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步蛇在中国主要分布在东经104°以东、北纬25°到31°之间的区域,其中贵州、湖南、重庆三省市边界的武陵山地区是五步蛇的一个集中分布区。每到七八月份,五步蛇进入频繁活动期,武陵山腹地的江口县红十字医院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收治15到20个被蛇咬伤的病人。
五步蛇,学名尖吻蝮,蝰科,毒性强,性情凶猛。民间有传说:人被五步蛇咬伤,五步之内必死无疑。其实五步蛇咬人并非五步即死,但被其咬伤后伤口剧痛无比,如果毒性发作快,被咬的人两小时内即会死亡。唐人柳宗元在《捕蛇者说》中提到五步蛇时称其“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其厉害可见一斑。而据宋人编写的《太平广记》记载,五步蛇“乌而反鼻,蟠于草中。其牙倒勾,去人数步,直来,疾如激箭。螫人立死,中手即断手,中足即断足,不然则全身肿烂,百无一活”。
五步蛇有长而大的管牙,注入人身体的毒液是一种十分复杂的血液循环毒素,含有十几种能造成身体组织出血、水肿、坏死的酶和多肽,这些物质还对心脏、骨骼肌和周围神经产生极大的破坏作用。被咬伤的人首先会出现肢体肿胀的症状,然后是大面积组织坏死,如仍未得到有效救治,将在几个小时后死于脏器衰竭。 五步蛇就在附近出没,当地人却并未谈蛇色变,反而对蛇有种特殊情结。“岭南人喜啖蛇”,自古即有记载。除了“免口腹之患”外,宠物市场对毒蛇的需求也日渐增加,随之衍生出一条毒蛇贸易链。为此铤而走险的人不在少数,老唐就是其中一位。“这是赚钱的好机会,我可不愿放过一条五步蛇。”老唐曾兴奋地告诉我。 老唐是地道的当地农民,本分、善良却有些固执。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步伐依然矫健,在林子里穿行得飞快。三年前,为了拍摄原生环境里的五步蛇,我找到了老唐。他是当地有名的捕蛇高手,仅凭一只手就能对付凶猛的五步蛇。和他一起寻蛇的经历中,我直观地体验到单手抓蛇的危险程度。只要些微的闪失,就可能要了老唐的命。但他似乎总是很幸运,从没被五步蛇的毒牙碰到过。 可是,并非所有的捕蛇者都那么幸运。一次,我与老唐一无所获地从山里出来,在盘溪村的便民小卖部遇到了一位老人。他坐在对面木屋的门槛上,沉默地望着天,眼神忧郁。我注意到他残缺变形的右手,“也许与捕蛇有关”,我心想,便凑上去攀谈。老人讲起九年前那次险些致命的经历:他在抓一条五步蛇时,捏住蛇颈的位置太过靠上,而且可能是因为紧张而用力过猛,拇指居然捅穿了五步蛇的下颚扎到了它的毒牙上。那个瞬间,恐惧让他近乎绝望。他想过砍掉右手保命,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这么做。村民将他背下了山,敷上当地的草药。四个月后,草药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毒液中的降解酶化掉了整个拇指,手掌的其他部分也因为肌肉与神经遭到严重破坏而萎缩变形,创伤处七个月后才愈合。此后,他完全丧失了劳作的能力,只能依靠儿子在外打工贴补生活。 尽管如此,仍然有很多人在山林阴湿的环境中碰运气。他们在山里不仅抓五步蛇,还会把他们认为有价值的物种统统带回来,比如棘胸蛙、乌梢蛇、竹叶青等,还有灵芝等各种植物,冬天还会下夹子捕猎果子狸或鼬獾,还经常随手杀死一些他们认为没价值的物种。
多年的非法采集和偷猎已经使当地的一些特有物种的数量急剧下降,严重影响了生态系统的平衡:某一物种数量的骤减,会导致森林食物链出现断裂, 从而使整个生态系统受到严重影响。随着捕蛇人群的增加,蛇的数量逐年减少,啮齿动物因此大量繁殖,森林和农田的鼠害和虫害越来越猖獗。当地的农作物、山上的野生竹林经常受到鼠害骚扰,而野生竹林在整个生态系统中起着保持水土和调节气候的重要作用。生态系统是一个彼此相通、互相连结、不可分割的自然整体,其中一环被断裂,整个系统都将受影响。
“现在蛇全给捕光了。”每当老唐两手空空地回来时,总喜欢絮叨上这么一句。在我与他寻蛇的三年时间里,一无所获是家常便饭。在野外抓到五步蛇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现在能捕到蛇的机会就更少了。老唐平均每年只能抓到四五条五步蛇。而在他年轻的时候,情况则完全不同。“那时候山里的动物很多,进山就可以抓到五步蛇,容易得很。”回忆起过去,他感叹道,“不过那时候这东西没什么人要,卖得也不贵,所以我们不去冒险。现在不同了,要价高,有多少卖多少。” 老唐这样的捕蛇者都生活在森林周边,他们大多生活穷苦,首要的渴望是物质的充实,难免无法认同动物保护的重要性,更不易理解生态环境对于他们自身生存状况的重要性。蛇数量的减少,在他们看来仅仅意味着捕到蛇的几率小了,赚到的钱少了。
新华网2008年12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