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艺沙发从靠背到座位都依次铺上了毛巾被。因为一条毛巾被是铺不满的,所以两条不同花色图案的毛巾很不协调地塞在边边拐拐。原本与装潢配套的彩色沙发,现在变得不伦不类,象千疮百孔的百纳衣。“那沙发敞在空气里,没多久就不鲜亮了,要好看得懂得维护,平时不来人,蒙上个罩子有什么要紧的?来人再撤。这样洗起来也方便。”

丽鹃很想说:要紧。很影响我生活的质量和我家居的心情。我可以和亚平滚在沙发上做爱,但现在就失了兴趣。忍了忍,没说。也没附和婆婆。婆婆有点尴尬。

丽鹃将目光的焦点集中在起居室沙发后面的墙上。原本那幅大浴女,那幅著名的大浴女!现在下面拉了几排绳子!在画面的主要部分,挂上了贺年卡!“妈!?”丽鹃声调有点提高。这个震惊比较大。

“你爸说了,整天在光屁股女人中间穿来穿去,觉得怪不适应的,天这么冷,别冻着,我就想了个主意,把你们收抽屉里的贺年片都拿出来展示,又有节日气氛又健康。”

“什么呀!这是世界名画儿!你看这家搞得!唉!”丽鹃掉头上了卧室,把门关上。

卧室里,窗帘罕见地卷起,窗户都大敞着,屋里有一丝凉意。对楼的灯光强烈,即便不开灯,屋里也能看得清爽。

而床上,向来乱成一团的被子,被折得方方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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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平推门进来。

“你看你妈把家搞得!叫她别那么勤快,没事多歇歇,还有,我们屋不要她收拾,我昨天换下的内裤都不在了,你丢避孕套的垃圾筐呢?也她扔的吧?怎么哪儿都去呀!”

丽鹃的声音不高,压着火气。“小丫头,这就你不对了。你自己的内裤换了不放洗衣机里,人家替你干了你还不乐意。我妈又不是外人。我妈不是为这个家吗,她说的也在理呀。哪样东西不是钱买的,省点用不错的。那画儿我刚才也说她了。不过家里有老人,总要迁就点他们的审美观念不是?你一儿媳妇,我爸一老大爷,俩人都在裸体下面穿,好象是不太礼貌啊?别气了,别气了。下去吃饭吧!脸笑开了给我看啊!在我们家可不许给老人做脸看。”

“吃饭啦!”婆婆在楼下喊。

丽鹃尽量把脸拉短一点,进餐厅一看,好家伙!桌中间上了个脸盆,里面炖了一锅,连菜带肉,还是飘在汤面上的大肥肉,白花花的。炒了两盘蔬菜,个个盘子大如满月,堆得尖高。看着汤汤水水的,说不清楚是炒的还是煮的。丽鹃面对着眼前喂牲口的粗瓷大碗暗哭:我的碎纹青花小瓷碗呢?怎么一夜间就回到了长征?


丽鹃将大碗里的饭倒回锅里,又从橱里拿出自己的青花小碗。“我吃不下那么多,一口口就够了。”尝了一口菜,糇咸。一片白菜叶子加一口米饭,就是丽鹃今天的晚饭。“我吃饱了,你们慢用。”丽鹃推开碗转身走向客厅。

厨房里传来他们一家三口的谈话,“你姐夫最近。。。。。。:”“你老姑现在在替我们看家。。。。。。。。”“你二姨上次开刀呢。。。。。。。。。。”“老白你知道吧?你爸的老科长。。。。。。。。。”厨房里不时传来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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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鹃感觉,这个家里,自己象个客人,在亚平他们三个中间,自己象隔着一层玻璃,虽然看得清楚,却水泼不进。当然,如果自己愿意,绕过那层玻璃,是可以将水泼进去的,其结果更有可能是他们家包括自己都全身湿答答。就这样远观着挺好,既不远又不近,既不亲又不疏,既不冷又不热。

“既然不能保持亲热,能保持礼貌也就不错了。”丽鹃的观点。她不想将家庭关系搞得象电视里的婆媳那样做作,铁得恨不能掏心掏肺喊闺女娘,也不能象某些弄堂的悍妇一样将关系搞得庸俗化,见面就拔枪。好不容易跳出了那个小市民的圈子住进了楼房,就要有楼房生活的样儿,象门户一样紧闭,象灯光一样隔着帘子透一点温暖的光。她将这个定义为都市关系的家庭生活,与前一次去亚平家初见婆婆的热乎劲相比,有了本质的区别。“同一种社会关系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地域,不同的生活氛围下,会有不同的发展方向。”丽鹃上升到理论的空间,总结道。

“生活就象是猪肉炖粉条。”丽鹃夜深的时候在属于自己的电脑前敲击。“一锅烩是最便利使用的生活方法。省略过三碟四碗的修饰,关键要吃饱。简约是修饰这一种生活方式的美丽辞藻。”丽鹃突然来了灵感,打算以自己现在的生活方式做一期快节奏简单化都市生活。提倡一个俭简二字。也许,这万家灯活之下,衣着光鲜背后,有多少人穿着打着补丁的内裤,用着旧棉毛衫剪出的抹布,只是你我都看不见罢了。丽鹃在报社承办着“生活”的副刊,凡是有关生活的吃喝拉撒,房屋新动向,购物新动向,吃在上海滩之类的柴米油烟都归丽鹃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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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行!打回去重写。谁要你搞勤俭持家的?你这一勤俭,哪个家具商房产商到我这里做广告?”副刊主编脸当场就拉下来了。“你的任务是什么?宣扬一种热情,激发一种欲望!买!买!买!什么时髦你推荐什么,什么贵你表扬什么。我们办报纸,不是给老百姓看的,是给广告商看的。广告商满意了我们才算成功。你这样子!猪肉炖白菜!谁还有兴趣去饭店吃饭?都靠一张报纸五毛钱卖给老百姓,我这报纸早都关门了!太阳城刚打来一笔款子,叫推荐他们俱乐部式公寓,你去组个专刊,讨论一下俱乐部式公寓将是上海未来住房的发展方向。资料在这里。去吧去吧!”主编气都没消。

丽鹃看看主编身后墙上的大红字:“为民办报,办好报。”的字样,内心苦笑笑。转身走了。

“生活是夏威仪的阳光,终年灿烂。太阳城式的度假公寓,为我们提出了俱乐部公寓的新概念。”丽鹃又返回电脑前敲打。

所谓生活,那是用来表演的。

丽鹃觉得,自己的工作,与生活毫无关联,不过是挂着羊头卖狗肉,与文字编辑相比,自己更象是个挂着主治医生头衔的药贩,或者是街边西装革履的电动牙刷推销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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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丽鹃带着二老板的指责和未完成的工作回家,嘴巴噘得象挂了两只台湾香肠。“亚平!我好伤心呀!”一进门,丽鹃就哇哇地撒娇。“亚平不回来吃饭了,加班要到晚上10点。”婆婆又站在门口迎着拿包。“他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丽鹃问。“跟家里打过不一样吗?知道个信儿就行了。吃饭,吃饭!”

丽鹃一走进厨房胃口就倒了。桌上,放着昨天剩的猪肉炖白菜,今天里头可能也就续了点粉条儿,猪肉估计昨天就捞完了,于是,今天剩的就是白菜粉条汤。旁边放了一小碗番茄炒鸡蛋。大红的番茄非常活跃,而零星可找的鸡蛋显得萎靡。“吃呀吃呀!”婆婆吆喝着,还一个劲往丽鹃碗里夹粉条。公公对剩菜看也不看,筷子只往番茄上走。

“妈,今天没买菜啊?”

“买了。红烧肉我都放火上炖了,亚平一说不回,我就把火给关了。家里没人,就不用那么忙活了,昨天的剩菜还有,凑合一顿,明天再吃新的。吃啊吃啊!”丽鹃心里冷笑一声,哼,家里没人?我不是人,你不是人?难道就你儿子是人?想起以前亚平跟丽鹃说的笑话,说他们那里女人都没地位的,若男人不在家而外头有人敲门,门都不开就回一句:“屋里没人儿!”当时还觉得特有趣,轮到自己了觉得一点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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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平妈手里断着盘昨天剩的炒白菜。那白菜的绿叶子昨天就被挑完了,今天只剩一堆白晃晃的蔫答答的皱巴巴的菜帮子。因为没有热,上面凝着点猪油霜,亚平妈炒菜放的油是从肉汤上撇出来的。“昨天的菜怎么没倒掉?”丽鹃问。

“倒干吗呀?又不馊又不坏的,多可惜呀!我吃我吃。”

“那你也得热热啊!冷着吃胃要坏了。”

“热什么呀,就这几片菜叶,都不值个热的活钱,饭都滚烫的,两样一拌,正合适。”

“何必呢妈!家里又不是买不起菜,你这样亚平看到会伤心的,一把菜不过几毛钱,吃新鲜的也健康。”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不能浪费啊!你们都没过过苦日子。你都不知道,六零年的时候,别说是菜帮子,就是好点的草根都找不到啊!钱虽然不多,可省一分是一分不是?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以前我跟婆婆过的时候,女人吃饭都不上桌的。好的,新鲜的,肉,都尽男人吃。女的就吃剩的。他们男人要吃大力气的,身子亏不得。我们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没什么关系,糊饱就行。”

“妈,我不吃剩菜的。以前我家爸爸吃。结婚以后一顿吃不完的就倒掉。这个我吃不下去。”丽鹃想想,没忍住,决定说出来。她显然可以憋着听着却不理。但她觉得她说出来是一种态度。否则就是默认了自己在家里的从属地位,而这在丽鹃眼里是不可忍受的。在大上海,哪家不是女人老大?丈夫都跟捧心肝捧宝贝似的哄着,丽鹃的妈妈,在家里吃块鱼,爸爸都先把刺拨出来。丽鹃既不希望亚平低三下四,又不希望自己被踩在脚下。平等-------这个很重要。剩菜要不吃大家都不吃,干活要不干大家都不干。如果一个人从首先在人格上就将自己屈尊,这个婚姻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哎呀!我就是一说,我没叫你吃呀!我吃我吃!”婆婆慌忙将空盘子又往自己手里抱了抱,还就势将剩菜汤泡进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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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这房子,虽说住上了,贷款得还20年呢!20年啊!等还完了都半大老头老太了,有这一身债压着,浑身都不舒坦。能抓紧还就抓紧还吧!你贷款利息多少?”

“5点几吧!”

“你看看,这就是拿人家的钱过自己的日子,一年5点几,十年就50几,20年就番了一番都不止啊!等于是给银行打工了。我要是你们,都睡不着了。要我说啊,当省则省,早还完了心理上不压迫。”

“妈,现在都这样的呀,谁家买房子一次付清?那是爆发户。现在不买,以后买更贵。你自己也知道,我们这房子买完以后到现在都快番一番了,等于把银行利息后20年的赚回来了。现在不享受,攒钱还房款,吃没吃到,穿没穿到,吃得不好,再累出病来,不是更不划算?你的观念要改一改,现在是以人为本,人好一切都好,要过得有质量。”

“你们这些小年青啊!唉!没受过苦。我们那里说,地窖里什么时候都得预备着地瓜,走一步要望三。凡事还是要替未来打算打算。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这还没孩子,有了孩子,动一下都是钱,得提早准备着。”婆婆就着几片烂菜叶往碗里扒饭。“那就不要孩子,什么时候养孩子不觉得负担了什么时候再要。人首先得把自己顾好了才能顾得上其他。象以前那样,一家人匀一条裤子,还生一窝一窝孩子,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不说大人苦,小孩子也苦啊!生孩子要对孩子负责,不能给孩子好的生活,不如不生。”丽鹃话音刚落。公公开始大声咳嗽,咳到脸色通红。“啪”地一声掷下筷子走出厨房。丽鹃眼翻翻,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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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鹃和婆婆都安静地吃饭。公公扭头又进来,歪着头,话里带着怒地说:“人这一辈子哪能光想自己舒坦?人是有社会责任的,你们的责任不仅仅是把日子过好了,吃饱了,享受着就完了,上有老人,以后要你们照顾,下有孩子,为社会添砖加瓦,为家族传宗接代,现在不象以前了,国家都已经管着了,不说多,一个总要生一个吧?不管男孩女孩,生下了又能费你们多少力气多少钱?更何况我们老人还健康,都能替你们搭把手,这么好的条件,还不生不生,这都是什么思想?”老头儿的手就在丽鹃面前敲着桌面,嘣嘣响。丽鹃低头不说话。不理不睬,既不点头,也不反驳。

“好了好了,这不唠闲话吗?谁说不要了?要,要,那也不能今天说要今天就有哦!你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去看电视吧!”亚平妈从旁打圆场。亚平爸大声咳嗽着上客厅。

“丽鹃,你别理你爸,他就这样,脾气说上就上。孩子的事儿以后说。不急,不急。”婆婆温和地安慰丽鹃。

丽鹃还没吱声,心里却有了暗暗的阴影。这公婆刚来两天,丽鹃已经觉得日子有点象嵌着肉渣子的骨头,有点难啃。

丽鹃放下饭碗,径直走向客厅,看见公公坐在沙发上手拿遥控器对着亮儿琢磨用法,本想跟他说怎么用,想到刚才他的陡然间脸红脖子粗的尴尬,便没走过去而是绕上了书房,并关上门开始写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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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看丽鹃将门关上,便静悄悄地端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对老头子说:“喝点水,润润嗓子。你刚才那几声咳的,叫我心揪。”

老头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我是不是刚才话说重了?听着不是味儿,不想讲的,没憋住。老公公讲媳妇,不太好吧?丽鹃大概生气了。”

“没事儿没事儿,自家孩子,有话直讲。是要敲打敲打,旁的毛病都不是大毛病,生孩子是关系国家社会家庭的大事儿,原则问题,不能不讲。不过方式方法要注意,一开始就搞僵了,孩子容易逆反。要和风细雨式的,慢慢做工作,儿子那边也要讲。我看丽鹃吧,第一眼就满喜欢的,孩子没啥心眼,笑呵呵的,不象有些媳妇,整天绷着个驴脸,没笑模样,叫人看着心寒。你不觉得丽鹃跟我家亚平有夫妻相?两个人长得跟亲子妹一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这孩子不太懂事,是吧?吃完了饭,也不说帮把手收拾收拾,掉头直上房间,把一切都甩给我。我不怕干活儿,这点事儿又累不着,可我也不是家里雇的保姆,不用她干活,至少得站在旁边陪着说说话儿,递个东西什么的,这才象个家。不然一大早出门走了,到晚上回来不照面,连个聊天的机会都没有,感觉家里太冷清。你说是吧?”

“谁说不是呢?!昨天她也是吃完了饭就往电视前一坐,人五人六的,手里霸着个遥控器,也没喊老人一起看,我本来想接着连续剧看看的,看她一人坐中间,就只好去睡觉了。真没规矩。”

“你这人也真是的,想看你就说,还等人三请四邀啊!你说了,她会不让你?”

“要人说有什么味道?有些话根本就不该讲,象孝敬老人,生儿育女,这都是做人起码的品德,这还要上课?我就不讲,今天我先出来坐上,立个规矩,看她以后可明白。”亚平妈笑了,推了一下老头的肩膀说:“这是什么规矩?别给理解成以后谁先吃完电视就归谁,吃饭成比赛了。拉倒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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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平回来的时候,屋里就盏壁灯发着幽幽的光,妈在灯下戴着老花镜对着亮补袜子。电视关着,厅里悄无声息。妈看亚平进屋,赶紧站起身说:“回来啦?我儿辛苦了。忙到这时候,没吃呢吧?要不要给你下点面?”亚平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公司吃了。您还不赶紧歇着,还忙什么呀?”

“这不等你吗,空着也是空着,干等不如把袜子拿出来补补。这几只袜子看着都怪新的,就袜头给你大拇指戳个洞,纫两针一点不妨碍穿。你等着,茶我给你泡好了,你喝两口。”亚平妈把不锈钢保温杯递给亚平。

“爸呢?睡了?我去看看丽鹃。”“哎。”

亚平推开房门,看见丽鹃背对着自己在电脑上打字。听见声音也没转头。“鹃鹃,老公回来了。”亚平将茶杯搁丽鹃手边,揉了揉丽鹃的肩膀。丽鹃头也不太,口气里带着嗔怪说:“回来就回来,还叫人下跪迎接啊?怎么到现在啊?”

“架新服务器,测试,有点忙。你好吗?”

“不好。不想理你,不想跟你说话。”

“我怎么得罪宝贝了?”
“我问你,你晚上不回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给妈打了呀,她没跟你说?”

“她说是她说,你说是你说。我是你老婆,你跟你娘讲?不跟我讲?跟谁讲不是讲?话传到了就行了。”

“那不行。你跟你妈讲,说明你心目里,你妈的位置比我重要。我要吃醋的。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就只能宝贝我一个。”

“好好好,下次注意,下次跟你讲一次,跟妈讲一次。这不是浪费电话吗?真是的。人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要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又不找老婆,简直不晓得要省却多少麻烦啊!亲一个。”

“看在你替我端茶的份上,允许你亲一下后脑勺。”丽鹃正口渴,顺手打开杯盖,将不冷不热的水一口饮尽。亚平楞了一楞,在丽鹃脸蛋上啄了一口,说:“我在床上等你,一会儿过来。”轻轻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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