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爱上80后姐姐刘小柳

没什么动机,我最近就是特喜欢站在我们小区门口看着一个地方发呆。我在怀念一个人。  
  她是在一个月前的一个雨夜离开这里的,具体去了哪儿,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是山东人,来北京已有3年,她也没有留下她的地址,即便知道她生活在北京,要找一个平民百姓无异于大海捞针,是相当困难的。我告诉你她姓什么叫什么吧。她姓刘叫小柳,她是家里最小的,父母虽然目不识丁,但给她取了个这么诗意的名字。自从失去她的消息之后,我心里就像搁着什么东西似的,放心不下。
  我认识她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去她的小棚买苹果,一不小心多给了她五毛钱,她一路追我到我家8楼楼道口,硬是把那五毛钱的硬币塞给了我。当时我不以为然,只是觉得这位女人有点认真。严格一点说,这是一个自我较真的女人。
  
  起初,我和刘小柳并不说话,因为我不怎么喜欢她的长相。她跟我表姐的圆脸截然不同,长着一张长条型脸,并不多肉的脸上白兮兮的总是没有血色,给人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大凡与我表姐长相迥异的女性,无论是从感官上,还是从个人喜好上,我都是一时难以喜欢起来的。不过无所谓,我买苹果她收钱,日常生活中再经常不过了的贸易往来罢了。在我几个月雷同的购买之后,她终于瞅了个清闲的机会,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盯着我的脸说,像你这年龄的,应该去学校啊。

  那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话,我感觉得出来,话语里带着一种长者的关怀。那时候阳光已经西斜了,她卖水果的小棚的影子差不多伸到了街对面的商店里。我刚好站在阳光的对立面,小棚巨大的阴影网住了我。那是二月的天气,街上又起了风,人在背阴地地方站着是很冷的。我在小棚前呆了差不多半小时,当她这么问我之后,我不仅没有感觉到冷,反倒觉得特别的热乎。
我记得我是这么回答她的,不想上呗!我自认为我的观察能力还行,所以我体会到刘小柳的话是对我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关怀。可我还是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告诉她我对现在学校的教育方式不满意,我退学了,正在写小说,而且是洋洋数十万字。我想,如果我这么说了,即使她不笑话我,她也会在心里说我痴人说梦的。  

  我没有问过刘小柳的年纪,但我估计她跟我表姐的年纪差不多,怕有26岁上下了。她的身子相当的瘦弱,穿在身上的衣服总是干瘪瘪的,走在大风里会让人很担心。她一直很少跟我讲话,每当我出现在水果小棚的时候,她那双无所适从总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游离的眼睛,就会全神贯注地盯着我看,如同审视她的亲人。一开始我还有点害怕,因为她的眼神里灌注了某种我无法承受的希望。

  我主动跟她说话是去年的“五一”节。那天我去一位杂志社编辑家送小说稿,喝了酒,胆子也就放大了些,我祝过她节日快乐,然后拿起一串葡萄就走,居然忘了给她钱了。可她并不问我要,老远还听见她对我说,小心点,当心摔倒了。我没有摔倒,却撞在一位大姐姐身上,踩脏她漂亮的高跟鞋了。只见那位姐姐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张嘴质问道,你怎么走路的?刘小柳连忙从小棚里奔出来解围:小姐你别生气,他是喝多酒了。刘小柳边说边弯下腰去,用自己的衣袖替姑娘擦净了鞋子。姑娘一点也不感动,心安理得地甩了甩长发,然后就听见一路扬起的脆脆亮亮的高跟鞋声了。

  我醉眼蒙目龙地向刘小柳招了招手,想不出话说。刘小柳也冲我招招手,煞是担忧地嘱咐我,乖,别乱跑了,回家好好睡觉去。不知为什么,她一说话我就真听进去了,回去了倒头就睡。醒来已是夜里十二点,我睁开眼睛忽然想起,我买的葡萄还没给钱。我一骨碌爬起来,准备去还她钱。

  当我来到小棚时,整条街道都已冷冷清清,刘小柳早已走了。第二天我吃过早饭,当我把钱还给刘小柳时,她会心地笑了。她笑什么呢?我不知道。我拼命地解释说,对不起,我昨天喝醉了酒,做出混账事来了。她说,你这不是给我了吗?年龄小少喝点酒啊!我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她的话绵长而有力,我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她的眼睛。因为我感觉到她的眼里隐含着泪水,它突然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对我一顿毒打之后的眼神。既让我害怕,也让我迷恋。

  打这之后,我对刘小柳的态度就放亲近了些,她对我的关怀也就多了起来。有时候买她的水果,凡是有尾数的钱她都免去了,比如六块五她只售我六块,我坚决要给,她说我没经济收入,她不能赚我太多的钱。我顺便也问她的收入情况,她还说可以。可我听爸爸诜,这样一个小水果棚除去相关费用一个月挣上几百元就算不错了。所以,我可以肯定她的收入并不见得多。我还从没见过如此满足于现状的生意人。

  今年春节前,我回广东老家了,差不多有三个月的时间。临走那天,我对刘小柳说,对不起,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来买水果了。我说出这句的时候,她显得很惊慌,连忙放下手中正忙活的事说,你要去哪里?我跟她说我回老家学习英文,准备出国了。她听后非常高兴地说,这是好事啊。我说,什么好事啊,还不知道能不能学好呢。她说,你还没付出努力呢,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刘小柳从怀里掏出一张夹带着她体温的百元大钞放在我手里说,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样的复习资料,给一百元你自己去买吧。我推搡着说,非亲非故的,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听我这么一说,刘小柳枯瘦的手僵握着那张百元大钞,眼里蓄满一眶泪水。我的手忽然失去了推搡的力量,她就顺势将钱塞进我的上衣口袋里说,就当是姐姐的投资吧,等你出国学有所成了,加倍还我。我不知如何感谢才好,嗯一声说,我一定加倍还你。

  三个月后我从广东回到家。放下背包,我最先想到的是和刘小柳说说话。我一出小区大门就看到了水果小棚,它耸立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非常的好看。匆匆奔走的行人无一人光临她的水果棚。她就坐在靠背椅上,翻看一份报纸。毕竟三个月不见了,当我见到刘小柳的时候,却为怎么称呼她的事发愁。我觉得此时我必须呼唤她一声了,我在脑海里想了一系列的称呼,最后非常生硬地叫了声刘姐。她从报纸中回过神来,喜出望外地说,回来了,学得很好吧?我点了点头。我问,你还好吗?她说,老样子。我不知道她所谓的“老样子”是什么样子,因为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她的家庭成员以及生活情况。
我离开小棚时,她叫我等等,从箱子里拿出一大袋苹果说,这是新进货的,专留你的,你拿去看吧。可她坚决不收钱。我知道我欠刘小柳的这个人情不小,却不知要如何还她。而正在这时,我却生了一场病。不得不住进医院。

  我忽然很想和刘小柳说说话。

  她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我有一种直觉,她能明白我此时的心情,知道怎样安慰我。令我意外的是,刘小柳第二天一大早就敲开了我的病房门,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她带了一个保温瓶,熬了一瓶鸡汤来看我,同时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水果蓝。我激动不已地坐起来说,刘姐,你怎么来了?刘小柳说,好长时间不见你,打听到你病了。你一个人住在医院里,一定很寂寞的,就想来看看你。她边说边将鸡汤用勺子舀着送到了我嘴边。我想拒绝,可当我看到她关怀备至的眼神时,心就软了。

  她直视着我说,喝吧,孩子。
  她居然叫我孩子?!

  我忽然意识到,她对我的好,原来是把我当成了她的孩子。喝完了鸡汤,我幸福地舔舔嘴唇说,刘姐,你回去吧,我没事了。她坐在床沿上握着我的手说,孩子,你要坚强些。
  她又叫我孩子!!
  我突然拉住她的手问,刘姐,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她笑着说,可以啊,其实我是很想和你说说话的,现在你病了,说不成了。等你病好之后,我一定告诉你。我知道刘小柳的脑海里一定装满了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真想知道它们都是如何发展的。

  老实说,刘小柳只去医院看过我一次,便再没有来。那些日子,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很想见到她,听她说说话。她的话简单而富于哲理,绝不是个没有文化的人所能说出来的。出院那天,我家小区门口到处都是施工材料,所有做生意的小棚都已不复存在。我走近刘小柳的小棚,那儿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片空地。我忽然不知自己置身何地,城市的日新月异让我感到了内心深处莫名的恐慌和疼痛。

  我问小区的保安,保安说几天前这条街道先是进行了一次整治,那些做小生意的小棚一夜之间就被铲车推倒拖走了。我说,你见过那个卖水果的那个姑娘吗?他说,是不是那位叫刘小柳的?我说,是的,我每天都要到她那去买水果。保安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值班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说,她走时留在我们这儿的,我们也不认识你,她说你一定会来问的,我们就答应她了。

  我拆开信封,便看到了刘小柳歪歪扭扭的一段文字。可以说,这是一段贴着心迹流泻出来的文字,如果聪明的读者以为刘小柳无法达到这样的水平,那就大错特错了。惟一遗憾的是,她写了几个错别字,我都改了。其全文如下: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叫你孩子!
  当我从医院里看望你回来,就接到了拆除小棚的消息,不得不另谋职业了。我是个没有多少文化的人,得益于我男朋友的言传身教,总算识了些字。他和你一样也著书立学,胸怀大志,令我爱慕,并时常犯了写书的念头,却一直不曾成功。两年前的一天,他突发重病,撒手离开人环(寰)。他患先天性心脏病,很突然就去了,丢下了我和肚子里七个月的孩子。孩子出生后,又得了他的遗传,医生说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孩子三个月时,他犯(患)病住进了医院,当夜离我而去。我坐在医院的病房里守了一夜,和他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回忆了他来到人世的所有悲喜。
  那天的夜晚长于一个世纪,我感觉到了无比的寒冷。我为我可怜的孩子作了我一生的祷词……说实在的,我要感谢这个水果棚,它让我燃起了生活的勇气,并感受到了人世间美好的情怀。当你朝气蓬勃地出现在我眼前,从事着和我男朋友一样的职业,我就想起我那远离人世的他父子俩。我恨我无能,若是像你的母亲一样,能给他一个健康的体魄,让他像你一样朝气蓬勃,享受着人世间的阳光雨露,长成生命的大树,那该有多好。从主观愿望上说,我想多几次去医院看你,可是抱歉,医生对我来说已经是情感的地狱了,每去一回都要伤痛一回,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了。我相信这点小病难不倒你,你会健康地生活得很好。
  谢谢你给了我许多美妙的霞(遐)想,每每看到你,也就看到了我的曾经的希望。
  我一直以为,他就躲在远方像你这样朝气蓬勃地生活着。
  不用找我,离开这个报亭只是生活的又一次重新安排,我会好好地活着。

  
  刘小柳就这样走出了我的视野,再没有回来。我几乎问遍了这条街上所有和刘小柳有过接触的人们,他们都不知道她来自何方,住在哪里。现在,小区门前的这条街道比之先前更加的宽阔,更加的繁华,可在我眼中它总少了点什么。我沿着这条街走到了尽头,也没有找到一个水果小棚,就更别说刘小柳了。我想,惟一能让她知道我明白她的心思,告诉她我在想念她的途径就是写文了。

   姐姐:你在哪里?
呼呼~~~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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