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母亲,我是你心中永不愈合的伤口

(一)
  岭南的秋天,渐渐有了凉意。霸王椰宽大的叶子和老榕树浓密的枝叶,都不再是炎热季节的翠绿欲滴,依稀有了一丝秋的干涩与沧桑。在这样的季节,往事更是丝丝缕缕萦绕在不眠的异乡秋夜,欲断难断,挥之不去。
  总是想到母亲,她的音容笑貌,以及我牵着母亲的衣襟走过的每一个日子。是啊,相依为命,曾经是母亲在世时我们母子生活的唯一模式。
  不知不觉就忆起童年。父亲离开家的那天,我没有太多的预感。那天爸爸妈妈没有吵架,我们在算得上是平静的气氛中吃完早饭,妈妈像往常一样给我剥鸡蛋,爸爸一边喝着豆浆,一边问了我一些他知道的我的同学的情况,某某是不是又旷课了,某某他爸爸又打他了没有。
  小学给我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早餐的慌张。我急急地填满了肚子,抓起书包就往外跑。八点钟上课,七点半就要到校,迟到了就会被罚站,连续迟到就要叫家长,好恐怖。我连蹦带跳跑到楼下时,看到妈妈从三楼窗口探出身子来喊:慢点,谷米子,靠马路边走!
  学校的时光也好打发,很快半天就过去了。中午放学回到家,看到妈妈坐在客厅里。这是很异常的,因为这个时候妈妈应该是在厨房忙着炒菜做饭,可能还会对我喊:你爸中午又不回来吃饭了,咱俩吃捞面吧!谷米子,你吃什么卤?
  今天却不一样。妈妈看到我进门,扭头对我笑笑,其实现在回忆起来,那一笑真的很勉强。
  那时我小啊,也看不出眉眼高低,可着嗓子喊:妈妈,饿死我了,第四节上体育,我们到操场边的杨树上抓虫子,被老师罚跑了两圈!讨厌死了……还有哦,下午又要交资料费……
  我自顾嚷嚷,突然发现妈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很奇怪呀。我走到妈妈面前,问: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然后我伸出手去摸妈妈的额头,像我病了的时候妈妈摸我的额头一样。
  妈妈握住我的手,轻轻抚摩,迟疑了片刻,然后说:坐到妈妈身边来。妈妈有话跟你说。谷米子,你是不是一个大孩子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点点头。
  好吧,我跟你讲,从今天开始,这个家里就剩下咱们俩了,因为……我跟你爸爸离婚了。他走了,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离婚?怎么可能………早晨还好好的呀!是的,他们很长时间了一直在吵,虽然总是在晚上我睡着之后压低声音吵,其实我都知道。不过,离婚……
  我跑到他们的卧室,果然,不光是没有了平时坐在写字台前抽烟的爸爸,连衣帽钩上他的呢外套和花格围巾也没有了,没有了。
  爸爸走了,离开了他曾经热恋并娶进家门的妻子,离开了曾经坐在他腿上听故事的儿子,离开了这个两居室的家……
  从那天起,我就理解了相依为命,理解了孤儿寡母,理解了一个家庭所承受不起的是什么样的破碎。
  爸爸离开了,生活还是要继续。原本热热闹闹的餐桌上,就只剩下我们相对无语默默吃饭的母子。刚开始的那一段时间,我常常在夜间听到妈妈在她的房间里嘤嘤地哭,那种哀怨与凄伤,是一个被遗弃的女人唯一的情感语言。听到这哭声,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妈妈,只是用棉被蒙住脑袋,陪着妈妈一起落泪。哭完之后,告诉自己:要乖,要听妈妈的话,不能再惹妈妈生气……
  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生活,其中的艰辛与痛苦又有多少能与他人言说。很多事情,爸爸在的时候我们从没理会过的,竟然会成为我们母子的很大难题。比如,换煤气罐。爸爸原来一直是自己骑自行车去煤气站换罐,后来就是他的司机小贾叔叔开车来接送,搬上搬下,嘴里还一叠声地说,经理整天忙,嫂子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您就拿我当自个儿的兄弟,甭跟我客气!……可现在,我们母子竟然不知道如何把煤气罐弄进家。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气站不送到我们小区,妈妈只好自己推着自行车去换罐。那一年的雪好大啊,好深啊,文弱瘦小的妈妈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扶着煤气罐,冰冷的雪花扑簌蔌落进我的衣领,凛冽的北风像刀一样割着我的脸蛋和小手。深一脚浅一脚,白雪茫茫的街巷,似乎只有我们母子在踉跄蜗行,空荡荡的街巷,似乎只是为了把我们母子的无助暴露在冰天雪地的城市。
  妈妈脚下一滑,我们连人带车一下子滚倒在马路边,现在回忆起来好后怕,幸亏当时那煤气罐没有碰撞爆炸……妈妈坐在路边的雪窝中,脸深深地埋在手套里,肩膀在抽动,抽动。
  铺天盖地的雪埋葬了我有关童年幸福的所有回忆,寒冷刺骨的风吹散了我有关家庭和父爱的所有留恋,在那样的风雪交加的北方冷酷的城市里,我被迫和妈妈一起顶住所有的艰难困苦,紧紧牵住妈妈的衣襟,跟在妈妈后面走过四季的风霜雨雪。
  那年六一,妈妈带我去公园。远远地,我看到一个人影非常的熟悉。他正在给一个女的照相。那个女的个子比妈妈高,岁数比妈妈年轻,也是留着很长的头发。那个照相的人,从前是我的爸爸。妈妈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牵一下我的手,说,快中午了,天热,咱们回家吧,妈妈给你包饺子。走了几步,我偷偷扭头看,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妈妈没有回头。
  我也会很乖,很听话,很用功地学习。我习惯了每天进家先看看妈妈的脸色。什么能使妈妈脸上绽放出那久违了的笑靥,哪怕只有片刻也好?在学校受人欺负了,被高年级的男生勒索了,被不讲理的校工骂了,我都不会跟妈妈讲。只有在拿到考试第一的成绩单的时候,拿到三好学生奖状的时候,妈妈才会笑的很开心。我只能拿杰出的学习成绩来抚慰妈妈破碎的心,所以,我和其他同学不一样,我特别害怕考试,害怕考不好妈妈伤心;又特别盼望考试,巴不得天天考,好天天有机会拿个第一名,让妈妈开心。不是我多么爱学习啊,一个小学生,不看一休机器猫,不进游戏厅玩魂斗罗,不和小朋友们踢球捉迷藏,一年到头去参加妈妈安排的所有奥赛辅导、书画班、围棋小组、琴社,每天背诵妈妈规定的唐诗宋词元曲古文观止,拼命学习的目的很单纯,只是为了能让妈妈高兴……
  我也会很乖巧的关心妈妈。夏天的时候阵雨特别多。一般我放学早,如果天气不好,我就会送伞给妈妈。好在到妈妈单位上不是很远,在我淋成落汤鸡之前就能跑到大门口。门卫伯伯总会哈哈笑着把我拉进屋,说,我就知道谷米子会来送伞,刚才还跟他们打赌呢,赢了钱,伯伯给谷米子买大大泡泡糖!妈妈撑着儿子送来的雨伞,在同事们羡慕的注视中走出办公楼,脸上的笑是那么满足,那么甜美。我跟在妈妈身边,像一只快活的小狮子狗,向妈妈讲述班上发生的趣事。走回我们的大院,那些邻居街坊们都说:整个大院里的孩子们,最数谷米子懂事,体贴妈妈!
  不知道妈妈是怎么想的,但她舒展的笑容背后肯定有掩藏不住的伤感:整个大院里的孩子们,最数谷米子不幸,没有爸爸!
  那是妈妈心中一道隐隐的伤口,总会在轻轻的微叹之后深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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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是中山大学么?很有名啊,怎么所是名不见经传呢?!
中山大学在广州,广州从来不下雪di,虚构麻烦也构得真实一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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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子之心:父恩难报,母爱难还!

为父之心:孩子,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要学会善待他人,也要学会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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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完了,觉得写母爱写得太少了
Don't zhuangbi, zhuangbility leads to being leipi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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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草一样不能自拔。草真的不能自拔吗?能吗?不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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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长,还没来得及看,顶一下先
女口果人尔能看日月白这段言舌,那言兑日月人尔白勺目艮目青有严重白勺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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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动物,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

婚姻是对女人和母亲最残忍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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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整理妈妈的遗物的时候,在她写字台抽屉的最底部,翻出了一幅她早年的画作。那是一幅纸本工笔,画面上一束兰草斜斜地从石缝中伸展出身姿,设色沉稳,布局大方,流畅秀美的线条活脱呈现出女性心灵的纤细与纯情。左上侧的留白处有爸爸的题款:慧心疏影。还有一枚压角的随形闲章:长相知。看看日期,应该是在他们上大学时热恋时期的作品。
  慧心疏影。
  长相知。
  我想把她装裱了挂起来,反复沉吟,终于长叹一声,又放了回去。就让她深埋在每个当事人的记忆里吧。
  妈妈长眠在冰冷的地下。生前,她孤寂地走过了十多年含辛茹苦的岁月,身后,她只占用了单人床这么大的一块土地。给妈妈扫墓的时候,我在妈妈墓前站了好久好久,一遍一遍抚摩着石碑上妈妈的名字,一些记忆的碎片和零星的语句在我脑海中翻动。古往今来,母亲的三春晖,温暖了多少寸草,母亲的三尺墓,辛酸了多少孤儿。一些意象在脑海中萌生,一首纪念母亲的诗流泻而出。这首诗,不仅仅是写给我自己已故的母亲,也是写给天下所有已故的母亲。
  后来,有了女友,我给她看过这首诗。她眼里噙着晶莹的泪花,说,带我去看看妈妈吧,我要给她献上一束康乃馨。
  这首诗也给社团里的朋友们看过,朋友们也很欣赏。负责社刊的萍萍提议搞一个献给母亲的专集,把这首诗放在首页。当时有人说,等到母亲节的时候再搞专集更好一点。
  我说,什么时候歌颂母亲,什么时候就是母亲节。
  
  《泪滴无痕》
  
  许久许久
  圣洁的康乃馨
  不在梦中铺满我的双臂
  母亲坟前
  斜阳残照里
  桑葚又落
  鹧鸪又啼
  
  许久许久
  温暖的摇篮曲
  不在梦中晕染我的耳轮
  母亲坟前
  萱草疏影里
  织机不响
  炊烟不起
  
  许久许久
  宁静的烛光
  不在梦中叩击我的眸子
  母亲坟前
  纸钱轻飏里
  蟋蟀停歌
  蝴蝶停翼
  
  许久许久
  滚烫的叮咛
  不在梦中吻别我的前额
  母亲坟前
  泪水颤动里
  西风更细
  寒雨更密
  
  许久许久
  盼归的眼神
  不在梦中牵引我的血脉
  母亲坟前
  黄土隔绝里
  泪滴无痕
  孤月无语
  
  许久许久
  粗砺的手掌
  不在梦中矫直我的脊骨
  母亲坟前
  未来泥泞里
  王冠何求
  荆冠何惧
  
  (完)
  
文章来源:天涯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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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妈妈去世后,我变的很颓废,很绝望。我学会了抽烟,还时常和朋友们酗酒。我要麻醉自己的痛苦,我要欺骗自己的记忆,我怕回那个空荡荡的没有生气的家。连小舅家我也极少去,因为看到小舅我就想起妈妈。
  一天中午,我上完课回南校区,正要上过街天桥,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扭头一看,一辆锃亮的黑色奥迪旁边,站着小舅,和另外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
  我马上就意识到那个人是谁。我站着不动,等他们俩走过来。
  谷米子,小舅说,这是你爸爸……
  爸爸是什么?没听说过。我很玩世不恭的冷笑一声,从兜里摸出一根香烟,颤抖着点燃。
  谷米子,你都长这么大了……你妈妈的事我刚听说,所以我就……
  我不做声。
  我来看看你,给你带来点钱,都存在这个卡上了,够你用到研究生毕业的。等将来你结婚,我再给你办。
  我没有接。
  是啊,这是我爸爸。那个英俊潇洒的爸爸,那那个谈笑风生的爸爸,那个才华出众的爸爸,那个抱着我念歌谣、背着我看老虎、牵着我过马路的爸爸。
  可是,我被高年级的混混在街上勒索追打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家长联谊会上代表学生给家长佩戴红领巾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考试成绩单需要家长签字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男生的隐私无法向母亲诉说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无辜地铐在冰冷的栏杆上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放弃了我的北大梦,陪护着妈妈手术、闯生死关口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还提到妈妈。是的,当年,她是系里的才女,你是系里的才子,两情相悦,彼此知心。然而,你离开妈妈的时候,想到过当年的山盟海誓吗?你离开儿子的时候,想到过初为人父的喜悦吗?你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想到过相濡以沫的清贫蜜月吗?你做这一切的时候,想到过一个曾经对你托付终身的女子,后半生所要承受的无尽痛苦吗?!
  你的房,你的车,你的钱,你的新生活的一切,难道要用一个清纯如水的女人的半条命来抵押吗?难道要用一个孤儿撕心裂肺的伤痛来交换吗?!
  孩子,大人之间的事,你不懂……先把卡拿上,上面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爸爸还记得我的生日。妈妈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关心我的生日……我眼圈一红,接过了那张小小的储蓄卡。
  这是我的住址和电话。他又递过一张烫金的名片。
  这个我就不要了。
  小舅看看我俩,赶忙说,我先拿着。你们父子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真的。我嘘一口气,耸耸肩,弹掉烟头。不过,有一句话我要说。如果我爱上一个女孩子,决定娶她为妻的话,我可以为她去死,但是,我决不会中途抛弃她。
  还有,现在公墓有墓地出售,我要用这笔钱给我妈妈买一块属于她自己的田地。
  三个人都沉默。
  雪,连日来未停的雪,从我童年走来的雪,还在下。
  
  
  回头再看这些文字,很惊讶自己竟然会这样从容不迫地一一过滤这些内心深处的被岁月撕裂的记忆碎片。一种隔世般的苍凉,缓缓地随记忆一滴一滴地渗出,淌满我的字里行间。据说,一个人开始回忆的时候,就老了。于是还是想起伊蕾的那句诗:我好象天生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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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大学,就这样开始了。
  由于蓝儿的事情,我对男女之情很长一段时间噤若寒蝉,虽然大学里女生很多,也很热情开放,可就是无法让我激情重燃。我把谈情说爱的精力用于参加一系列的社团和学生会工作,热情地组织各种活动。有朋友说我志存高远,不以儿女情长为重。我苦笑。
  多情莫过谷米子,曾经花谢不言秋啊。
  大学的生活新鲜有趣,大一的课也轻松,我在其间如鱼得水,很快,所谓才子虚名又传播开来。学校离家近,多一半的时间我会回家和妈妈一起吃晚饭,讲些学校的事情给她。妈妈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单位照顾她,还让她继续休假。闲来无事的时候,妈妈读几页红楼,填几阕新词,画几笔花鸟,生活和心情一样,轻松又充实。社团里的朋友和其他同学们常跟我到家里来玩。我把妈妈的作品拿给他们看,大伙赞不绝口,一致建议,元旦时以各社团联办的名义,在学生活动中心为妈妈办一个书画个展,并聘请妈妈担任社团顾问。妈妈笑说,一帮孩子瞎起哄。不过,从那开始,妈妈还是认真地准备作品了。
  那年的冬天来得真早,桐叶落尽了,天一直阴沉,湿漉漉的冷。那天,我正在上课,梁姨到教室找到我,说,谷米子,快跟我去医院,你妈妈今天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我的心一沉。
  到了医院,小舅、姗姗妗子也都到了。妈妈躺在病床上,似睡非睡地昏迷不醒。丁大夫说,初步诊断的结果是突发性脑溢血。可能是妈妈近来太兴奋了,也太疲劳了,当然也不排除手术影响的因素。
  丁大夫的话在我耳旁飘过去,我竟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脑溢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检查的结果证实了丁大夫的判断。妈妈一直昏昏沉沉,不停地输液。我焦虑不安地问丁大夫,妈妈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丁大夫口气不是很肯定地说,先输液看看效果吧。谷米子,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大孩子了,听叔叔一句话,有些事要有心理准备。
  要有心理准备?那就是说……我跑回病房,守在妈妈身边,拉着妈妈冰凉的手,默默地说,妈妈,醒来呀妈妈,别丢下我呀妈妈,妈妈……
  可能是我的呼唤感动了上天,妈妈慢慢醒来了,但是眼神还是浑浊,话语还是含混,不断地说头疼。我反复地给妈妈头部进行按摩,默念着妈妈,快点好起来吧……
  第四天,妈妈的精神真的好多了,还喝了一点汤。丁大夫查房的时候说,看起来情况不错嘛。听了这话,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下午,妈妈的头不太疼了,话也多了一些,,还跟我商量书画展的事情。甚至,妈妈还笑着说,我看到咱家来过的那个萍萍对你不错,你是不是看不上人家?樱子也挺好,聪明乖巧。你要是觉得有合适的就多接触接触,感情是要培养的。我也笑道,妈妈想要个儿媳妇还不容易,你到系里看看,喜欢哪个我把哪个哄进家。我和妈妈都笑了,那么开心。
  天黑下来了,小舅和姗姗妗子送饭过来,说,你妈妈现在好多了,你也别再熬着了,今天晚上回家睡个囫囵觉,我们在这里守着。
  回家的路上,天下着细碎的雪霰,扑面而来的北风很干很冷,但是我心里却是暖融融的。元旦快到了,妈妈的书画展还有好多操作细节需要考虑呢。同时,我还想,也许我真该考虑一下女朋友了,不管是萍萍呀樱子呀谁的,合适的话就发展一个,先带回家让妈妈高兴高兴。
  回到家,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不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没有梦见妈妈,也没有梦见书画展。熬了好几天,我实在困极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是姗姗妗子。她说,快,穿衣服,去医院,你妈妈,情况不好。
  出租车就在楼下等着,没有熄火。我马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到了医院,我连蹦带爬地跑上五楼,推开病房门——
  妈妈躺在病床上,一条白床单从头盖到脚。
  这条薄薄的白床单,把我和妈妈隔在了两个世界,两个永远不会重合的世界。
  小舅说,妈妈临终前最后的话是:我放不下谷米子,他还是个孩子啊……
  妈妈放不下我,我是妈妈多年来心头那道没有愈合的伤口啊!!!这道伤口,从此永难愈合!!!
  妈妈,妈妈,妈妈呀——
  我掀起床单,扑到妈妈身上,摇晃着妈妈不再有知觉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哭喊:妈妈,你不能走啊,妈妈,你走了,谷米子就成了孤儿了,妈妈——
  我抱着妈妈,头顶在病床栏杆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无力,只觉得心里空了,凉了,碎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到的殡仪馆,怎么进行的追悼吊唁,我像傻了一样,伏在妈妈灵床前,也不哭了,也不叫了,默默地淌着泪,心里反复念叨着:谷米子,你没有妈妈了,永远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你相依为命的人,把你看作生命也被你看作生命的人,她走了,永远地走了,早晨不再有人叫你起床,晚上不再有人为你掖被角……再没有人给你擦泪,逗你开心,为你牵挂,为你担心,因为你成了孤儿……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疼你爱你,也没有人需要你去疼去爱了……
  火化的时候,好几个人死死地拉住我,才把灵车从我手里夺走……
  抱着骨灰盒,慢慢走向灵堂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天地一片惨痛的白,凄凉的白,伤心欲绝的白……
  走到灵堂门外,我停住了。我蹲在地上,紧紧搂住妈妈的骨灰盒。
  小舅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不想把妈妈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要带妈妈回家。
  孩子,别说傻话……
  不!我就不!我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匍匐到地上,用身体护住妈妈,大声哭喊,我要带妈妈回家!我要妈妈!!!……
  我知道自己是在耍赖。妈妈,就再让儿子耍一回赖吧……妈妈,你走了,谷米子就不再是孩子了,就再也没有人看儿子耍赖了……
  大雪纷飞。参加葬礼的人们哭声一片。
  

  续写这一段的回忆,用的不是键盘,是记忆深处层层叠叠的泪痕啊。当泪水一次又一次地模糊了我的视线,我靠手指的触觉摸出一个个字来的时候,母亲的音容笑貌一直在脑海中闪现。
  祝福天下所有享受着母爱的人们,珍惜与母亲相处的每一分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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