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三十五。这时从聊天的同学中间站起一个高大的男生。他大步走到讲台前:"大家静一静……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司马文,是电子系三年级的学生。同时也是咱们这个小社团的负责人。估计现在人已经都到齐了,我们今天的活动就开始吧。"

想不到社团主席还是我们师兄啊,我不禁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学长,他是个眉清目秀的男生,气质优雅,举止间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接下来司马文对新会员表示了欢迎,并让大家逐一做了自我介绍。

司马文接着说:"因为共同的兴趣,今天我们聚到了一起。宇宙太神奇了,从远古时代起,我们的祖先就已开始凝视夜空,关注宇宙。虽然创世之初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已经模糊不清、难以捉摸,但是我们人类凭借着不懈的努力和创造性的智慧,正在逐渐揭开宇宙的奥秘。我们作为业余的天文爱好者……"

正在他大发议论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子。看到这女孩子的瞬间,我被惊呆了。我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她气质娴雅,长发披肩,飘飘欲仙。司马文的发言也被突然出现的女生打断。那女孩子见到满屋子的人都在注视着她,便对司马文歉意地一笑,低头快步走到最后一排,在我的旁边轻轻坐下。

我感觉身旁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不禁心旌荡漾。自从女孩进来,我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直到她被我看得低下头去,并轻轻咳嗽一声,我这才如梦初醒般把视线移开。深悔刚才太失礼了。我不知为何对她如此着迷。总之这女孩身上有一种迷人的气息在强烈地吸引着我。之后司马文讲的话我全没有听进去,只是忐忑不安地感觉着我身边的女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司马文说:"真是不巧,我们这个社团是靠天吃饭的,今天刚好赶上阴天,我们的计划也泡汤了。只好以后再安排活动了。如果有哪位同学想借器材和资料,到我班直接找我就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喧闹声中大家纷纷离去,只有我旁边的那个女孩子依旧坐在座位上不动,我也傻傻地坐在那里。司马文微笑着走了过来,走到女生的旁边:"这位同学,你也是来参加星空社的吗……"

这时,我忽然发现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急忙起身匆匆离开。本来,我很想知道那个女孩的来历,正在苦想怎么开始跟她搭讪呢。可是司马文却已经开始跟她聊上了。人家两人说话我在旁边实在不妥。反正我已经加入星空社,来日方长,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魂不守舍地,我走到一层大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已经大雨滂沱了。我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雨水在路灯的中一片一片地落下来,地上已经很多积水,雨水落在水面上更显得密密麻麻。

一口气跑回去?以前也这样干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站在门口没有动。为雨所阻,多好的理由啊,正好等她下来,还能再见她一面。

大厅里静悄悄的,仿佛与门外是两个世界。我无聊地站在实验楼的门口,看着门外的大雨倾盆而下。操场上远远看去一片朦胧。我正在面对夜雨发呆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紧跟着耳边巨声响起。声震耳鼓,感觉整个人都被声音穿透了。实验楼的玻璃窗也跟着哗哗乱响。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啊,"带劲!"我不禁喝彩。

惊雷的余音还未消失,楼道深处忽然又传来几声电弧的噼啪声,同时,门厅里的灯光也随着电弧声闪烁不定。一阵狂闪之后,楼内变得漆黑一片。大厅里只有外面的路灯照进来,在地面上投射出我长长的影子。黑暗中的实验楼仿佛更加安静了。我感觉刚进来时的那种风又开始阵阵地从黑暗处吹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我进退失据。

那个女孩还没有出来,要不要继续等下去?我开始犹豫了。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外面的雨没有一点变小的迹像。我开始感觉有点冷了,决定冒雨跑回寝室。这么大的雨,的确需要鼓足勇气。我关上手机电源,准备冲入大雨中。





"同学,你没带伞吗?"我刚要跑,一个女孩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我毫无会有人出现的心理准备,心里一紧。连忙回头看时,一张白皙的脸出现在我身后,黑色连衣裙,披肩长发,一双略带忧伤的眼睛注视着我。

是她,一直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而我此时却开始紧张起来:"我……是的,雨太大了。"

一开口说话,我发现口中呼出的气体居然已经凝成团团白雾。怪不得感觉这么冷,原来温度已经降到这么低了。

她还在凝视着我,眉宇间那忧伤的神色令我着迷。这种感觉是有距离的,冷冷的、不易接近的。她宽松单薄的黑色长裙被风吹动,朦胧中显现出动人的曲线,这简直就是曹带当风的画中仙子啊!我不禁问道:"你冷吗?"

"还好,我也是今天刚加入社团的,因为有点事来晚了,我叫孟菲,中文系新生。你怎么称呼?看来咱们得在这儿多呆会了,我也没带雨伞。"

"秦关,学电子的。"

互相介绍以后,便开始在实验楼门口相对默立。我痛恨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好的机会却哑口无言了。

良久,"你听到了吗?"她忽然莫名其妙地说。

我痛心疾首的同时正在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心花怒放。但见她却面带惊恐。"听到什么?只有下雨声啊!"

"里面好像有人在哭。"说完,她向漆黑的楼道内看去。

"半夜三更的,你可别吓唬人啊。我什么也没听到。"我不禁害怕起来。

她依旧向走廊内张望,忽然向我靠近了一步。"啊,又来了,真的有人在哭啊!"

她突然双手抓住我的胳膊,我只觉得她的手刺骨冰凉,并微微发抖。本能地我想要挣脱,但终觉不妥,强行忍住了,看来她是吓得不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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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作镇静在她冰凉的手上拍了拍:"没事的,我怎么没听见,也许是猫叫吧?别怕。"

"我真的好害怕。你真没听说过咱们学校的事吗?"

"不知道啊,什么事?"

"听说实验楼原来是一栋住宅楼,前年毁于一场火灾。由于深夜失火,所以烧死了好多人。后来这里就建了这栋实验楼。我听高年级的同学说,这里自从建了实验楼,晚上总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东西。我刚才真的听到有人的哭声,好恐怖!你真没听到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禁毛骨悚然,这半夜三更还下着大雨,我忍不住屏气凝神侧耳倾听,越是听不到我越是害怕。可这时候逃跑也太没面子了,在弱小的女孩面前怎么着也得充充硬汉啊:"真没听到,等雨小了我送你回去吧。既然知道这栋楼古怪,你为什么还加入星空社啊?活动都在晚上啊。"

"因为我喜欢看星星啊。再说人多就不害怕了。没想到今天落单了,今天多亏有你,不然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渐渐地我感觉牙齿在打颤。刚刚入秋,想不到一下雨,竟然这么冷。而且她的手实在是太凉了,看她的意思并没有松手的打算。我假装系鞋带,趁机摆脱她抓我胳膊的冰凉双手。与心仪的女孩子第一次肌肤相亲,感觉竟然这么不好。

"你快听,有东西过来了!"刚刚站起来的我不幸又被孟菲抓住。

这次我也听到了,是脚步声,在黑暗的楼道里由远及近。我也开始紧张起来,这时也顾不得充硬汉了,不自觉地我也抓住了孟菲的小手。

黑暗中一个人影朦朦胧胧地慢慢接近了。我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只想拉着孟菲冒雨而逃。

"秦关、孟菲,是你们吗?"黑暗中传来司马文的声音。

我长出一口气:"是我们,我们在避雨。"同时松开了抓着孟菲的手。

昏暗的灯光下,司马文手里拿着雨伞走了过来:"可能刚才的闪电把楼里的电线击坏了,你们都没带伞吗?"

孟菲松开了抓着我的手:"是啊,司马大哥,都快急死我了。"

刚才极力想摆脱的手忽然松开,我心里一阵莫名的空虚。只想重新再被她抓住。

司马文笑了笑,对我说:"那就我先送孟菲回去,再回来接你。"

我心里很不痛快,隐隐觉得司马文不该这时出现,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讪讪地说:"不用了,我是怕她害怕,在这儿陪她呆会。不然我早就跑回去了,这点小雨不算什么。"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向雨中跑去。"秦关,你等等……"身后传来孟菲的呼喊声,我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一口气跑回了寝室。

寝室早已熄灯,我下铺的金敏吉睡眼惺松地醒过来。看到我的样子笑着说:"伙计,你怎么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怎么也不发个信息让我接你啊?"

这家伙是我到学校后第一个认识的同学,粗枝大叶,十分豪爽,典型的东北汉子。寝室里就我俩的关系最好。

"太晚了,怕影响你休息。"他哪知道我是在故意避雨啊。

"那擦干头发快睡吧,别冻着了。"

躺在被窝里我怎么也睡不着,只想着孟菲靠在司马文的怀里,打着一把伞浪漫地在无人的校园中雨中漫步。司马文这家伙真是坏事母子,好几次了……也不知道想了多久,才昏昏沉沉睡去。




早上我被金敏吉推醒:"哥们儿,一起吃早饭吧。"

我感到头痛欲裂,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疼,答应一声,发现说话也很吃力,嗓子肿了。金敏吉把手伸到我的头上一摸,吓了一跳:"哇,这么烫。伙计,你发烧了,今天别去上课了,我给你带饭。"说完,他倒了杯开水让我喝下,找了把雨伞匆匆走了出去。

金敏吉从校医院带回来好多药。我吃了点药又昏昏睡去。醒来时发现寝室里只有我一人了。我又想起孟菲,想起她那双忧伤的眼睛,冰凉的小手,飘逸的长发……。就这样,一天过去了,只要醒来就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就这样躺了两天,感觉身体渐渐好了。我感觉很奇怪,一直以来我对女孩子根本不想亲近,可为什么孟菲一出现我怎么就立刻喜欢上她了呢?而且为之不寐者数日。这就是一见钟情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感觉到我在喜欢她?

晚上金敏吉跟我聊起星空社的事情,当他知道社长是司马文的时候,哈哈大笑:"这个老大原来就是你们社长啊!"

我很奇怪:"你跟他很熟吗?"

"我不认识他,不过慕名已久啊,如雷贯耳,如雷贯耳!"

"因为他品学兼优吧?"

"兼不兼优我不知道,只听说他是咱们学校有名的花心大萝卜。被他甩掉的女孩子不计其数,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手段,只要被他看上的,绝对难逃魔爪。"

我心里一惊,别的女孩年幼无知,上当受骗不关我的事,可孟菲不会也被司马文看上了吧,那样可就坏菜了。我赶紧追问:"你知道他现在的女朋友是谁吗?"

"这就不知道了,你小子现在正好有机会跟学长学几手,包你受用不尽啊。"

金敏吉对学校的事知道的可真多,正好向他打听打听:"你认不认识中文系的女生啊?"

"嘿嘿,不怎么认识,不过他们那边可有好多美女。"

"你见过一个穿黑裙子、长头发、个子高高的女生吗?"

金敏吉想了想:"没什么印像。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小女生了,哥们帮你留意一下,没说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岔开话题:"你知道咱们学校闹鬼的事吗?"

一说这个,金敏吉好像又来了精神:"当然听说过。据说实验楼那边一到后半夜经常鬼哭神嚎的。楼前面那个水池子里据说也有过学生自杀。有人晚上在湖边的树林子里还看到过白衣女人头发湿淋淋地飘来飘去呢,你说吓人不吓人?"

被他这么一说,我感觉背后发凉,怪不得我去实验楼感觉那里阴冷阴冷的呢。那天晚上孟菲她说听到有人在哭看来也不是瞎说啊。想想真让人后怕"原来真的有鬼啊。"我不禁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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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你见到鬼了?"

"没有,只是那天晚上我们社里有一个女生听到楼里有人哭呢!"

"有这种事?我一直以为鬼故事都是胡编的呢,真想去看看鬼是什么样子啊。"

"鬼有什么好看的,多吓人啊!"

"你见过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吓人?如果真有鬼,那还好了,死亡也就没那么可怕了。死后变鬼,某种程度上说是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啊,对吧?"

金敏吉真是一大堆歪理,不过仔细想来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啊,人之所以惧怕死亡,无非是害怕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死后变鬼就是精神不死,如果这样似乎鬼比人还要高一等呢,因为它头上已经没有"动物"的标签了。我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金敏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这几天生病是不是因为撞上鬼了?"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神秘兮兮地说:"想看吗?要不咱俩哪天晚上去树林里看看女鬼,怎么样?既然别人能看见,咱们也能。"

这家伙真是胆大,我虽然心里发毛,但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不觉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说:"好啊,等我恢复体力后咱们就去。"

"那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不去可别怪我辣手无情啊!"

几天之后,我又生龙活虎了。金敏吉天天问我,听到我说熄灯就去时可把他乐坏了。晚饭后,我们到学校外溜达。学校门口有一架立交桥,每天桥上车水马龙,桥下行人如织。现在天气虽然很有凉意了,但傍晚散步的人还是不少。

金敏吉拉了一下我胳膊:"听说今天下午桥下撞死个女学生,你知道吗?咱们看看去。"

"真的吗?哪个班的?"

"好像是个学法律的大二女生,据说长得非常漂亮,真是太可惜了。"

"现在有什么好看的?尸体肯定早就运走了。"

"去看看事故现场也好,凭吊一下早调的校花。"




街上灯火通明,我们穿过熙来攘往的车辆来到桥下。这座立交桥设计得非常不好,桥下通道的拐角处没有任何标志,外面就是机动车道。行人如果不留意过往车辆,从桥下出来时很容易出危险。

今天这里果然发生过交通事故,人行道前面有一个人形的白圈。看样子是被汽车从人行道上撞出去的,白圈的头部位置还有一滩已经干了的黑紫色血迹。

我跟金敏吉站在通道出口,呆呆地看着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在画着人形白圈的路面上飞快地驶过,谁都没说话。我想他此时的想法肯定跟我一样:正在唏嘘人生的无常。一朵正将盛开的生命之花就这样瞬间凋谢了。我曾经鄙视过颓废青年,但如今看来,积极的意义又何在呢?人生几何啊!

我们在那儿默立了好久,才慢慢走回校园。一路上我俩心情都不怎么好,物伤其类,我们跟死去的校友年纪相仿,出了这种事,怎能不难过呢?

金敏吉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不知她父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太不幸了。"

"就是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有的话那家伙肯定伤心死了。"

金敏吉忽然停住脚步:"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她的男朋友就是你们星空社的社长司马文啊。你看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劝劝他才好。"

怎么这么巧,居然是司马文的女友出事了!虽然听说过司马文的飞短流长,我对他的印像还是很好的。他虽然花心,但是女朋友的横死想必对他的打击也特别大。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慰问他一下。

由于刚才的事,我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我对金敏吉说:"咱们今天还去鬼林吗?要不改天吧,没有心情了。"

"当然要去!我刚才心情也不好,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况且咱们已经凭吊过了,你就不要没完没了了。"

"我真的不想去了。"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如果你到时候不去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嘿嘿!"说着他抓着我的衣领前后地摇晃。

就这样,在他的"胁迫"下,我只好威武而屈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大雨过后的夜晚已经颇有凉意,早不见白天"秋老虎"的威风了。已经夜里十一点了,校园里除了还在四处游荡的我俩,已经难觅人迹了。见我直打哈欠,金敏吉拍拍我的后背:"困了?我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去找女鬼玩吧。见到它,包你精神。"

不用见到女鬼,听到他的话后我马上就精神了。这么恐怖的事我还从来没做过。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他居然要去找,这家伙怎么这么胆大呀?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感到很奇怪。见我踟蹰不前,金敏吉一把拉住我的手,向湖边走去。

就这样我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到了湖边。到了湖边,金敏吉也放慢了脚步。不知道是心理缘故还是怎么,刚到湖边我就感觉到阴风阵阵,平日里习以为常视而不见的路灯,这时仿佛也变得晦暗不明了。抬头看看天空,一弯残月也慢慢躲到乌云后面。对岸的树林影影绰绰的。我禁不住汗毛直竖。我拉了一下金敏吉:"好好的,咱们何必自己吓唬自己玩呢?回去好好睡觉吧。"

金敏吉正色道:"大丈夫处世当善始善终,像你这样因为害怕就半途而废,一辈子也别想见到鬼,真没出息!"

他这么大发议论,可见他一点都不害怕,不知道这家伙的胆子是怎么练成的。有他在,我胆子也壮了。我们顺着湖边慢慢地向对面的树林走去。今天湖边格外安静,居然没有令人心烦的蛙鸣声。难道它们都提前做好冬眠的准备了?湖面上残荷依旧,干枯的荷叶下面似乎白雾弥漫,残荷们似乎也在昏暗的光线里无风自动。

我们已经走到湖的对岸。另一边路灯远远地照过来,光线更加暗淡,我只能看见金敏吉瞪着大眼睛的脸,眼前的树林一片朦胧。我第一次到这个小树林里来,以前只是远远地看过几眼,现在才发现,林子里是清一色的龙须柳。

一阵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林子里仿佛黑雾涌动,面前的柳树也好像不停地摇头摆尾,张牙舞爪。我小声对金敏吉说:"咱们是在外面观察还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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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敏吉好像也有些犹豫,想了想说:"外面好像没什么东西,咱们慢慢走进去吧。这里如果没有什么,咱们就去实验楼那边看看。"

我提心吊胆地跟在金敏吉身后,走进了漆黑的树林。长长的树枝不时刮在脸上,我们不得不抬手在面前开路。这时夜静极了,只能听到我们沙沙的脚步声。

走近湖边的时候,远远地,在树叶的沙沙声中,一阵断断续续的女人的抽泣声隐约传来。我感觉背后冷汗直冒,手脚冰凉。我终于明白那天孟菲的手为什么那么凉了。半夜听到哭声真是太恐怖了。我拉了前面金敏吉的衣角一下:"你听到了吗?"

金敏吉也停下了脚步,我听见他的呼吸在加速,声音好像很兴奋,轻声说:"听到了,有女人在哭。咱们过去看看!"

一直以来我对闹鬼的事就将信将疑,答应金敏吉同来夜探鬼林固然是因为不好意思驳他的面子,另外也因为自己心里非常好奇,想一探究竟。可现在女人的哭声清晰可闻,我却感觉两脚发软再也不敢向前走一步了。随着哭声不断刺激我的耳鼓,我只觉得漆黑的树林里越发阴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金敏吉回头见我还在原地,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悄声说:"你怎么了?怎么不走啊?"

微弱的光线下,金敏吉满脸兴奋。我发现随着他的呼吸,他面前已凝成团团白雾。原来气温已经低成这样了。我迟疑了一下:"敏吉,我有些怕。如果真是鬼,咱们该怎么办啊?"

"不怕,所谓邪不胜正,到时候咱们的阳刚之气自然会把它压下去的。走吧!"

我只好继续跟着他向前走。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近,就在快走出树林的时候,借着对岸昏暗的灯光,我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只见她长衣飘飘,靠在一株树上低头饮泣。半夜三更的一个人在树林里哭,这肯定不是人。我连忙蹲下身,只怕被她发现。可身旁的金敏吉却做出大出我意料的举动--他长身而起,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我被他那一声咳嗽吓得差点没坐到地上。




哭声戛然而止。我看见她回头望向我们,突然,她倚靠的"树木"动了起来,另一个人影闪身出来,面向漆黑的树林:"谁在那儿?"声音有些发颤。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是司马文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原来虚惊一场啊。我赶忙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是司马文吗?我是秦关。"

当我们走近的时候,司马文侧目问道:"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干什么?"

我偷眼看了一下刚才哭泣的女人,居然是我日思夜想的孟菲,她也正疑惑地看着我们。不知怎么,我心中一股无名火一下子被点燃起来。司马文这个家伙果然名不虚传啊,这刚短短几天啊,他已经跟孟菲深夜约会了,不知他做了什么,居然让孟菲哭得这么伤心。

我心中有气,自然说话也语带讽刺:"司马文,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听说你女朋友今天下午刚刚出事,你怎么还有心情跟别的女孩约会啊?"

司马文很是不悦,他拉着我向树林里走了几步,小声说:"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在跟踪我?"

我被他气乐了:"哼,我跟踪你干嘛?我们只是刚好到这里碰上了,我只是觉得你这人太没谱了,女朋友尸骨未寒你怎么就能这样?"

司马文好像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接着说:"之前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现在的女朋友你也认识,是她!"说着他向孟菲看了一眼。

一听这话,我火更大了。只觉得两只眼睛要喷出火来。只是漆黑的夜色下司马文根本没有觉察到。

"现在不早了,我们回去了,你俩继续玩吧。"司马文说完转身就走。

我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司马文用力挣脱了我的手:"你还有什么事?"

这次轮到我无言以对了。我只是暗恋孟菲,她跟什么人交往关我什么事?怪就怪我那次没有向她表白。

金敏吉在旁边看见,连忙跑了过来。他以为我们俩要动手,就对司马文大声呵斥:"你干什么!"

我连忙制止:"没事,刚才他差点摔倒,我扶他一把。咱们回去吧。"

司马文没再说话,转头回去跟孟菲低语了几句,然后搂着她的肩膀向湖边走去。孟菲在转身的一瞬间向我望了一眼。黑夜中我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我却能感觉到她那忧伤的目光。此时,我心中百味杂陈,可也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消失在黑夜之中。

金敏吉见他们走远,气愤愤地对我说:"他就是司马文啊!这家伙果然没良心,你要不拦着我,我肯定好好收拾他一顿!"

"咱们回去吧。"

"还没看到鬼呢,怎么能就回去呀,走,去实验楼那边看看。"

我此时什么心情也没有了:"你自己去吧,我回了。"

金敏吉跟在我后面,好像很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情绪这么低落。过了会儿,他恍然大悟般:"你原来说的那个中文系的黑衣女生,不会就是刚被司马文泡到的那个小姑娘吧?兄弟你真有眼光啊,那女孩果然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啊。"

"那又有什么用,现在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真气人,这么好的女孩怎么会被司马文骗到呢?兄弟你别灰心,咱们以后慢慢想办法收拾他。"

见我不再做声,金敏吉也沉默着跟着我回到了男生宿舍。




之后的几天我的心情一直不好。星空社在学校网站上发过几次活动通知,我都没有去。几个月过去了,我也没有再看到过孟菲,湖边的那件事在我心中也渐渐淡了下去。

一天早上,我被寝室的欢呼声吵醒。往下一看,只见他们几个正围在窗前议论纷纷。顺着他们的视线,哇,校园里一片银妆素裹,在早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原来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啊。起床后,我翻出羽绒服,看来现在得加厚衣服了。

雪后的空气格外清冽,这场初雪也让我心情格外舒畅。中午下课的时候,我跟金敏吉正说笑着走出教室,"秦关!"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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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一看,原来是司马文。只见他穿着一件浅褐色的大衣,两手揣在口袋里,不住地跺脚,看样子好像在这有一会了。

"司马文?你在等人吗?"

"等你啊,秦关,咱们社这几次活动你怎么一直没来参加啊?"

"是啊,那几次我正好有事,所以没去。不好意思没跟你打招呼。"

司马文托了托眼镜:"秦关,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你第一次来星空社的时候,我就感觉跟你挺投缘的。至于咱们的误会,我会慢慢跟你解释。"

没想到司马文说出这番话来,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并没有误会你什么,真的。我不参加活动真的是跟别的事冲突了。"

司马文笑了笑:"那就好,今天下午,咱们这里正好能观测到日全食,我特地来邀请你参加,你不会还有事吧?"

司马文如此盛情,我怎么好拒绝。"当然了,我正想下午去社里参加活动呢,你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

"呵呵,我找你还有点别的事,可能下午除了咱们社的同学,还会有很多人去咱们那儿参加活动。你知道,咱们的器材有限,到时候恐怕不够,我想麻烦你跟我去买一些电焊的护目镜之类的预备着。"

我看了一眼金敏吉:"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司马文过去拍了一下金敏吉:"好啊,一起去吧,人多好办事。"

金敏吉抬头看了看太阳,对司马文说:"下午有日食吗?要是真有我也参加你们的活动,不过,中午饭可得你安排哦。"

"呵呵,没问题,咱们这就走吧,先去买护目镜。"

就这样,我们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出了校门。校外依然很热闹,天气非常冷,我们三个都缩着脖子,说说笑笑地走着。

没走多远,司马文忽然站住了。他向马路对面望过去,然后回过头来对我俩说:"你们在这等我一下,对面有人叫我,我过去看看。"

"谁呀?"

"不知道,你们稍等一会,我马上回来。"说着,司马文边躲避车辆边小步跑向立交桥的通道里去了。

金敏吉问道:"刚才谁在喊他?我怎么没听到?"

我也很奇怪:"你也没听到吗?我还以为只有我心不在焉呢。"

我们正说着,只见司马文满脸惊惧,飞快地从桥下通道里向我们这边跑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辆拉着钢管的汽车从他的侧面飞快地开过来。我俩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大喊:"司马,小心车!"

我们的叫声和刺耳的刹车声好像惊醒了司马文,他站在马路中央惊恐地望着迎面而来的汽车。因为刹车太急,一根钢管从车后飞了出来,急速而来的钢管斜斜地正打在呆若木鸡的司马文的头上。

干冷的空气中一团热汽从司马文碎裂的头颅中升起,刺眼的阳光下,红白相间的脑浆天女散花般随着司马文倒下的身躯洒落满地。

我们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景像惊呆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本来就热闹的街道此时一片混乱,人群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有人已经报警,肇事的司机傻傻地坐在驾驶室里发愣,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谁会把司马文吓成这样,以致他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完全忘记还要通过机动车道。

我跟金敏吉商量了一下,他去通知学校,我在现场守着。我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桥下通道向内张望,那里居然有一个白衣女子隐在阴暗的通道角落,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觉得她身材娇小,衣着单薄,黑发披面看不清长相。我向她跑过去想一看究竟。那女孩见我跑来,一转身,便拐到一边不见了。我急得喊了一声:"你等等。"

我加快脚步跑到她刚刚拐过去的地方,想继续追赶。可眼前的一堵墙让我毛骨悚然。我明明看到她从这里拐了进去,这里怎么会是一堵墙呢?她难道不是人吗?我越想心里越发毛,看着外面喧闹的人群,我发疯般跑向通道的出口。

警察这时已经过来了,他们用尺子在丈量着,地上司马文的尸体已经盖上一块白布,但是一大滩鲜红的血迹在白布边缘的雪地上浸润出来。我的头一阵发麻,今天的事太吓人了,我不敢再看,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件事在学校里已经传开了,好多学生都出来看,我一个人逆着人流向学校走去。这时,我感觉到阳光暗了好多,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依旧刺眼,可能日食要开始了吧。




"嘀嘀……"我的手机在响。打开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你能不能来一下星空社,帮我收拾一下司马的遗物。"落款是:"孟菲"

这么快孟菲就知道了?她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吗?我来不及清理心中混乱的情绪,赶紧向实验楼的方向跑了过去。

一路上,阳光越来越暗,当我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感觉已经是黄昏时候了,我快速跑向楼梯,楼道里的灯光应声而亮。终于到了十层星空设,我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室内空无一人。

"孟菲,你在吗?"我喊了一声。

没有人答应,难道她不在?我环视四周,房间后面旋转楼梯上的门好像开着,她在观测室吗?我拾阶而上,观测室的门半掩着,里面黑洞洞的。推门进去,我还是第一次到这个房间来,只见里面有一架很大的天文望远镜,镜头对着天空,只是圆形的屋顶上所有的窗户都关闭着,这里还是不见孟菲的身影。观测室另一边的小门也半掩着。

我走过去拉开门,门外便是实验楼的楼顶,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我抬头看了看太阳,这时的太阳就像一弯新月一样,天空中也已经出现星星了。孟菲就站在不远处。她背对着我,身上只穿着我初次见到她时她穿的那件黑色长裙,长发和裙摆在寒风中轻轻飘动着。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孟菲。"

她慢慢地转回头,还是那样忧伤熟悉的眼神,只是此时充满了泪光。

"孟菲,你不要太难过了,司马地事我们都很伤心。你怎么穿得这样少?外面太冷,咱们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只听她幽幽地说:"我不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司马时穿的衣服,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司马时的地方,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快,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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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今天地事太突然了,出事地时候我刚好和他在一起,还有一件怪事,咱们先进去,我跟你慢慢说。"

"我什么也不想听,我接受不了再也见不到他的事实,我要去找他。秦关,我知道你喜欢我,叫你来,我只想跟你最后道别。"

听她说完后我大吃一惊:"孟菲,你千万别做傻事,你还这么年轻,这世上还有好多你没有经历过的事呢,你千万别想不开。"

孟菲慢慢转过去头去,走到楼顶的边缘:"秦关,没有他我的生活毫无意义。再见了!"

此时我跟孟菲近在咫尺,无暇多想,我向前冲了过去,想拦腰将她抱过来。

正当我的手刚触及她腰际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双臂从她的身体中穿过,紧接着我整个身体也穿过她窈窕美丽的身躯,从楼顶直栽下去。我的身体旋转着,我看到满天的星斗,楼顶上空无一人。

眼看着实验楼的楼顶急速地离我而去,四下无处着力的陌生感觉,使我的心猛然一紧。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的生命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身旁的窗口飞速而过,我毫无准备地等待死亡的降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背部一阵剧痛。眼前的一切从模糊渐渐变成一片漆黑。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金敏吉的一张大脸。他笑得合不拢嘴,不住地回头跟周围的人说:"他醒了,他活过来了。"

我一时理不出头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明明记得自己从十层楼重重地摔在地上,难道我没摔死?这怎么可能!难道那是南柯一梦不成?我想坐起来问问金敏吉。但身体稍稍一动,全身就像散了一样的剧痛,疼得我天旋地转,忍不住大声呻吟。这时我才发现浑身到处都裹着厚厚的石膏。

周围的人这时全围了上来,有同学、老师、医生、护士。医生关切地说,"你现在重伤,千万别乱动。"

金敏吉两眼含泪地笑着说:"你知道痛就好,我们都以为这次你肯定挂了,真没想到,你小子大难不死啊!"

我还是懵懵懂懂,看着这么多人,吃力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我这么问,金敏吉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你为什么自杀?有什么事跟同学们说说,难道我们会不管你吗?"

"我没有,真的没有!"这时我从楼顶跌落瞬间的怪事在我的脑海中重新清晰起来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的梦中情人,我青涩的初恋,难道她……是鬼吗?想到这,我不寒而栗,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淌下来。

医生见状赶紧阻止正在议论纷纷的大家:"病人现在可能有些激动,我看你们最好暂时先回避吧,改天再来,这里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他既然清醒过来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大家这才静下来,纷纷走到床头安慰我,之后便纷纷告辞。我叫了金敏吉一声,示意他留下来。金敏吉看了看医生,医生笑了笑:"看得出来,你们俩最铁,你陪他说说话也好,不过不要太刺激他。"说完,他跟护士们也出去了。

病房中这时只有我们两个人,顿时清静了许多。金敏吉坐在我的床头,握着我的手:"秦关,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你先说说,我怎么到的这?"

"好吧,那天中午我去学校通知司马文出车祸,后来就跟着他们跑前跑后的一起瞎忙。果然那天是日全食,大白天的就像深夜一样,街上的路灯全亮了。那时候我才想起你来,到处找你不到,我找到湖边的时候,见一个小女生哭着跑过来,说实验楼那边有人自杀。我赶紧跑过去看,心里还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不吉利!我跑到楼里的时候发现自杀的人居然是你,当时把我吓坏了,赶紧过去,发现你已经气若游丝,我赶紧拨了120,后来他们就把你送到这来了。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醒过来了呢。"

我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没摔死呢?我可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多亏一楼大厅的房顶救了你。你忘了?那个房顶不是铝合金骨架加玻璃的透明房顶吗。你整个把那个房顶砸了一个大窟窿。你真是太命大了,现在你身上七处骨折,还有内伤。但小命总算保住了。你这是何苦呢?秦关。你为什么想不开啊?那天中午还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要跳楼自杀啊?"

"我真的不是自杀,我是为阻止别人自杀才掉下来的。"

"哦?这么说自杀者另有其人了,那个人是谁呀?你舍命相救,这么多天他怎么连个影子都没见啊?这也太没人性了吧!"

我把从立交桥下通道内看到女鬼,到我从楼顶跌落的事详细地说给金敏吉。他听后大叫离奇:"这样奇怪的事怎么都让你遇到了,我怎么没遇到。真是太可惜了。"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还羡慕起我来了?难道还不够惨吗?"

"呵呵,也是啊,不过我有办法,我这就回去打探,如果中文系没有你说的那个叫孟菲的女孩,那她一定是鬼!司马文肯定也是她害死的。如果有我就把她揪来,看他有什么脸面见你!明天等我的消息吧。"

我此时也非常想知道孟菲的身份:"好,那就拜托你了。"




金敏吉走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异常安静,就连输液管中的液体滴下来的声音都显得很大。我看了一眼这间病房,四白落地,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床头放着氧气瓶。角落里还散放着一些医疗器材,看样子是间急救病房。

我想了很多,还是理不出头绪,期间护士过来换过几次药。房间里好像越来越静了。我也不愿多想,只等明天金敏吉的消息。

我昏昏欲睡。护士又过来换药了,换好药,她帮我掖了掖被子。看我睁着眼睛看着她,对我笑了笑:"不早了,该休息了,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说完她关掉病房的灯,出去时轻轻地关上了门。

感觉夜已经很深了,走廊里的光线从门上的玻璃窗照进来,屋子里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我的思绪也渐渐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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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女人的抽泣声伴着滴滴嗒嗒的流水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静夜中,杂乱的水声让人心烦。我睁开眼睛,声音好像是从门外传来的。会是谁在门外呢?

我不禁心生惧意,这时一阵风从门缝中吹进来,吹得我头发根发乍。紧接着,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地上看不到她的影子,只听到她的抽泣。

我惊呆了,那不就是我在立交桥下曾经追赶过的女孩吗?她还是那一身白色的裙子,裙子湿漉漉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她的长头发从头上披下来,不住地往下淌着水。我感觉她那乌黑的头发后面,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我。

这女鬼还不肯放过我吗?我全身紧张,但只要一动就剧痛难忍。这时的我就好像待宰的羔羊,只能侧着头瞪大眼睛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团团白雾在我面前升起。

她带着寒气慢慢地移了过来,看不见她的脸,只有走廊里的灯照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反射着阴森森的光。

"秦关,你为什么还不死?~~"她移到了我的床前,一句幽幽的话从她的头发后面传出来,这声音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你……,你是谁?为什么恨我死?"面对我平生从未见到过的东西,我鼓足勇气反问她。

良久,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寒气逼人。我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突然,眼前一花。面前出现了一个婷婷玉立的身影,黑色长裙,飘逸的长发,忧伤的眼神,孟菲!

只见她嘴角一丝浅笑:"秦关,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不出所料,她果然是女鬼,见到她以此形像示人,我的惧意一下子去了大半,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孟菲,你为什么要害死司马文?"

"哼哼,岂止是他!他那个贱人女友也是我带走的!"孟菲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你为什么要害人?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孟菲的眼神此时充满了怨恨:"我就是要他们死!当初就是他俩,司马文不顾怀孕的我,弃我而去,那时,无助的我,徘徊在深夜的湖边,我已经没脸见人,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除了投湖自尽,我还能怎么办。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听她这么说,我仿佛明白了。原来她就是那个传说中在湖边自尽的女学生啊,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故事呢。但随之而来的怒火我却按捺不住,我要是能动的话,早就过去抽她几巴掌了:"那我又怎么惹着你了?你却要置我于死地?"

孟菲这时眼露凶光,我从没见她这样过,她的目光寒冷无比:"你说你怎么惹着我了?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从你第一次见到我开始,你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体,你们都是色鬼!那时候我就想好也弄死你,省得留在世上祸害无知少女!碰上我算你倒霉,今晚我就是来取你狗命的!"

这个恶毒无可救药的女鬼,此时我惧意全无:"你放屁!我虽然同情你的遭遇,但你也不能把所有男人想成一样啊?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暗恋着你,关心着你,否则我也不会上你的当,从楼顶摔下去了!你这个糊涂的鬼东西,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给我来个痛快的!"我把眼睛一闭,让这个女鬼缠上真够倒霉的,死了也许更痛快。

半天,没有动静,只是寒意犹在,我知道她就在旁边。哭泣声再次传来。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见她又恢复那副湿漉漉的样子了,垂着头。不知是水还是眼泪,不断地从头发上滴下来。我不禁大动恻隐,这时我眼里的女鬼是那么楚楚可怜,不再可怕。想想她的遭遇也真是让人心酸啊,司马文的行径的确死有余辜。我轻声说:"你为什么不动手?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长发后又传来轻轻的叹息:"唉~,秦关,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含蓄的好男孩,都是我不好才害得你变成现在这样。我叫魏媛,是法律系的学生,跟司马文后来的女友是同班同学。"

听她这么一说,我隐隐能感觉出来眼前的女鬼生前一定是一个胆小害羞的女孩。可她死后却做出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可见她怨气之深。

"魏媛,我想你生前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既然司马文他们都已经死了,你的怨气也出了,你就不必太执著留恋尘世了。"

她止住了哭声:"秦关,谢谢你,我想明白了,你是好人,你比那个烂人强多了。你说得没错,他们都死了,我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我想我要是活着的话一定会爱上你,可现在咱们人鬼殊途,如果有缘咱们来世再见吧。"

我正要说些什么,只见魏媛的身影已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久,我傻傻地张着嘴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房间里慢慢变得温暖起来,我一夜辗转不眠。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么多离奇的经历是真正曾经发生过。

第二天下午,金敏吉匆匆赶来,见我就大惊小怪地说:"兄弟,你真的遇到鬼了,中文系根本就没有那个叫什么孟菲的人。"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外面又下雪了,没想到,我的大学生活竟然是这么开始的。

几个月后,我独自来到已经长满嫩绿青草的湖边,树林中的龙须柳也在摆动着柔软的枝条。我将手中的一束菊花放在湖岸,一阵清风吹过,湖面上荡起了层层波澜,嫩绿的荷叶们仿佛也在向我点头致意。


故事圆满结束,可现实中的人,此时并没有得到的美好结局。秦关不发一言,重新背起月光上路。他在猜想,自己所要承受的诅咒将是什么?神秘失踪、车祸身亡,还是身患绝症?

无论是什么,既然已经重看了故事,他就无法回头。沉沉的夜低得像要砸下来一样,一场狂风暴雨正在酝酿当中。

重返月光家中,他俩默契地不去提小说的事。月光累了,她倒在床上很快便睡去。而秦关则破例没有离开,他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若有所思。

黎明前夕,黑色的天空无边无际,像是一张谜网,网住了所有谜局中的人。寂静,崩溃在一串急促的敲门声中。首先被惊醒的,是秦关。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昨夜竟不知不觉地伏在月光床边,睡了一宿。

由不得他多想,沉重的敲门声再度响起,如同从地狱传来一般,力量之大,像是要强行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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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的月光也醒了,黑暗中,她与秦关对视着。玄关处近乎撞门的声音逼迫着他们做出决择。

"我去开。"月光淡淡说了一句,随即起身向房门走去。

在她就快走到门前时,秦关忽地一把抓住她。见月光回过头,默默看着自己,秦关一时无言以对,他别无选择,只得放手。

月光笑,笑得有一丝无奈。走至门前,她低下头,伸手转动门锁。

锁一经打开,房门瞬间从外被猛地推开,重重地撞在墙上。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进来,尽管室内光线微弱,但房里的两个人均看清了来者的容貌。

她是陶子!

眼前的陶子显然带伤,她嘴角微肿,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进到房内,她一步步逼向月光,两人的眼神相互撞击着,针锋相对、电光火石。

啪!一记耳光声猝然响起,响亮却不清脆。

月光似被那突然的一击给扇懵了,她站在原地,目中带恨,死死地瞪向陶子。

"一记耳光就受不了了吗?怎么不想想被你害过的那些人?"

说这句话时,陶子的眼泪顺言而落,她紧咬牙关,像是那一巴掌还不解恨,又狠狠地掴了过去。

"够了,给她一点时间!"秦关适时冲出,想要拦住陶子,不料她迅速转身,反手竟又给了秦关一巴掌。

"秦关!"陶子怒吼:"你可以醒醒了!这个女魔头害死了小菲,绑架我和宋梁吟,装成护士惊吓于天吉,搞得人心惶惶,她罪无可赦!"

心头像是经历了一场暴炸,无数画面从秦关脑海中飞掠。今晚来月光家前,出现在他租屋公共厨房的人,就是侥幸逃生的陶子。她告诉他,就在她第一天从月光住处出门后,坐上了一辆被人事先安排好的出租车。

出租车上,司机在调频中播放了,她为《校园怪谈》所写的短篇《弃婴》。碍于困在开动的车内,无法逃脱,陶子被迫听完全文。接着,诅咒像是上身了,她产生了严重的幻听、幻视。现今,当谜底慢慢浮出水面时,陶子才知道,纠其原因,不是弃婴的复仇,也并非鬼由心生,而是她在月光家喝过的那杯水!

出租车疾速驶向郊外,陶子被扔在一个废弃的土屋里,惊愕间,她看清了出租车司机的脸。她,就是月光!

秦关终于明白,当天自己出门购物回来,为什么月光迟迟没来开门。那段时间,她并不是在午睡,而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把陶子绑去了郊外。

被囚禁的几天里,陶子四肢被缚,嘴上贴了封条,想要逃走如同痴人说梦。而令她更为畏惧的是,月光拿走了她的手机,目的是为猎取下一个目标--宋梁吟!

当天夜里,昏睡过去的陶子被一声声含糊的呜咽扰醒,她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身边多了一具浑身尽湿的身体。陶子颤抖着用被束的双手,推动那人。两人目光一触,皆流下泪来。宋梁吟也被绑架了!

两个女人在死亡面前,表现出绝决的求生毅志,她们互相扶持,撕开了对方嘴上的封条。宋梁吟被抓来前,曾被月光推入水中,险些丧命,粘在身上的湿衣服让她冷得发抖,很快便发起高烧来。

几经努力,终于解开了捆绑四肢的麻绳,陶、宋两人顺利逃出了魔窟。

把宋梁吟紧急送入医院后,陶子强撑着欲垮的身体,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上面记录着秦关的地址。在报警前,她知道,必须要让那个迷恋着凶手的人知晓这一切。

在秦关那里,陶子得知了于天吉的病情及小菲的死讯。在她提起电话,准备报警结束这一切时,秦关握住了她的手,对她说,再给月光一次机会,他会劝她自首。

"可是你没有做到!我给了你一整夜的时间,她还是没有被绳之以法!"

陶子的大叫,打碎了秦关所有的思绪,他痛苦地看向月光,沉声问道:"你不是她,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月光在哪里?"

刹那间,月光听到一记破碎的声音,而声源正是来自她的心头。她咧开嘴苦笑,笑得满面是泪:"月光?偏偏只能是月光吗?"此言一落,她用力推开面前的两个人,夺门而出。

天旋地转!秦关像是接受了一次心灵的拷问,他爱的不是一直就是月光吗?可为什么当另一个女人质问起这个简单的问题,他却答不上来?

身体一下子又被另一股力量,拽到门外,秦关回过神,听到陶子严肃且清楚地说道:"如果你还想找到真正的月光,想为死去的小菲、躺在医院里的宋梁吟和于天吉做一点事,就去抓住那个凶手!"


迷雾第七重三夜

月光飞奔着,用整个生命飞奔于笼罩在迷雾中的清晨。等等,不该再叫她月光了。自己的真名叫什么,她也有些想不起来了。三年来,月光是她唯一的代号。

她是月光,月光就是她!

肌肤上所谓的齿痕,随着汗湿而慢慢脱落,就如脱掉她一直带着的面具。游戏结束了,她输得一败涂地,输在了自己设下的圈套里。原来,无论她怎样努力,还是超不过真正的月光,她死也代替不了月光在秦关心里的位置。

飞奔间,眼前出现了一块空置的工地。她心头暗叹: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

这块工地本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公园,三年前,就是在这里,她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自己最爱的作者--月光!

可是,月光失约了。那一天,她一直等到公园关门,工作人员勒令她出园,也不见月光出现。

第二天,新闻报导了一则年轻女子服药自杀的事件。模糊的现场照片中,她认出了死者手腕上的一根细绳,那是她亲手编制,送给月光的手链!

她无法相信这一切,几次跑去警方那里,要求辨认那条手链。终于,她看到见尸体上的手链。心,霎时间像被撕成两半,自杀的人的确是月光!

那起事件,让夜站骚动起来。她的月光真的不再出现,她每天登录网站,等待她更新文章,等待她灌水调侃,可无论如何等,结局只是一场空。

月光说,她们是孤单的,这个世界抛弃了她们,因此只能与鬼神为伍。可现在,就连她最爱的月光也终于支撑不了,离她而去。她的脑中赫然出现一个骇人的念头:月光不会死!她将永远活在《校园怪谈》里!永远活在那个虚拟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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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她与月光有太多相像点,彼此了解。她轻易地猜出了月光ID密码,成了新的月光!

月光的文字,由她来续写。她亲手解散了夜站,开创了新的天地。月光是被这个冷漠的世界所逼致死,在她的秘密日志中,记录着无数辛酸苦痛。

她读到了月光临死前写下的一段小说大纲,背景时间是在未来的三年后,小说的主角,正是夜站的所有作者!她要完成月光的心愿,她执著地认为,人的灵魂都是扭曲的,如若那几个人心中真的有鬼,那他们也该下地狱!

游戏开始了,没想到的是,连身为操纵者的她也陷了下去。她想得到月光的全部,才情、气度、性格、所有所有……可是她发现,她得不到月光拥有的爱情。

她张嘴大口呼吸,抬头那一瞬,只见一抹人影在空旷的工地上,飞速闪过。她略微有些吃惊,随后深吸一口气,又见到了!

从三天前起,她便时刻看到那抹飘忽的人影。镜子里、窗户外、水池中……无所不在。她知道那是谁,一个指领她走出黑夜、带她离开这复杂世界的人。

"月光姐!"对着天空,她大声呼喊着。

哦,想起来了,还有一道必备的程序没有执行。她早有准备,整个人倒在满是废铁的工地上,口中念念有辞。那是她写的第一个鬼故事,给月光看过,她说写得非常好。以致自己把那文章看了无数遍,早已会背。

"那个故事的名字叫《三夜》。"她轻轻说道……





我不该回去的。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着我。




大学毕业后,我因为党组织关系没有办好,离校半个月后再一次返校。故事,就发生在我返校的那三天里,确切地说,是在那三个夜晚里。


第一夜。

那天,A城下了一天的雨。当我走下出租车,立刻就被裹在一种又湿又冷的气息里面。

火车晚点,我回到学校大约是夜里十点多钟。因为要加盖宿舍楼,所以学生公寓周围的道路,几乎都是尘土飞扬的,恰好那天下了雨,所以一地的泥泞。

学校规定公寓十点熄灯,偌大的女学生公寓楼这个时候只在楼外的月亮门前有半盏门灯晕黄地亮着,我借着灯光,小心地跳过泥泞的水洼,来到了公寓楼的月亮门前。

掏出手机,我播打小凤的电话。

小凤比我低一届,是我的老乡,当我在校报做副刊的时候她常去投稿,算是蛮熟的朋友。这次返校,弄好党组织关系就走,应该不会逗留很长的日子,所以我打电话给她,请她帮忙,安排我在她的寝室里留住几个晚上,她很愉快地答应了。

本来讲我下午到的,不想火车晚点,也没有来得及通知她,不知她还会不会等我。

小凤的手机,播了好久都不通。

我立在月亮门的门灯下。灯光晕黄。

月亮门上扶壁的藤蔓在夜里舒张着它的生命,暗色的光芒下,张牙舞爪。

手机中传来的等待的铃声越来越刺耳。周遭空气中湿漉漉的寒意像长了手臂,若有似无的触摸着我。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就像是一股寒风,冷冽地向我奔来,硬生生地吹入我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带来彻骨的寒。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只是看到夜色下的一片空场,还有不远处那刚刚起了一层地皮的女二舍施工地。

"你回来啦……,"手机那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颤微微的,没有一丝生气。

我全身打了个机灵,"你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终于应声。

"姐哎,我是小凤啊,什么你是谁,大晚上的你不要搞笑好不好?"手机那边的声音变得正常了,果然是小凤。

刚刚,应该是我太紧张所以产生幻听了吧。

女生宿舍收发室的灯,这时也亮了起来,浅浅地驱散了周遭的黑。

疑惑地转回身,我推门走进了女生宿舍。可是,那种寒冷的存在的感觉更加清晰,我甚至感到有一股寒冷的气息飞快地从我的手臂滑了过去,然后渗入了宿舍的某个角落里。

我立在一楼的门厅里,觉得曾经稔熟的女生宿舍此时有了种浓得化不开的寒意,不到十平方的门厅,大得好像是无穷的虚空。

"月光姐。"小凤的呼唤终于把我从那种异样的感觉中解脱了出来。她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到了就好了,你可担心死我了。"

她的话语和她的拥抱,都温暖无比。

小凤的寝室是在一楼的105室,是朝阳的房子,里面住了她和她同班的三名女生,与我的关系也还算熟络。这间房间的侧对门就是洗漱间和套在里间的女厕。当我随着小凤在走廊里行走的时候,说来奇怪,我竟然好像嗅到了一股酸辣菜式的味道,可是旅途的乏累让我没有心思去想其它的事情,只想拥有一张床。

熄灯时间早过,寝室里没有电源,小姐妹们便打开手电筒等我。和她们寒暄了几句后我推说很累,提出了睡觉的要求,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小凤的床是在房间左侧的下床,棉被早已铺好,她拿了一只公仔给我当枕头,还细心地让我睡在她的里边。很快,大家就都进入了梦乡。

窗外,一只淡白色的月,像一只有着无边手臂的章鱼,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在冷冷地探看。

不知道是不是换床的原因,我睡得很不踏实。刚刚下完雨的夜,又湿又寒。小凤缓慢而又清晰的鼻息声,响在我的耳畔。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夜的给人困扰的咒语,让我的神志,似醒非醒。

突然,床微动。

这轻微的震动立刻让我清醒了过来。随后,慢慢地,我感到睡在上床的小佳在动,簌簌地,上床传来轻轻的被子掀动和穿衣服的声音,然后,一只白色的脚丫从上床的床沿上垂了下来,那样的轻缓,好像没有任何的重量,夜的暗光之下,青白无比。

随后,另一只小脚丫缓慢地自上床落了下来。那两只小腿,夸张地占满了我的视线,让我有种错觉,这双腿,也许是来自我不知名的地方,而它的主人,是一位带着怨念离开人世的吊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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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牙齿,战抖了起来。

那双吊在床上的小腿又动了,脚丫儿在寻找,划动着,很快它落到了我的床上,就像是踩到了小凤那陷入黑暗中的头一样。气氛妖异而紧迫。

于是,我听到自己的牙齿撞击的声音。

床铺又一大动,一团影子"呼"地落了地。

虽然心中知道那落下来的影子一定是上床的小佳,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被眼睛和夜欺骗了,我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妖异的味道。她有着半长不短的零乱的头发,门上窗那一缕微暗的灯光照射下,发梢竟呈张牙舞爪的状态。

她从上床跳下来之后,正面对着我和小凤这张床。她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她突然向着我的方向探过头来,那一团头的暗影,向我一点一点地逼近。

我觉得我连呼吸都很成问题了,鼓起所有的勇气,我低喝:"喂。"虽然是一声低低的喝问,可是在这寂静的夜里仍然有着雷鸣一般的效果。

她被惊到了。身子一下子退了回去,脸儿一扭,整个地曝露在了光线里,让我看到她脸上也是布满了惊恐的表情。用手儿拍着胸口,她半带嗔怪地说:"姐,你吓死我了,怎么睡觉的时候一边儿磨牙一边儿还瞪那么大的眼睛啊。"

没想到是我把她吓到了,我半支起身子,"你这么晚要去哪儿啊?"

小佳笑了:"这么晚,当然是起夜啊。姐,你是不是睡得不习惯,有点紧张啊?"

没错的,她当然是去起夜,我连忙也笑着说:"可能是吧。你,要不要我陪?"

"不要啦,很近,一下就好,姐你快睡吧。"她再一笑,然后像只轻盈的猫儿从门那边溜了出去。

门儿一开一合,突然我好像又嗅到了一股酸辣菜式的味道袭了进来。这一次,比初来时要强烈得多。我呆坐在床上,心里的不安,一丝都没有散去。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儿。这次回来,心里总怪怪地。







"~~~哇~~~",突然,一声惨烈无比的女声尖叫从门外传了进来,那声音就像是野兽在垂死挣扎的时候发出的绝望的嘶嚎一样,带着刺耳的穿透的力量,震动着整个女生宿舍。

105室的小姐妹全都被这声惨叫惊醒了,小凤爬起来,按亮了手电,问着:"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谁啊?"

另外两个女孩的打开了手电筒,一时间寝室里三道光柱飞舞。直觉告诉我,可能是去厕所的小佳出事了。我跳下床,光着脚奔到门边,打开门,越过窄窄的走廊,冲入房间侧对门的洗漱间。

洗漱间里没有人。滴滴答答的水声敲击着那声惨叫后的一片死寂。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几乎所有的水喉都松着,水滴间次的溅到瓷砖上,就像在下一场气息幽怨的雨。

因为担心小佳,我也没多想,鼓起勇气扶着墙壁走向右侧连通着的女厕。

不知道是不是声控灯坏了,我连咳了两声也不见有灯光亮起,只好大着胆子往里面走,一边在嘴里唤着:"小佳,你在吗?"

刚走了三步,不妨脚下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我没有掌握好平衡,一个跟斗栽了下去。

倒下后,眼前正对着一张脸,那是充满了惊恐的小佳的脸,暗淡的微光下,表情僵硬地与我的脸近在咫尺。我挣扎着坐起来,推动她:"小佳,快起来。"

她已经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

这时,满耳的滴水声突然遏然而止,四周有着死一般的寂静。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孩就立在我和小佳的身前。

女孩儿的长发顺滑,几乎遮了大半个脸儿,她背后墙壁的上方是厕所正对着的壁窗,青白幽暗的光芒兜头而下。因为逆光的关系,我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和我只隔着晕倒在地上的小佳,面对着我,近得几乎只余咫尺。

青白的月光照射下,我在她的眼前无法遁形。

"你……"我心跳得如同被鼓锤急速地敲击着。

她注视了我几秒钟,突然身子一动,我感到她就要向我扑过来,吓得爬起身,飞快地跑出女厕,一头冲进105寝室,然后飞快把门锁上了。

无论这个女孩是谁,我都有种感觉,她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这时寝室给电了,整个一栋楼灯火通明。

门外立刻响起了巨风狂飙一般的声音,从寝室的门前一掠而过,然后消失在了楼道尽头的北窗那边。

我再也立不住了,脱力地摊靠在门上,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流光了。

三个女孩奔过来,问我看到了什么,我颤抖着嘴唇,牙齿因为心悸的关系一直在打架,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几分钟后,女寝的管理人员赶来了,他们在厕所里救起了昏迷不醒的小佳。

当晚,我们一寝的女生陪着小佳来到了校医院。

小佳很快就苏醒过来了,她好像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无论校警卫科的人问她什么问题,她都咬着自己的手指,一句话也不说。

我想到刚刚在走廊里见到的长发女孩,直觉上感到,小佳一定是被那个女孩吓到了。

警察问了半个多小时,一无所获,只好离开。他们安抚了小佳,对她说如果想回答他们的问题了可以随时去做笔录。

后来的那个黑如墨一般的夜晚,我们几个女孩子团坐在小佳的病床前,满脑的问题,可是没有人愿意开口。

"她说,她要请我吃饭。"

小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眼神呆滞。鬓发零乱。

"她还说,我占了别人的床,她最好的朋友的床,让我一定要让出来。"

她又说。

小凤摇摇她的手,"小佳,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吓我们好不好。"

"她,她在走廊里啊。"

"她是谁?"

"她……"

小佳欲言又止,突然,她那双一直盯着正前方,如同盲掉了一样的眼珠一动,"唰"地把目光盯在了我的脸上。然后,她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身体陷入到了雪白的棉被中,直到她的脸没入那一片雪白之中,只留了细碎的头发,散落在了床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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