道。离开它们,我夜不能寐,如同我习惯了志谦一样。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上瘾是很可怕的事情,他不在,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连味道和声音都让你受煎熬,时刻坐立、寝食统统难安。
  
  我想至少今夜,我要把志谦的影子赶走。
  
  终于,经不住玺彤的软磨硬泡,我把和余绍明的事情透露给她。
  
  玺彤惊地瞪圆了双眼,是的,她不置信老好矜持的粱锦诗今日也可以为了激情如此疯狂……
  
  我以为她会怪我。
  
  可是,玺彤真是我的密友,但听她温柔地放低声音,轻轻按住我的手:“我明白的,爱情最可怕就是它总是令人促不及防,没有人会做好准备。更可怕,一切道德观念,一切自尊自傲,一切的一切,都得为它让道。任何东西和它一比,就显得微不足道,立刻被比了下去。它可以让你哭,也可以让你笑,可以让你神情恍惚,可以让你如痴如狂,完全忘记自己的存在……”
  
  玺彤的眼睛象潋滟的湖水,生动、明亮、闪烁不定……
  
  哦,原来她在说自己……
  
  那个范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不,这魔力来自爱情……
  
  我偷偷笑,看见玺彤的双眸梦幻般变幻……
  
  是,我的双眸也因为余绍明,如此闪亮,一切都值得了,以后会不会后悔?那是以后的事情……谁管得了那么远呢?
  
  哦,余绍明,你知道,此刻,你萦绕我心中吗?
  
  哦,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翌日,下班后,犹豫再三,还是回到家了。
  
  一开门,志谦正坐在电脑前。
  
  听见我开门的声音,他头也没抬,全神贯注在他设计的东西上面。
  
  本以为,他会迎上来向我道歉,毕竟我第一次一夜不归。
  
  但是他根本连正眼都没有看我,那样不屑,似乎无论我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在乎。
  
  也许,一个陌生人倒在路上,他还会伸出援手。
  
  我和他,几乎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同一个屋檐下,甚至同一张床上,我们都沦为这房间里一件恒久不变的摆设,存在,但是与不存在等同……
  
  我没有作声,心里隐隐作痛。
  
  脱掉衣服,我到浴室沐浴。
  
  我把水温调得很高,滚烫的水自莲蓬处洒出,包裹着我,眼耳口鼻,每一寸肌肤都沉浸在顺滑的流水中。我微微闭上眼,让皮肤被烫染成蔷薇色……
  
  为什么如此纯净的流水,也带不走我的烦恼?
  
  难道余生我都要这样和这个心里已经没有我的男人过吗?
  
  忍不住,眼泪滑了下来,我觉得我的前途已经一片黑暗,与窗外的夜色已经融为一体,漫长冰冷而没有边际……
  
  关上水,我仔细用力擦干身上的水,强忍住眼泪,把这些不争气的液体统统吞回肚子里。
  
  浴室门一下被拉开,志谦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最厚的一件睡衣,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我没说话,也没有接过他手里的睡衣,只不停擦着自己手臂上的皮肤,其实早就把水擦干了,摩擦起来,皮肤有些疼,但是很解恨。
  
  志谦看了我片刻,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毛巾,把睡衣披在我肩膀上,然后细心,用手擦我腿上残留的水渍。
  
  他突然这么温柔,连日来,所受的委屈突然堆积在一气,我鼻子一酸,眼泪潸然而下。
  
  志谦见我哭了,一把将我搂住,揽进怀里,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闻到他脖子上熟悉的味道,哭得更加厉害,甚至抽泣起来……
  
  志谦轻轻拍我的背,小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突然释然……我想我又一次原谅了他,面对他,我永远无法责怪他……只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拼命外涌,志谦抱起我,把我放在床上,用被子把我裹起来。
  
  我躲在被子里流泪,但是已经不再伤心,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哭泣是一种极佳的发泄方式……
  
  整个晚上,志谦都陪着我,耐心听我说话,甚至和我一起看电视,非常温柔,我想我没有不开心的理由了……反而愧疚感更强烈。
  
  我突然觉得,他对我糟糕一点,我反而心安理得一些……
  
  是不是很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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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小人,总在一念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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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因着对志谦的愧疚,我都没答应余绍明的约会。
  
  虽然,我的理智选择不见他,但是我的情感却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他。
  
  很多时候对着办公室的空白墙壁,如果没有人打扰,我会发一整日呆,看似若有所思,其实思来想去也不过是余绍明而已。
  
  这两天气温有点回升,有种恍惚春天的感觉,似乎阳春三月错踏时空,误撞入这个寒冷的冬天。
  
  黄昏时分,忻怡打来电话,她约我和玺彤见面。
  
  我回家陪志谦吃过晚饭,便赴约。
  
  出门的时候,志谦如往常一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但我已经习惯。
  
  
  
  
  我们在常见面的小酒吧坐下。
  
  还没坐稳,忻怡便急急将这两天的情况一一向我们汇报。
  
  每一天,忻怡都会定时到柯忺宇的诊室看病,固执的让柯忺宇听她的心跳。
  
  “他似乎已经习惯每日下午见到我,会不会有一天我不去,他也会觉得怅然若失?”忻怡抿这嘴笑。
  
  “他不觉得奇怪吗?”玺彤一边摆弄手机一边说:“一个没有心脏病的女人,天天去找他看病问诊听心跳?”
  
  我忍不住笑:“相思成疾,的确属于心病,她一见到柯医生,立即心跳加快,血气上涌,面红耳赤,怎么看都象有心病的样子……”
  
  听见我取笑她,忻怡也不懊恼,只执着的说:“每次他听我心跳,我都会拼命在心里祈祷,我迫切希望他能听见我的心声……”
  
  “自从发现他原来就在我身边,就在我最好朋友的医院里,这么多年,我们平白错过了这么多年,耽误了如此多时光,我就后悔不已。我晚晚做梦梦见他,睁开眼恢复的第一缕神智也是他,上课、下课、走路、吃饭……他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占据我心神。就连弹琴的时候,我的心也平静不下来,曲曲不成,每一日都魂不守舍……”忻怡娓娓诉说,依稀坐在我面前的,又是少年时代,那个多愁善感的少女。

三个女人一台戏。
  
  换了平日,我和玺彤一定为忻怡绞尽脑汁、出谋划策、翻肠倒肚搜刮各种奇招异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可是今日,我实在提不起太多兴致。
  
  余君身影时时萦绕我心间,志谦给我太多忽略与不耐烦,我是那么迫切想从余君处获得良多呵护、重视,我想念那些荡气回肠的缠绵时刻。
  
  与志谦在一起,我象透了一枚生锈老旧的黄脸妇人,不,连妇人都不如,完全中型或者透明,黄脸婆至少还有几分颜色。
  
  只有与余绍明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一个纯粹的,年方27岁,有血肉,丰满感性的女人。
  
  我半发呆,半心不在焉的回应忻怡的话。
  
  偏偏余绍明还不放过我,他频频发来短信:“锦诗,真不想见我?你要折磨我、折磨你自己到什么时候?”
  
  “锦诗,你到底怎么了?几日不见,心中甚为牵挂?可是家中发生事情?”
  
  “锦诗,我想见你……”
  
  他是这样迫切的想念着我,如同我想念着他。
  
  我满足的叹着气,长一口,短一口……
  
  女人统统都有点虐待倾向,不是虐人,就是虐己,通常是两者都有一点。
  
  此刻我便享受着这种煎熬。
  
  其实,对志谦的愧疚,并不能阻挡我见余绍明的冲动,私心里,我克制自己,是想知道,在他心里,我到底有多重要,会否,他也为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也为我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而且,我也愿意偷偷的享受对他的思念,有一种想见不能见的矛盾。
  
  我不知道对他这是否是折磨,至少对我是一种折磨,只是这折磨也成为享受,心间时刻存放着一个人,反复把他捧在心口想念,是多么愉悦而又不易的一件事情啊。
  
  这样的感情,似乎也矜贵一点。

我的思绪早已神游在外,而玺彤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
  
  她一直在摆弄手机,短信一条接一条,片刻都没有停歇过。
  
  但见她满面春意,眉梢眼角都是蜜样的情意,浓的化不开似得,嘴角一直挂一个飘忽的,暧昧而得意的笑容。
  
  甚而,好几次,她对着手机娇笑出声。
  
  一向镇定自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的玺彤,今日也这样失态,这样为着几条虚无的短信欣喜若狂。
  
  这一次,怕是动了真感情吧。
  
  我朦胧的揣测着,思维依然游离。
  
  终于,忻怡忍不住娇嗔:“你们两到底要不要听我说话?”
  
  我们这才打起精神,继续听忻怡絮絮叨叨。
  
  “有什么办法让柯忺宇爱上我?玺彤,你方法最多!”忻怡求助的望着我们。
  
  玺彤呻吟一声:“把你的脸整容,换成我这样的!”
  
  忻怡瞪她一眼:“拜托,认真点。”
  
  “好吧,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要先打听清楚他的喜好,到时候投其所好,就容易得多了!”玺彤伸个懒腰,神情慵懒,如一头无所事事的波斯猫。
  
  “锦诗,你帮我打听一下吧!”忻怡把矛头转向我。
  
  我用力拉玺彤的手,故意埋怨:“你说一句话,我可要忙半天了,我可不惯作包打听。”
  
  玺彤也笑起来,于我们商量起如何帮忻怡。
  
  可是不到五分钟,玺彤的手机干脆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面若桃花得笑开了,似乎对方提了个什么不情之请,她微微颦着眉,转而妥协,点头,由始自终温柔如水。
  
  然后她轻轻咳一咳,有点不好意思,有点犹豫,但终于还是似下了很大决心:“范舟说他要过来找我。”
  
  宣布完,也不等我们同意,便用期待的目光,秋水缱绻般盯着门口看,似乎生怕那个范舟来了,找不到她。
  
  我和忻怡对看一眼,当下明白,玺彤这一次是动了心。

只不过片刻,范舟兄已经站在我们眼前。
  
  玺彤起身,与他站在一起。
  
  我不得不赞叹,真是一对壁人。
  
  虽然玺彤美丽不可方物,可是这个范舟站在她旁边一点也不逊色。范舟阳光、英俊,衣着干净不乏品味,身材颀长健硕,还是专业人士。这个男人从修养到气质,都非常衬美丽高傲的原玺彤小姐,难怪眼高于顶的玺彤,今日也终于把持不住。
  
  我和忻怡都为她高兴。
  
  骨子里一向大女人的玺彤,此刻全千娇百媚,小鸟依人的站在高大的范舟身边,淡笑着问我和忻怡:“范舟约我去看电影,你们要不要也一起去?”。
  
  平时在我们面前飞扬跋扈的玺彤,今日简直如同被某位谦和有礼的名媛附身,让我们大跌眼镜。
  
  她才不会让我和忻怡去当超级电灯泡呢,真够假惺惺的。
  
  我和忻怡忍住笑,对看一眼,把头摇得象波浪鼓。
  
  我心里窃笑:“如此虚伪,假装谦和,玺彤今次真要使出浑身解数迷晕这位研究高分子材料的男人。”
  
  果然,就在玺彤拖着范舟出门口的刹那,她回过头,瞪了我和忻怡一眼,目光凶悍,似乎在说:“敢取笑我?有你们好看得!”

第二天中午,我故意在食堂“偶遇”柯忺宇。
  
  一见面,我便迎上去,与他共进午餐。
  
  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便单刀直入:“晚上出来聚聚,同事多年,还没有约你出来喝杯酒。”
  
  柯忺宇不疑有它,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他一走,我立刻打电话通知忻怡,忻怡激动的对着电话直亲我。
  
  然后她急急对着电话低喊:“时间不多了,我要立即梳妆打扮!”
  
  我笑着打趣她:“多年之後,与你重逢,如何致意,以沉默?以眼泪?”
  
  这句拜伦最有名的诗句,用在今日的忻怡身上最恰当不过,可惜忻怡选择了更浪漫的方式——以心跳!
  
  再晚一点,我和柯忺宇到医院附近一家新开张的小酒吧坐下,因是知道的人不多,显得异常清净。
  
  忻怡选这里,是因为这里从头至尾播放的是爵士乐。
  
  而且是非常少见的Cool Jazz,这种爵士,比蓝调还要缓慢,音乐靡靡,暧昧不清,让人特别放松,期待一场温暖的爱情。
  
  忻怡是音乐方面的行家,选这里,不是不用心的。

聊了一会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忻怡打电话给我,我告诉柯忺宇,有两位朋友要过来。
  
  片刻后,玺彤和忻怡一起走进来,整个酒吧似乎有种蓬壁生辉的感觉。
  
  玺彤打扮相当低调,甚至连妆都没有化,一看就知道为着不抢忻怡的风头。
  
  忻怡打扮得十分素净,初看起来,似乎一切都不经意,可是熟悉她的我知道,一切都是最完美的搭配,让她矜持含蓄的古典美散发得淋漓尽致。
  
  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裳,买过多少珠宝,听什么音乐,因她没有自卑感。
  
  忻怡就是这样的女人,一切都那么妥贴、得体。
  
  咋见忻怡,柯忺宇惊的张大了嘴巴,忘记合上,而忻怡也在脸上摆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看,为了爱情,连忻怡这么无心计的女人,也学会了演戏。
  
  两个人就忻怡的心脏不适问题,说了足足半个钟头,忻怡微微颦着眉,似乎真的忧心心脏有状况。
  
  一整晚,忻怡都表现得十分温柔趣志,她的品味淋漓的展现出来,却又含蓄隐讳。
  
  任何男人都应该看出这是一个值得人怜惜、疼爱的女人。

第二天中午,我故意在食堂“偶遇”柯忺宇。
  
  一见面,我便迎上去,与他共进午餐。
  
  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便单刀直入:“晚上出来聚聚,同事多年,还没有约你出来喝杯酒。”
  
  柯忺宇不疑有它,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他一走,我立刻打电话通知忻怡,忻怡激动的对着电话直亲我。
  
  然后她急急对着电话低喊:“时间不多了,我要立即梳妆打扮!”
  
  我笑着打趣她:“多年之後,与你重逢,如何致意,以沉默?以眼泪?”
  
  这句拜伦最有名的诗句,用在今日的忻怡身上最恰当不过,可惜忻怡选择了更浪漫的方式——以心跳!
  
  再晚一点,我和柯忺宇到医院附近一家新开张的小酒吧坐下,因是知道的人不多,显得异常清净。
  
  忻怡选这里,是因为这里从头至尾播放的是爵士乐。
  
  而且是非常少见的Cool Jazz,这种爵士,比蓝调还要缓慢,音乐靡靡,暧昧不清,让人特别放松,期待一场温暖的爱情。
  
  忻怡是音乐方面的行家,选这里,不是不用心的。
  
  
  
  聊了一会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忻怡打电话给我,我告诉柯忺宇,有两位朋友要过来。
  
  片刻后,玺彤和忻怡一起走进来,整个酒吧似乎有种蓬壁生辉的感觉。
  
  玺彤打扮相当低调,甚至连妆都没有化,一看就知道为着不抢忻怡的风头。
  
  忻怡打扮得十分素净,初看起来,似乎一切都不经意,可是熟悉她的我知道,一切都是最完美的搭配,让她矜持含蓄的古典美散发得淋漓尽致。
  
  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裳,买过多少珠宝,听什么音乐,因她没有自卑感。
  
  忻怡就是这样的女人,一切都那么妥贴、得体。
  
  咋见忻怡,柯忺宇惊的张大了嘴巴,忘记合上,而忻怡也在脸上摆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看,为了爱情,连忻怡这么无心计的女人,也学会了演戏。
  
  两个人就忻怡的心脏不适问题,说了足足半个钟头,忻怡微微颦着眉,似乎真的忧心心脏有状况。
  
  一整晚,忻怡都表现得十分温柔趣志,她的品味淋漓的展现出来,却又含蓄隐讳。
  
  任何男人都应该看出这是一个值得人怜惜、疼爱的女人。

当两个人感觉熟稔起来,忻怡开始转变话题。
  
  她开始娓娓诉说自己的暗恋故事,从少年时的朦胧,含蓄、心跳说起。
  
  “那个时候,我很喜欢那个男生,如果在人群里瞥见他的一个背影,也会得默默欣喜好半天。”忻怡第一次在柯忺宇面前袒露开自己的心扉,这段被她隐藏了八年的感情,终于有破茧而出的时刻了。
  
  柯忺宇认真的听着,可能从来没有女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最私密的感情把,他神情十分专注。
  
  “有一年圣诞节,我很想送圣诞卡给他,想把最美的那一张挑出来,可是选来选去,我选了十张卡片,张张都觉得应该送给他欣赏,于是从圣诞节前的10天开始,我每天偷偷写一张卡片塞进学校的信箱里,每一张都写满了字,我想把最好的祝福都送给他……是不是很傻?”忻怡故意把那段最特别的往事讲出来,希望能唤起柯忺宇的回忆。
  
  可是,柯忺宇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感叹:“为什么我读书的时候没有女同学这样暗恋我?”
  
  看,他的记忆里压根没有忻怡的存在过,尽管忻怡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为他做了如此多的事情。
  
  “也许有,你不知道!暗恋这种事情,另一个当事人通常都不知情。”玺彤忍不住说。
  
  “我可没这么大魅力,让一个这么优秀的女人挂念了这么多年!”柯忺宇笑着说。
  
  忻怡的脸上有一点点失望,但这阴翳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我知道她在努力克制自己。
  
  爱情的道路上,谁先动心,谁就输,一败涂地,陷入永久的被动局面,决无转机。
  
  忻怡还是不甘心,又继续说:“还有一次,上学的时候他自行车气门芯坏了,他满头大汗推着车子进学校车棚。于是,我偷偷把自己自行车的气门芯拔下来给他换上……”
  
  柯忺宇忍不住笑:“原来还有美女救英雄的时候!”
  
  还是没有反应,忻怡轻轻咬咬嘴唇,她每次做这个小动作,就代表她心里极度不安。
  
  我和玺彤对看一眼,都有些担心她。
  
  然后,我借口上厕所,让忻怡陪伴。
  
  在洗手间里,我劝她:“他的印象中全没有你的存在,不如放弃算了……好男人很多……”
  
  忻怡用力摇摇头:“不,以前他的世界里没有我,以后他的世界里一定有我的存在!”
  
  “忻怡,你会很辛苦的!”我有些心疼她。
  
  “这种辛苦也是一种幸福,总比对着那些永远不会让我心跳加快的男人好……”
  
  我沉默无语,只得用力捏捏忻怡的手。
  
  单恋是一条孤单难行的道路,希望忻怡的这条路不会太辛苦。
  
  回到桌前,忻怡还是保持了她一贯完美的风度。
  
  整个晚上都盈盈浅笑,十分温良。
  
  我们特意安排柯忺宇送忻怡回家,给她们更多独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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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怡不是特别漂亮的女人,但胜在气质典雅,温顺可爱,不乏品味,是贤妻良母的首选。
  
  可是柯忺宇不知道是木纳还是不识货,晚上他送完忻怡回家,连电话号码也没有要一个。
  
  但是忻怡已经很满足,对她来说,能和梦中情人坐那么近,面对面谈话,已经是从来都不敢奢求的事情了。
  
  
  
  
  晚上回到家,非常疲惫,这两天一直心神不宁,在家中对这志谦,面前也老是晃动余绍明的影子。
  
  明天是周六,不用工作,想到不用闻到那令人心烦意乱的药水味道,我就觉得松一口气。
  
  沐浴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志谦跑进卧室,帮我把手机递进浴室,我打开一看是余绍明。
  
  当场惊出一身冷汗,幸亏志谦从不检查窥看我的手机,也无帮我接听电话的恶习。
  
  关上浴室门,我把水开得再大一点,压低声音接听余君电话。
  
  “锦诗,在干嘛?”
  
  “洗澡!”
  
  “那岂不是没穿衣服?”余绍明故意在电话那头重重喘一口气。
  
  我忍不住笑“你洗澡要穿衣服吗?”
  
  他也笑:“我闭着眼可以想象你沐浴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突然非常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他轻轻的说。
  
  我的膝头突然一软,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心也一下失去抵抗力。
  
  算了,对他、对我,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也算是惩罚够了。我游说自己。
  
  然后,我们约定明天见。

 我不是天性勤劳的女人,每每周末,能在床上多拖延片刻时间,对我来说都是享受。
  
  可是想到余绍明的约会,我竟然立即翻身下床,动作轻盈,丝毫不觉困难。
  
  志谦还在熟睡,象个孩子,这一刻,这个冷漠的男人是异常稚气而脆弱的。
  
  要不要赴余君的约会?我犹豫片刻,但只得片刻,立即狠下心肠沐浴更衣,化上明媚妆容。
  
  刚到楼下,便见到余绍明的车已经停在门口。
  
  我坐上车,他露出白色牙齿对我笑:“想到今日要见你,昨夜几乎没有睡着,辗转反侧,莫名兴奋!”
  
  女人是听觉的动物,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这句话让我心里异常舒畅,每个毛孔都舒展开,心情象此刻窗外的阳光,灿烂得近乎耀眼。
  
  “去那里?”我仰起脸,对着阳光问他。
  
  他压低声音说:“天涯海角……”
  
  我低笑出声:“好,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他满意的笑了。
  
  虽然不会有未来,但是并不防碍情话的动人和真诚。
  
  如果每一句情话都必须履行,成为事实,相信世界上会少了很多甜蜜和趣志。

余绍明把车开到龙泉,他把车停在一家别墅区里,我们通过别墅区,顺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上山,小路两旁是略微有些泛黄的青山。
  
  他温柔的牵着我的手,半搂住我的腰,我们缓缓迎着风往山上走。
  
  他的手轻轻扣在我腰间,我觉得自己的腰肢从来没有这么轻盈过,简直有盈盈一握的纤细柔软,是的,与余绍明在一起,他永远让我觉得自己是水做的女人。
  
  他就是有这点好处。
  
  今天温度很高,连风都没有了冬日的寒意,我的心里也有一片艳阳天。
  
  整条路上都没有人,非常清幽,我把头轻轻靠在他肩头,他的肩膀宽厚结实,是适合借来哭泣和休息的,能够让女人安宁。
  
  走到半山腰,我开始微微有点喘。
  
  余绍明体贴地问:“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休息一下?”
  
  我点点头。
  
  可是,山边那里有地方可以坐下来休息呢?
  
  余绍明牵了我的手,顺着路边一条杂草掩映的羊肠小道往里走,上到一个小山坡,然后继续下行,一片野草丛生的微微凹进去一块的地方出现在我们面前。
  
  余绍明惊喜地说:“这里不错,我来收拾一下。”
  
  然后他放开我的手,用手将四周一片半人高的已经干枯的杂草压平,然后他率先坐在那一片被压得平整的草地上,然后他示意我也坐过去。
  
  我紧挨着他坐下,那些杂草虽然已经干枯了,可是铺在地上异常柔软厚实,如同地毯一般。
  
  再看看四周,哦,我们被高大的恣意生长的杂草包围起来,外面看不见我们,而我们也看不见外面的……这些高大的杂草,把我们与外界隔开,成为一个独立的隔绝的小天地。
  
  我忍不住躺在草堆上,鼻息里全是芬芳干燥的香味,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眼帘,变成一片橙红色的光晕。
  
  余绍明静静躺在我的身边,我们都闭着眼,耳旁有轻轻微风拂过,四周非常静,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我们都没有说话,谁也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余绍明的喘息声逼近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我的嘴唇已经被他柔软的唇堵住。
  
  这些吻一开始细碎、温柔,然后开始深入、纠缠……
  
  我们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每一个吻都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他的手伸进我的衣襟,恣意游走,探索,我低低地呻吟出声……
  
  他伏在我身上,全身重量都压下来,我能感觉到他的欲望在膨胀……
  
  他的手指灵活,从我的肌肤上掠过,带起阵阵微微发麻的电流,轻易便撩拨起我的欲望,让我全身酥软,手足无措,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他的呼吸更加急促,手也伸到我的腰际,并继续向下探……
  
  “锦诗,我想要你……”他喘着气,声音有寐惑的磁性。

“不,不能在这里……”我舍不得睁开眼睛,舍不得让他停下,但还是抓住自己最微薄的一丝意志抵抗……
  
  我想如果他要继续,我更本无力拒绝。
  
  但是,余绍明克制住自己,移开他的手,温柔的问:“那我们换个地方……”
  
  “不……”我觉得自己的拒绝已经气若游丝,丝毫不具备抵抗力,反倒象个半推半就的邀请。
  
  可是,他停了下来,甚至移开了他的唇。
  
  我竟然有刹那失望,为着——不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失控吗?
  
  抑或是所有女人都如此,渴望男人尊重她,一旦男人接受了她的拒绝,她又有点不甘,为着自己的魅力不能全部施展……
  
  我睁开眼睛,余绍明也望着我,他深黑的眸子在阳光下反射着太多欲望,闪烁着我无法抵抗的魔力……
  
  我呻吟一声,主动把唇贴到他的唇上。
  
  他轻轻吮吸我的唇,直到它们肿胀起来才放开:“别引诱我,我会把持不住……”
  
  我低声笑:“以为你是柳下惠。”
  
  “有我这样的柳下惠?”他笑出声。
  
  随意说笑两句,我们都把各自的渴望生生地压抑下来。
  
  阳光烤得我浑身发烫……然后我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余绍明笑着戳我的鼻子。
  
  他用力抱住我,我也双手楼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中,他的味道那么动人……良久,我舍不得将脸抬起来,愿意就这样沉溺在他的气味里。
  
  这个拥抱,是干净的,纯粹的,没有一丝欲念的……

 下午,我们坐在河边喝茶。
  
  少有河边的露天茶坊肯把玻璃杯洗得晶莹剔透,庆幸这一家的老板要求和我一样苛刻。
  
  晶莹的杯子,沸腾的开水,几朵饱满的白色杭菊在水中舒展着每一片花瓣,花萼碧绿,衬得白色花瓣十分雅致,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有淡淡清涩的菊花香……
  
  慵懒阳光下,这杯再普通不过的菊花茶,也成了艺术品。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只水晶杯,都有机会散发傲人光彩,但多数人因为生活的疲惫艰辛,懒于自身反省,渐渐蒙尘,甚至粘满过往人的指纹,不再剔透明亮,只有常常拂拭自身的人,检点自省,才能保持晶莹的本质。
  
  我们相对而坐,当两个人对立而坐的时候,思维最为冷静理智,相互看待对方最为客观,因为这是观察最好的位置。
  
  一开始,我们谈的都是无关痛痒的问题,突然余绍明转变话题。
  
  “你和男朋友最近关系如何?”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看得出,他很想知道。虽然我并不想回答,但我还是笑笑如实相告。
  
  “说说你男朋友吧,他是什么样一个人?”他试探着,看得出,这个问题他已经想问很久了,久得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开口问。
  
  我笑笑,余绍明原来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枚。
  
  我笑笑:“你真这么想知道?”
  
  他正色说:“是!非常想。”
  
  “其实,知道这么多,并不能改变什么,而且也许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有些担忧。
  
  他握紧我的手:“我想更了解你!”
  
  他的眼神那么真诚,甚至有种迫切,真不知道他忍这个问题,忍了多久。
  
  我有些心软,本来不想把和志谦的事情告诉他,一点都不想透露,但是,看见他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点忧伤的眼神,我动摇了。
  
  我从和志谦的相识开始说起,然后讲到我们的甜蜜,后来的分歧,性格的不同,以及日益的冷漠。
  
  “他长相平凡普通,但是有十分让女人放心的气质,任何人与他在一起,都会产生安全感,他永远无心计去算计任何一个人,人品一流……”
  
  “他不爱说话,一整日可以一言不发,只要有电脑,有书、有音乐,他可以在家里呆足一个星期,不下楼半步……”
  
  “他很少给我发短信,打电话也言简意赅……”
  
  “他从来不去酒吧,不打牌、不喝酒、不抽烟,即便一个人住,也把房间收拾地整整齐齐……”
  
  “他是个要求自己很严格的男人,做事严谨……”
  
  “不能否认他是有品味的男人,他喜欢纯音乐,听歌剧,莫扎特简直是他的挚友。他看得书很多,很杂,尤其喜欢杂文,他看得书很深,涉足领域非常广,我常常看不懂……他喜欢看一些纯艺术的电影,异常沉闷,但是他却看得甘之如饴……”
  
  “总的来说,他是个沉闷的男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人很难插足他的世界……”
  
  余绍明仔细地听着我说的每句话,有一瞬,我甚至以为会掏出笔来做记录。
  
  “听得出,你很爱他,以他为荣……”余绍明语气有点酸酸的。
  
  “是,我想我是爱他的,但是我也喜欢你……”我捏捏他的手,怕这个回答让他不开心。
  
  他还是语气悻悻:“可是喜欢和爱是两回事,中间隔着一条银河。”
  
  “我爱他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是寂寞无比。”我知道自己的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哀怨。
  
  我真觉得,跟了陈志谦以后,我成了古今第一怨妇,简直是怨妇协会会长的首选人才。
  
  “有句话我很想知道,你如此爱他,又怎么会接受我呢?”
  
  是啊,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千百次问过自己。
  
  “每个女人都渴望被人呵护、怜爱,渴望被人拥在怀中重视宠溺……”
  
  “志谦不是对我不好,但是我们已经老夫老妻,很多时候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完全清浅透明,无任何吸引力,和他在一起生活是麻木的,平静如一谭死水,我渴望有人拿着小石子扔进来,打破这份死寂,哪怕最后还是归于死寂。”
  
  我突然觉得寂寞袭来,尽管余绍明还陪在我身边,但是这寂寞还是不肯放过我,如同一个深渊。
  
  “我们象一对至亲,相濡以沫,我摸着他的左手如同摸在自己的右手上,但是如果他那里痛,我又会感同身受……”
  
  “我渴望拥抱,渴望被亲吻,渴望与心爱的人煲电话粥,渴望面色绯红,心跳加速的感觉……我厌倦了一层不变,没有希望的生活……我怕我一生都要这样了。”
  
  “直到遇见你……不得不承认,你想当有魅力,你的目光都可以轻易让我浑身发烫,我喜欢这种心动的感觉,我年纪不小了,能打动我的男人太少,动心是极之奢侈的事情,遇见一个可以让自己全情投入享受心动感觉的男人,我肯定不会放过,否则我会遗憾终生……”
  
  余绍明沉默良久:“那么你男友会爱上其他女人吗?”
  
  我愣了片刻,志谦会爱上其他女人吗?
  
  不,志谦不会!
  
  “不,不会,他是崇尚完美的男人,他觉得一个人一生只爱一个女人,与之结婚生子才是完美的爱情。”我斩钉截铁的回答余绍明!

余绍明眉头皱了皱,虽然这个动作很细微,但是我还是发现了。
  
  他继续追问我:“那他也会象你这样,感觉两个人的感情日渐迟钝麻木,遇见令他心动的女人,也背着你和她交往吗?”
  
  “不,不可能!志谦不是这种人,他的道德观念绝对不允许!”我有些恼怒了。
  
  不,志谦不可能这样做,他从来未对我说过半句谎话,志谦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我也不决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一刻,我突然感激志谦给我的这些信任,以及可以让我如此信任他。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我突然有点怜悯余绍明的女友,第一次觉得很对不起她。
  
  要是,志谦也有这样一个女人,我会得冲上去泼她硫酸,剜她双目……
  
  我决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是,我是自私的,但是每个人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专家。
  
  余绍明还想继续问,我打断了他的话,转移了话题。
  
  余君是个聪明人,知道适可而止,他没有再提起任何有关志谦的事情。
  
  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兴致……

  我清楚的看见,余绍明有一瞬的表情里藏着一丝落寞,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不羁判若两人。
  
  似乎问了我太多关于志谦的事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许为着公平,他开始说他和女友的事情。
  
  “我女朋友是个翻译,属于长得很美的女人。当初为着追求她,也茶饭不思,也绞尽脑汁,她对我多笑笑,也可换来我半日欣喜若狂。当她答应做我女友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我是那么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甚至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七年后的今天,我们两在同一个屋檐下说话,也可以呵气成冰,躺在同一张床上,连拥抱一下也嫌累赘……”
  
  我静静的听,大气也不愿出,深怕打断了他的倾诉。
  
  “我现在也弄不明白,这七年中到底发生过什么?怎么我们的爱情就这样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习惯和麻木。可是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啊,可是那些激情又怎么全部被磨灭了呢……”
  
  “……”
  
  多么可怕,多么相似,原来再轰轰烈烈的爱情都会得被时间磨灭、再灼热的激情也会被时间消耗,连生命都可以付出的爱情,却抵挡不住时间的考验……
  
  我看着绍明,他眼睛里有太多无奈和费解,这眼神我曾经无数次在镜子里,在自己的眼睛里看见……这一刻,我觉得我的心突然与他贴得很近,但这短短的距离里,却隔着两段无法跃过的感情,一个七年,一个五年……
  
  我们都与另外一个人,有着太多交织在一起的回忆,太多相互渗透的生活,就象两个重新愈合的伤口,已经分不出谁是当初,谁是现在。如果非要把我们与这个人分开,那会带来把伤口重新撕开的痛楚,血肉模糊……

 回到家,志谦不在,留了纸条在桌上,和朋友喝下午茶晒太阳去了。
  
  志谦就是这样,明明可以打电话通知我,偏偏要留字条,他就是这样守旧古老的男人。
  
  坐在沙发里,房间突然显得空荡荡的,我的心突然慌乱起来,没有着落一般。
  
  和志谦在一起的这5年,我从来没有这么迷惘过,我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许每个女人都渴望一份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感情。
  
  世间没有那一段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可是人们还是不断追逐爱情,哪怕只捕得一点影子都是好的。
  
  余绍明对的我感情是什么样子的呢?
  
  爱吗?
  
  不,不是!
  
  我能清清楚楚分辨爱与喜欢的分别。
  
  甚至连喜欢都有些牵强,也许只是两个寂寞的,不满现状的人,找到一个可以共同演绎激情,打破沉默生活的伴。
  
  太阳终于下山了,任何一段感情都有下山的时刻,任它当初怎么灿烂辉煌,都躲不过这种夙命。
  
  房间又一次陷入黑暗,我不想开灯,整个人陷入极端低糜的状态,寂寞也如同这黑夜一样,没有边际……
  
  也许人生来都是寂寞的,为着对抗这无边的寂寞,我们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寻找爱情,企图找个人来陪伴,抵消这些深入骨髓的寂寞和苍凉。
  
  可是,谁也帮不了谁,爱情也好,伴侣也好,没有人可以象你自己那样了解你,因此,你永远无法摆脱孤独的影子。
  
  也许,连你自己也不了解自己,人心最叵测,它才是你真正的主人,我们常常被它蒙骗。
  
  以为爱上一个人,全情投入,才发现爱上的不过是你的心制造出来的一个幻觉。
  
  也许每一段爱情都只是幻觉,我们爱上的只是渴望恋爱的感觉。
  
  也许生命更本就是一个幻觉。
  
  也许,我只是别人梦中的一个情节。
  
  我觉得,有一种刺骨的寒意从我的骨子里浸透,与这冬夜的寒冷融在一起,由内到外,将我冰封起来……

低糜的情绪持续了好几天。
  
  直到接到玺彤的电话,她的声音幸福的发酥。
  
  一向颇能沉的住气的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在电话里,她兴奋得象个孩子,事无巨细的、不厌其烦的将她和范舟的进展告诉我。
  
  “我们去看电影,黑暗里,他的手指突然碰到我的手,我当时有种被电击的感觉,你知道吗?拥抱、接吻、甚至做爱,也没有这一刻带给我的震撼大……”
  
  “晚上,他送我回家,我们谁也没有要开车门下车的意思。结果我们在车里聊了两个钟头。回到家,我忍不住给他打电话,我们在电话里又聊了两个钟头,完全舍不得放电话。我说很想看到他,他说只要我把头伸出窗外就可以看见他。我以为他开玩笑,谁知道他真的在我家楼下,一直没离开。天,他真傻,我突然很感动,有点丧失理智的感动,于是我冲下来……”
  
  这个划船的男人真厉害,连玺彤这种见惯世面,阅人无数的女人都栽进去了……
  
  男人在女人面前表现的越精明,女人越有戒心,反之,女人则很容易放松警惕!
  
  果然,玺彤上了“贼船”:“他斜靠在我车边,一双眼睛在夜色里褶褶闪光,我能从中看到他的情意。”
  
  废话,是男人都容易对玺彤有情意,怎么在这个范舟面前,骄傲的玺彤突然不自信起来?
  
  也许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都容易欠缺一份自信。
  
  或者,谁先动心,谁注定落下风……
  
  条件再好也不能例外。
  
  好个范舟,果然与其他男人不同,没有乘机拥吻美人,反而只是轻轻握了她的手,牵着她,在寂静的街道上慢慢散步,然后不时深情对望……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对着电话说:“玺彤,这次你死定了,这个男人段位很高……”
  
  玺彤咭咭笑,继续说:“接连几天,他每天送我回家,有时候,我把车里的滑冰鞋拿出来,我们牵着手,在空旷的街上滑冰追逐,有时候,他带我到小区的儿童娱乐区,坐滑梯,荡秋千……真的很浪漫。终于,昨天他吻了我……”玺彤的声音异常陶醉。
  
  “他擅长接吻吗?”
  
  “是的,让我心神激荡……”
  
  “完了,玺彤,他一定是个高手……但是恭喜你,找了个有情趣,尊重你,而且会得拥抱接吻的男人……”我真正为她开心……
  
  美丽的玺彤,终于不用再寂寞了。
  
  美丽的女人寂寞,会让人觉得上天凉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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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彤日日与范舟沉醉在恋爱的喜悦中,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定会牵着对方的手,常常会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每隔数分钟就想紧紧拥抱一次,又或是常常会疯狂亲吻对方……恨不得一天24小时厮守在一起,完全不知道疲惫。”
  
  而忻怡,定期到柯忺宇那里检查她并不存在的心脏病,并且时时让我帮她把柯忺宇约出来坐坐。
  
  虽然柯忺宇似乎一点也不开窍的样子,但是忻怡还是非常享受爱一个人的喜悦,她觉得付出也是一种幸福。
  
  是的,有对象可以让你无条件付出,总比连这样一个让自己愿意付出的人都没有得好。
  
  反到是我,那天和余绍明聊过以后,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只是电话联系。
  
  晚上,坐在家里看电视,翻来覆去,每个频道都乏善可陈,所有节目都无聊透顶,连广告都媚俗到极点。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对牢电视,用别人的喜怒哀乐,来添补自己的寂寞。
  
  我在等志谦,等他从电脑前抽身,好与他好好说说话,我不想多年的感情这样日渐疏离。
  
  志谦端坐在电脑前,真不知道那些枯燥的图案,他怎么就可以摆弄那么久,而不知道疲倦呢?
  
  10点,志谦还在电脑前。我开始百无聊赖地看一个没头没尾的电视连续剧。
  
  11点,志谦仍然在电脑前,电视剧也播完了,我开始放碟片。
  
  11点半,志谦洗澡沐浴,经过客厅,见我还在看电视,头也没抬:“我先睡了……”
  
  我本来想迎上去与他亲热地说会儿话,可是他的表情那么疲倦,那些倦意足以将我拒之千里之外……
  
  我没有勇气开口,只能保持沉默,静静地坐在电视前,听志谦洗漱的声音……
  
  我突然害怕有一天,这熟悉的声音我不再能听到……
  
  志谦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我望着他,很想冲上去抱住他。
  
  可是他经过客厅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不,应该说,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我一眼……
  
  我根本,在他眼中就不存在吧,透明的,没有分量……
  
  凌晨1点,志谦已经在梦中了,他的呼吸均匀平和,做梦了吗?
  
  梦里有我吗?
  
  还是依旧是那些枯燥的图案和数据?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电视的光影不断变幻,我的轮廓在这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显得异常寂寥,轻轻的,有眼泪顺着面颊滑落。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一阵突然的风,失手烧掉了手里的灯笼,情感原来便是如此不堪吹拂……
  
  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吹拂,只是时间而已,就已经如此不堪了……
  
  以前,志谦从来不肯先我而睡,总是说:“锦诗,来,让我抱着你。”
  
  他总觉得,我是怕寂寞的人,害怕一个人孤单入睡。
  
  那个时候,我常常幸福地向玺彤炫耀——志谦永远都会等我先睡着,他怕他先睡着了,我还醒着会觉得孤单……
  
  常常夜里,我被他从梦中轻轻拍醒:“锦诗,你做恶梦了,快醒来……”
  
  然后我便会安心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由他握着,幸福地重新入梦……
  
  忍不住潸然泪下……
  
  志谦,我们到底怎么了?
  
  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真的是古人说的:维真难继,至亲易疏?情到深处,人自孤独?
  
  
  
  
  似此星夜非昨日,为谁风露立中宵……
  
  志谦,你已经不再在乎你的锦诗害怕孤单了吗?

中午在食堂吃饭,还是遇到余绍明了。
  
  他的样子有些憔悴,少了一份平时的不羁和潇洒,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是因为我吗?
  
  也许我孔雀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跟前,轻轻跟他打招呼:“嗨!”
  
  他看见我,精神似乎也好了一点。
  
  也许只是我的幻觉!
  
  我们又坐在一起吃饭,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慌。
  
  我的心顿时变得柔软而温柔,是啊,太久没有人这样专注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
  
  他的目光灼灼,让我竟然有落荒而逃的感觉。
  
  人人渴望芥末,但是芥末的分量极之不好掌控,少一份不够味,多一份又会让人流泪……
  
  余绍明,我该对我们这份感情更投入,还是适可而止?
  
  如果不投入,便享受不到心跳的激情,如果投入太多,又怕会彼此伤害……
  
  矛盾的可能不只是我吧,他也有同感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却一无所获。
  
  这个男人把该隐藏的东西统统隐藏的太好,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晚上,我约了柯忺宇与忻怡,玺彤也带着范舟来凑热闹。
  
  我们到石田喝咖啡。
  
  地方是我挑的。
  
  喜欢石田,不是因为它的装修风格,不是因为它的咖啡特别香浓,而是因为这里有一整套线装的红楼梦,版本极好,纸张柔软有质感,握在手中,有种可以放一切都可下的释然。
  
  是,世间一切都只是红楼一梦,多好,可以任意在梦中旖旎悲苦,到头来只需要醒来……
  
  可惜……
  
  彩云易散,好花不常。
  
  美梦往往醒得早,留有遗憾,始终怅然若失……噩梦却缠牢你不可脱身,任凭你如何挣扎,也只是从一个噩梦跌进另一个噩梦。
  
  这就是人生。

我默默坐在位置上,看身边两位好友各自演绎自己的故事。
  
  玺彤真的完全变了个人,曾经对男人那么不屑一顾的她,一直与范舟含情相望,十指紧扣,完全没有任何顾忌,赤裸地表现着自己的每一寸感情。
  
  玺彤整个人都似在燃烧,眉梢、眼角不自觉流露的喜气,都象蒙着一层金光。
  
  而忻怡,白皙的脸上有通透的红晕,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这样的女人,该是任何男人都不忍伤害的吧。
  
  可是,这个柯忺宇真是木头一根,一点都不聪明剔透,不知是不敢亵渎忻怡,还是真不明白,从头至尾,一直把忻怡当个最普通不过的朋友,甚至对我也比对忻怡热情。
  
  看到忻怡不断不自觉的轻咬下唇,连嘴唇都咬起了青白的印子,我就心疼不已。
  
  那样隐忍,折磨自己,不过为着爱上这个男人。
  
  女人总是懂得如何折磨自己。
  
  我何尝又不是呢?
  
  咖啡喝在我和忻怡口中都是涩的,只有玺彤,把一杯酸涩的咖啡喝得如同一杯蜜汁……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连老杜这样的男人也一早就知道了心情决定一切…

 我们到石田喝咖啡。
    
    地方是我挑的。
    
    喜欢石田,不是因为它的装修风格,不是因为它的咖啡特别香浓,而是因为这里有一整套线装的红楼梦,版本极好,纸张柔软有质感,握在手中,有种可以放一切都可下的释然。
    
    是,世间一切都只是红楼一梦,多好,可以任意在梦中旖旎悲苦,到头来只需要醒来……
    
    可惜……
    
    彩云易散,好花不常。
    
    美梦往往醒得早,留有遗憾,始终怅然若失……噩梦却缠牢你不可脱身,任凭你如何挣扎,也只是从一个噩梦跌进另一个噩梦。
    
    这就是人生。
   
   这就是人生。
    
    这就是人生。

时间最是奇妙冷酷,但也出乎意料公平。
  
  喜怒哀乐、富贵贫贱,不管你心情如何,际遇怎样,它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谁特别优秀,抑或特别窘困就为你停留。
  
  我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27岁了呢?
  
  不久前,我似乎还只是水晶面孔、无忧无虑一名幼婴。
  
  难道真的是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说句不好听的话,四舍五入都三十岁了,快步入愤怒新中年……
  
  接下来便很快会得应了那句:尘满面,霜满鬓……
  
  我愤然……
  
  晚上,忻怡主动打电话约柯忺宇吃饭,位置定在俏江南。
  
  好个柯忺宇真是榆木疙瘩一个,居然打电话约我也一起去,一点不懂得珍惜与美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无奈,我只得叫上玺彤一起赴约。
  
  说实话,俏江南真适合初相识的情侣坐台子,气氛、环境都是一流。
  
  可惜,味道差一大截,连我家楼下牛肉馆子都比不上。
  
  一个餐馆装修、气氛、环境再唯美,饭菜的味道差强人意,终究还是本末倒置了。
  
  这里适合那些吃“环境”的人,不适合我们这种希望满足味蕾,吃“味道”的人。
  
  反正来这里的男女多半关系还没明朗,处于暧昧阶段,两人相对,对半食而无味,味道再好也是浪费。
  
  不过一间中餐馆装修得似西餐厅,始终让人有不伦不类的感觉。
  
  何况这里每道菜的价格都让人觉得是在“宰人”。
  
  尽管柯忺宇迟迟没到,但忻怡还是对着我们笑,始终有涵养:“没关系,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能见到他也是好的,哪怕不是单独……”
  
  不是不哀怨的,但是处理的好,反倒成为一种隐忍的大方。
  
  我由衷佩服忻怡,她的涵养和气度,始终不是我这种小气的女人比得上的。
  
  终于柯忺宇到了。
  
  但是,他身边还跟着另外一名女子,两人神态异常亲昵,那名女子简直是半挂在柯忺宇身上的。
  
  我们三个女人的目光都被这名女子吸引。
  
  她身材倒也凹凸有至,可惜一张也许算的上清秀的面孔被七彩颜料抹得看不清本来面目,最要命的是,她全身挂满了各种人造珠翠,手上、脖子上、衣服上、耳朵上……一走动,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让人恨不能拿个盘子跟在她身后,唯恐大珠小珠落满地,误伤到旁人。
  
  看柯忺宇的样子,似乎很满意身边女伴环佩叮当的韵致……
  
  天,简直侮辱环佩叮当这个词……
  
  我看见忻怡的面色沉了又沉……
  
  儒雅的柯忺宇与此女走在一起,完全的不般配。
  
  但是,要命的是柯忺宇居然满面笑容地向我们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丁莉莉,她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我便把她也带来了,你们不介意吧……”
  
  天,这种连名字都取得叮啉咣啷,俗气的要命的女人,也会怕寂寞?
  
  恐怕是不放心男友与其他女人约会吧!
  
  人俗气,但女人的本能未必迟钝。
  
  “不介意,你女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忻怡脸色已经缓和过来,但是不知道是否表里如一。
  
  接下来,我们完全在看柯忺宇与丁莉莉表演。
  
  这个丁莉莉真是让我等女辈开了眼界,她一会儿挑剔食物难吃,一会儿说凳子坐着不舒服,总之娇纵无比,举手投足,故作媚态。
  
  每句话开头都要加“人家”二字,搭配娇滴滴的强烈语气助词。
  
  “你又笑人家了!”
  
  “人家不喜欢吃啦!”
  
  “讨厌,这凳子坐着不舒服嘛!”
  
  “……”
  
  玺彤忻怡都是大方爽朗的女性,连我这种性格稍微扭捏的女人,看了都觉得牙齿发酸,象卡了枚苍蝇在喉头。
  
  偏偏柯忺宇眼中,丁莉莉简直是最较弱的仙女一般,连上厕所都要陪伴前往。
  
  看着柯忺宇跟在走路一扭一扭,故作风情状的丁莉莉身后,小心呵护的样子,我们全都瞪圆了眼睛。
  
  这个女人一定自以为有品味。
  
  其实正常就是最好的品味,但很多人不明白,以为不正常,标新立异才是品味,殊不知,那叫丑人多作怪!
  
  “锦诗,你难道一直不知道柯忺宇有女友?”玺彤瞪住我,语气瞋怪。
  
  “我不善打听……”我忍不住呻吟。
  
  “这个女人,真可怕,我怀疑柯忺宇是否和她一起久了,连品味都变了……难怪他一直对忻怡不来电,开始我以为是他眼光过高,结果根本是他的审美出了问题。”玺彤嗤之以鼻。
  
  忻怡没有说话,恒久沉默。
  
  是的,柯忺宇是那种可以把一件最普通的白衬衫穿得熨贴无比,书卷儒雅的男人。医院有那么多女性为他芳心暗许,殊不知,他对女人的品味却如此不堪。
  
  我忍不住为他不平。
  
  其实,骨子里还是为忻怡不平,这样古典雅致的女人,与柯忺宇正好是绝配,他却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从头至尾,紧张着一个神经兮兮,十三点至极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直在我们面前表现着柯忺宇对她的娇宠,十分任性。
  
  但柯忺宇面对她脾气一流,始终唯唯诺诺,她的每个要求,他都一叠连声地回答:“好好好!”
  
  真是标准答案。
  
  我突然有点羡慕这个女人,能够让一个男人如此对她。
  
  她的缺点亦是优点,旁的女人的好,他已视若无睹。

 看着忻怡努力掩饰自己的失落与尴尬,我悄悄压低声音对她说:“忻怡,你是优秀的女人,不要与她计较,是柯忺宇没有眼光!”
  
  “优秀的女人不一定讨男人喜欢!”忻怡悻悻地说。
  
  我立即禁声,说再多话,也无用。
  
  买单的时候,忻怡与柯忺宇抢着付钱。
  
  丁莉莉抢过帐单一看:“780……”接着倒抽一口冷气:“谁挑的地方,这么贵,还这么难吃!”
  
  虽然这句话也是我的心声,但是我还是讨厌丁莉莉那种语气。
  
  忻怡对柯忺宇眨眨眼睛:“地方是我选的,还是我来吧!”
  
  看着忻怡付钱,柯忺宇有点不好意思。
  
  出门的时候,柯忺宇小声对我说:“我女朋友性格单纯,比较直率,希望没有让你们见笑。”
  
  天,如此可怕的性格,居然有男人用单纯直率来形容……
  
  我怀疑,那女人是不是对他下了蛊,让柯忺宇鬼迷心窍了……
  
  忻怡一整夜没有说太多话,我有些担心。
  
  回家后,我立即打电话给她,她声音平静:“他是鬼迷心窍了吧,他可以不爱我,但他不能爱这样恶俗的一名女子。我一定要把他抢过来,我不能白白爱了他这么多年,明明是我先到的,早在8年前我就在他身边了,我怎么能输给这样一个女人……。”
  
  声音里有强作镇定的绝决,但是却十分真诚,真爱一个人,也许会变得凌厉一些。
  
  因着爱的名义,这些统统可以原谅。
  
  我的心微微有揪疼:“忻怡,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相信你一定能赢得他,这个女人不足为惧,他还没看清她的真面目,等他领会到你的好,你一定可以和他在一起。”

 挂了电话,我坐到客厅,发现志谦罕有的,没有坐在电脑前。
  
  我赶忙凑上前,与他说话。
  
  他正在看一本闲书,居然颇有耐心的听我把晚上的事情讲述给他听。
  
  满以为他会与我一起同情忻怡,谁知道他竟然微微颦着眉:“梁锦诗,你很无聊!别人恋爱关你什么事?柯医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自己最清楚,人家已经作了选择。你们不劝住忻怡,反而在一旁瞎起哄。”
  
  “但她女友那样俗气不堪……”我争辩。
  
  “别人俗气不堪碍着你什么了?你不也一样俗气小气,我怎么没把你换掉?”志谦语气极为不屑。
  
  我为之气结。
  
  “好了,俗气的女人,帮我倒杯咖啡……不然我也把你换掉……”志谦笑着拍我背。
  
  我嘀咕埋怨着,气冲冲给他冲咖啡。
  
  冲好咖啡我递到他手里,他却不接:“傻瓜,你手脚冰凉,这杯咖啡先借给你暖暖手吧……”
  
  原来他还知道我手脚冰凉,还知道关心我,虽然这关心如此含蓄,不易让人察觉。
  
  我突然觉得很温暖,有一种热热的气流从心脏流涌向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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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做怪梦,好不容易静下来迷糊入睡。
  
  突然发现自己身在考场,捧着一大堆人体解剖图,无处下手。
  
  慢着,这些图案都我是熟悉的,可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连动脉静脉都分辨不出。
  
  好容易开始下笔,却听见下课铃声,考卷被人自手中抽走,我紧紧拽住一角,歇斯底里大喊:“这些都是我温熟了的,统统会做,让我做完,……”
  
  一时间悲急交加,汗水淋漓而下……
  
  “锦诗……”志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自梦中挣扎着醒来,握着志谦的手,突然踏实下来,不怕,已经不用再考试,不用再背那些痛苦的试题,一切已经过去……
  
  可是,仍然觉得心有余悸,反手抱住志谦:“我梦见考试,明明都背会了,却一题也答不出来,刚要动笔,考试时间就到了……”
  
  志谦松口气:“梦中你眉头紧锁,双手死死拽住我手指,用力捏我,把我痛醒了。幸亏你没梦见上解剖课,不然无人将你从梦中唤醒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
  
  两个人总有两个人的好处,至少有人将你从梦魇中唤醒。
  
  
  
  
  早上上班,检查病房时,一直强忍住不打哈欠。
  
  任何病人看见哈欠连天的医生都会得心存顾忌吧。
  
  睡眼惺忪,哈欠连天,如同毒瘾犯了一般。
  
  我控制着自己。
  
  好不容易查完房,回到办公室。
  
  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余绍明的电话就跟来了。
  
  中午,我们在小竹居吃饭,食物太可口,我们都很少说话,间或抬眼望着对方。
  
  这样静默倒也十分舒服。
  
  工作有些忙,可能都会里的人想问题太多,压力大、焦虑不堪,心脏终于不能承受负荷,渐渐出现各种奇异毛病,有不少病症十分怪异,连医生都觉奇突。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却总觉得怅然若失,仔细在脑中搜寻有何遗漏。
  
  终于,原来是一整日没有接到玺彤电话。
  
  自玺彤与范舟君拍托以来,她定会每日一通甚至几通电话打给我,不厌其烦,将其恋爱细节、进度一一用梦呓般语言讲与我听,完全与一般怀春无知妇女一摸一样。
  
  听她电话,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今日没有她的消息,我反倒觉得不自在,象漏作了什么事情。
  
  我主动打电话给她。
  
  奇怪,玺彤声音没精打采,甚至恹恹的。
  
  “在那里?”我忍不住多管闲事。
  
  “家!”
  
  “一个人?”
  
  “一个人!”
  
  “呵,不用陪你的白舟王子?”
  
  “锦诗……”玺彤声音里已经有威胁的味道,似乎很不想提这个人
  
  “晚上出来坐坐?”
  
  我立即禁声:“好的,晚上见。”
  
  “我来接你!”话一说完,不等我答应,玺彤已经挂断电话

上到玺彤的车,我忍不住惊叫。
  
  皮肤干燥黯淡,一双明媚的眼睛黯淡无光,连那一头卷曲缠绕的头发都了无生趣。
  
  “怎么了?为谁憔悴如此?”多半与范舟吵架。
  
  玺彤的脾气,我不是不了解,她那里能够一直对男人忍让包含。
  
  玺彤苦笑,接着叹气,半天不发一言。
  
  在路边随意找间小酒吧,坐进去。
  
  褪去厚重外套,玺彤猛喝了两口酒,神情才略略松弛一点,眼神也跟着迷蒙起来,似乎蒙着一层雾气。
  
  然后,她终于说话。
  
  “昨晚,范舟送我回家,在我家楼下,他搂住我亲吻。我仰着脸看他,他的眉目俊朗,我为之侧目。我笑着问他爱我吗?他却身子一震,突然说,我不是好男人,不值得你爱。我当即心里一沉。我追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他低头不语。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我问他是否有女友,抑或结了婚。他竟轻轻点头。”
  
  “那一刻,对我简直可以用山崩地裂来形容。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推开他,轻轻下车。转身离开。一整夜他都不停打电话给我,手机、座机反复鸣响,我连关机的力气都没有,反正也睡不着,任凭电话交叉着响了一整夜。”
  
  “今天早晨,他继续打电话给我,我终于接了电话,原来他在我家楼下站了一整夜,我有些心软。我还没把他的话听完,如果他只是有女友,那么我还可以争一争。未婚男女都有改变权利的权利。”
  
  “我下楼,他竟然还坐在我车里。一看到我,他的眼眶就红了,不是没见过男人哭,可那些男人我都没有付出过感情,这一瞬间,我还是感动,不管这个男人是为了我哭,还是为了羞愧。接着,他抽泣着告诉我,他有妻子,只是在重庆。我倒吸一口冷气。我立即追问他有没有孩子。他竟然也点头。原来他有个两岁的女儿。”
  
  这次,连我也倒吸一口冷气,俊朗阳光的范舟竟然是个孩子的父亲,我们都被他的外表骗了。
  
  我再次觉得上帝不公,女人倘若生养过,一眼就会被人窥破,男人则可以继续潇洒自如地扮单身汉。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看着玺彤,想到这一次,她好不容易放开心扉来接受一个男人,还没过两天好日子,恋情正浓,柔情正蜜,突然要接受这种打击,我不禁有点心疼。
  
  “告诉你有什么用?这种事情告诉任何人听,都不会改变事实本身。”玺彤语气突然缓和过来,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那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他只是结了婚,那么我还可以与她的妻子争一争,但是牵扯进孩子,我立时三刻连争一争的兴趣都没了,大人的事情,与小孩子无关。何况,我们才开始,何必把动静搞得这么大?我原玺彤还没有沦落到非要与别人抢老公,老爸才嫁得出去……”玺彤又刻薄起来。
  
  我知道,虽然她有点不甘,但是总算没有失去理智。
  
  前阵子,总觉得忻怡、我、玺彤突然间统统找到让自己面色绯红,心跳加速的人,是上天特别怜悯我们,加以厚待,现在才知道一切不过都只他的是阴谋。
  
  生活似一个饵,它唯恐伤我们不够深,故意在刚开始的时候摆出最美丽诱人的姿态,当你解掉全副武装,投入进去,才狡猾得露出本来狰狞面相,给你一个措手不及的当头棒喝,令你永世不得翻身。
  
  原来忻怡、我,连带玺彤统统中了它的圈套。

正在唏嘘,玺彤电话响起来。
  
  她犹豫一阵,电话断了。
  
  可是,随即弃而不舍,继续响起来,一阵急过一阵。
  
  她接过电话,压低声音说了一阵,我不便仔细听,故此到洗手间溜达一圈,再回来。
  
  玺彤竟然一脸讪笑,对着一个只剩半扎酒的扎壶。
  
  这一刻,我在她脸上看到的表情,只能用诡异,这样一个词语形容。
  
  果然,玺彤笑着对我说:“刚才,范舟打电话给我,他说,他一个走在路上,遇到红灯,不想停步,只想麻木前行,哪怕被车撞死也好。他说对不起我,想用生命偿还……”
  
  “我突然想笑,多么戏剧话,我连床都没有同他上,他居然愿意被车撞死……”
  
  我也忍不住笑出声……
  
  他还不知道生命是什么……
  
  也许,当他的生命抽离,躯体任由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医科学生任意宰割的时候,他才知道。生命有多可贵。
  
  其实人的感情最是私密难猜,无数次,解剖人的身体,面对那赤裸袒露在我们跟前的心脏,
  
  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到这颗心里曾经藏着怎样的秘密和激情……
  
  一切感情在我们面前,都是脱离了生命不能单独存在的……
  
  这个范舟,竟然这么戏剧化,为着一个相识不到两个月的女子,轻言生死,不是不儿戏的,或者,他以为所有女人的耳根都那么软???
  
  玺彤笑意更浓,但是我仍然清楚看到她眼中越来越浓的水气……

晚上回到家,志谦已经睡了。
  
  他不再等我,曾经,我也是他的掌上明珠,曾经他也为我说过,爱我一生,矢志不渝……
  
  曾经他也因为我躺在身畔,激动地整夜难寐。
  
  一切激情都会得过去,越是激烈的爱情,消失以后,更加突现得苍白无力……
  
  越是动人的誓言,事后越发显得虚弱可笑……
  
  对牢黑暗,我甚至能清楚听到志谦曾经因为我而跳动不安的心率,但是此刻,它却那么平静均匀……
  
  他的呼吸,心跳,再也与我无关了吗?
  
  突然想起,有一日,在海滩,紧紧握住一把沙,拽的越紧,沙却流淌的越快,但不用力,它也会一点一点散去……
  
  难道爱情,也是只是曾经拽在手里的那一捧细沙??
  
  用力,不用力,用心不用心,它始终会消失……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忻怡。
  
  看得出,一向柔弱的她,这一次,彻底因为太想得到一个人,变得倔强坚韧。
  
  可是,思念最是折磨人,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却已经被抽去了三魂七魄。
  
  忻怡变的憔悴了……
  
  “锦诗,我想见他……”
  
  这条短信,我每天都能收到,但是我又能怎么做呢?
  
  只得拉下面子,放低声线,为着好友,再次找到柯忺宇。
  
  “柯医生,出来坐坐。”
  
  “又聚会?你们这群女人也太爱玩了一点吧!”柯忺宇一脸诧异。
  
  “我们纯女班,希望有知情识趣的男子能够一起畅谈人生……”我故意文艺腔的说。
  
  柯忺宇真是老好人,他有些踌躇:“可是,我今日也约了女友。”
  
  我狠下心想,反正他女友我们都已经见过,多见一次,也不会死人。
  
  也许,丁莉莉与忻怡在一起,一比较,柯忺宇突然开了窍,分得清雅俗,立即弃暗投明了。
  
  也许,忻怡见丁莉莉与柯忺宇依旧执迷不悟,彻底死心,放下这段情,到也可作个了断。
  
  当下,我对柯忺宇十分热情地说:“你女友十分美丽大方,我们都恨喜欢,不如把她也带来。”
  
  我真觉自己有演戏天分,当初真不该当医生,转入戏行,也许这届金马影后就是我了。
  
  “你们不介意?那很好,晚上我接她一起来!”柯忺宇一听人夸她女友,立即心花怒放。
  
  真不知道那丁莉莉喂他吃了什么,一颗心全向着他。

我致电忻怡。
  
  试探着告诉她:“柯医生说,他晚上要约会女友。”
  
  “那告诉他,把女友一同带上。”忻怡语气焦灼。
  
  “你不介意他女友到场?”
  
  “那里轮得到我介意,只要能看见他,我的魂魄就可以归位……”忻怡语气凄苦,连声音都是空洞的。
  
  “忻怡,他与她女友来,一定当场表演恩爱,你何必受这份刺激。”
  
  “不,我一定要和她女友分个高低,明明她是后来的,为什么不能让我得到他?我一定要赢!”她的语气绝决。
  
  “我也这样想,所以我让他带女友一起来。”
  
  “锦诗,谢谢你……”她的声音里已经有湿意。
  
  “傻瓜……”我又能说什么呢,只得叹口气,挂断电话。
  
  想告诉忻怡,有时候,太过苦苦相求的东西,得到了也是一种苦。
  
  可是,我开不了口……
  
  这是她一生追求的姻缘,怎么可能让她如此轻易放弃,作为朋友,只能尽最大力气帮助她。
  
  
  
  
  担心玺彤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我只得把她也叫上。
  
  这一阵子,我们三个女人身上都突然发生太多事情,与男人的感情,变化犹疑,可是我们的友谊,反倒更加坚固稳定,连见面的次数都比以前频繁了。
  
  忻怡瘦了很多,看得出,她为他茶饭不思,原本就极单薄的身子,更加显得弱不禁风了。
  
  但是,玺彤神清气爽,一样的妩媚中透着干练,无懈可击的装扮,气定神闲的姿势。
  
  不知道,是她彻底放下了,还是掩饰得太好……
  
  我们这一班女子,都可以问鼎奥斯卡了……

准时,是贵族的品质。
  
  非常准时,柯忺宇挽着丁莉莉来了。
  
  他们两站在一起,真的是雅俗共赏。
  
  丁莉莉穿大红色薄尼外套,嘴唇抹得猩红,且有闪烁金粉,让人怀疑她嗜血。
  
  她用过的杯子,有刺目的唇印,居然是要粘杯的唇膏,象个低级舞女,卖弄情欲,勾搭客人的低俗手段。
  
  不,梁锦诗,你不是这样刻薄的人。
  
  就算为着好友,你也不能这样想一个女人。
  
  我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太过偏激。
  
  但是这个丁莉莉,一直娇笑连连,不停磨着柯忺宇说话,我们说任何话题,她都要插嘴,而且一副什么动不懂得天真模样。
  
  至恨装天真的老女人。
  
  我们聊到医院外科的一名医生,最近和老婆离异,结果做手术时,思维涣散,导致医疗事故。这名医生整个人都废了。
  
  玺彤听了,若不住轻轻说:“离婚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这个世界,谁也陪不了谁到终点。要离开的,终究要离开,即使两个人结伴情杀,到了那一头,也还是未知数。”
  
  我们听了,心都为之一震。
  
  可是,偏偏那丁莉莉却一副心无城府地样子,故作天真地缠着柯忺宇:“你们也太冷漠了吧。这个世界,哪有你们说的可怕。亲爱的,我们就不会分开,你会陪我到老对吗?”
  
  柯忺宇,笑着宠溺地握着她的手:“对,我陪你到老……”
  
  该刹那,忻怡的眸子迅速黯淡下去……
  
  这该死的女人,要不要随时标榜炫耀自己的幸福。
  
  忻怡努力掩饰自己眼睛里的那一层雾气。
  
  我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

 玺彤挑着眉头,思量半晌,忍不住说:“很多时候,你以为你得到了幸福,置身于天堂,可是也许下一刻,这个带你到天堂的男人,会得转身扔下你,抛你入地狱……”
  
  丁莉莉再笨也明白玺彤语气里的落寞,故此拉住柯忺宇的手:“亲爱的,你不会抛弃我对吗?我要永远生活在天堂中……”
  
  柯忺宇笑着安抚她,同时他的眉宇间也有一丝不快,是为了玺彤影响了他的女人的情绪吧?这个男人把这个十三点兮兮的女人,保护得太好了……
  
  其实,玺彤不过是想到了她自己,想到了那个把她逼进地狱的范舟……
  
  忻怡初遇柯忺宇,也以为自己升到天堂,丁莉莉一出现,她便立即跌进地狱。
  
  而我,何尝又不是呢?
  
  其实,现实生活中,天堂和地狱只有一线之隔,我们常常两地来回奔忙……

我忍不住唏嘘,这几个月来,我也在天堂和地狱间徘徊,生死一线,快乐和悲伤起落太大,心脏快受不住负荷……
  
  我抬眼看玺彤,她的眼神也有片刻迷茫。
  
  这时,玺彤电话响起来,她接起电话,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脸色突然变坏,夹杂着焦躁不安。
  
  而忻怡,则还在强做欢颜,陪着柯忺宇和丁莉莉说话。
  
  话题那样无趣,我弹惯古筝,远离世俗的女友,如何继续下去,只得在一旁陪着笑脸……
  
  我心里隐隐作痛。
  
  突然,玺彤脸色沉一沉。
  
  我一扭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是范舟,他神色凄迷地站在远处,眼睛直勾勾盯着玺彤,那眼睛如果有引力,玺彤一早已经被吸过去了……
  
  玺彤,眼睛里突然有泪光萌动,但转瞬即逝。她压低声音对我说:“该死,他竟然找来了……”
  
  然后她欠身对大家说:“抱歉,有朋友找我,我先走一步。”
  
  说完,她提着手袋离开。
  
  范舟迎上去,想用手握住玺彤,但是玺彤迅速把手抽离。
  
  范舟整个目光粘在她身上,一直紧贴着玺彤,向大门口走去……
  
  
  
  
  玺彤一走,我心情突然恶劣,实在不想再费力气找话题,娱乐大众,尤其怕听见丁莉莉假装天真的肉麻声音。
  
  可是,她偏偏不知趣,还在用那尖利的嗓音,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地讲着她身边那些并不好笑的笑话。
  
  忻怡更沉默了,脸上那个笑容也变得飘忽起来,气氛沉闷起来……
  
  柯忺宇似乎也察觉了,他终于咳嗽一声,提议散伙。
  
  看着柯忺宇挽着丁莉莉离开,我甚至能听见忻怡心脏碎裂的声音。
  
  这个晚上,她似乎用了最大的力气来面对,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柯忺宇那么重视这个俗气到极点的女人。
  
  我赶紧把忻怡自椅子上拉起来,拽着她的手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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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口,天已经墨黑,并且淅淅沥沥地下起雨了。
  
  柯忺宇转头问我们:“下雨了,你们怎么走?”
  
  我立即扬声说:“我有带伞。”
  
  柯忺宇放下心来,看了看外面的雨,又用手试探了一下,对我们说:“那我带莉莉先走了……”说完他立即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丁莉莉头上,并小心叮嘱:“下雨了,小心路滑……”
  
  说完,还不放心地将丁莉莉整个人环抱住,向雨幕里走去……
  
  站在他们身后的忻怡,整个人似遭到雷击,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下唇已经被她自己小小的贝齿咬成一片青色,有十分明显的齿痕。
  
  我拉了她的手,撑开伞,罩在她头上。
  
  一向温良的忻怡,竟然大力拂开我的拿伞手:“谁让你带伞的,给他机会不顾我就走开了……”
  
  说完,忻怡直接走进雨幕里。
  
  我赶紧跟上去,用伞罩住她。
  
  可是她又用力将我的手挥开。
  
  我继续为她撑伞,可是她还是赌气似地把我的手打开。
  
  “忻怡,别赌气,冬天的雨淋不得……”我小声陪笑。
  
  可是忻怡丝毫不领情。
  
  我忍不住低头抱怨,其实就算我没带伞,柯忺宇也一样只会照顾丁莉莉,他的魂魄都被她收在掌心里了,难道忻怡还看不出来?
  
  “你何必迁怒于我……”我刚要辩解。
  
  抬起头,看见忻怡的脸上全是雨水,不,也许还有泪……
  
  泪水和在雨里便看不出来,但是她悲伤绝望的眸子却透露了她的泪意……
  
  “忻怡,你别哭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谁说我哭了,我好得很……”她的声音倔犟,但是已经满是哭腔。
  
  地上,倒映着来往的车灯,一明一暗……
  
  风很大,凛冽地割在皮肤上,但是我们都不觉得疼,一个人心上有伤口的时候,其他外在的伤口,会得自动变得麻木,所有疼痛都停止,为得是更加衬托心上的疼痛,让心上的伤口越撕越裂……
  
  一辆出租车擦着忻怡呼啸而过,我想拉开她,已经来不及,她白色外套上,全是黑色的泥水,肮脏的污点布满了雪白的衣衫……
  
  连她白皙的脸上都是泥点,狼狈不堪……
  
  忻怡低下头,看看自己,又看看远去的出租车,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麻木着脸,然后低下头,象个迷茫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好半晌,我才看见她单薄的肩膀,轻轻耸动,逐渐剧烈起来……
  
  然后她掩着面,立在路边……
  
  我呆呆撑着伞,站在她身后,我垂下头,地上不断有雨落下溅起的涟漪……
  
  一个圈,两个圈……一个连着一个……
  
  不知道,其中的几个,是否是从忻怡指缝中,滴落的隐忍的,伤悲的眼泪所溅成的呢??
  
  我痴痴的想着,看忻怡默默地垂泪……

终于,忻怡立起身,一向挺直秀颀的背影竟然有些许佝偻,是太想得到一个人,而又得不到,让她心力憔悴至此吧。
  
  她似乎也累了,任由我挽住她,她的衣服已经湿了,头发也被淋成一缕缕,我送她上车,再径直把她送回了家。
  
  她一路靠着我,不说话,静静的,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靠在大人身边不敢吭声,眼睛也微微阖着,似乎在小憩,但不断渗出的眼泪,将她出卖……。
  
  她身上的水弄了我一头一脸,我顾不得,只不断轻拍着她的背,这一刻,我想,我会是个好母亲,今后我会有足够的耐心来爱护我的孩子。
  
  忻怡一直紧抿着嘴,嘴唇泛着青色,整个人一丝生气都没有。
  
  我看着她进了房间门,站在门外,看着她轻轻关上门。
  
  我静静等着她的放声痛哭,可是没有。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让人怀疑,刚才是否真的有人进去了。
  
  可怜的忻怡,我的心被她揪紧了,这个安静的女孩子,连选择悲伤的方式都安静地让人心疼。她的恋情是默默地,悄悄的,连这恋情带给她的伤悲,也有必须是无声的……

从忻怡家出来,雨下得更大了。
  
  我这才发现下车时,将伞落在出租车上了。
  
  我抬头看着天幕,天空一片灰黑色,有种凄婉的哀怨。
  
  纷纷扬扬的雨,不断从空中落下,我想知道,这无穷无尽,一天一地的雨水,源头究竟在那里,真是那墨色的云朵吗?抑或是另一双悲伤的眼睛?
  
  天若有情天亦老!
  
  这连绵的雨,为何整夜下个不停?这雨想要把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淋湿吗?
  
  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老天也流泪不止?
  
  他也在思念谁吗?
  
  还是为了得不到而悲伤欲绝?
  
  
  
  
  风将雨里的寒气全都凝聚起来,吹到我身上,是瑟瑟的,穿透骨头的冷清……
  
  我扬起脸,雨落进我的眼睛里,隐隐刺痛。
  
  我突然想起志谦。
  
  志谦曾经开玩笑说:“锦诗,不要扬着脸看雨,雨水会把你的隐形眼镜冲掉的,你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志谦,我真的快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不是我的隐形眼镜掉了,是我找不到你的心了,我不知道它还在不在原来的位置,安静地,温柔地等候着我,牵引着我的每一个步伐……
  
  忍不住,掏出手机,我给志谦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志谦的声音,冰冰的,比这凄迷的雨夜更冷:“有什么事情?我在加班……”
  
  “……我……”面的他透着极度不耐烦的声音,我一肚子话全都哽在了喉头,化作眼泪涌了出来……
  
  “没事……”我声音的哽咽,连我自己都能清晰分辨。
  
  可是志谦,没有留意,抑或故意不留意,他果断地挂断电话。
  
  听着手机那头嘟嘟的盲音,我的心失落起来。
  
  夜色里,它也迷失了方向……

下意识,我拨了余绍明的电话。
  
  电话通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得以沉默,以眼泪相对。
  
  可惜隔了电话,两样他都看不见。
  
  “锦诗……”
  
  “嗯……”
  
  “你怎么了?哭了?”他的声音十分轻柔,似乎怕惊吓到我。这一刻,这声音简直是冬夜里,壁炉里艳红火苗温柔舔着干柴的声音,每一个音符都透着暖意。
  
  一个失意的女人,在她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任何一个细小的关怀的动作,都会让她迅速处于崩溃边缘,脆弱易感……
  
  我突然觉得委屈极了,忍不住,抽泣起来……
  
  浓浓的鼻音,重重的哭意,惹得电话那头的余绍明声音也着急起来:“你在那里?”
  
  我匆匆的,含混不清地说了我所在地位置。
  
  电话断了……
  
  握住电话,我孤立无援地站在马路边,车子呼啸着从我身边开过
  
  夜色蒙昧,掩饰着我的惶恐不安,雨潇潇飘落,混淆路人的视线,让他们看不清我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
  
  看起来,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站立在雨里等车的女人。
  
  可是,我自己清清楚楚看见心口裂开一个大洞,生生往外淌着血……
  
  这心口的洞,是陈志谦,用冷漠硬生生撕裂开来的……
  
  
  
  
  我掩住面,垂下头,眼泪自指缝中渗出……
  
  我突然骇住——多么巧,一个钟头前,我才自另一个女人身上看到同一个动作……
  
  我的心一阵疼痛。
  
  所有受伤的女人,原来都是一样的……
  
  掩住面,垂下头,佝偻着背……这一刻,我是弱者,不要,不要,请不要看清我的容貌……
  
  请给我们一点最后的尊严。
  
  明日,我还将带着泪,戴上面具,与伤害我们的男人一起为生计奔波……

我颤栗起来。
  
  良久,我才发现身边站了人,抬起头,竟然是余绍明。
  
  他不知道陪在我身边多久,衣服淌着水。
  
  他没有带伞,一向自命潇洒不羁的余医生当然不会带伞。带伞的是沉稳内敛的陈志谦,可是他不会再为我撑伞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再次无语凝咽。
  
  我抬起眼看他,可是眼睛被太多液体迷住……
  
  “锦诗——”他轻轻唤我,温柔地似每一个静谧的夜晚,我们在楼梯间拥吻时细细的呢喃。
  
  我的心被轻轻牵动……
  
  眼泪涌得更快,如果用雨来形容,已经滂沱……
  
  想到志谦的冷漠,想到他的不在意,想到也许在他心中,梁锦诗已经是路人,我的心又开始恻痛……
  
  “怎么了……”余绍明将声线放到最低。
  
  我摇摇头,眼泪沉沉坠下,那密实沉甸甸的心事,是不能与他分享的……那是关于我爱着,以及不再被爱着的秘密……
  
  余绍明,长长叹口气,伸出手臂,一把将我搂进怀中。
  
  我将脸埋进他的肩头,肩膀上全是雨水,但是还是不能稀释我熟悉的味道。
  
  我伏在他肩头,若不住哭出声来,所有的委屈和不安,统统宣泄而出,我抽泣着,连哭腔都因失控而变得破碎不堪。
  
  “锦诗,别哭,锦诗,别哭……”绍明的声音焦灼起来。
  
  多么象志谦,志谦也曾经在我看爱情悲剧,哭得泣不成声时,一声声安慰:“锦诗,别哭,锦诗,别哭……”
  
  语气也是这样的充满怜惜和焦灼。
  
  可是,这声音也许我再也听不到了……
  
  我能听到的,志谦的声音,统统冷得可以将空气凝结成冰……
  
  我哭得呛住,整张脸都是泪水,几乎被泡得肿起来……
  
  突然,余绍明,捏住我的下巴,用力抬起来,然后,他的唇温柔而有力的压在我的唇上,将我抽泣的声音堵住……
  
  我一下慌乱起来,手足无措,眼泪更是滚滚落下……
  
  我大力推他,可是他丝毫不松手,用双臂死死箍住我,让我动弹不得。
  
  然后他的吻,霸道而充满了索取的欲望,一直不停地逼近我,他用力的吻我,噬咬我的唇瓣,摧毁着我的意志……
  
  雨水、泪水流进嘴里,淡淡地带着咸味,那些吻也变得辛咸潮湿起来……
  
  终于,我放弃挣扎,迷失在这无数个重叠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吻里。
  
  他的吻由霸道巨有攻击性,开始逐渐变得温柔细腻,轻柔得只是唇瓣间的厮摩,缠绵而具有安抚性,我的情绪奇迹般得稳定下来……
  
  我甚至能清楚感到雨点落在皮肤上的冰凉,风在耳边一阵阵吹过,路边的街灯,将我们拥吻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终于,他移开他的唇,含笑看着我。
  
  他的眼睛在路灯的辉映下,闪亮而深邃,满是温柔的笑意。
  
  我看着他,想到自己刚才经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迷失在他的吻里,经不住涨红了脸……
  
  “现在不哭了?我说什么你都不听,还是只有以吻缄泪……”他坏坏地,调侃地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的,用手掩面,垂下头……
  
  奇怪,同一个动作,现在做来,已经全然没有悲伤,刚才激动的灰暗的情绪全部消失了……
  
  
  
  
  平静了情绪,我开始觉得自己太过孩子气,怎么站在大街上就哭了呢。
  
  余绍明,没有问我为什么哭。
  
  聪明的男人,知道在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缄言。
  
  象一切没有发生过,他一路说着轻松的话题,开车送我回家。
  
  “对不起……”我望着他,充满感激和歉意。
  
  “为什么对不起?”他笑着皱眉。
  
  “把你车弄湿……”我看看车里被我们衣服上淋漓的雨水弄得湿漉漉的座位。
  
  “呵呵,没关系,明天你请我吃饭好了。”
  
  “好啊!谢谢你!”我转身下车。
  
  “快上去吧,再不洗个热水澡,你明天就不能上班,请我吃饭了……”他笑着对我挥挥手,然后看着我走进漆黑的楼道里……
  
  
  
  
  进了门,志谦还没回来。
  
  我匆忙沐浴。
  
  吹头发的时候,志谦回来了。
  
  他看我一眼,神情异常疲惫,眼睛里全是血丝:“从早上到现在,整整16个钟头,我没有从电脑前移开过一分钟……”
  
  说完,他重重坐进沙发里,笑着看着我:“锦诗,这么晚还洗头,小心感冒哦。”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把头发淋湿。
  
  我心中气,干脆转身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待我吹干头发,想和他说句话,才发现,他已经和衣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看着他满是倦意的脸,我突然觉得愧疚。
  
  他工作忙得一塌糊涂,顾不得我那些个莫名其妙的心情很也正常,我却偏偏哭得地动山摇,搞出那么大动静,并且固执地认为他是不爱我了……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自私而狭隘。
  
  原谅我,志谦,我在埋怨你不顾忌我感受的同时,同样我也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

 今天是最后一个白班,我松一口气。
  
  自从有余君相伴,我逐渐喜欢上上夜班。
  
  真奇怪,一直对夜班深恶痛绝,觉得它严重影响了我和志谦的生活。
  
  可如今,反倒觉得夜班有夜班的魅力。
  
  谁说人心不多变?
  
  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便是不停变化……
  
  
  
  
  不放心忻怡,打电话给她。
  
  电话响了良久,才有人接。
  
  忻怡柔润的嗓音,有点暗哑干涸,气若游丝。
  
  “忻怡,怎么了?”
  
  “病了……发烧呢……”
  
  我一听,立即着急了,忻怡父母都在上海,她一个女孩子病了铁定无人照顾。
  
  加之情绪低落,恋情失败……
  
  天,这个时候忻怡一定很需要照顾。
  
  但是,还有如此多病人等着我,怎么走得开?
  
  我速速致电玺彤。
  
  玺彤正欲见客户,二话没说,立即推掉,赶至忻怡家。
  
  
  
  
  片刻,玺彤回我电话,陈述忻怡病症,我嘱她买些药给忻怡服下。
  
  中午,在感冒药嗜睡的副作用下,忻怡迷糊睡去。
  
  玺彤方又抽空打电话给我。
  
  “她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情绪低落,眼角泪痕一直未干。沉默良久,会得突然问我:‘为何口我比不过那俗艳女子?’”
  
  听了玺彤的描述,我十分心疼。
  
  一整日,情绪都不高,恹恹的,从小被父母朋友捧在掌心呵护的忻怡,那里受过这般苦?
  
  相思最是折磨人,爱极而得不到,更是让人身心倦怠,意志消沉。
  
  我真怕忻怡沦陷在这种消极的情绪里。
  
  如果,柯忺宇的女友不是丁莉莉这种俗物,忻怡或许因为彻底的无望而解脱,可是偏偏这丁莉莉俗气得连忻怡一根头发都比不过,她当然不甘心,一不甘心,立即被心魔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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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分,正急着去看忻怡,玺彤又打电话给我。
  
  电话里,她沉默良久,方才说:“一直让忻怡这样有期盼,更加折磨她。忻怡本就含蓄,不敢表白。而偏偏柯忺宇真是一点都不开窍,我估量他并不知道忻怡心仪于他。不如你代忻怡把心事转诉给他,如果他心动了,当然是大好事一件。可是如果这柯忺宇真的审美与常人有异,忻怡也可死了心,彻底了断。”
  
  我细细琢磨玺彤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于是,我赶到门诊室,找到正要下班的柯忺宇。
  
  他正在脱白大褂,见到我十分高兴:“又约我玩儿?”
  
  虽然觉得,别人的感情,自己不好参和,但是想到忻怡所受的折磨,我便只得深吸一口气。
  
  走到柯忺宇跟前,一字一句地问他。
  
  “有件事情想问你,不知道方便吗?”
  
  “什么事?梁医生你表情很严肃……”
  
  “是,我希望你认真回答我。”
  
  “好,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柯忺宇望着我,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十分沉郁,让人很容易在他面前静下来,放宽心。
  
  “我想知道,你觉得我朋友乐忻怡如何?”我看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忻怡啊?非常好的女孩,品味,气质都是一流,性格温良,家境职业都很好。”柯忺宇一边想一便思索,回答地十分认真。
  
  哦,看来不是不懂得欣赏,评价如此高,可是忻怡还有希望?
  
  我盯紧他的眼睛:“那如果忻怡喜欢你,你会否接受她?”
  
  柯忺宇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问他该项问题。
  
  “不会。因为我已经有了莉莉,有了我自己深爱的女子。”柯忺宇的回答几乎是斩钉截铁的。
  
  “这个丁莉莉,我不好评价,但是作为忻怡的朋友,我觉得忻怡比她好,她到底什么迷惑了你?”我有些恼怒,把忻怡说得如此好,偏偏却就是不对她动心。
  
  柯忺宇沉吟片刻,终于低声说:“我说了,你可别恼!”
  
  “我保证!”
  
  “其实,我知道莉莉从品味、气质上来说很一般,甚至有点不怎么样。”柯忺宇居然还真知道女友的缺点。
  
  “你们这群女人,品味、气质、学识都没得说。但就因为读过太多书,太爱思考,生活都被你们揣摩透了。和你们在一起会觉得很没意思。你们个个看低男人,个个把生活看得异常灰色,对生活对男人都有太多要求。和你们在一起有无形压力。反到是莉莉,她从来不想太多,喜怒哀乐,一切自自然然,虽然俗气一点,但是俗气得可爱,有生活勇气,精力无限,能带动你投入地享受生活最原始的乐趣。一件打折的衣服,也能让她开心好几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男人是没有太大负担和精神压力的……”柯忺宇真是不客气,说得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柯医生还真一针见血,句句切中要害。
  
  是,我们对男人有太多要求,要有物质基础,要英俊高大,能把一件普通白衬衫穿的熨贴好看,要会享受生活,有不俗品味,要能体贴女友,要有激情,会得接吻、拥抱,会思想,专一,有耐心……
  
  天!这么苛刻,任何男人都受不了……
  
  如此比较,丁莉莉比我们可爱太多,柯忺宇选她真是极之明智。
  
  一时间,我什么底气都没了。
  
  我顿一顿,叹口气,只得说:“为着你,忻怡昨日淋了雨,今日感冒发烧了,我得赶紧去看她……”
  
  知道,这感情是强求不来得了,我只得会去付命,告诉忻怡死了这条心。
  
  正要转身,柯忺宇突然喊住我:“我也去吧,看看她……”
  
  我急忙仰起脸:“你真要跟我一起去?”
  
  柯忺宇轻轻叹口气:“我并非铁石心肠……我亦懂得欣赏美好女性,知道珍惜她人予我的真情……”
  
  我忍不住欢欣起来。

 忻怡家布置得十分雅致清爽,一如她的性格。
  
  因着发烧,她的面孔烧得火烫,整个面颊嫣红一片,连带全身的皮肤都成了蔷薇色。
  
  看见柯忺宇,她愣了一下,确定不是幻觉,竟轻轻惊叫一声。
  
  已经十分虚弱得她,竟然一把扯过杯子蒙在头上,然后小声说:“我样子很难看,能不能容我梳洗打扮一下?”
  
  我和系统同时翻了白眼,这关头了,居然还在乎着自己的外貌形象。
  
  可见爱情的力量多么奇特伟大。
  
  柯忺宇笑着,拉开忻怡的被子。
  
  忻怡的面孔涨得更加火红,简直象夏日最盛的那多玫瑰。
  
  忻怡平时皮肤过于白皙,有种不健康的感觉,这一刻,虽然在病中,倒因为这红晕,有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你怎么来了?”忻怡小声说,语气里满是满足和惊喜。
  
  柯忺宇看着忻怡的表情,叹了口气:“心脏难受吗?”
  
  忻怡顿一顿:“现在不难受了……”
  
  柯忺宇长长吁口气犹豫再三,终于说,:“你的病,我想我是治不好了,很抱歉……”
  
  原本笑靥如花的忻怡,一听这话笑容立即凝固在了脸上。
  
  玺彤一把抓住我的手,握得老紧,这个该死的榆木疙瘩,竟然在忻怡生病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忻怡急切地仰起脸:“不,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柯忺宇低声说:“可是,你你的心并没有毛病……”
  
  “不,它有,爱一个人而得不到,心最苦最痛。”忻怡的声音明显带了哭腔,可是一双眼睛却直直盯着柯忺宇,似乎要燃烧起来……
  
  “我到底有什么好??”柯忺宇忍不住动容。
  
  “我不知道你到底那里好,因为真正的爱情是盲目的。”忻怡撑起身子,对着柯忺宇。
  
  我第一次,听见忻怡这么大胆地袒露自己的感情,我和玺彤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柯忺宇,会否被这赤裸的感情打动呢?
  
  三个女人,六双眼睛全都紧紧盯着他。
  
  他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看着忻怡:“可是,我已经为另一个女人盲了双目……”
  
  话一出,玺彤便用力掐我的手心。
  
  忻怡,整个人都塌陷下去,一下子,象被人抽走了魂魄,连瞳孔都涣散了……
  
  我们赶忙走过去,抱住她。
  
  柯忺宇,一连声说对不起,可是忻怡已经听不到。
  
  只一瞬间,她已经把自己冰冻起来,封存起来,包裹起来……

 整个晚上,忻怡都不言不语,也不哭不笑,整个人木木地,似乎还未从打击种清醒过来。
  
  从忻怡家出来,柯忺宇也一路无言。
  
  我们都没有理他。
  
  他一副自责的表情。
  
  我忍不住安慰他:“别太往心里去,你并没有招惹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感情在作祟。”
  
  直到,柯忺宇离开。
  
  玺彤才转身冷着脸对我说:“你为什么要安慰他?”
  
  “男人巴不得天下女人都为他要生要死,他好在一旁做一脸无辜,痛心疾首状。其实心中不知多得意。看我多有魅力,这个女人为我流尽眼泪……”
  
  我看着玺彤,摇摇头:“不,柯医生,好人品,不是这样的男人。”
  
  玺彤冷笑一声,不做声了。
  
  刚上车,玺彤的电话便响起来。
  
  “没空,和锦诗在一起。今天晚上不出来了……”她的声音有太多情绪。
  
  我看着她:“范舟又和你在一起了?”
  
  玺彤,偏偏头:“没办法,缠上我了。我一说和他分手,他就哭,不知道一个男人哪那么多眼泪可以流,我一个水作的女人尚且没哭呢……好像有老婆孩子的是我,好像欺骗他,隐瞒他的人是我……”
  
  “见不得男人哭……”玺彤无奈地叹口气。
  
  “所以,你们又在一起了?”我忍住笑望着她。“看他外表风流英俊,没想到感情这么脆弱……”
  
  玺彤嗤之以鼻:“也就骗得了你这种心软的女人。万一人家演技好,在为夺取下一界金马影帝作准备呢?”
  
  我噗地笑出声:“不会吧,我看这范舟一看见你,眼睛就一片潮红,不象是演戏啊。说不定,你魅力大,他愿意抛妻弃女跟着你呢?”
  
  “呸——结了婚的男人,永远家庭第一,其他女人不过是找感觉的游戏。不放手,不过有兴趣继续玩游戏,不想失去好对手……你以为真是你魅力大,大到可以抢走别人老公?”玺彤满眼不屑。
  
  “那你还和他在一起?陪他做游戏?”我瞪着她,看得这样透,为何还要继续。
  
  “老好锦诗。难道你不觉得?爱情其实很无趣,开始、过程、结局,就连招数都无太大差别,且每天都有无数类似故事反复上演,连看的人都觉得疲惫无聊,为何局内人却乐此不疲?其实——不外是因为寂寞。就象猫咬自己的尾巴玩,根本它也觉得无聊,只是一时没找到旁得更好的游戏,故此只有继续……”
  
  我愣在那里,多么贴切,也许爱情,只是太多人心中的一个驱赶寂寞的游戏。
  
  “玺彤,你不觉得你这样欺骗了范舟吗?他一定以为你是爱他,才跟他在一起的。”想起范舟红红的眼睛,我还是忍不住提醒玺彤。
  
  “锦诗,你真是傻瓜,你怎么能确定那个范舟没有骗我呢?这个世界根本就是由傻子和骗子组成的。我们每个人都既是傻子,又是骗子,一边骗人,一边被人骗。”玺彤的声音里全是冷漠。
  
  但是我知道,这冷漠是因为受过太多伤,看过太多离合,强迫自己坚强的保护壳。
  
  “玺彤,别悲观,你那么漂亮,有那么多男人等着你选择。”我忍不住安慰老友。
  
  “选择太多,其实就是无从选择。真要有好的,那里用得着选啊!女为阅己者容,我最美的时候却没有人欣赏……”玺彤叹口气,意兴阑珊,真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
  
  “没关系,新女性,美给自己看……”我已经有点词穷。
  
  “美给自己看,是很凄凉的……”玺彤微笑看着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苍凉。
  
  我知道,玺彤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的。
  
  男人都是千疮百孔的,但为着不单只美给自己看。我们只能找那些创孔稍微少一点的,然后用“视而不见”这一招,帮他们弥补起来。

 回到家,房间里开着足足的暖气,足以抵消整个冬天的阴冷。
  
  志谦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电视。
  
  我脱掉厚重外套,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天,他居然在看我买的加菲猫。
  
  从小独爱这一套漫画,专程拖便宜从广州帮我买了全套碟片,细心看里面的每一句经典对白,甚至折抄下来。
  
  “不要等明天交不上差再找借口, 今天就要找好。”
  
  “现在的梦想决定着你的将来“,所以还是再睡一会吧。
  
  “后排座位上的小孩会生出意外, 后排座位上的意外会生出小孩.。”
  
  “要用心去爱你的邻居,不过不要让她的老公知道。”
  
  “要节约用水,尽量和女友一起洗澡。”
  
  天知道,我多么喜欢这些加菲猫语录,可是志谦从来都不屑一顾。
  
  今天,怎么恁地好心情,居然主动把这套碟翻出来看?
  
  我凑过去,好奇地看着他:“怎么有兴趣看这么幼稚的碟片?”
  
  志谦理直气壮地说:“为了和你拉近距离,以免你太蠢,我太聪明。反正你也聪明不起来,不如我变笨一点迁就你……”
  
  我忍不住拧他,他怪叫着闪开,我们在房间里追打。
  
  枕头靠垫满天飞……
  
  我心里涨满喜悦,有多久,我们没有这样轻松地在笑闹了?
  
  故此,连眼睛都笑得弯成了一条缝。
  
  志谦终于笑着投降:“工作压力太大,看看这些动画片,还挺放松的,我发现还是有点意思……”
  
  然后他,一把揽过我,半拥着我,我们靠在一起看加菲猫捉弄小狗欧弟。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原来幸福还在我身边,还没有离开我……

翌日,我开始上夜班。
  
  白天一整日呆在家中,因着昨夜的愉快,我专门到楼下花店,买了一大束腊梅插在花瓶里,放在墙角。
  
  那悠悠的香味自墙角撒发出来,浸淫到房间的每个角落,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这好心情竟持续了一整天。
  
  晚上,一切都异常平静,并没有人转到楼上住院部来。
  
  正在看一本闲书,短信响起来。
  
  “忙吗?”是余绍明。
  
  “不忙!”
  
  “好久没有吻你了……”
  
  我莞尔:“又在上班时间诱惑我?”
  
  “我以为我已失去诱惑你的能力……”他的语气里竟有一丝不安。
  
  “不,你仍然是个巨大的诱惑……”
  
  “那7楼半见?”他寸寸逼近。
  
  “好……”
  
  
  
  
  好久没去了,我有些忐忑,也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对那些甜蜜亲吻的向往……
  
  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我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抱住,并跌进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只一瞬间,来不及思索,四唇相接。
  
  那么绵密的吻,一个接一个,吻到我喘不过起来,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可是我喜欢这因为激动和心神荡漾而窒息的感觉。
  
  我觉得眩晕,脑子不能思考,只知道,唇舌纠缠的柔软和腥甜。
  
  他的手,伸进衣服,紧紧扣住我的腰,把我钳制住,死死贴进他……
  
  我觉得有火苗在体内流窜,找不到可以释放的途径。
  
  然后,他用手,抚摸我冰凉的皮肤,一点一点让它们变得火烫,燎人。
  
  他哑着嗓子:“这里应该设置一张床……我想把你揉进身体里……”
  
  说完,他用力扯住我的头发,让我仰起头,舔吻我的脖子、耳垂……
  
  我强忍住,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黑暗里,只有我们急促的呼吸……
  
  突然,楼梯间,传来下楼的声音。
  
  余绍明,一把拉住我,小声说:“有人来了。”
  
  我一下慌乱起来,要是被人看见,那就彻底完了……
  
  心跳加快,脉搏紊乱,我努力屏住呼吸,任由余绍明牵着我,蹑手蹑脚往楼下走。
  
  可那声音跟着我们,也往下走。
  
  我紧张地手心出了汗。
  
  余绍明,回身吻我:“别怕。”
  
  然后,他拉着我穿过漆黑的走廊,走到另一个楼梯间。
  
  可是,脚步声也跟来了,而且不只一个人。
  
  “奇怪,明明听到有很重的喘气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空空的楼梯间穿过来。
  
  “可确实没人啊,黑灯瞎火的,谁会到这里来?这层楼是解剖室。”另一把男人的声音说。
  
  “不会见鬼了吧……”
  
  “呸,别瞎说,我们还是走吧……”
  
  “还是再找找看……”
  
  脚步声继续跟过来,余绍明拉着我,又轻轻绕回刚才的楼梯间,并回到7楼半。
  
  那声音终于没有跟来。
  
  他笑着,低头吻我:“别担心,那是保安在巡夜……”
  
  我静下心,听了良久,确定没有脚步声跟着我们,才松了口气。
  
  我们相对而笑。
  
  这么刺激,完全在与保安捉迷藏。
  
  我们再次拥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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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一切都很平静。
  
  由于夜班的缘故,与志谦见面时间甚少,连忻怡和玺彤都只是电话联系,反倒夜夜都与余君相会。
  
  黑暗中楼梯间的这个角落,因为我们甜腻而缠绵的拥吻,而变得充满情欲。
  
  彩云易向琉璃散……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我们常常觉得刚刚才拥抱在一起,才说了不到两句话,时间已经在催我们分开。
  
  时间过得这样快,简直催人老。可要是觉得时间过得慢,度日如年更糟糕。
  
  我笑着向余君抱怨:“和你在一起,时间过太快,也许一眨眼,我们已到耄耋之年。”
  
  余君笑着吻我唇角:“那证明我们的感情弥久长新,都成老公公老婆婆了,相处在一起仍然觉得愉快。”
  
  我莞尔,那里等得到那一天,迟早会得厌倦。
  
  可是,这话由余君口中说出,又觉得十分动听。
  
  
  
  
  上白班时,竟然觉得有点怅然若失。
  
  不过,想到下班,终于可以与志谦一起共进晚餐,又觉得不那么难过了。
  
  人就是这样,失去一样,但若有另一样可以弥补,顿时觉得损失没那么大了。
  
  可是,晚上回到家里,志谦居然不在。
  
  我兴冲冲打电话给他,他却告诉我他加班。
  
  我顿时泄了气:“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很晚。”
  
  “非得今晚吗?我有足足一星期未和你说话了……”我放低姿态央求。
  
  “那是你上夜班的缘故,与我无关……”他声音漠然。
  
  “那能早点回来吗?”我的心已经凉了一半。
  
  “小姐,我从未要求过你上夜班时,能否提前下班。”
  
  我还想再说两句,可是志谦已经不耐烦,挂断电话。

我握着电话听筒,呆在沙发上。
  
  看,多可悲,我又拿热脸贴了志谦的冷屁股。
  
  明明,今天晚上余君约了我吃晚饭,但为着志谦,我拒绝了。
  
  早知道……
  
  不,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
  
  不能让自己在家在家胡思乱想,会陷入低糜情绪。
  
  我重新穿上厚重外套,然后出门,打车,回父母家。
  
  妈妈做得菜,真是让人唇齿留香,屋里开着暖气,温暖如春天,房间里还开着好几种芬芳的花,香气扑鼻。
  
  如果不是妈妈不停询问我什么时候和志谦买房结婚,我真愿意在家多呆一会儿。
  
  几个月前,我也想结婚。
  
  可是现在,我却迷惘了,结婚?
  
  这样鸡肋似的爱情,可以维持一段漫长的婚姻吗?
  
  还没踏进婚姻的坟墓,这爱情已经先抵不过时间的消磨,枯萎起来。
  
  唉……
  
  
  
  
  天色已暗,但是时间还早,不到8点。
  
  这冬天的夜,多么象我和志谦的爱情。
  
  已经萎靡、苍白、陷入黑暗但是却还要继续维持,等待我们的也许还有漫长的,更萎靡,更苍白、更黑暗的婚姻。
  
  长夜漫漫,这还只是开头。
  
  我心里突然有了怯意。
  
  忍不住,打了电话回家。
  
  座机一直鸣响,却始终无人接听。
  
  如同我不断向志谦发出信号,他却始终不肯接收。

我叹口气。
  
  拨电话给玺彤,对牢她呻吟:“无处可去,你必须收容我,不然我会寂寞致死。”
  
  玺彤在电话里,忍不住轻轻笑,迟疑片刻:“我在石田,你过来吧。”
  
  我立时打车到石田。
  
  玺彤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天,如此冷,她居然只穿米色无袖毛衣,两条雪白玉臂裸露在空气里。
  
  幸亏有空调,否则如此美臂包裹在厚重大衣里,实在浪费了。
  
  她对面坐着范舟,正神情专注地凝望着她。
  
  他们一直切切私语,玺彤不时柔媚地笑。
  
  她那双眼睛似含着无穷情意,水汪汪的,似要滴出水来。
  
  偶尔双眼微微眯一眯,烟视媚行。
  
  看得范舟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
  
  呵,又一个被原大小姐眼睛骗到的。
  
  烟视媚行,不过因为她500度近视,双眼不能聚焦。
  
  我走过去,拉开沙发椅,脱掉外套,老实不客气地将自己扔进沙发里,然后捧起玺彤的热咖啡猛喝了一大口。
  
  整个人才从志谦带给我的低糜情绪中,挣脱出来。
  
  
  
  
  玺彤根本当我透明,一直和范舟眉来眼去。
  
  而范舟,这看似老实人,手也没闲着,一直紧紧扣在玺彤腰间。
  
  他们或者交头低低细语,或者干脆咬着对方的耳垂私语。
  
  我大大方方坐在对面,饶有兴趣地欣赏。
  
  旁人一定觉得这对男女,容貌气质都数一流,非常般配。
  
  也一定觉得,对面那瞪圆眼睛,直勾勾看别人谈情的女人脸皮厚到不解风情。
  
  呵呵,很多时候,旁观者不一定清。
  
  这范舟,也恁地有风度,一直把玺彤照顾得妥帖细致,连上厕所,也陪了去,在门口等着,殷情伺候,寸步不离。
  
  这男人,对他老婆可否也有这样一份痴缠?
  
  也肯这样放下身段去迁就?服侍左右?
  
  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不少男人,对外面的女人小心殷情,回家妻子病重也不多过问两声。
  
  穿得整齐干净得男人,不外有个好妻子,在家帮他将衣服洗干净,熨整齐,平白让他在其他女人那里,得到一些高分数。
  
  我不禁,为范舟的妻子不值。
  
  她要是知道,自己的丈夫,穿着她为他添置的、洗熨的衣服,背着她,勾搭别的女人,会怎么样?

 我轻轻笑,自己也觉得笑容里有蔑意。
  
  而范舟还丝毫没察觉,一直和玺彤殷勤地说话。
  
  前几天,玺彤告诉我,范舟对她寸步不离,连她去见客户,他也在门口,坐在车里等她。
  
  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总算相信了。
  
  果然有够粘人。
  
  不过,被人如此迷恋、重视,也是有乐趣吧,不然玺彤为何如此沉迷这样的游戏?
  
  以她的性格,应该不屑如此吧。
  
  
  
  
  见我一直瞪着他们,范舟终于有点不好意思:“锦诗,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怎么?嫌我太有空,耽误了你们?”我一点都不想对他客气。
  
  “怎么会?玺彤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点。
  
  可是我觉得恶心,他根本不认识我,怎么当我是朋友?
  
  真难想象他居然是清华大学,高分子材料系的高才生。
  
  我一向对专业人士颇有好感,这次,实在有点倒胃口。
  
  “哦,那你和玺彤是什么关系?”我故意为难他。
  
  玺彤也捉黠地看着他,并不为他寻台阶下。
  
  “玺彤是我女友啊。你看不出来?”他不疑有它,笑眯眯看着我。
  
  我真怀疑,他是真单纯,还是爱情让他蒙蔽了眼睛?
  
  不,不能把一切都归咎到爱情头上。
  
  爱情本身没有错。
  
  应该,是美色蒙了他双眼。
  
  突然,玺彤从他身上抽出一个钱夹。
  
  然后她把钱夹打开,抽出里面一张,比指甲盖大一点点的照片。照片上有个婴儿,水晶般面孔,有一双大大的,笑意浓浓的,天真的眼睛。无邪、可爱得让你隔着相片都想亲吻她。
  
  着眼睛,与范舟的如出一辙。
  
  当下我知道,这女婴定是他女儿。
  
  我故意装作不知道:“咦?好可爱?这小孩是谁?”
  
  范舟一下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并不知道,玺彤有没有把他的事情告诉我,故此僵在那里,半天开不了口。
  
  玺彤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这个,是范舟小时候的照片。可爱吧……象个女孩子。”
  
  那笑声十分张扬,可是我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寂寥和不屑。
  
  范舟不知道该什么好,有点尴尬。
  
  他似乎明白我早就知道一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又怕开口说话惹恼了玺彤,只得符合着玺彤笑了两声。
  
  那笑容实在太过不自然,让我禁不住有点可怜他。
  
  买单的时候,范舟抢着要给钱。
  
  玺彤一把将他的手挥开,一边付钱,一边压低声音说:“留着给你女儿买奶粉吧,我不惯花给小孩子买奶粉尿布的钱……”
  
  这样留难,嚣张、刻薄。我只得装作没听见。
  
  可是范舟的脸色还是青一阵,白一阵,杵在那里,又不敢发作。
  
  是!谁让玺彤刁蛮刻薄的样子,也那样迷人?
  
  最后,他只得悻悻地说:“我送你回家吧。”
  
  看他那可怜兮兮,隐忍的模样,我突然有点心软。
  
  也许,他真是爱上了玺彤,恨不相逢未娶时!

出门的时候,我忍不住低声数落玺彤:“你过分了点。既然你要和他玩这个游戏,想他陪你驱赶寂寞,你就不该拿话刺激伤害他。让他下不了台。”
  
  玺彤嗤之以鼻:“要想玩这个游戏,他就得按我的规矩来,玩不起,就别玩!”
  
  “玺彤,勿玩弄感情!”我劝她。
  
  她顿一顿,想找更犀利得词反击,但转瞬神色募然黯淡,她轻轻说:“我也不想,但想想离开我,他回到重庆,大可与妻子亲热恩爱,而我还不是孤身一人。他凭什么可以脚踏双船,而我连说他两句都不行?”
  
  “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大可立即结束……”
  
  “好啊,反正我也不想再玩了……”玺彤赌气,扔下我走开。
  
  看着她娉婷的背影,我竟然第一次发现那背影那样寂寥……
  
  也许,我对她太过苛刻……
  
  再美丽,事业再成功,她不过是普通女人,渴望有人真心爱戴自己。
  
  是的,一开始,玺彤也是投入百分之一百真情,谁知,到头来,发现聪明一世的自己不过被一张看起来青春的脸庞骗了……
  
  见玺彤大步离开,范舟着急地扔下我,疾步追了上去。
  
  我叹口气,打车回家。

气温已经很低了,哈气成霜。
  
  成都的街头,异常清冷,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象一排刚刚化疗完的病人。
  
  偶而有行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
  
  但意外的,竟然有弯新月挂在天际,细细的一牙,秀气极了。
  
  路边一对恋人正依偎在一起,一件宽大的外套将两人包裹在一起,如同一对联体婴儿,一边走路,一边往着对方笑。
  
  曾经,我和志谦也如此甜蜜,我们的身体和心也这样贴近。
  
  志谦不会在人前与我这样拥抱,但是他会把我的手,拽在掌心,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
  
  他会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严严裹在我的头上,只让我露出一双眼睛,然后笑着吻我的双眸:“哇,蒙面女侠……”
  
  那个时候,整个冬天,一天一地的寒冷,似乎是专程赶来,衬托我们的恩爱和这爱情带给我们的温暖的。
  
  我和志谦的感情已经冷到结冰,比冬夜的温度更低。
  
  我不禁唏嘘。
  
  
  
  
  
  回到家,志谦已经上床了,正靠在床头看书。
  
  他的神情专注而平和,让人想起岁月静好这样美好的词语。
  
  想起曾经的那些美好片断,我情不自禁走过去,轻轻吻他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反手抱住我:“怎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我摇摇头,情绪依然低落。
  
  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我赖在他胸前不肯起来。
  
  过了5分钟,志谦见我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轻轻推了推我:“去洗澡吧……”
  
  我还是摇头,继续赖着不动。
  
  这一次志谦用稍微用了力,尝试把我推开。
  
  但是我还是纹丝不动:“你就不能抱抱我……”
  
  突然,志谦动怒了,一把将我推开:“你有完没完?你也不看看几点钟了。这么晚回家。明天还要早起呢!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
  
  我僵在那里,刚才的柔情蜜意,全都被他的话冻结成了冰块,僵在半空中。
  
  “可你明明在看书啊……你明明还没睡呢……”我结巴着说,实在太怕志谦生气了。
  
  明明现在,我也在生气,在恼怒他的态度。可是我却那样心虚,那样怕看见他不耐烦,生气的样子。
  
  我懊恼自己在志谦面前唯唯诺诺,像个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真是没骨气,平白丢了职业妇女的脸。
  
  “是你说上了一周夜班,没时间和我说话,我便提前下班,在家等你,也是你自己这么晚才回家……”志谦瞪着我,满眼不屑。
  
  “可是,你并没睡觉……”
  
  “是,你也看见我在看书,你还跑来打扰我……回家这么晚,不早点洗澡上床,还折腾我,让我连看书都不得清净……”志谦压着火气。
  
  我想辩解,但是又找不到辩解的理由,只觉得委屈极了,喉头象压着一大块沉甸甸的铅,堵得发慌,只得把话吞回肚子里,到卫生间沐浴。
  
  洗澡的时候,眼泪几次涌出来,被我硬生生逼回去。
  
  这软弱的泪水,并不会为我挽回自尊,也不会改善我们的关系,只能添乱。
  
  上床的时候,志谦已经睡了,他侧着身,睡在床的那一边。
  
  我发现,第一次,志谦没有为我把我睡的这边床铺温热,任由被子里一片冰凉。
  
  我躺进去,不敢吭声,也不敢动,把自己缩成一团,心很快和被子凉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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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我还没有入梦,倒是志谦,均匀的呼吸声已经告诉我,他好梦正憨。
  
  也许情爱也只是一个梦。两个人同时做了一个梦,然后其中一个醒了,离开了,甚至起床,上班,遇见别的人,重新去做梦了,不再回来了。而另一个还犹自在虚幻的梦中沉迷。旁人劝:“醒醒吧!”她说:“不,我不要醒,我爱这个梦!”
  
  独自在空局泥足深陷!
  
  多可怕,会否志谦已经醒了,而我还在梦中……

昨晚有新月弯弯,今天居然是难得的好天气,万里碧空,连那一向被灰尘染脏了的云朵,都被洗干净了似的,暂新雪白的。
  
  虽然昨晚心情抑郁,可是因着这难得的艳阳天,心情略微晴朗。
  
  上午查完房,病人都无大恙,心绪又宁和一点。
  
  闲着无事,与余绍明短信往来。
  
  正说着他昨晚看得一部电影,他突然打电话给我:“来了个心脏衰竭的病人,我要立即工作,稍后可能转到你这里。”
  
  我答应着,催他快开工。
  
  2个小时,病人转了上来。
  
  我赶过去。
  
  病床上躺着的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约莫25岁左右,一张清秀的脸庞比床单还白,一点血色都无,耳垂、嘴唇有淡淡青紫色。虽然闭着眼睛,带着氧气罩,还是不难看出,这个女孩有双长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和尖尖瘦小的下颌。
  
  她正处于昏迷状态,一点意识都没有。
  
  女孩旁边坐着一名二十八九的男子,双手紧紧握着女孩的手,眼泪簌簌落下,关切焦急之情流露无疑,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不时把脸埋进床单里哭泣。
  
  病房里时时有这样场面发生,生离死别,我们见过太多。
  
  并不是麻木,但得学会调整自己心态。
  
  故此,我没有作声,接过小张递过来的病例。

医生果然是余绍明。
  
  我忍不住笑,但收敛住,否则病人家属会得提刀砍我。
  
  然后我听听她心跳,还算平稳,只是比较微弱。
  
  突然想到,几分钟前,余绍明也与我听过同一个女子的心跳,我竟然觉得心里有点暖。
  
  因此格外认真的观察她的脉象。
  
  但很快,我将自己的旖想拉回现实。
  
  张静初,25岁,先天性室间隔缺损,肺部感染,感染性心内膜炎,有明显肺动脉高压,出现周围性紫绀。
  
  这个张静初,是目前这里病症最严重的一个。
  
  很奇怪,很多患先心病的女子,都长得很漂亮,真不知道是否天妒红颜?
  
  为了了解更多她的情况,我不得不打断男孩的哭泣:“张静初是你女朋友?”
  
  “是,我叫骆子俊,你是负责静初的医生?”骆子俊抬起带泪的脸看着我。
  
  “你女朋友名字和孔雀里的女明星一摸一样……”我忍不住找话题,让他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但我女友比她美……”骆子俊有点不好意思,擦了擦眼泪。
  
  我笑了笑。怎么看,床上这个张静初,也没有电影里那个张静初美丽。
  
  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
  
  见骆子俊情绪控制下来,我开始问他:“你了解静初的病吗?”
  
  “是,我们从大学谈恋爱至今,我很了解她的情况。”
  
  “最近她有感冒吗?”
  
  “是,淋了一场雨。我没照顾好她。这几天她老说自己心脏不舒服,喘不过气,但她常常这样,我也没放在心上……今天,她和我说话时,突然休克了……”骆子俊的眼泪又涌出。
  
  “明天把她的以前的病历带来,虽然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她的情况一点都不乐观,都出现紫绀了,现在虽然缓解了,但是你看,她嘴唇和耳垂的青紫色还未完全消退,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心力衰竭。你最好通知她父母也来,今天先让她休息,明早给她做个全面点的检查。”
  
  然后,我检查了一下张静初,情况还算平稳。
  
  我嘱咐小林给她按摩一下四肢和耳垂等部位,帮助她消褪脸上的青紫色。
  
  一整天,我都挂念着这个张静初,不时到病房查看。
  
  每一次,我都看见骆子俊握着女友的手,还不时,将她冰凉的手指放在唇边呵气亲吻,温暖她。
  
  小张忍不住对我说:“这个张静初福气挺好,男友对她如此呵护,现在已经很少见到如此长情,体贴女友的男人了。”
  
  小林也有点羡慕地说:“是啊,一开始他以为女友救不过来了,哭得真伤心啊,整张脸都肿了……”
  
  我瞪她们一眼:“这样也叫好福气?你要健全的心脏还是一个捧着你尸体失声痛哭的男友?”
  
  两人立即禁声。
  
  我叹口气,也许得不到爱情的女人,宁肯用生命来换爱情。
  
  可是只有生命快消失的时候,才会懂得没有了生命,爱情也根本就无法存在。
  
  见过太多人生命垂危时,苦苦哀求我们救救他们,那渴盼生命的声音绝对凄厉过任何祈求爱情的声音。

快下班,玺彤打电话给我:“”好久没见过忻怡了,今天我到学校去找她,她的同事说她请了一个月的假。”
  
  “她怎么会请假?感冒不是已经好了吗?”我诧异。
  
  “我打电话给忻怡,她拒绝出来,说这段时间课程紧,好几个学生要到她家去练琴。她这不是明摆着骗人吗?”玺彤声音里满是担忧。
  
  “你来接我吧,我们去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我斩钉截铁地决定。
  
  20分钟后,玺彤开着车来接我。
  
  一上车,我便愣住,玺彤整个人十分憔悴,眼袋奇突,皮肤异常干燥。
  
  “怎么?病了?怎么憔悴成这样?”我的好友们都怎么啦?
  
  “别提了!那个范舟真是太折磨人了!他开车把我送到家门口,死也不下车,非要与我在车内缠绵,拥抱、接吻、爱抚……一开始我还觉得很享受。可是时间一长,我就犯困,想睡觉,可他偏不让我回家。我要下车,他便说我不爱他,嫌弃他结了婚,说着说着眼泪便涌出来……唉,真没见过这样爱哭的男人……结果,一直磨到天快亮了,他才放我回家。一大早,才不过9点,他的电话又打过来,拼命发各种短信,告诉我他如何爱我,如何想我……我又简直无法继续睡觉,关了手机又怕伤害他……”
  
  我看着玺彤,有点同情她:“看来这个男人已经被你迷得丧失了心智,他也挺可怜的……”
  
  玺彤叹口气:“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心里有负担,自从看过他女儿的照片,他亲吻抚摸我的时候,我老觉得有双稚气的大眼睛盯着我看,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每日。必定收到他无数电话,只要我不见客户,就一定在和他通电话,没通电话,也在收他的短信……一下班,他铁定在公司楼下等我……不是没有人追求过我,但从来没有那个男人用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真不知道,短短一个月,他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感情?”玺彤感叹。
  
  我忍不住笑:“证明,这次你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至……”
  
  “奇怪,今天范舟怎么没跟着你?也没电话?”我纳闷。
  
  “呵,别提了,他老婆今日从重庆来看他了……下班后,我试着打他电话,结果电话响了,却无人接听……呵呵,还说爱我到可以去死,老婆一来,竟然连电话都不敢接……”玺彤语气里有太多嘲弄,但是还是掩饰不住她的失望。
  
  “可能他真的不方便呢?”我企图开解玺彤。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他不是说可以为了我和老婆离婚吗?结果连电话都不敢接……”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玺彤却越发生气,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我就要打给他,看他怎么办?”
  
  她用我的手机拨了范舟的手机。
  
  玺彤喂了两声,狠狠地挂了电话:“妈的,居然一听见是我的声音,就装信号不好,把电话挂了……”
  
  接着,玺彤的手机立即接到一条短信,只得三个字:“不方便!”
  
  我们对看一眼,同时说:“不方便……”
  
  然后哈哈大笑……
  
  “妈的,我要睡觉的时候,他怎么没说不方便,死赖在我车里不走?”
  
  玺彤笑得呛住,猛烈咳嗽起来,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我装作没看见,抬头望车窗外……
  
  天空中竟意外的烟霞绚烂,象整个天堂都在燃烧,是地狱的火,终于烧到了天界?
  
  那银紫色霞光,让我目不暇接。
  
  日本古语,爱把黄昏时段称为“逢魔时间”,他们认为傍晚是日夜交替的时刻,也是人与魔的时间的交界处。
  
  人到了黄昏时分,经过一天劳累,整个人处于极端疲劳虚弱的时候,容易“逢魔”,被魔鬼引诱,不能抵抗,无力反驳,无法招架任何诱惑,判断极易失误。
  
  但是因着工作性质、生理时钟的不同,每个人的逢魔时间都不同,有人是清晨,有人是午后,有人是黄昏。
  
  但是,世上所有人共同的逢魔时刻,不因“生理时钟”,而以“心理时钟”,那必然是一个人最寂寥的时刻,而这一刻,往往因为思念着某个人。
  
  这一刻你最脆弱。
  
  爱情的“逢魔时间”,则十分平等,不管你多么强大,多么自傲。
  
  而且它任何时间,都会突然降临。
  
  爱情来的时候,你会突然丧失任何招架之力……
  
  但,有谁能抵挡住诱惑?舍得不投身这魔梦中??
  
  我叹口气……

到了忻怡家。
  
  大门紧闭。
  
  我们用力敲门。
  
  良久,门终于开了……
  
  我们急切地冲进房间。
  
  我和玺彤都愣住——忻怡整个人已经瘦得落了形,原本就清瘦的她,整个脸颊都凹陷进去,大眼睛更是毫无生气,头发干枯凌乱,皮肤暗哑无光,面色青黄。
  
  看到我们,她的神色也是痴呆木纳的。
  
  房间里窗帘全都一层层遮起来,完全不透光,如同一间暗室,只余沙发边一盏落地小灯开着。
  
  茶几上堆放着好几个吃过没有扔的方便面盒子,花瓶里的白玫瑰已经干枯成褐色。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病态的,难闻的气味,让人几欲窒息。
  
  天,这是干净出尘的忻怡吗?这是她整洁雅致的家吗?
  
  我们惊呆了,玺彤一把拽住忻怡,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忻怡偶人一般,任玺彤摆布。
  
  我则急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换气……
  
  阳光洒进来,忻怡下意识抬起手遮住眼睛……
  
  天,她一定很久没见过阳光了……
  
  我赶紧对忻怡进行检查,还好,只是身体极度虚弱,其他一切都还没问题。
  
  “傻瓜,你怎么了?想把自己折磨死?”玺彤厉声呵斥忻怡,连声音都有些抖。
  
  “我也不想这样,就是睡不着,整夜睁着眼睛。一整晚不睡觉,白天也不觉得累。根本不想吃东西,吃一点就吐……我不想出门,不想和人说话,我想安静,我想冷静下来,我想想个办法,把柯忺宇抢过来……我不能输啊。可是脑子太乱,什么都想不出来……”说着,忻怡用力敲自己的头。
  
  突然她放下猛力敲打自己头的手,怔怔看着地上,眼泪涌出来,顺着脸颊流不停。
  
  “忻怡,别哭啊……”我放柔了声音,抱住她,她太瘦了,我根本不敢用力,怕把她折断了……
  
  “我也不想哭,可是,我想我的眼睛已经坏掉了,泪腺不受我控制了。”忻怡瞪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前方。
  
  “为什么,我运气如此背?我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心里却从来没有我的存在?连那个俗气得掉渣的女人,都可以轻易胜过我……为什么别的女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我却不能?为什么我要受这种折磨?”忻怡木木地说。
  
  一时间,我和玺彤全都被惹哭了。
  
  我想起志谦的冷漠,玺彤想起了什么?被众人追捧的她,却一再在情路上磕磕碰碰……
  
  见我和玺彤哭了,忻怡反过来安慰我们。
  
  我们三人抱着哭成一团。
  
  好久才缓过气来。
  
  然后我们极力安抚了忻怡,让她平静下来,为她熬了清淡的米粥。
  
  我拿出随身带着的舒乐安定,让她服下两粒,她实在需要足够的睡眠。
  
  然后我们关上门窗,和台灯,为她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
  
  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熟睡才离开。
  
  明早,玺彤会再来看她。
  
  柯忺宇一直是忻怡心中完美爱情的化身,这么多年来,一直支撑她寻找可以让自己心动的爱情,不向平淡的感情低头。一但柯忺宇再次出现,她以为自己可以梦想成真,却发现,这个人永远不可能属于她,多年来支撑她的信念突然坍塌……
  
  她终于垮了……
  
  垮在她自己的疯魔时间里……

一路上,玺彤和我都无话。
  
  直到玺彤的手机响起来。
  
  “你怎么打电话给我?你老婆呢?”玺彤声音里满是讥讽。
  
  说了几句,她便极端不耐烦:“就这样吧,陪你老婆去吧。我现在也不方便了……”
  
  然后挂断电话。
  
  我看着她。
  
  玺彤冷笑:“是范舟打的。他找借口下楼倒垃圾,然后偷偷打给我……”
  
  我愕然。
  
  “他老婆也不起疑心,半夜下楼倒垃圾,亏他想得出来……”玺彤语气越发尖刻。
  
  “他也真是煞费苦心啊……”我实在有些忍不住笑。
  
  男人,真的是,就算你把他栓腰上,他要对旁的女人眨眼睛,你也拿他没奈何……
  
  下楼倒垃圾这一招都用上了,他老婆要是在成都多待两天,指不定他还会使出什么花招呢……
  
  我突然觉得范舟可怜又可悲。
  
  也为那个说不定以为老公突然变勤快了的老婆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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