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瑞兴乡穷,虽说人均年收入已经超过了1000元,还是穷,树被砍光卖了,羊疯狂的啃草,一到初春黄沙飞舞,适合拍鬼片。从前可不是这样,三万人口,两万农民,一万出去打工,剩下老弱病残种田种地,倒也过得去,从李魁发来了以后,一切随之改变,好像回到了国民党时期。
    
  玉米是好的,饿的时候可以充饥,李魁发弄了玉米罐头厂,疯狂收购玉米,价格也高,卖到外地去价格更高,目前很多基因玉米,吃了对肾有坏处,于是瑞兴乡的玉米挺受欢迎,当然,乡长办公室楼层也高。农民却更穷了,一年下来,收到的钱几乎全是白条,问他要,说经济不好,过段时间给。但他自己家的亲戚又给。
    
  倘若美国德州玉农被乡长打了白条,估计某牛仔直接从墙上把猎枪取下来轰的一声结束乡长的性命,但中国农民太善良,兔子急了也咬人,实在没办法,把积蓄拿出来,凑点钱,搞死他算了。只杀李魁发一个,有代表去县城存钱的时候很多都是毛票,受尽了银行小姐的白眼,也值。
    
  李魁发好色,色字头上一把刀,所以他经常带着一把刀去强奸别人,我就是王法,看上你就是我的福气,搞你是看的起你,还到处去张扬,有时候兴趣来了还叫人家老公在旁边伺候着拿毛巾什么的。被人告状,没用,天高皇帝远,县长是我娃,不是真的娃,是钱的娃。
    
  费青龙戴着口罩,来到瑞兴乡,觉得亲切,由于风沙大,街头许多人都戴口罩,看身形也象本地人,没有人注意他,大家都很忙。天黑了,到街角摊叫了碗牛肉炒面,三块钱,货真价实的黄牛肉,嫩绿的白菜叶子,还有焦香的干辣椒,韧性十足的面,热气腾腾,费青龙吃了三碗,丢了十块钱在桌上,口罩拿下,埋头吃。老板也是实在人,一边说道,“赶路饿了吧,来碗热汤,不要钱的。”
    
  虽然那碗葱花汤淡淡如涮锅水,但人在冷的时候需要这碗热汤,犹如人在孤独的时候需要爱人淡淡的安慰。
    
  李云儿看着黑了的天,肚子叽叽咕咕的响,“干嘛去?”
    
  “想去哪?”江希凡觉得自己突然变得不爱回家吃饭了。在电话里直接和白洁说今天晚上有课。男人一生都在对女人撒谎,妈妈,女朋友,老婆,情人还有女儿。
    
  “梦工厂来巡游,过几天就要走了。”李云儿看着远处辉煌的灯火,梦工厂就像大的马戏团,最刺激的游戏叫胆小鬼而不是过山车。
    
  “老师你要不要去?”李云儿摇晃着江希凡的肩膀,“如果你是胆小鬼就别去了。”
    
  江希凡脱下棒球帽,头发已经长的很快,白洁送了进口的生发药给他涂抹,江希凡不敢试,后来发现擦在胳肢窝后腋毛象疯了一样长而且毛质不错于是在头上试用了,果然有效,“你看我这样像胆小鬼吗?”
    
  李云儿看见江希凡前面的头发已经可以遮住眼睛,很帅呢,于是痴痴的说,你是世界上最帅的吸血鬼。
    
  虽然你禁止我吃口香糖,可我知道你为我好,你怕我吞进去,但主要还是因为你想留长发。其实你的光头好漂亮,像我的囚犯。
    
  江希凡捏了捏她的鼻子,“出发啦,你一发呆我就好怕你又有什么主意来害我呢。”
    
  “才不会,我发誓我刚才没有想让你第二次剃光头。”李云儿把安全带系上。
    
  费青龙已经吃饱了,重新戴上口罩,呼吸着自己喷出来的带着满足的肉香口气,乡长办公室灯火辉煌,招摇无比,刀是短的,照片是方的。刘思远早上出去时放在桌上的,一看就是该死的人,横肉如猪,却又目露凶光,天庭窄小,人中凹陷,几乎没有耳垂。
    
  进去,被阻拦,证件?门卫问。
    
  一拳打过去,就不问了,晕过去在地上默默流鼻血。
    
  没有人注意费青龙,晚上只有一个门卫,李魁发在办公室,他不敢回家,家里有老婆。还是在外面好,可以叫外卖,外卖就是给附近的红灯美容院打电话,送一只鸡过来,吃完也不用洗碗,当然,钱也是白条,这十万块里有几千块是美容院老板出的,他们都恨他,一百块都给不起,当个屁乡长。
    
  其实李魁发也有难处,上面的人要的比自己更多,莫非这和物价上涨有关系?
    
  费青龙认识乡长办公室这几个字,多读点书总是有好处,进去的时,李魁发正在看黄色网站,口水流到键盘上,没出息的东西。所以说,小时候变坏,没有关系,长大了再变坏,坏得有了条件,所以坏得恶心。
    
  “你是谁啊,有事明天找我。”李魁发不耐烦的挥挥手。
    
  费青龙走到他身边,迅速勒着他的脖子,妈的好粗的脖子,用力一割,这把刀是锋利到极点的弯刀,前端带着锯齿,一转圈,整个人头整齐下来,李魁发的口水还在嘴角流淌。头提起来的时候连着食道,割,断了,倒地的尸首开始喷血,轻微的磁磁声,人脑放在电脑前,眼睛仍然睁得很大,努力看那个外国女人很享受的吃香蕉。以至于后来进来打扫的清洁员以为是杀猪现场。
    
  费青龙早从窗户溜走,晚上八点,城市正繁华,而乡村,早已进入梦乡,而李魁发乡长的死讯,将像雨后春笋一样传遍全乡每一个角落。乡委书记兼任乡长,第一天上任就收到一封血书,“不好好干,杀了你。”
    
  晚上八点,梦工厂内喧闹繁华,江希凡手里的娃娃拿不下了,和李云儿一起一趟一趟往车李搬。
    
  “你怎么这么厉害?”江希凡看很多人都在叹息为什么花那么多硬币都没有得到奖品,即使得到也是小纪念品。李云儿几乎一去就是大娃娃,比如几百根绳,拉上来是什么就是什么,李云儿拉了五下,每个娃娃都是最大的,随手送了旁边流口水的小朋友一个。
    
  “因为我有幸运符啊?”李云儿得意极了,“羡慕吧,但我不敢买彩票,我怕运气这一次就用完了。”
    
  “幸运符?”江希凡哈哈笑,很合理的解释。
    
  其实,李云儿后来将符粘贴好了,然后去问庙里的老和尚,说是好运符,有缘的人得到它,会得到好运,但也许也会带来灾难。所以李云儿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扔掉。




(五十六)
    
  “你不相信就算了.“李云儿没把符拿出来展示.
    
  两人坐过山车,但因为两人都是很勇敢,座位又是连在一起,两只手握着,再大的恐惧也是一转眼的事.
    
  “云儿,怕不怕啊?”江希凡问李云儿。
    
  李云儿心跳跳,摇头,并不害怕,那句云儿叫得她骨头发酥。
    
  旁边有个小黑屋,上面是红色的字迹,“胆小鬼”。
    
  两人相视而笑,到门口,江希凡摸了摸口袋的硬币,摸出一把,对门口戴骷髅头的矮个女孩子问,“这个需要多少币?”
    
  骷髅人伸出五个手指。
    
  李云儿吐吐舌头,“打劫啊。”
    
  一个游戏币五块钱,五个就是二十五,两个人就是五十,花钱买恐怖,这似乎是时尚。
    
  坐上幽灵号列车,每隔五分钟一趟,无人驾驶,到入口就停车,李云儿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装作害怕的样子,故意发抖。
    
  车停了,没有别的乘客,往前走,依稀一间茅草屋,油灯下,挂着一件件红色、蓝色的衣服,背景音乐是二胡,冷气很强,李云儿道,“这是寿衣裁缝店,给你量身订做寿衣的。”
    
  “你怎么知道?”江希凡很是佩服。一边看那老男人拿着针线认真的缝纫。
    
  “哎呀,班上的顾鸿上星期来过啊,带些小学妹来,人家一害怕就往他怀里钻,他可高兴了,炫耀呢,虽然我没来过,但我耳朵听得起茧子。”李云儿牵着江希凡的手,的确挺冷的,冷气不要钱啊。
    
  “过来,过来。”老男人抬起头,眼眶里没有眼珠。
    
  李云儿披着件黑色衣服照了一张相,继续拉江希凡往前走
    
  听说前面有漂亮女鬼哦。李云儿为江希凡提神。
    
  沿途有小鬼们在炸人,油锅里的男人似乎很痛苦,又很享受,一股人肉的酸气弥漫开来。李云儿觉得肚子忽然饿了,只想快点走出去,和江希凡出去吃烧烤。
    
  前面果然有女鬼,坐在马桶上,旁边点着一盘巨大的蚊香,马桶里面全是鲜血。江希凡有点犯恶心,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现在的女人变态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哇,女鬼,好玩。”李云儿一下子就蹦到前面去。掀开那女鬼的头发,皮肤很白很细,李云儿开心道,“你一定是米臻吧?我看过这个小说,你好可怜啊,抱你一下好吗?老师,帮我们拍照。”
    
  米臻转过脸来,抱着李云儿,幽幽的声音,“谢谢你,你真好心。”
    
  江希凡拍了一张,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但也不忍扫兴,继续往前走,也没什么意思,那些躲藏在角落里的所谓的鬼们隐藏的地点都被李云儿找出来了,偶尔有出来吓唬的也被李云儿的高分贝叫声吓得躲回去了。李云儿抱怨道,快走,好饿了,早知道不浪费这硬币了。江希凡吻了她一下.和你在一起,即使是做最无聊的事,都是肉麻有趣。
    
  最后一站是鬼王,一个巨大的网在头顶,因为最近恐怖的生意不好做,鬼王显得有心不在焉。
    
  “你爱他吗,为什么?说的好就过关,说的不好就……”
    
  李云儿很不耐烦的说,“哎呀,不就是要硬币吗,给给给!”说完抓起江希凡口袋里的一把硬币砸过去,鬼王眼睛一痛,他妈妈的砸得真准啊。
    
  趁他疏忽那一会,两人笑着就跑到出口了,最后这下倒是痛快,花花世界,如此可爱,人潮汹涌,老人小孩。
    
  “那你准备怎么回答?”江希凡挺好奇。
    
  “爱啊,因为我爱就是我爱,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吃东西去!”
    
  两人坐着吃了八根热狗,李云儿打了饱嗝,拿着相机看今天晚上的美好回忆,江希凡的呼吸就在耳边,李云儿吞了吞口水。
    
  看着相片,江希凡突然脸色一变,在鬼屋里拍的所有照片,都只有李云儿一个人。
    
  “这里的鬼屋好邪门哦。”李云儿觉得有点寒意,裹了裹衣服。
    
  卖热狗的中年妇女熟练的往上面刷一层油,一边插嘴道,“这您就不知道了,上个星期这鬼屋吓死了一个女孩子,早就被查封了。”
    
  两人走到“胆小鬼”入口的地方,远远望着,那骷髅头在风中摇晃。
    
  在车上,江希凡有点郁闷,难道今天见到的鬼都是真的?家里阳台上那个总爱爬窗户却总也爬不进来的满脸鲜血的女鬼也是真的?她到底是谁?
    
  “不要害怕,我有好运符的。”李云儿从钱包里拿出用透明胶粘好的幸运符放到江希凡车前面的小抽屉里,“送给你算了,遇见老师,已经我是最大的幸运了。”
    
  “我不是怕。”江希凡哭笑不得。
    
  “那你在想谁?”李云儿玩得有点累,江希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两分钟后她就睡着了。
    
  车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开,舍不得叫醒她,速度很均匀,气温很适宜,如摇篮般舒适,李云儿的头枕在江希凡的大腿上,她希望睡到永远。她不想回家,她想干坏事,你以为她真睡着了吗,没有,遇见别人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她就装睡觉,她怕尴尬,江希凡也知道没有,但他想安静一下。李云儿太可爱了,可爱到让人不忍拆穿她的小聪明。
    
  费青龙也是半夜才回,刘思远很满意,看了看他腿上被阿冬咬的伤口,说了句“没事”,顺手掐着阿冬的脖子,于是阿冬的小脸涨得通红通红,小眼珠子鼓得老大瞪着费青龙的脚踝。
    
  刘思远的刀子对准阿冬嫩得跟藕似的脚,,阿冬凄厉喊叫,没有眼泪。
    
  费青龙摇头,蜈蚣嘴张了张,意思是算了,阿冬是小孩,毁了他的脚以后都不能走路了。
    
  刘思远狠狠的摔了阿冬在地上,阿冬打了个滚,躲在桌子下面怯怯的看着费青龙。刘思远上楼前给费青龙留了一碗正常的菜,普通的炒大白菜和米饭,旁边有一寸厚的钞票。费青龙很感慨,主人终于把我当人看而不是狗。
    
  看着一点点靠近的阿冬,费青龙鼻子又酸了,如果是自己的小孩,是不是也有这么大了。丢了块白菜到地上,阿冬高兴的塞进嘴里,然后呸的吐出来,它吃肉,肉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尤其是腐肉...




(五十七)
    
  刘思远没有食言,那些钱都是给费青龙,用金钱来控制人,挺牢固。费青龙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突然觉得这样活着,和死去也没区别,直到看到了那叠钱,拿去整容?算了,给家人吧,还有个老爸呢。
    
  费从善自从在杨桂花去世后更加沉迷打牌,反而没人管了,也不用伺候谁,乐得清闲,女儿每个星期过来吃饭,但费青龙很少回,过年也没回,习惯了,年纪大了,讨人嫌,费从善安慰自己.他自己也做焖猪蹄子,吃不完了喂狗。所以他端着碗在看电视的时候吃饭时看见窗外费青龙的影子时一点也不奇怪。
    
  “吃饭了没有?”费从善问。
    
  费青龙点点头,丢了一叠钱在桌子上,转身离去,他开不了口。
    
  “早点结婚了带孙子给我看,在外面不要欺负别人也不要被别人欺负啊!!!”费从善放下碗筷,打开灯,开始点那些钞票。
    
  费青龙没有听到,他只觉得一阵留恋,家,戴着口罩的嘴张了张,啊了一声,只有他自己听得到心里的声音。
    
  街道,到处都是情侣搂抱,其中也有一生相守的,也有象自己一样因为误会犯错而不再相见的。方芬芬怎样了,她结婚了吧,当上阔太太了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还记得我吗,记得那些日子吗,就差一点,我就拥有了你。
    
  费青龙的脸紧紧的贴着橱窗,里面有男男女女在吃冰淇淋,你喂我,我喂你。有女孩看见他,惊恐的往身边的男人怀里躲,费青龙从反光的玻璃里,看见自己丑陋的脸,那个大口罩有点脏,那么不和时宜。
    
  一家CD店在放歌,将悲凉掺在繁华中,繁华就悲凉,你在我生命中抹去,生命只剩空虚....
    
    没有你怎么享受这段荒唐的闹剧
    
     我参不透爱上了一个人的规律
    
     一是死别的悲剧一是我离去
    
     并没有第三种结局
    
     永远不忘记情花多美丽
    
     跟你的经历得不到谁同意
    
     永远不同意爱是种真理
    
     我们立誓在一起
    
     做对天道梦想的伴侣
    
  有时候一首歌能让人崩溃,费青龙不怕疼,不怕死,眼泪下来,只因想起了自己发誓要忘记的人。在心里怒吼,费青龙滚回你自己肮脏的世界吧,这是最后一次想念了,幸福却如此遥远。
    
  在街道的拐角,有漂亮的婚纱店,迷人的灯光,温柔的夜色,镜子里的方芬芬,如带露玫瑰,轻轻的旋转,让江希文的眼睛燃起白色的希望,又渐渐黯淡,最有资格穿这套婚纱的,应该是嘉碧琼吧,她却死了,心空空如也。
    
  白洁走过来,帮方芬芬扯了扯袖子上的花边,回头对江鼎盛道“比我当年还漂亮的。”
    
  江鼎盛道,“你喜欢,再结一次。”
    
  方芬芬陶醉在镜子中的迤俪身影,站在旁边的男人应该是费青龙吧,恍惚了一下,踩到裙尾,跌倒在江希文怀里,满脸的红,“不要试了,这件挺好的。”
    
  当然挺好的,因为是最贵的,六位数的婚纱不是每个女人都能穿上的,更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买得起的,嫁给有钱人,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方芬芬觉得自己很幸运,江希文从不呵斥她,什么都可以,脾气好的可以,大方的也可以,结婚前不在一起睡也可以,在一起睡也可以,随你,你高兴怎样都可以。你想怎么样?
    
  晚上,方芬芬一个人在床上,锁好门,在日记上写:如果有神仙,如果神仙出现,如果神仙问我,如果费青龙还活着,如果让你和他住草棚茅屋,你愿不愿意?我会回答,我愿意。
    
  有人敲门,方芬芬赶紧把日记收到包里,上好锁。
    
  “累了吗?”江希文坐了过来,握她的手,吻着,他今天特别想,一个吻追上了方芬芬的脖子。
    
  方芬芬扭了扭,“对不起,今天不方便。”
    
  “哦。好吧,早点睡觉。”江希文拍了拍她的脸。
    
  白洁正在喝咖啡看杂志,见儿子从楼上房间一脸失意走出来,笑笑,招呼着,“下来陪我喝杯咖啡,你喜欢的味道。”
    
  江希文在楼梯上看了看白洁,“好的。”
    
  聊着结婚之前的琐事,白洁说着,“你看看,都是我在这里罗嗦,你爸还不是又去书房弄他的生意去了。”
    
  “你不是习惯了吗这么多年。”江希文闻到白洁身上的香水味道,GUCCI粉红2代,于是作小狗咻咻状,“老爸今天送的?”
    
  白洁笑着,青春游走消失后,美人鱼只剩鱼尾纹,“我自己买的。觉得不错,你觉得不适合我吗?
    
  “很好啊,我都喜欢。”江希文喝完咖啡,吻了吻白洁的额头“晚安。”
    
  有两个家伙,好象一直都舍不得说晚安,江希凡只说了一句,“某人再睡我就送她回家了啊?”,李云儿马上精神百倍的坐得笔直,“去哪里,老师我想做坏事了。”
    
  “呵呵。”江希凡笑了,真直接啊,其实自己也有这种打算,但又怕李云儿拒绝。
    
  “我很喜欢老师,第一眼就喜欢了。”李云儿抿嘴笑,象个小孩那样,“想和老师睡在一起。一辈子都想的。”
    
  江希凡把车开到酒店。
    
  应李云儿强烈要求,先要玩几个游戏热身,如先穿衣服,盖上被子蒙上头,看有没有一家人的感觉,答案是有,李云儿兴奋的蹬着被子,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的开心。一起看电视,然后偷偷的吻对方的嘴,李云儿喜欢咬江希文的下嘴唇,好象吃橘子瓣一样轻轻的扫来扫去。
    
  江希凡终于是要爆炸的,那么久了。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爱你就要占有你,何况,饭是自己亲手煮的生米,水是弱水三千中的那一瓢甘露,你是让我等了三生三世才等到的你,我为什么不欣喜,不欣喜的占有你。
    
  暗的台灯,象小动物一样热情的女孩,火红的头发,炙热的呼吸,还有屁屁上点点的小汗珠,她使劲的闭上眼睛,又偷偷的睁开,期待他的它到来。但凡期待很久的都不会那么容易到来的,摸索着潮湿,然后被潮湿包围,那些古老而简单的动作,被彼此记忆铭刻。那么舒服,那么自然,那么放松,又那么色情,色情到不需要讲些大道理。
    
  爱吧爱吧,别去想过去,也别去想将来。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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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原来再帅再爱的人,他们的动作大同小异,开灯也好,关灯也好,喷出来的颜色和气味大同小异,味道也是一样的胶水味,李云儿疲惫的翻了个身,咂了咂嘴巴,抱着江希凡继续睡了,她其实不累,只是困,她只要收缩肌肉,又不用上下运动。
  
   江希凡挺累,肚子也饿。
  
   服务员接到电话送餐的时候忍不住向门缝后面裹着毛巾的江希凡一眼。吃中餐啦,江希凡关好门把三个盒子打开,一盒蔬菜沙拉,一盒PIZZA ,一盒牛肉丸。
  
   李云儿闻到香气,扑腾坐起来,看了看自己,又赶紧穿个小裤裤,裤子是肉色,镶嵌透明的花朵,夏天的水母,摇摆着将触须凑近。
  
   江希凡无限温柔,夹了牛肉丸给她吃。一边吃一边对望,神仙也在天上羡慕着。
  
   李云儿一边吃一边问,“老师,你爱我吗?”
  
   江希凡看了看她,“应该是的。”
  
   “你爱我什么?”李云儿的头发乱七八糟。
  
   为了堵住她的嘴,江希凡又吻了,火花蔓延,从头吻到脚,总算轮到我了,江希凡愉快的想。
  
   一而再,再而三,再第三的时候,李云儿的头发在江希文双腿之间磨来磨去,又很热,江希凡笑着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两颗牛肉丸。”李云儿抬头坏坏的笑。
  
   于是两人笑成一团,做爱做到笑场是一种境界。
  
   真好。
  
   阿冬的日子过的也不错,他长的虽然没有哪吒快,但已经算很快, 刘思远发现阿冬很听费青龙的话,很好。原先只是想养个小鬼娃娃玩,哪天要是不高兴,毁了就是,没想到阿冬长相很可爱,虽然凶残,但自从上次咬脚踝事件后,变得很乖,有东西吃就吃,没东西吃时就躺在桌子下睡觉,真象小狗。费青龙平时不出去,就在屋子里看电视,他专门有间屋子的,有时候睡着了会发现阿冬躺在自己胸口睡觉,寒意一阵一阵。
  
   晚上,费青龙有时候背阿冬去散步,很象自己的小孩,阿冬的骨头很柔软。刘思远交给费青龙的事情越来越多,存款自然是越来越多,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杀人时心惊胆战的样子,觉得好笑了。人是善于嘲笑过去的自己的奇怪的动物。
  
   费青龙是天生的杀手,为此,刘思远给他配了不错的行头,新的口罩,防滑的鞋子,一把勾肠子的刀----有些买家恨事主,非得要求把肠子勾出来,仇恨这件事情挺可怕的,不过大部分都是之前关系很好,后来关系破裂的,朋友、伙伴、情侣、夫妻,只要有钱,管他三七二十一冬瓜白菜豆腐肯德基。
  
   想着,电话又响,没有号码,难道是国外的?还好接电话不要钱,刘思远关小电视声音,环球小姐在选美,一个女的在镜头前展示比基尼,就是比基础的尼姑的意思。
  
   “帮我杀个人。”电话里的声音沙哑,象人妖做完变态手术。
  
   刘思远认识这个声音,他有天生的辨音能力。
  
   “好。”刘思远拿笔记下地址和姓名。
  
   费青龙逗着阿冬,让他咬一根铁做的骨头,上面布满牙印和血。
   看见刘思远走出来,费青龙仰望着,他是邪恶的巫师,但他是救我命的上帝。我现在每活一天,都是赚的。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日记日记,天天要记,一天不记,就要忘记。这是方芬芬日记本开头的一句话。有了这个习惯,方芬芬觉得很开心,最近写的是结婚的细节,她还写了一篇纪念邓益明一家的日记,写着写着就哭起来了,为什么,我在幸福的时候,你们总是看不见,就离开了。
  
   婚期将至,江希文对自己越发体贴温柔,方芬芬也接受了现实,家境厚实,老公英俊,公婆不反对还张罗这张罗那,一般的女人恐怕是做梦都想的。
  
   江鼎盛最近很少见到江希凡,据说是和一个女学生在外面买了房子,两三天回来露面,也只是回来拿衣服。
  
   白洁劝着,“他爱怎样,由他去。”
  
   江希文也附和着,“是的,最好让李云儿和他结婚,管着他不那么花心。”
  
   江鼎盛看了白洁一眼,意思是你觉得怎样?
  
   说曹操,曹操到,江希凡风风火火的进来了,车钥匙往桌上一扔,“我的画板呢,我的涂料呢,都收到哪去了?”
  
   “在储藏室里,以为你不画了。”江鼎盛有点不耐烦,“是女朋友就带回来让你妈好好和她谈谈,如果是随便玩玩的,就别害人家。”
  
   方芬芬看了看江希凡,她平时和他说话很少,但觉得他很高傲的样子,只有李云儿在的时候才笑。
  
   “是的,我打算和她结婚啊。最好是和哥哥同一天,妈你觉得怎么样?”江希凡看了看方芬芬。
  
   白洁手里的咖啡洒在桌子上,咳嗽了一声,“很好啊。很好,你们自己决定好了。”
  
   方芬芬做梦,梦见她得到了幸福。白色的婚纱,英俊的丈夫,亲友的祝福,可是,在祝福声里,分明有人在叹息。




(五十九)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很复杂,复杂的事情简单的想,就简单。有些简单的事,复杂的想,就很复杂。方芬芬不喜欢运动,觉得很复杂,也不懂打网球是什么意思,两个人站网的两边,你一拍子来,我一拍子去,跑得大汗淋漓。
    
  方芬芬觉得跑动的白洁象个鬼影,江希文手里拿着的网球拍象变形了的苍蝇拍,坐在自己身边的江鼎盛象个干尸,而卫生棉上的血粘着大腿,不停的流,感觉很大一块废血块坠落下来,眼前迷糊。
    
  江希文放下球拍,走到方芬芬面前,“肚子痛,回床上休息下。”
    
  方芬芬舍不得三月的太阳,太阳里有蜂蜜的甜香。在这太阳下晒着,人不容易发霉。于是江希文在旁边陪,握着她的手,尸体一样的温度。
    
  白洁支着球拍,一只脚腾空着,唤着江鼎盛,“老头子你来陪我打。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去公司。”
    
  江鼎盛摇头无奈又内疚,“老了。”
    
  高胖一直在旁边守着,插嘴道,“我可以陪您打一阵子。”
    
  白洁看了看球场外面身体有点横向发展的男人,想起来了,救过江希文的保安高胖,现在升为保安队长了,还经常抓搞军训让江鼎盛和白洁“检阅”,有一天清晨白洁开车去公司时听见他在晨光中给十几个手下训话,“大家要时刻保持警惕,要保证好江宅的安全,不要怕,不要自卑,振作振作!我们不就是比派出所的低了点学历嘛!有什么了不起!”然后其余的保安就认认真真的喊口号“振作,振作!警惕,警惕。”,白洁觉得这小伙子不错,还救过江希文一命,说话也挺逗乐的。可惜,那天刚好江希凡休息在家睡觉,外面震慑人心的吼叫声惊醒了美梦,推开窗户一声大喊,“才七点喊个屁啊喊”,从此以后高胖把训练时间改为上午十一点了。这不刚好结束训练在网球场巡查呢。
    
  白洁打的很满意,高胖的网球技术不错,重要的是懂得怎样输球输的不露声色,输的漂亮,还会说话,每次故意漏接球就说“太太您的球打得那么好,姿势又标准,难怪身材那么好。”之类的恭维话。江希文和江鼎盛同时哼了一声,然后相视而笑,女人总是要听好话,说到点子上,甚至可以陪你上床然后被你一脚踢得老远都是无怨无悔还会痴呆的幻想啊他是爱我的啊至少我曾经爱过啊我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回忆呢啊多好的人。
    
  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白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拍了拍高胖的肩膀,“你这个队长网球打的不错。”
    
  三个作陪的人见女王尽兴,也愉快的回到屋子,菜还在做,方芬芬独自回房躺着去,肚子里那个倒挂的血鸭梨,正在折磨她脆弱的神经。
    
  “喝咖啡吧。”白洁递过去杯子给江希文,“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
    
  江鼎盛不喜欢喝咖啡,但白洁喜欢,而且喜欢自己煮。
    
  三月的太阳,照着有钱人,照着穷苦人,照着悲伤的活人,照着快乐的死人。阿冬在阳台上看外面的世界,他在帮费青龙嚼核桃壳,嘎崩一下碎了,然后用小手递过去,费青龙笑笑,核桃很香,禽兽之间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而为什么有的男人女人曾经那么相爱,一转身就变得彼此陌生。
    
  阿冬见刘思远走过来,也歪歪斜斜的挪动,张开牙齿咬碎核桃然后吐出来要他吃,嘴里咿咿呀呀含糊着叫着,有点类似母鸡的声音。
    
  刘思远买了费青龙这具丧尸赚了个小鬼,喜出望外,昨天晚上费青龙去杀人的时候,阿冬那可怜的样子让人心软。于是也让他带了去,事情是由于一个有钱人的三岁小女孩被人贩子拐卖当残废乞丐,两条腿当时就被打断了,过了两年的乞讨生活,那家人的父母疯狂的到外地寻找,直到有一天,那女孩的母亲去超市买东西准备上车被一脏兮兮小乞丐抱住大腿准备拿高跟鞋踹的时候,那小乞丐喊了声妈妈,于是才破了那拐卖团伙,据说又没枪毙,那头又租了房准备招募人马。有钱就是好,那家人看着自己小孩一生被毁,气得要命,要仇人的命,贩卖小孩的人都该死,生个孩子容易吗,而法律不让他们轻易死。
    
  费青龙进去的时候,那家伙正睡得猪样,打鼾的声音还挺有规律,高低错落有致。一刀子对着肚脐扎下去,肠子拖出来两米多,阿冬没等他咽气,高兴的扑上还在挣扎的身体,从头开始吃到脚,不到半个小时,血喝得差不多,身上也没有一块好肉,关节处的肌键被全部吃了,那是活动的地方,肉很鲜嫩,就如在火锅店吃羊肉,羊脖子那的肉要贵几块钱的道理一样。
    
  阿冬吃完大腿上最后一块肉,满嘴血滴滴答答的从下巴流到胸口,他顺势爬到费青龙身上,打着饱嗝回头望。床上那具曾经强壮的身体不复存在,白骨上挂着几块零星的碎肉,内脏除了大肠都吃了。
    
  床是盘子,尸体是准备进入焚烧炉的酱骨架。我是死囚,在漫长的深夜等待即将到来的判决,星星是月亮的,太阳是阴沟的,空空是如也的,锦瑟是合鸣的,糖果是融化的,我是孤独的,还好鲜血是甜美的,双手是灵活的,即使被杀,我甘愿堕落至十八层地狱,用不超生。
    
  李云儿的三月,桃花开在心里。新房子漂亮,尤其是那张大沙发。



(六十)
  
   有一个房间,一个自己爱的人,米色墙纸,淡蓝色地板,果绿色的灯,阳台宽敞阳光充足,种满珍珠玫瑰的花槽被一阵清风迷惑了,那些昙花开的时候总是来不及欣赏,不知死了还是没死,也没有人管,薄荷草不把它蹂躏是发不出薄荷香气,因此那些小圆叶片看起来很乖。红发女人慵懒的躺在大沙发上,电视不知在演什么,你看我,我看你。饭是自己做,菜是你来做,无人打搅,只有你我。
  
   李云儿喜欢这样的生活,这就是她期待已久的生活,没付出什么努力就轻易得到,愉快的象在做梦,而江希凡在厨房,用他天才的画画的手,洗着那些青菜,透明的水,从手背滑过,头发依旧垂下来,回头笑了,李云儿站在厨房门口念起了恐龙特急克塞号里面的一句台词“时间,停止吧!”
  
   “你在念叨什么?”江希凡把青菜放到盆里,他在法国的时候也自己动手做菜,不骄气。
  
   “你不懂啦,你知道哥得密斯和阿尔她夏是谁吗?”李云儿得意的说。
  
   “好奇怪的名字。”江希凡顺手把水珠轻轻的甩在李云儿脸上。李云儿一躲,跑到房间电脑前玩游戏去了。
  
   江希凡MSN上一个叫“大佬”的发过来一条消息,“你准备好了吗?”
  
   李云儿发了消息回过去,“马上就好”。知道是江希文要过来这边吃饭,就回应了,也懒得叫江希凡,厨房太远,懒得跑。
  
   游戏是CS,李云儿的枪法准,匪,啪啦爆头,嘴角点了一根三五小雪茄,食指一放下烟,嘴唇吐出三个烟圈,上升,缥缈,消散,仿佛从没有发生。
  
   游戏间隙,李云儿偷偷的在门缝里看江希凡忙碌,没有油烟,只见他有条不紊的在切这切那,突然想起一个念头,呀,他是我男朋友呢,赚了赚了,这么会做家务。
  
   既然帮不上忙,还是乖乖回去玩CS了。“大佬”已经下线,估计半个小时之内就要到了,真不明白,为什么大佬要和方芬芬结婚,那个女人太呆了,什么也不懂,但还好不努力装懂,大佬和阿呆(李云儿帮方芬芬起的外号)他们生的小孩将来肯定是要被自己和江希凡生的小孩欺负的,想到这里,李云儿嘿嘿的笑了两声,叼起剩下不多的烟,吸了一口,小心的放入烟灰缸中,里面是咖啡渣,江希凡说这样看起来没那么脏。
  
   门铃响,果然是大佬和阿呆。
  
   方芬芬惊讶的看着江希凡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穿梭,她真不明白这么骄傲的男人为什么要和李云儿结婚,那个女人太厉害了,说话也不会掩饰,眼睛看着人好像要看到骨头里去,自己生的小孩将来肯定要被他们的小孩欺负的。想到这里,方芬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边赞叹着那些插在花瓶里的长芦苇,是他们亲手摘的吧。
  
  “饿了吧,坐啊。”李云儿摆着桌子,桌布白色碎花,椭圆形,上面有笑脸和签名。
  
   江希凡做的是法国料理,海带芥末沙司,胡椒鮪魚,普通的小圆餐包,沙拉颜色极美,小番茄红黄搭配,橄榄油和乳酪脆片搭配,酱汁是青菜泥,翡翠般的颜色。还有一道烤小羊排最后从烤箱里拿出来。
  江希文对李云儿道,“真羡慕你找到这样贤惠的老公。”
  
   话刚落音,江希凡做打人状,“很久没打你,皮痒是吧?”
  
   方芬芬尝了尝,都是怪味,难怪外国人身上也有怪味,每次跟他们擦肩的时候都跟这菜似的,但细细品着,也算可口。
  
   李云儿一边疯狂塞食物一边点头,“好吃好吃,一辈子都想吃。”
  
   江希文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江希凡,“人家要吃一辈子呢。”
  
   江希凡没说话,看着傻吃的李云儿怜惜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傻孩子,别噎着,没人和你抢。”
  
   这个时候阿冬、刘思远、费青龙也在一个桌上吃饭,没那么讲究,刘思远几乎不吃肉,随便做了一些面条,肉是给费青龙和阿冬准备的,蒸熟的五花肉,放了酱油和辣椒,一共七斤。费青龙一斤,阿冬六斤,它吃熟肉吃的少,生肉吃的多,象只小狼狗。
  
   但今天阿冬的吃相很苦,也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好像要哭出来,只是不停的指着自己鼓鼓的肚子。刘思远放下筷子,问费青龙,“它是不是昨天晚上吃完了一个?”
  
   费青龙点点头。
  
   刘思远的脸色变得难看,掰开他的嘴,指了指洗手间里的大桶,费青龙赶紧拿过来。阿冬被刘思远抓着后背的衣服仰面朝下,费青龙使劲的将它肚子往里压,这时刘思远用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长柄大勺子(用来搅拌大缸里药剂用的),在阿冬嘴里伸进去,然后掏出一块块碎肉。阿冬也很合作的吐,除了血和肉,还有小块小块的内脏,散发着热气腾腾的腥味,有点鱼肉腐烂的味道,又带些老鼠气。
  
   折腾了十几分钟,刘思远把它扔在地上,“你这么吃,会撑死的,明白吗,蠢东西,老子又救你一次。这些留着吃一个星期。”
  
   费青龙把那桶阿冬吐出来的骨头和肉小心的提到后屋,那有个小房间,地上垫着棉被,那是阿冬的窝,它饿了可以随时把头伸进桶里。阿冬好像听懂了,肚子也舒服了些,脸上还有了笑容,不笑也罢了,一笑,上下牙齿间还有一小截没有消化的血肠倏的一下从嘴角伸出来,象有两条舌头。
  
   白洁又是一个人在家吃饭,江鼎盛还是要等江希文结婚后再把公司交给他,所以天天在外面忙碌。白洁知道李云儿邀请江希文去吃饭没有邀请自己,有些失落了,这是我的儿子啊,生了两个,怎么一个都不在我身边,都像小时候那样多好啊。
  
   我们成全自己,会委屈别人,我们成全别人,就会委屈自己。
  
   无法两全,我要杀人。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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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方芬芬想,要是香水瓶能把内盖打开就好了,掺点水多喷几次也还有点香气。去问了商场香水专柜,说是限量版,已经无货。只好改用兰寇的奇迹,香水小姐说凡是喷这种香水的人都能或多或少遇见奇迹。
    
  江希文下午回来时,走近方芬芬闻了闻,“香水改牌子了?”
    
  “嗯。你鼻子挺灵的。”方芬芬看电视,觉得自己最近头发长的很快,才剪了没有多长时间,马上又到肩,人闲着,就是如此,在家也很少和白洁聊天,不知道说什么虽然白洁在家的时间比较多。和江鼎盛更加少言语,只是觉得他忙碌。方芬芬想,都那么有钱了,应该退休天天在家晒太阳才是。
    
  “他从小就是狗鼻子。”白洁坐在沙发上冷不丁丁的蹦出一句。
    
  江希文陪着往沙发上一座,顺口就喝了口白洁的咖啡,真是习惯的口味,比姓巴可的好喝N倍,一边道,“你就喜欢揭你儿子的老底。”
    
  “你弟说什么时候回家吃饭?”江鼎盛难得在家呆一整天,其实他很喜欢在家,但有时候又害怕在家。当初为了白洁,自己也是义无反顾的。
    
  爱到最后,爱到害怕,爱到恐惧,但还是爱。
    
  “吃饭?上次我和芬芬就去了。希凡做菜有一手。”江希文道,一边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来李云儿这姑娘有好运气。”
    
  “什么呢,连父母都还没见,就要结婚吗。”白洁抽了抽鼻子。

  “我看那女孩也挺怪的。从没见过这么怪的人。”
    
  方芬芬心一寒,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白洁怎么在背后说她的,虽然她在的时候笑得那么和蔼热情。
    
  纯粹的恶要行走世间很难,纯粹的善要行走世间很难,最可怕的是,披着善的外衣的恶,所向披靡。
    
  每个儿子在即将要属于别的女人的时候,母亲都要嫉妒,区别是细微或者强烈,细微的,接受了现实,也就罢了。强烈的,付诸行动,遇淑女杀淑女,遇荡妇铲荡妇。
    
  江希文愣了一下,心竟然痛了。嘉碧琼的笑容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弯如新月的嘴角,死的时候扭曲得那么厉害。其实那段时间白洁也很担心,担心因为自己的反对他们的婚姻而导致嘉碧琼的死。事实上她宁愿相信这是凶杀案,很多留学生在国外被无缘无故的杀害。但还是有些内疚,自己再不喜欢嘉碧琼,也不会去杀她。江希文开始是悲伤,后来反过来安慰白洁,她看到自己伤心,也陪着一起不吃饭不睡觉,当时江希文反复的说,妈,别伤心了,我不找女朋友就是,反正你也不喜欢她。
    
  但白洁没有想到的是,江希凡在法国的女友跳楼了,自己甚至都没有见过,只是在聊MSN的时候听江希凡开玩笑说个子很高皮肤很白脾气很好很爱自己。但为何无缘无故死去,让自己又伤心了好长时间,江希凡却没有及时赶回来安慰她,大概因为他习惯了孤独的生活。
    
  方芬芬提醒道,“我们该陪爸妈散步了。”
    
  “哦,好的。”江希文点点头,实际上方芬芬是个很乖的女孩子,要求不多,身材也很好,但奇迹香水真的不适合她,这句话江希文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是委婉的,什么事想得都很周到,这点而言,江希凡却是叛逆得多,如果是李云儿身上的香水味他觉得不适合他就会说,哎呀,什么东西烧糊了。
    
  没有什么东西烧糊,除了饭。李云儿手忙脚乱的在家做饭,特意提前两个小时回,江希凡下课走到美术系,顾鸿说早回去了。李云儿回的当然是她自己的小家,她要给他做饭,爱上一个人的预兆之一,急切的展示自己高明或不高明的厨艺。
    
  可是饭真的糊了,火太大,该死的顾鸿,竟然说高压锅做饭比电饭煲香,好了,揭开盖子,是猪八戒喜欢的食物―――――西游记的某集里,猪八戒喜滋滋的走到厨房,“哇,锅巴!”。李云儿垂头丧气的,但又想,锅巴刨开里面还是可以吃的。嗯,就凑合着这样做吧。
    
  切菜,辣椒。李云儿有点胆战心惊,后悔待字闺中时没有狠练厨艺,后悔没用,硬着头皮来吧,头皮硬了,手就软了,手一软,门铃一响,心一慌,在弥漫着锅巴香气的厨房里,李云儿切下了右手中指指甲侧方圆0.5厘米的一块肉。
    
  含在嘴里去开门,血可真多啊,当饮料喝,嘴巴都快灌满了。
    
  江希凡皱眉,“什么东西烧糊了?”
    
  见李云儿那瞪着眼睛的样子,又问,“你把中指放在嘴里干什么?”
    
  顺便往厨房瞅了一眼,辣椒是青色,案板上却是滴滴血红,还有一小片肉,上面连着小块指甲。
    
  “你切菜切到手了啊?”江希凡差点晕过去。
    
  李云儿还在吮吸自己的手指,笑着点点头,江希凡走过去,把她的手从嘴里拿出来,这一拿可不得了,手指象水管,指哪喷哪。赶紧把她的手举到头顶,拿起桌子上的烟点燃,猛的吸了两口,由于打火机的开关调的太大,江希凡的眉毛都快烧焦了,果然是火烧眉毛的紧急时刻。
    
  李云儿含血喷人道,“没关系啦,用创可贴包一下就是。”
    
  江希凡没理她,用烟哧的一烫伤口,火光熄灭,烟灰湿润,血终于不是喷,而是缓缓的渗了。背起来就下楼,一边疯了似的念叨“你搞什么,手给我举高一点,高过头顶,你真不懂事啊。你这头猪啊,你想担心死我啊,不会做饭就不要做啊,你不要死啊……”
    
  还好五分钟路程就有包扎的诊所,李云儿觉得也不是很痛,是很辣。她从没听江希凡一次性说那么多话,于是趴在他背上哭了,我男朋友多关心我啊,他还是个老师,又那么帅。受伤的中指竖起来高高举过头顶,象在对全世界说FUCK。



(六十二)
    
  李云儿是左撇子,所以受伤的是右手,江希凡说,左撇子比一般人聪明,这样的人能够成为艺术家。
    
  “可我只是想当你女朋友。”李云儿竖着中指在房间荡来晃去象个活秋千,一般人会被晃晕,还好江希凡不是一般人。
    
  “我可是把你当成我老婆了。”江希凡拽她坐在身边,“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感觉无趣。”
    
  李云儿要眩晕,老婆这两个字挺土的,江希凡这么一叫,好像看见了修女的内裤的感觉。
    
  “还疼吗?以后还吃青椒炒肉吗?”江希凡拿过中指来看,能闻到一股药气,即使是过去了两天,那些血似乎还有腥味。
    
  “坏蛋!当然疼,火辣辣的,我也不敢回家,怕爸妈看见心疼,怕扎西嗅到气味发狂,吃了我怎么办?”李云儿干脆横躺着,头枕着江希凡的腿,有个沙发就是好。
    
  “你家那条狗?”江希凡挺怕狗,大凡怕狗的人都被狗咬过。
    
  “对啊,不过你不要害怕,它是有灵气的,你和我玩的好它不会咬你的,扎西是乖乖。”
    
  “那也得你手好了再去你家。手还辣不辣?”江希凡抚摸李云儿的鼻子。
    
  李云儿扭过头去,“哎呀,别弄我鼻子,上面有颗痘痘没看见吗?”
    
  江希凡道,“云儿我发现你很像小熊维尼。”
    
  “为什么?”
    
  “因为鼻子上的痘痘啊。”江希凡得意的笑了。
    
  李云儿翻得起来戳他的胳肢窝,江希凡逃到沙发的另一端,扑了个空的李云儿忽然觉得非得抓住她,重心不稳,倒在地上,中指撑着,惨叫一声。
    
  江希凡马上过来扶起,李云儿嘿嘿笑着升起右手的中指道,“是这只手呢。”
    
  其实江希凡觉得她的手受伤也有些好处,比如可以帮她洗澡,比如可以不用玩无聊的挤牛奶游戏,在插插前,李云儿总是要扮演挤奶工人,江希凡要扮演奶牛,公的。台词每人一句,李云儿说,咦为什么只有这么少的牛奶,江希凡的台词是,小姐你挤错地方了。每次不知道为什么李云儿要笑得那么开心。现在中指坏了,只能乖乖躺着不能乱动了。
    
  你爱我,我爱你,真美好,美好的让人不忍回忆。
    
  此时方芬芬平静的等待不久的婚期。江希文在家时陪他说话,不在家时自己在房间里发呆写日记看电视,也不喜欢下楼除了吃饭。
    
  吃饭的时候白洁也给她夹菜,江鼎盛回来时微笑对方芬芬说,“今天下午碧雅园竣工,家里的人都出去剪彩,希文在那等你”

  江鼎盛知道她的来历,自己儿子竟然和工地上的农村女子在一起,说起来挺象小说里的情节,但已经无法否认,这是事实。
    
  白洁看了她一眼,“一起去吧,整天在家多闷,今天佣人都去。”

  “我不舒服,对不起。”方芬芬低头。明知道她不会去的,还要问。

  怀念起工地上的日子,每天早上起来买菜,摘菜,洗菜,炒菜,中午那些工友们象饿狼一样敲打碗筷,无论盐多盐少都是好吃,晚上和费青龙一起,他打牌,自己就在旁边看着,打毛衣缝缝补补,看看电视剧,偶尔也出去逛商场。他虽然死了,可是在我心里活着,在心里活着,还是比不上在现实中活着,很多时候,在我自己不了解自己时,人已经离开。离开也好,你却死了。
    
  那些回忆的碎片,拼合在一起就是砂轮,打磨我坚硬的心脏,流血,流血,一路淌一路哭泣,想回头不敢回头,怕遇见过去,怕过去遇见你,怕遇见过去的你。
    
  去个鬼。
    
  江鼎盛拍拍白洁的脸,“你先换衣服,她不舒服就别让她去了,在家休息也好。”
    
  方芬芬感激的看了江鼎盛一眼,我们总是因为别人的理解而感动。
    
  白洁摇摇头,对佣人道,“帮我把淡黄色的ARMANI套装拿下来。芬芬你在家好好的,晚上我叫老胡接你一起吃饭。”
    
  方芬芬点点头,其实白洁也挑不出她什么毛病来,刚来的时候有点土,后来知道自己土,就不说话。让人恨也罢了,偏让人恨不起来,但喜欢也喜欢不起来,于是白洁晚上总是失眠叹息,江鼎盛只能安慰着,各人都有各人的命运,年纪都那么大了,还是那么计较。
    
  “可希文希凡是我儿子,我总是希望找更好的女孩子给他们。”白洁翻身睡去。
    
  如果得不到是最好的,那么得到的是不用珍惜的,将来遇见的是更好的,所以还是得不到是最好的。
    
  方芬芬看着整个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院子,忽然觉得自由,说话还有回音。因为碧雅园今天竣工,大量记者和市民都在围观,高胖把保安都带去现场了,除了大门口一个开门的。坐在阳台上写日记,也颇有点诗意。
    
  太安静的时候,让人有大声尖叫一声的冲动。
    
  方芬芬尖叫了,刘思远出现时如鬼魅轻巧,拍了拍方芬芬的背,方芬芬觉得一阵眩晕,尖叫声来不及传到大门口,头倒在地上,轻微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方芬芬。”刘思远笑着,“邓益明家的人注定是要全部死在我手里的。活该,活该。我的康健又可以高兴了。”
    
  世上很多事,不是缘分,只是巧合。刘思远没有想到买主要杀的竟然是方芬芬。而且什么都安排好了,工具、杀的方式和时间,不用动脑筋。
    
  电钻在地下室的工具盒里,很快就找到,还有手套、绳子。方芬芬感觉有人在拖着她在地上,睁不开眼睛,正努力的睁开,见一张熟悉的脸孔,是人,眼里是冷漠的兽的光芒。一把锋利的电钻正在靠近。
    
  墙壁容易洞穿,人头更是如此,方芬芬只有0.1秒的痛,失去知觉,钻入头颅,冰冷的机器,温暖的血,流过眼睛,流过嘴,那是你曾经亲吻过的嘴,流过胸口,流到大腿,眼睛没有睁开,看不见你离开。
    
  后脑的中间部分开始钻进去,和前额血洞会合,刘思远许久没有动手杀人,这次进行有些兴奋。绳子用手伸塞进去,从另一头出来时红红黄黄,刘思远不矮,但死去的方芬芬很沉,站在门口的凳子上,打结,用力一拉,方芬芬在客厅大门上晃来晃去象死秋千,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人死去,植物神经还活,脚一蹬一蹬的抽动,象砍头剥皮青蛙被火柴棍烧脊椎。
    
  刘思远歪头看了看方芬芬,血已经放得差不多了,滴滴答答的顺着脚流下来,额头上穿着绳子的洞,象有三只眼睛的妖怪,眼睛始终闭着,有些发愁的样子。
    
  我死了,你高兴吗?



(六十三)上集
    
  打家里电话,没人接,江希文以为方芬芬在睡觉。对白洁道,“你们先吃,我去接他吧。”
    
  李云儿和江希凡在饭桌旁边说笑着,谁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白洁点点头,“快去快回。”
    
  江希文进门的时候,大门口的保安给他敬了个标准的礼,显然他什么也没察觉。
    
  开门,方芬芬的脚还在轻微的抽动,身体又开始晃荡,黄昏的时候,有几缕太阳照着她血迹斑斑的额头,江希文慢慢的朝上看,方芬芬的眼睛正朝下看,你我对望,真的做到了无言以对。方芬芬嘴唇倔强的闭着,前额的洞已经不再冒血和脑浆,凝固了。
    
  江希文呆了,揪自己的头发,“这不是真的!我肯定是做噩梦了。不!!!不是真的。”
    
  方芬芬努力微笑,神情已麻木,眼睛充满泪水,却无法流出,我只是想见你,你说好只离开一会,等你回来,我已经死了。
    
  宴会取消,在警察来后,其余的人看到的方芬芬已经躺在地上,现场被封锁,轻轻揭开方芬芬身上的白布,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嘴角歪向一边,有委屈的笑容--她素来是委屈的,到死都是。而绳子已经被取出来,冒着热气堆在一边。
    
  李云儿趴在地上哭,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她哭。
    
  江希凡抱她,看了白洁一眼,“别伤心了,恶人自然有恶报。”
    
  白洁瘫倒在江鼎盛怀里,哭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
    
  于是方芬芬被抬走了,离开本来就不属于她的漂亮的、有佣人的大房子,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你已经拥有了,会突然被人抢走,死了也好,解脱。
    
  案子肯定是破不了的,如果破得了,刘思远在好几年前就死过好几次了。有时候,死的人太多,我们只希望没有轮到自己,有时候,别人在伤心哭泣的时候也不要嘲笑更不要说“我觉得你很可怜”,我们只是庆幸自己暂时的幸福,即使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幸福,也不要不吃晚餐,即使晚餐吃不下,也不要去怀念那些曾经的美好,去强求,去希望她起死回生,可以吗,如果可以,让我冬天洗冷水澡,夏天睡马路边,甘心的,情愿的,可惜我的眼泪掉下来。
    
  江希文不吃饭,白洁也陪着不吃,江希凡和李云儿都吃,凡事不涉及自己,都只是淡淡安慰,节哀,节哀。
    
  叫我怎能节哀,江希文对江希凡说。门锁得紧紧,江鼎盛带着白洁到寺庙拜佛,日记本摊开在桌上,江希文知道里面的内容后并没有意外,但心里还是充满内疚,如果自己当时不利用她,她也不会死,等她死了,才发现原来失去一个自己已经习惯了的人比失去一个自己爱着的人要痛苦很多。两天没有闭眼睛了,江希凡道,“我们这样做其实是无效的。”
  


(六十三)下集
    
  “可是,我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这样,我们两人没有共同的仇人,为什么我们的女朋友都是在宣布要结婚的时候莫名的死去,而我们却没有死。”江希文锁着眉毛,“方芬芬的死真的怪我们,我就没想到留她在家一个下午她就被杀了,还死的那么惨,还好她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否则怎么交代。”
    
  江希凡神色凝重起来,当时两人在MSN上聊起女友的死都觉得很蹊跷,越谈越蹊跷,一个被挖了心脏,一个本来开朗顺利的女孩突然坠楼。于是决定先回国,再随便找女友,看看是否巧合,还是凶手真的会出现。
    
  很多事情要来临,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如果是坏事,那就很恐怖。江希文永远忘不了嘉碧琼死的样子,更忘不了方芬芬的惨相,绳子穿脑过去,那绝望的眼睛。
    
  江希凡决定从今天开始,不离开李云儿半步。
    
  李云儿,李云儿一个人在楼下客厅看电视!江希凡心里一慌,赶紧开门,李云儿正站在门口,目光迷离,哈欠连天。
    
  “云儿,怎么了,不舒服吗?”江希凡扶着她,最近她晚上也没有睡好,老说做噩梦,梦见方芬芬荡秋千对着自己笑,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然后从单架上站起来,半截身体飘着,李云儿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一半身体不流血?刚想到,方芬芬的血柱喷了自己一身然后就醒了。。
    
  “好困的。”李云儿说。
    
  “到我房间去睡,我陪着你呢。”江希凡走出了房间。
    
  江希文百思不得其解,反覆的翻着日记,为什么我对她那么好,如果凶手不出现,我真的会和她结婚的,为何她还是在日记里写他爱费青龙,又觉得一阵悲哀,原来不真心对一个人,那人是不会真心对自己。
    
  但真心对一个人又怎样,那人仍然不会真心对待自己。即使在同一个城市,也只是空守回忆。阴阳相隔,是永无反悔的吧,也好,了却烦恼,江希文觉得方芬芬死了也好,反正白洁也不喜欢她。打了白洁电话,说肚子饿了,回来一起吃饭。
    
  白洁在电话里很小声,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我们马上就回来,孩子你也别伤心了。都是命啊。”
    
  江希文死了女朋友,还有妈妈。
    
  而李云儿躺在被子里很不老实,老乱摸着江希凡,不好好睡觉。江希凡弄得欲火熊熊,只得按着她在身体下面,“找死是不是,你今天不是来那个嘛?”
    
  李云儿半睁开眼睛,“要嘛,要嘛,喜欢你。马上就要,马上。”
    
  江希凡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平时的李云儿。
    
  狠狠的捏了一下她受伤的中指,纱布马上变红,那是伤口重新裂开。李云儿哇的一声哭起来,“痛死了,你在干什么啊,你怎么连裤子都不穿?小弟弟为什么站起来了?”
    
  江希凡抱着她,“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在楼下?”
    
  “看电视嘛,你抱着我干什么,我今天肚子痛不能和你插插的。”李云儿高高的竖起中指在头顶。
    
  江希凡问道,“除了看电视还干了什么?”
    
  李云儿挠挠头,自言自语道,还干了什么……嗯…….还…….
    
  江希凡急了,“吃什么喝什么没有。”
    
  李云儿道,“就喝了一杯咖啡嘛,我看咖啡壶里还有半壶,加热喝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怕打瞌睡睡着了,你一个人会闷。”
    
  江希凡把她的头发用手梳了梳,“嗯,继续睡吧,我出去一下子好不好。”
    
  “嗯,那可以亲我一下吗,这样我想我会做个好梦。”李云儿的睫毛变得湿润润的。
    
  “当然可以。”江希凡凑近她的嘴唇,吻了一下,李云儿果然乖乖闭上眼睛。受伤的手指也不再流血,毕竟不再是刚受伤的时候。
    
  江希凡敲了敲江希文的门,“你出来一下。”
    
  江希文伸出半个身子,“干什么,爸妈快回来了。”
    
  “我们家咖啡有问题。”江希凡的脸色很难看。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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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上半部分
    
  化验室结果出来了,江希文目瞪口呆,咖啡里含Lycopene茄红素,还有育亨宝、洋芋、精氨酸以及弗洛蒙、尾草、锯齿蒲葵,还有Triazolam等。
    
  化验师道,这种高级催情迷幻药里很多配方国内根本没有,即使有,也是劣质产品,所以能够做到如此精致的组合,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完成。
    
  从化验室里出来,江希凡道,“明天下午你再喝一次咖啡,然后我来看看。”
    
  江希文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心情沉重,两兄弟在一家印尼餐厅点了东西坐下来吃晚餐,刚坐下,李云儿打电话过来,“醒了,你在哪里,我要逛街。”
    
  “你马上出来,到春风路的印尼餐厅,等下我送你回去。我和哥在谈事情,你睡好了没有?”江希凡问着。
    
  “好,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你谈事情吧,我自己打车回去算了。”李云儿一边打电话一边穿衣服,镜子里眼睛和头发一样红,睡了一觉,头反而更痛了,嘴里有点带苦味的腥臭。挂了电话捂着嘴哈了一口气,自己作晕倒状。
    
  进洗手间刷牙,牙刷是江希凡的,刷的时候心里有异样的亲切感,两个人在一起发生关系后,很多东西都可以共用,看见对方的身体也不会不好意思而且觉得和自己的身体一部分那样亲切。刷着刷着,镜子里出现一张脸。李云儿吓得满嘴泡沫,“阿姨你吓死我了。”
    
  “我看你起床没有,叫你吃饭。”白洁神情有点恍惚,方芬芬的死让她非常担心李云儿的安全。但她又感到快慰,死了也好,江希文就不会和别的女人睡觉,把自己丢在家里不管了。
    
  最初的时候江鼎盛是穷,白洁也是穷,江鼎盛是王朝家具公司的业务员,结婚以后经常在外奔波,有时候出差到外地一去就是一个星期,他是反对白洁出去工作的,江鼎盛认为女人就应该在家里享福,那时候每逢回家都要抱着白洁说对不起亲爱的,而且总有礼物。为了让白洁不那么寂寞,要了小孩,第一个江希文,乐坏了,第二个希望是女孩,漂亮是漂亮,可惜还是男孩,认了吧,江鼎盛为了这次婚姻付出代价太沉重,所以,他给白洁最好的生活,为了给江希文买昂贵的奶粉读好的学校,甚至白天出去卖家具,晚上还要出去工地上扛沙包,回来的时候通常是深夜,白洁胆子小,江希文和江希凡两个小孩就睡在她怀里,场面非常温馨。江鼎盛不到几年就成了富人,因为勤奋和努力遇到了机会。
    
  “我自己出去吃好了。”李云儿咕噜咕噜喝了一口清水,扑的吐到洗脸池里,有血,但很快被水冲淡了,变成粉红和白色。
    
  白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江鼎盛不在,除了佣人,沙发上坐着她自己。希文的女朋友死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白洁更喜欢江希文,因为乖,乖的小孩妈妈最喜欢,江希凡不乖,十岁以后打死都不肯和妈妈睡,白洁哄着也没用,因为江希凡说妈妈抱自己睡觉的时候鸡鸡会痛,但江希文会愿意,因为乖,乖孩子就是讨人喜欢,不打架不骂人尊重老师团结同学学习优异思想进步,尤其是数学好,好的不得了。而江希凡不乖,看谁不顺眼就揍谁,经常欺负高年级同学,别人比他高很多他也敢打,因为他不怕死,天生就是坏孩子。所以很早就被送出去国外留学而江希文留到很晚才放出去。
    
  现在,无论乖孩子和坏孩子都长大了,白洁看见方芬芬的死相,除了刺骨的恐惧和悲伤,也夹杂些幸灾乐祸,然后就是怀疑,为什么我诅咒她,她就死?
    
  我走了,阿姨。”李云儿收拾东西到楼下,“您保重身体。”
    
  白洁自言自语道再见欢迎你经常来玩什么时候我也去你们的小家去看看做个菜给我吃怎样你们发展的挺快的认识几个月就住在一起了你挺厉害的也挺会说话的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李云儿愣在原地,没有回答就出去了,听不懂。
    
  虽然是四月,天气仍然不够暖和,李云儿觉得晚上仍是有点凉,还早。又打电话给江希凡,仍然在吃饭,最后他在挂电话前还说了句走在路上要担心,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李云儿忽然一惊,好温馨的话啊。李云儿没有回家,也没有吃饭,她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六十四)下半部分
    
  头发是一个人很重要的部分,没有头型就没有爱情。李云儿有了爱情,现在需要有发型。
    
  理发师长的象冯德伦,头发乱乱,有点沉默。只是问了句,“吹干还是理发?”
    
  李云儿说,“弄成黑色。”
    
  理发师说,“弄成黑色以后不能再轻易改成别的颜色了。考虑清楚。”
    
  李云儿点头,为了我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可以改变的?三个小时以后,长发披肩,黑眼睛黑头发,镜子里的李云儿吃吃的笑着,理发师说道,“这样子看起来比刚进来的时候漂亮多了。”
    
  回家,姜红袖和李爱书正准备睡下,晚上十一点多了,突然看见李云儿,李爱书道,“哎呀,稀客,稀客。”
    
  姜红袖擦擦眼睛,“云儿好漂亮啊。”
    
  李云儿转了圈,头发也跟着转个圈,“怎么样,很乖吧?我还没有吃饭呢。”
    
  于是吃饭,姜红袖问着江希凡什么时候来家里玩,李云儿说,这两天他要办事,办事完了以后就来家里提亲。
    
  呵呵,李爱书笑了。
    
  你笑什么,李云儿放下筷子,他说要和我结婚的。
    
  我们都还没过目,你们就结婚?李爱书不服气道。
    
  那我喜欢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得到你们的同意?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吗,你们不要管我啦!李云儿继续吃饭,一边嘟囔。
    
  嗯嗯嗯,美女就是很拽。李爱书怜惜的看着李云儿,忍不住拿手抓了抓她新做的头发。李云儿不耐烦道,哎呀,把人家头型弄乱了,男朋友崩了你赔不起吧。
    
  李爱书和姜红袖溺爱李云儿,相视而笑。父母和孩子成为朋友是最理想的关系了。
    
  睡在自己家床上反而觉得陌生了,李云儿的双腿夹着被子,开始遐想,突然想起了什么蒙着被子踢着墙壁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江希凡有一次在插插的时候说李云儿的咪咪是麦当劳,问为什么,说象大写的M,李云儿马上还以颜色说你的弟弟是肯得基,江希凡问为什么,李云儿马上用实践证实自己的说法,然后中途休息了五分钟,因为两个人都笑得太厉害。
    
  正发呆,李云儿的电话响了,止不住笑接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啊老师。”
    
  江希凡听到她的笑声,心里舒服了很多,“没什么,忽然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那些痞的事情你呢?”李云儿很老实。
    
  “我....我担心你...你这几天在家不要出去,我已经帮你到学校请假了,三天后我来接你好吗?”江希凡道。
    
  “哦,那么久啊,好吧,睡了。”李云儿挂了电话,她没有做梦,江希凡做梦了,同样的内容,满脸是血的女鬼越来越近,血脸贴着窗户,五官一片红色的模糊。这样一睡,竟然到了中午。
    
  江希文吃完饭以后不想去公司,现在江鼎盛已经逐渐的把生意放手给他,很多东西还需要整理。白洁泡咖啡,吃着点心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她的皮肤真是白,在阳光下是死人泡在水里很长时间的白。姓白的果然很白。
    
  江希文陪着坐,一边听白洁说他小时候的事情,白洁说话的时候舌头有时候会停顿一下扫扫嘴角,“那一天打雷,你知道妈妈是最怕打雷的,你们都睡了,妈妈一个人睡不着害怕得发抖爸爸也不在家,突然你站起来说,妈妈不要怕,如果有鬼我就掐死他。”
    
  江希文勉强的笑着,这个事情他已经听过N遍了。但仍然努力听着,“然后呢?”
    
  “然后妈妈就不怕了,抱着你,再看看你的眼睛,竟然是闭着的,说梦话呢。呵呵”,白洁笑着,她一直以为江希文是第一次听,所以总是绘声绘色。
    
  江希凡在阳台上看着这一切,冷冷的笑。他不爱喝咖啡,幸好。
    
  江希文喝完咖啡就上楼了。江希凡赶快打开电脑,摄像头藏在白洁床头台灯的流苏里。十分钟后,白洁上楼了。推开门,江希文睡在床上,脸色通红。
    
  白洁锁好门,钻进被子,那是很大的一床被子,足够盖上两个人。所以江希凡虽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实际上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那些具体的缓慢前后的节奏,美妙的细节,动人心魄的往事和回忆。有些爱,是禁忌的,我们是别人的看客,叛逆者得永生。
    
  江鼎盛什么都知道,一切都明了。那又如何,只要你快乐,我为你扫除不快乐的障碍。
    
  江鼎盛一生中,只杀过两个人,医生说他得的是重度焦虑妄想症,一定要住医院,最好一辈子都在医院。他父母不同意,当时江鼎盛才六岁。一直都很正常,直到认识白洁--一个普通的公共汽车售票员。父母又不同意,有时候父母不同意是对的,有时候父母不同意是错的,当时不同意的理由是白洁不是处女而且长的很凶,那时候的售票员都是很凶,不是处女是江鼎盛发现的然后母亲问就如实说了,而那时候的人们脑筋都是很顽固的。江鼎盛说一定要,父母说除非杀了我们。于是就杀了,手法毒辣,所以一直都没有破案,那时候破案水平都不是那么高的,尸体也没有找到,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这件事告诉我们两个道理,不要随便说除非杀了我否则怎样怎样。不要赌气。
    
  为了白洁,江鼎盛什么都愿意。



(六十五)上半部分
    
  江希凡看着这一幕,看了三十分钟,从被子里出来的两个人,都带着满足而疲惫的笑。江希文穿裤子的动作其快,临别时白洁抱着他,吻着她喜欢吻的地方。
    
  妈妈爱你,亲爱的。白洁说的话如此清晰,而那表情如此满足。
    
  我爱妈妈。江希文说话的声音和平时明显的不同,眼神也是凌乱的。
    
  关上门,就只剩下身材保养的还很好的白洁一个人钻在被子里睡的镜头了。江希凡走出房间,脑子一片混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为什么想到了没有阻止,即使阻止能够怎样,我是她生的。江希凡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打开江希文的房间,他和衣躺着,嘴角有些白沫,耳朵很红,两腿之间一直在发抖好像里面藏着一只耗子。
    
  做男人真辛苦。
    
  江希凡走近,用力掐着他的脖子,没用,江希文睁开眼睛的样子还是无神,拚命的挣扎。无奈,江希凡只有打开冰箱,拿出冰块,把江希文的裤子一脱,大冰块压着下去,江希文突然啊了一声,他的弟弟软了下去,而他的真正的弟弟江希凡也软了下去,太他妈的离谱了。

  (建议男生在冲动的时候用此法降火,但为了安全不可过于频繁使用此法,15岁以下者请勿模仿)。
    
  江希文回过神来,看见江希凡一脸烦躁的样子,问道,“你脱我裤子干什么?”
    
  “啪”的一记耳光扇过来,江希凡的巴掌印立马印在哥哥脸上,“把裤子穿好,来我房间,我给你看好东西。”
    
  十分钟后,江希文来到电脑前,目瞪口呆的看完这一切,包前戏在内,共53分钟。
    
  嘉碧琼、方芬芬等人的死,源头在这里。
    
  江希文头低下来,手指埋在头发里,这样活着比死要痛苦,去踢开白洁的门骂她,还是拿刀子杀了她?倘若不能,继续爱下去?江希文知道自己有梦游的习惯,但后来治好了,白洁用药将他复发,将他控制。还是自己潜意识里就爱她,也爱别的女人。当嘉碧琼死的时候,江希文也悲伤过,但很快就恢复了,原因在此。因为身体有人安慰,当身体有人安慰的时候,人们总是不大记得回忆,回忆,是没有多大力量的。我们身体最冲动的部分是不会认识过去,只会认识离我们最近的需要侵略占有或被需要侵略占有的异性器官。
    
  邓益明、方芬芬回老家那天,江希文也跟着去了,他失眠,在半夜,听到有人说梦话,不知道是谁。那人说“刘思远你杀了我的儿子,我却没有办法杀你儿子,我受不了,我很想杀人,我很想很想杀人,你儿子今天跑了,以后迟早要死。我那菜刀就扔在你家门口我迟早......”
    
  当时江希文看见邓益明的表情,仿佛看到当年嘉碧琼惨死的时候自己的表情。尽管有些事于我们无关,但倘若联想到自己,悲从中来,心底那根筋被扯痛了,别人的事就变成自己的事,总是心痛,这样不好,容易得心肌梗塞。
    
  其实回来的那个晚上江希文喝咖啡完了后睡得很早,做了非常离奇的梦,梦见回到邓益明的老家,好像是打仗的时候,一把枪对着自己,预感要被俘虏了,拣起旁边一把菜刀就往屋子里冲,一个狼脸的男人对着自己傻笑,砍,按在地上砍,一刀一刀。耳边尽是尖叫,江希文觉得自己变成一只会爬树的豹,去追那个狼脸男人......
    
  我杀过人吗?江希文蹲在地上回忆,双腿间一阵冰凉。
    
  我杀过人吗?你爱过我吗?你在哪里?我怎么办?我要去杀谁?
    
  江希凡见他那疯样,心里一急,又担心李云儿的安全,对准他的背就是一拳,“你起来,咱们到隔壁房间说清楚去!”
    
  打开门,江鼎盛突然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多久了,平静对二人道,“人是我杀的。”




(六十五)下半部分
    
  江希文惊愕的看着门口的江鼎盛,听着从他嘴里说出的那句“人是我杀的”。
    
  江鼎盛显得毫不在乎,对江希文道,“别怪你妈,他太爱你们了,尤其是你。失去你她就会死去。”
    
  江希凡冲到白洁房间,她还在睡,睁开眼睛是三个男人,一个心如死灰,一个焦急如焚,一个满不在乎,世间百态,浓缩于此。
    
  “我睡觉,你们干什么?”白洁坐起来,睡衣的皱纹比脸上的多。
    
  “妈妈,求你放过李云儿,她是无辜的,我求你。”江希凡跪在地上。
    
  江鼎盛哼了一声,头转向一边。
    
  江希文也跟着跪下,“放手吧有我你不是足够了吗,你所做的我全部都知道了。那些咖啡,还有嘉嘉的死。”
    
  白洁不解的看看江鼎盛,怎么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江鼎盛道,“是我找人杀了他们,我觉得她们死了,你就开心了。”
    
  白洁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
    
  江鼎盛第一个走了出去,然后是江希凡,当江希文走到门口时,听到白洁说了句话,然后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
    
  白洁说,你是我生的,你就要爱我一辈子。
    
  李云儿在家第三天,江希凡终于来接她回小屋,次日就要上课。李云儿跑到扎西跟前,把扎西吓得往后直退,听到李云儿的声音,这才夹着尾巴胆怯的走过来。
    
  李云儿想,不就是换了发型嘛,搞得这么恐怖,但愿等下江希凡看到的反映比狗要小,一想到中午他要过来吃饭,李云儿把手里的人大腿往地上一扔,也不和扎西玩一会直接就出来了。到了房间才感觉到指缝间粘得慌,一看忘记洗手了,一张开十指,连接的全是鲜红的血丝。
    
  姜红袖在厨房忙碌,于是李云儿坐在李爱书旁边,“哎,老爸,你等下别乱问我男朋友问题,人家不高兴的,我打招呼在先。”
    
  李爱书皱眉,“问都不行,那聊什么。”
    
  “那你问的时候态度好一点嘛。他这个人特别的骄傲,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李云儿的黑头发很好看,穿得中规中矩,连鞋子都是中跟褐色皮鞋,少有的淑女气。
    
  李爱书的眼神终于从书本上离开,认真的看着李云儿,“我觉得你右边的头发有些翘。”
    
  李云儿一惊,“啊,那我马上回房间弄一下。”
    
  女人,很烦呢。李爱书摇摇头,不这么说都不知道她要唠叨多久,真是深得遗传。
    
  江希凡怀着沉重而愉快的心情按了门铃,姜红袖刚好把饭菜张罗好,一看来人,咽了咽口水,如果他是个女孩子不知道要多讨人喜欢。
    
  李云儿从楼上下来,看见江希凡一把就扑在他怀里,“哎呀,怎么这么久不来见我了。”
    
  原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诸如前世相逢。爱中的人,总嫌爱的时候时间太快,等待有如熬煎,孰不知,分开后的回忆,也是熬煎,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白天的空隙,夜晚的整晚,繁华中想你,落寞亦如是。不在一地也罢,就怕在一地,我说的,你听不到,你听的,不是我说。江希凡忽然有种悲哀,怀中的女子,只能尽力去保护。
    
  吃饭很愉快,李爱书的表现也让李云儿觉得提前打招呼是有必要的,几乎没有任何刁难的问题比如什么时候结婚你将来打算做什么之类。还开玩笑对江希凡说,你把云儿领走,我解脱了。
    
  江希凡就笑。普通的生活,是他最向往的。姜红袖破例话不那么多,只是在回想,我年轻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遇见这么帅的男孩子,如果遇见了,生的小孩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然后被李云儿打断思绪,“吃饱了,我走了。”
    
  走,我们走,回家睡觉去,才不管明天发生什么。
    
  李云儿一走,这个家是非常的清静。
    
  刘思远的家却热闹异常,阿冬和费青龙现在俨然如父子,费青龙小心的拿肉逗他,翻跟头,打滚,还有说话,学着电视里的人唱歌,怪异凄凉的声音,很象猫叫春或者肠子被人踩出来的刹那叫声。
    
  刘思远在查银行户口的帐号,快了,快了。再杀最后一个就可以不干了,杀了那么多人,杀人实在是没有乐趣。刘思远去过中国以外的两个国家,一个意大利,一个法国,都是去杀人,风景也没看够,杀了人就回来了感觉象坐了一趟长途汽车,旁边的男人总是冷漠无趣的,不说太多的话。
    
  第一次挖那女孩的心脏时,心脏还在手中跳动,砰砰砰砰非常有力,血沿着手指流到胳膊,有种奇异的痒感。另一个女孩跳楼的时候刘思远用了致幻剂,眼前看到的就是自己最害怕的东西,那女孩喜欢看恐怖片,害怕的东西很多,刘思远慢慢的往前走,她看到的是成千上万的毒蛇吐着分叉的芯扭动前行,无路可退,翻身跳下,脸部着地,一朝天使,一朝魔鬼。
    
  阿冬一下扑到刘思远身上,仰头看着刘思远的下巴,他的下巴很尖,眼睛里灰绿色的光总是冷冷的,但这次,他把阿冬抱在怀里,微微的笑了。
    
  费青龙在家是不戴口罩的,他习惯了沉默,在痛苦中,沉默是个没出息的孩子但沉默可以战胜一切伤口。
    
  费青龙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心想,方芬芬这会应该已经有小孩了吧。微笑的想,然后后悔,不是说不想了,为何揣测人家的幸福而总是以为这种揣测是对的呢?
    
  方芬芬泉下有知,额头那个大血洞也该凝固了。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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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上半部分
    
  江家发生变故,李云儿却是半点不知,知道也没有什么帮助,江希凡决定不告诉她,她整个就是傻乐,这样也好。和李云儿在一起很有意思,有意思比长的漂亮重要,何况李云儿弄黑了头发本来就漂亮,漂亮加上有意思,实在是非常有意思:走在路上一片奇怪的树叶,一个走外八字的胖子都能让她乐很久,天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能发现那么多有趣的东西,有一次在学校的石头路上捡到一颗蓝色的扣子,她会说,哎呀,这是蓝天生的蛋,又有一次在学校电影院看金刚忽然发现有人脚臭她会率先脱下鞋子闻闻自己的脚,然后对江希凡笑道,应该不是我的,我今天早上换的新鲜袜子。
    
  “你想要什么?”江希凡在停车前问李云儿,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她好像什么都不缺,“下课完了以后我带你去买。”
    
  李云儿嘴巴撅成一个封闭的0形,“我不想要什么。”
    
  “你一定要说。”江希凡道。
    
  “那你就当全班的面说我是你女朋友算了。”李云儿眨眨眼睛认真道。
    
  江希凡愣了。
    
  于是上课,画画给别人看,然后让别人跟着自己画,江希凡曾经说如果不是天才,最好先模仿比自己好的东西。
    
  李云儿坐最后一排,最近她有点尿频,一节课要上七次厕所,据她说是性生活过于频繁,江希凡希望她表达的不那么直接,李云儿说是《家庭医生》上写的,因为插得次数多了,尿尿地方的肌肉会变得松弛。其实是放狗屁,她最近吃东西太咸猛喝饮料罢了。
    
  下课铃响的前三分钟,李云儿从厕所回来。和江希凡的目光相遇。
    
  “同学们。我要宣布一件事情。”江希凡看了看角落里的家伙,那家伙一脸得意的坏笑。
    
  所有的女同学一脸紧张,是不是江帅哥从此以后不教美术系了。这些紧张的女同学还包括数学系和中文系以及隔壁学校来旁听的女同学,她们对绘画一窍不通,她们是来YY的。
    
 “我,现在爱上了一个人,她就是李云儿,我期待她也一直爱我。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江希凡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让所有人听见了。
    
  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教室炸开了锅,啊啊啊的声音响成一片,所有的目光都朝李云儿身上望去,李云儿忍住笑,但忍不住了就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狂笑,原来,我们一直想,一直想,白天也想,晚上也想的事情,只要去想,就终究有实现的一天。
    
  下课铃响,这是江希凡最勇敢的一节课,也是李云儿得到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回屋,李云儿还在回味,呆呆的转过脸来对在厨房炒菜的江希凡说,“可以把当时说的那句话再说一次吗?”
    
  江希凡摇摇头,嘴巴伸过去吻了她一下,“等你明年过生日吧。”
    
  “那万一明年我死了呢。”李云儿舔了舔嘴巴。
    
  江希凡咚的一声把菜板往地上一扔,哐当哐当,碗里的鸡蛋掉在地上,稀里糊涂的一滩,那些尖锐的瓷片,犹如我们美丽而脆弱的爱情。
    
  “不准!以后不准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不许死,要死我也要死在你前面。”江希凡激动极了,说到“不准”的“不”字的时候唾沫星子都溅了出来。
    
  李云儿的眼泪都快掉下来,“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凶我。”
    
  江希凡倒是先流泪了,抱着她,那一头黑色柔软的头发覆盖着他的脸,“你知道吗?你不能死的,我会保护你的。”
    
  李云儿点点头,趴在江希凡肩膀上想,真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啊,于是赶紧道,“我们去外面吃饭吧。”
    
  江希文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读方芬芬的日记,有几个错别字,错的很可爱,很多人要死去了我们才加倍记得她的好处,原先丰润鲜活的一个肉体,现在是一阵风就可以吹散的骨灰,烧的时候她疼吗,她会喊吗,可谁又能听见,一个小小的青瓷罐子就能容纳她的一生,而窗外的桃树已经没有了桃花,只有些绿色的细长的叶子,明年桃花开的时候,方芬芬再也不可能在树下出现,明年开的桃花,已经不是今年的那一朵,泪光中,方芬芬仿佛向他走来,等清晰的时候,她却不见。不知是牺牲品还是祭祀品,我们无奈,我们自以为是的来改变命运,结果如何,空尘里,暗黑的无形手指将肉体连着的肉体撕裂开来,从此永不相见,谁能装作无所谓,除非他是那个看着深渊的神仙。
    
  日记里有一段,大概是刚进江家不久写的,“我觉得这家人都好有钱,阿姨的名牌衣服穿一次就不穿了,希文对我很好,我是上辈子积福才认识他,虽然我很想青龙,但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像希文对我那么好,现在我不用担心吃穿,也没有人会赶我出去,真像在做梦。我很笨,什么也不懂,不懂看阿姨的脸色。她对我好像很好,但如果是我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对我说我抢走了她的儿子,迟早要杀了我,我不好说什么,默默忍受吧,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以后就把这里当作是我的家吧,谁知道有了小孩以后会不会好一点呢?”
    
  江希文读着,那种心底涌出来的内疚淹没了整个身体,失去方芬芬,比失去嘉碧琼更难过,也许因为她太命苦,当初如果自己不那么自私,她和她的费青龙应该早已经结婚了,他们也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活得那么痛苦。应该爱的没有爱,应该恨的恨不起来,这样的人生,犹如盲人在无尽的黑夜前行,怎么走,都没有光明。
    
  爱一个人,真是这么困难的事情?非要山崩地裂你死我活?简单的东西,其实是最奢侈的。
    


  
(六十六)下半部分
    
  天气倒好,夏天露了小脸,太阳让天空变得温暖,不忘照射大地,普及众生,总有些阴暗的角落是照不到的,比如我的心。
    
  江希文一夜没睡,眼睛通红。花园里的铁冬青,冬天挂的红果已经凋落,米白色小花散发淡淡香气,要等到来年冬天才有漂亮的红果,等得到那时候吗,庸人自扰,命却不由人。
    
  独自在树下的石板凳坐下,园丁和司机老胡在不远处下象棋,争论不休。老胡说,不能悔棋,输了就输了。
    
  园丁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声音大得惊人,“你这人,这么认真干什么,又不是在赌命。”
    
  有的人输得起,有的人却是输不起。
    
  江希文叹了口气,白洁正在煮咖啡,香气飘荡,忘记什么时候喜欢喝她煮的咖啡,但记得很小的时候白洁的手臂,环抱着自己,不寒冷不寂寞,说故事给自己听。那不是爱却又是爱的一种,她说要我爱她一辈子,我却只想爱他一次。于是想到一个电影叫妈妈再爱我一次。
    
  打了电话给江希凡,叛逆的弟弟不知道是否能保住他的女人,天知道吧,以后也不再关心,哀莫大于心死,那些曾经的希望已经被现实的绝望碾碎成粉末。
    
  江希凡的电话是李云儿接的,说正在洗手间冲凉呢,有什么事可以转告?
    
  江希文木讷的说了句,没什么,想和他说句话。
    
  李云儿睡衣身上一裹,直接冲进洗手间,在莲蓬头下洗澡的江希凡转身面对李云儿,也不忘本能的遮住几乎遮不住的一团黑毛毛,看清楚是李云儿,又放开,径直走过来,浑身上下都是水滴。
    
  “你哥哥找你说话呢,我估计是急事。”李云儿咽了咽口水,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喜欢看江希凡洗澡,他的皮肤很好,一个疙瘩都没有。
    
  江希凡把右手放在李云儿睡衣上擦了擦泡沫,接过电话,“什么事哥。”
    
  江希文的声音有些小,“没什么,希望你们好好的。”
    
  江希凡停顿了三秒,“你也别太当回事,等我回家和爸妈说让你搬出来住吧,过去的事情,让他们过去。”
    
  李云儿又在那使劲挠头发,因为听不明白。即使把头发弄得很垂很柔顺,这乱抓头发的毛病一点没有改,江希凡一边打电话,一边用另一只手阻止了她这一不良习惯。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江希凡重复着这句话,抬头看天空,没有一只飞鸟,没有一片白云,只有空洞的,无边际的遥远,天有多大,大到什么地步,天空以外的是什么,天空以外的以外是什么。
    
  “别想太多了,啊~~~~~~~~~~~~~~!!!”江希凡一声叫。
    
  李云儿抓头发动作被阻止后心有不甘,趁江希凡打电话之机,用手去抓他敏感处,她的右手捏住江希凡的左边耳朵(想歪的统统面壁去)。
    
   “怎么了?”江希文问。
    
  “那家伙在闹我呢,不和你聊了,保重。”江希凡放下电话,剥开李云儿的睡衣,一阵肆虐伴随着灿笑,这个澡反正是白洗了,又得洗一次,真是浪费生活用水。
    
  江希文挂了电话,咖啡的香气越来越浓。象是一个信号,吸引人往屋子里走去。
    
  江鼎盛不在,不知道是真不在还是有意不在,他喜欢工作,工作用的精力太多,床上的精力就太少,自知有愧,知难而退。
    
  白洁在上楼前给了江希文一个眼神,那是怎样的企盼和留恋。
    
  江希文看着那壶咖啡,只要一小杯,就能让人忘记烦恼,到达情欲的癫峰。多么珍贵又繁琐的配方,竟然让化验师目瞪口呆,我们迷恋的究竟是肉体带来的安全感,还是寂寞带来的犯罪感。上天给了我生命,我却甘心毁灭。
    
  喝咖啡,喝咖啡,喝咖啡,味浓情更浓,咖啡落肚,眼泪涌出。
    
  推开门,白洁微笑若初夏蔷薇,笑里带着甜美的香气,熟悉的器官,温柔的褶皱,颜色深,代表感情深。
    
  “来吧我的孩子。”白洁抱着江希文的背,真喜欢这样啊,就这么熟悉而亲切的抱着,就算不动,只是放着也没有关系。
    
  江希文的眼前模糊,一个杀人犯把枪―――真实的枪交给他,他却用枪来自杀,奔跑奔跑,永远都是那条路,那些有颜色的梦境,恍恍忽忽,身体下的女人是嘉碧琼还是方芬芬,叫的那么大声。
    
  来吧,满足我最后一丝幻想,我解脱了你才解脱,血是纯洁的,我的身上留着你的血,现在我还给你,彻底干净毫无保留的还给你。
    
  白洁觉得昏厥的那一刻,快乐的脚趾要抽筋。突然清晰感觉到一股液体冲刷着自己的下身,然后顺着大腿留下来,身上的那个人,已经伏倒在身上微弱的喘气。
    
  她笑了,拍了拍江希文的屁股,傻孩子,你仿佛要一次把一生的都做完呢傻孩子。
    
  而江希文的眼泪是红色的,耳朵流出来的眼泪也是红色的,然后是肚脐、肛门和尿口,开始只是慢慢的,然后是大把大把的血,仿佛水库决口一般争先恐后的从身体里涌出,白色床单,白色床罩,白色被子,中间浸泡着血,向四周迅速蔓延开来。
    
  白洁扶着江希文,不知所措,只是大声喊着,来人,救护车…….
    
  医生来的时候,白洁穿戴整齐,江鼎盛、江希凡站在床边一声不响,谁也不忍多看一眼,护士把头别过去,看着医生,“意思是,这样子还需要救吗?”
    
  江希文的血流得相当干净,顺着床角有一小滩滴在地板,皮肤已变成几近透明的青紫,浸泡尸体的除了血还有许多来不及用神经控制的排泄物,红红黄黄,黄黄红红,俨然是一盘放水过多的西红柿炒鸡蛋。
    
  那壶调情咖啡,已经见底。




(六十七)上半部分
  
   白洁的头发一夜之间全部变白,江鼎盛守在她身边,一根一根的拔,有些是中间断,有些是连着发根的毛囊,透明的小珠子,然而当他发现怎么拔还是那么多的时候,累了。
  
   累了,为了这个女人,在一地的白发中发现模糊的那些脸庞,父母的,嘉碧琼的,方芬芬的...
  
   怀里的白洁还在睡,安眠药是最好安慰,睡着了,可以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她嘴角长了皱纹,皱纹像菟丝子攀衍在树干上的迅速,到眼睛,到额头,到脖子,年轻,是因为爱的喜悦,衰老,因为悲伤而老。年轻的时候多么让人喜欢。
  
   江希凡平静的和李云儿诉说这一切,李云儿借烟给他抽,说这样会舒服一点,“我哥哥自杀了,他是个好人,但我不明白他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他没有勇气活着。”
  
   李云儿叹一口气,“毕竟他们是你的父母,那个你没有和她那个吧。”
  
   江希凡道,“我自然是没有,即使有,我也和哥哥一样不知道罢了。”
  
   “真可怕,真可怕。”李云儿缩在江希凡的怀里,“等你哥哥的葬礼过后,你搬出来吧。好吗?”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江希凡看了看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
  
   江希文出现在白洁梦中是极其阴森,全身,甚至牙齿里都是血,他在床上哭,没有穿衣服,衣服整整齐齐的挂在门上,白洁高兴道,孩子你回来了,到妈妈这里来。
  
   江希文刚一靠近,白洁的胸口一阵剧痛,太阳照着她的白发,刺眼的白,睡衣也是白色,是纸做的冥人。
  
   所有的镜子都被打碎,江鼎盛在劝阻她的时候被镜子尖锐的碎片割伤了手背,并不痛,也比不过心里的痛。他只是用血手抱着她,“没关系,这样也很漂亮,我不怪你,都是我不好。”
  
   白洁痛哭着,尖叫着,直到江鼎盛端来一杯水,“乖,吃下去,你就能见希文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的。”
  
   三颗安眠药下去,白洁软软的倒在浴室,江鼎盛背她去房间,血滴象爱她一路的痕迹。
  
   七天以后是葬礼。在这期间,江希凡不想回家,他有种杀人的冲动,遗传的力量是可怕的。情绪狂燥的时候,
  
   李云儿会在身边呆着,抚摩他的头发和背,“还有我呢,我在呢,你不要着急,不着急。”
  
   江希凡想江希文的时候会哭,他永远忘不了江希文死的惨状,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这样。
  
   Lycopene、茄红素、育亨宝、洋芋、精氨酸、弗洛蒙、尾草、锯齿蒲葵,、Triazolam、巅茄、石南花、木天蓼,让人浑然忘我、飘飘欲仙,真正的喜欢,是否只依赖一根头发,一句情话,一张面壁思过券、甚至空洞的回忆,就能引人遐思,诱人销魂。
  
   明知宝物得来难
  
   在手何曾作宝看
  
   直到一朝遗失后
  
   每思奇痛彻心肝。
  
   明天会怎样,后天会怎样,将来会怎样,不要去想,想了也白想。李云儿表面平静,内心恐慌,没来由的恐慌,黑暗中,江希凡就在身边,却也仿佛已经失去。枯坐到清晨,推了推他,“起床了,不去上课了吗?”
  
   江希凡醒来,“请假吧,一个星期。”
  
   “我想念诗给你听,我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李云儿也终于有发愁的时候。
  
   “念吧,不要太长,我会睡着。”江希凡庆幸至少有人分担他的烦恼。
  
   李云儿道,“春日春风有时好,春日春风有时恶 ,不得春风花不开 ,花开又被风吹落。”
  
   “果然伤感。”江希凡转过头去又睡了,早晨七点,这个时候第一个到达教室并且面带微笑的人,是最虚伪的。最悲伤的假期是丧假。
  
   看吧,即使悲痛,世界仍然继续,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江希凡知道,只有养足精神,才能继续今后的日子。
  
   白洁接了白昭宁来的电话。
  
   “姐你也别太难过,毕竟去了。”白昭宁眼眶红红,“不如先在这边放几天,到时候我来处理就好。”
  
   白洁哽咽着,“这孩子,一下喝那么多.....丢下我们就不管了。”
  
   “唉,各人命各人定,保重身体要紧啊姐。”白昭宁安慰着。
  
   江鼎盛这几天没有去公司,只是一心在家陪着白洁,她一闹就给她吃药,真好,有这样一个男人。白洁醒来的时候总是念叨着江希文的好,从小时候讲起,一直到他死去之前。
  
   “我想帮他做法事,让他在天上过的好好的。”白洁对江鼎盛道“我总是梦见他在水池里说苦说冷说害怕。”
  
   江鼎盛点头,“听你的。但你要吃饭好不好?”
  
   白洁冷冷的转过头,一字一字道,“我-要-请-最-好-的-法-师。”
  
   坐到餐桌前,佣人端上一碟番茄鸡蛋,白洁吐了,桌布上全是胃液混合牛奶和来不及消化的安眠药。
  
  



                 
(六十七)下半部分
  
   江希凡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李云儿说道,你别这样泄气,一日之计在于晨,把事情办好了,你一辈子都得这样。
  
   李云儿道:“那你叫我声老婆好吗,想听下什么感觉。”
  
   “老婆。”江希凡开始穿衣服,今天要回去。
  
   李云儿从后面抱着他的肚子,两条腿还在床上,太阳照着,腿白得象尸体,阳台上晒着昨天的衣服和悲伤。
  
   “不知道我们的小孩会漂亮成什么样子?”李云儿看着江希凡高傲的鼻子。
  
   江希凡回头看了看她,即使有烦恼,也烟消云散。
  
   “我先出去,你叫外卖吃,不许自己弄菜,手才好了不久。”江希凡拿好钥匙,“我最慢晚上都会赶回来。”
  
   “知道的,我会一直一直等你。”李云儿钻到被子里。
  
   江希凡从门口退回来,吻了吻她的脸,带着一股奶味,估计半夜又到冰箱偷喝牛奶了,说是以形补形。李云儿笑了,真是个好好的家伙,长的也好,对自己又好,一定是上辈子做好事了,让我这么傻的人有这么好的运气。
  
   于是屋子里就只剩一个人,出奇的安静,空气中是江希文的分子,马桶里是江希凡的精子。如果有一条漏网之鱼多好,可惜没有。
  
   家,已经残破,但仍然是家。
  
   进去,愕然,白头发的白洁跪在地上对着客厅角落的观音佛像念经,江鼎盛陪在旁边站着,两人一回头,看见江希凡。
  
   白洁的眼眶一红,江希凡抱着她,她曾经那么坚韧隐忍,现在那么脆弱无助,他是她生的,他只属于她,是这样的吗,不是,又或许是。
  
   “不要再离开我,我只有你了。”白洁洁白的头发晃得人头晕,指甲紧紧掐着江希凡的胳膊,“和她分手。”
  
   江希凡觉得世界崩溃了。
  
   (写到这里,极度悲伤中。六十八集过两天后才有。让我冷静想想。)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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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江希凡推开白洁,用了力,白洁倒在地上,嘴里念叨着,似乎在唱歌,歌词背诵流利,声音是抽刀断水水更流的调子,“君生日日说恩情啊,君死又随人去了啊,世人都晓神仙好啊,只有儿孙忘不了啊,痴心父母古来多啊,孝顺子孙谁见了啊...... ”
  
  没人知道这个时候这样唱是什么意思.
  
  江鼎盛一步走到江希凡面前,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江希凡登时明白什么叫打肿脸充胖子,滋味不好受啊不好受,不好受。
  
  看也不看他,自己上楼收拾东西。
  
  白洁的眼泪滚滚又烫烫,圣洁的爱还是不伦的爱,占有的爱还是天经地义的爱,绝望的爱就是永恒的爱,这一推,让人心寒啊。
  
  李云儿在睡,梦见江希凡和她一起逛街,牵自己的手,肩膀很累,江希凡帮她提着包包,顿时就轻松。醒来的时候十四点十四分。
  
   衣服,鞋子,帽子,画板。其他什么都不带,其实已经带的够多,下楼的时候白洁和江鼎盛在客厅站着,江希凡把车钥匙和信用卡往桌上一扔,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我出去住,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我哥葬礼我会回来。”
  
   走到门口,江鼎盛一句话,江希凡只有狠狠的把行李往地上一摔,有时候,终究走不出那道门。
  
   保安队长高胖在网球场上奔跑,可怜那个陪练的,左闪右闪,死了人,网球还是要打的,强身健体呀,嘿修嘿修。
  
   江鼎盛说,“你不想那个女的马上死就给我回来。”
  
   白洁虚弱的脸上浮现一丝感激的笑容,看了看江鼎盛,果然还是爱我的,我难过,他会帮我,他多爱我,他为了我杀了他自己的父母啊,这样的爱,几个人能有幸遇见。
  
   李云儿看电视看到下午,电话也没响,自己下楼吃东西,烧烤的兴旺的炭火烟气惹得李云儿胃口大开,男人不在,吃点垃圾食品算了。
  
   一大碟羊肉,鸡肾,开始是鲜活的温热,然后是屠刀血肉模糊,最后是香喷喷的上桌。这一生都很便宜,羊肉是很有羊肉味,鸡肾脆蹦
  蹦。
  
   吃着吃着,摊主一脚把烧烤架一踢,卷起肉串蹬上自行车就跑。一辆车停下,城管来了,又扑了空,于是坐在李云儿身边和她说话“美女,你吃得下吗?”
  
   “当然啦,你要不要吃一串?”李云儿举起那串羊肉,油顺着铁签流下来。
  
   “你吃的是猫肉刷羊油,小心烂脸。”那人扶了扶帽沿上车了。
  
   李云儿爱猫爱狗,蹲在地上吐,黄昏,夏天还没到,黑夜还没到,那些可怕的预感到了,太阳啊太阳,你照着活人,照不到死去的人,死去的人很冷,甚至比不过这一滩热气腾腾的猫肉。
  
   电话响了,李云儿扶着腿站起来,电话号码是家里的,略略失望,“爸爸。”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还有你的男朋友。”李爱书最近总是噩梦连连。
  
   “快了,他办完事情我们就回来,做点好吃的。”李云儿道。
  
   一直到晚上七点,李云儿打过电话去,没接。再打,没接。江希凡的电话被拿走了。
  
   白洁给他夹菜,“多吃点啊,你瘦了很多。”
  
  江鼎盛道,“分手对你和你妈都是好事,你们在一起没有好结局。”
  
   “为什么这样做。”江希凡看着那把刀,切牛排的刀,但如果自己死了,李云儿怎么办。
  
   “你妈要你怎样,你就要怎样,你妈不喜欢她,你要和她在一起,她就要死。你自己选择吧。要么,你就杀了我们。”江鼎盛叉起一块肉在嘴里咀嚼。
  
   “哥哥的死你们不难过吗?”江希凡看见刀锋在引诱自己。
  
   “所以我才更加珍惜你。”白洁拿起刀,“你要杀了你妈妈对吗,那你下手吧。”
  
   江希凡只要轻轻一按,那脆弱的脖子上的皮肤就可以割开,但他割在自己的胳膊上,肉体的痛苦能减轻精神的痛苦。
  
   电话又响。
  
  “说,和她分手,永远不见面。”白洁微笑着递过电话。
  
   江鼎盛气定神闲。胸口仿佛写着:你是我的孩子,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我们让你怎样,你就要怎样。
  
   “喂。”江希凡的血掉在白色碟子里,浅浅的一盘子。白洁叫佣人去拿医药箱。
  
   “你怎么不给我电话,我担心呢,事情办完没有,我吃了烧烤吐了,我一个人睡觉很害怕,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李云儿一咕嘟说了一串。
  
   “我们分手好吗?”江希凡低头。
  
   “我们见面说好吗?”李云儿预感到他旁边有人。
  
   “不见面了,你保重。我送你的画要收好。”江希凡道“以后也不想见面,就是这样。”
  
   李云儿想再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画?那天江希凡和自己做游戏时随意画的被李云儿收在床下的那幅画?李云儿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那天在家无聊,两个家伙在下完跳棋以后决定来玩猜字游戏,李云儿画了日落图,一家三口站在炊烟袅袅的屋子旁边。江希凡说是春字。好简单,于是奖励插插一次。完了以后轮到江希凡,他画竹子,竹叶浓墨涂染,枝叶分处中留白线,李云儿问他是不是学宋徽宗的画法,江希凡说你很有眼光呢怪不得泡到了我。
  
  其实李云儿猜错了,植物之中竹难写,古今虽画无似者。每个人眼里,事物不尽相同。或者你觉得僧人头顶神圣的戒疤在另一个人眼里是丑陋的瘌痢。
  
   而竹林中的寺庙若隐若现。真是,乘兴随意,自然天成。
  
   是个等字。李云儿一脸崇拜的说,请签名送给我,将来拿去拍卖赚大钱。
  
  题词为“你是我的最爱”,但签名是个不小的蜻蜓,很痞,在此不表。

  一定是他妈妈不想让他出来见我,他要我等。等,我会等的,李云儿叹气,继续打开电视无聊的看。
  
   等吧,只要你说要我等,我就等,只要你值得我等待,我押上我的一辈子。
  
   费青龙也在等,等一个人,心里很想,很爱的一个女人,也许,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如果有,怎舍得让我们就这样分开。



(六十九)上
    
  阿冬在春天疯长,春天,万物滋长,这话说的有道理。他在亲费青龙脸上那条肉蜈蚣,电视里的少儿节目是一个小孩子亲父亲的脸,一边还有歌声,宝贝爸爸亲,忙碌了一天,宝贝真是乖,宝贝亲爸爸,玩耍了一天,爸爸真是累……
    
  哪怕是小鬼娃娃,模仿能力也是与生俱来。
    
  刘思远在看报纸,做坏事,也关心国家大事.与时具进,方显巫师本色。角落一则小新闻:露山市光济庙观音阁重建,农历9月19日进行开光仪式……
    
  阿冬从费青龙的大腿爬过来,扯那报纸,刘思远不耐烦的对费青龙道,“抱他去那边。”
    
  费青龙一脸的口水,口水中有血丝,阿冬刚吃完中饭,血糊糊的死耗子,天知道他怎么在屋子后逮到的,那片树林已经茂盛,大老鼠够阿冬吃一顿。
    
  那种腥味,带些鱼的味道。
    
  李云儿餐桌上的鱼却是死耗子的味道,一个人吃中餐,被那些疑惑和猜测纠缠,餐厅的每个人都是多余,马路上的车,为什么没有江希凡的车。走出餐厅,走上天桥,拥挤,为什么没有我要找的那张脸,连相似的也没有。
    
  星期天,乞丐殷勤乞讨,人们冷漠,李云儿一个一个给钱,走到天桥尽头,一个男的走过来,神秘的说,美国强奸迷魂药粉,13块一包,要不要。
    
  这世界让人绝望。
    
  高胖看见李云儿来,立即站好,当时他正在教训门口的小伙子鼻毛不要太长影响形象,赶紧道,“李小姐,江先生带着希凡早上就去公司了。”
    
  “哦,那我走了。”李云儿朝那屋子看了一眼,“我只是路过,希望能遇见一下。”
    
  “不过,你可以到里面等他。”高胖搓了搓双手。
    
  “啊 ,真的吗?”李云儿无精打采的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红票票“请你喝茶。”
    
  高胖其实并未收到不允许李云儿进入的指令,他只是感觉江宅最近气氛很怪也感觉白洁并不喜欢女孩子来找江希凡。看在钱的份上,凑到李云儿耳边,“走右手边,靠墙走,绕到老人葵后面,再往里走,有个门,通地下室,没锁,开灯,爬楼梯,小心啊别摔了,爬到三楼,把顶掀开,是江少爷的阳台,翻进去,没有红外线监控的。”
    
  李云儿道谢,胖胖的,大多是敦厚老实的,这话也没错。
    
  贼心虚,李云儿爬阳台,茂密的树叶遮挡她的身影,玻璃门内,是江希凡的房间,凌乱,地上摆满了颜料。
    
  白洁站在门口迎接,经常失眠的女人耳朵特别灵。
    
  李云儿进来,害怕,声音发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走吧,以后不要来。”白洁让开一条道,示意让她从正门出去。
    
  “为什么?”李云儿深呼吸了一口,“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喜欢你。”白洁的白发已经盘起来,簪子是玳瑁材料.
    
  不知道为什么,李云儿想起白发魔女这个词语。本来想笑,但想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于是道,“那你喜欢谁?”
    
  “我谁都不喜欢,你走吧。”
    
  “那,我喜欢希凡,你让我们在一起好吗?”李云儿慢慢的走近,“我们一起对你好好吗?”
    
  “不好。”白洁有点怒了。
    
  “为什么不好?我比你更爱他呢。你把电话还给他好吗,我平时不求别人的,你让我们见面好吗?他也很喜欢我呢,我们死都不分开。”李云儿心存侥幸的哀求,眼泪掉下来.
    
  “我送你下去。”白洁什么也听不见。
    
  走到楼下,李云儿叹气,“你知道吗,没有人喜欢我,很多人都说我是傻瓜,只有希凡喜欢我,如果他和我分开了,我…..”
    
  白洁摇头,对门口的高胖道,“等下你收拾东西也走吧。”
    
  李云儿蹲在大门口的地上看灰蒙蒙的天,似乎要下雨了,春天的雨,是什么意思呢?他怎么还不回来,我等着。
    
  白洁蹲下身子,拿手捏着李云儿的下巴,摇摇头,“啧啧,看你那眼睛,跟死鱼似的,唉,希凡怎么找了你这种不知死活的。”
    
  李云儿只是呆呆的看着前面的路,念叨着,哎呀,怎么还不回来,要下雨了啊。
    
  白洁回屋前对门口的保安说,“以后任何外人都不能进来。叫警察把她拖走,打白局长的电话,听到没有?”
    
  警车声音响的时候,李云儿已经跑了,一身的雨,警察来了还不跑,傻。没做错事要被抓,竟然还跑,超超傻。
    
  江希凡坐在江鼎盛的车后坐,活在被软禁的爱中象蛰伏的野兽时刻想着逃脱,今天一天在公司,什么也没听进去,却也装做很感兴趣,要屈服,才有胜利。人人都这么有忍耐心,哪里需要听七天大悲咒。
    
  顾鸿?江希凡摇下车窗玻璃喊道。
    
  “谁?”江鼎盛将车靠边停下。
    
  “哦,MBA班上的同学,我上次没带现金,借了他一千块。”江希凡的手飞快舞动在座位下。
    
  “叫他过来拿。你别下车。下雨了。”江鼎盛亲自开车。
    
  顾鸿先生今天和女生约会,竟然穿的很有派头,如果是平时的打扮,江鼎盛不会相信他会是江希凡同学。
    
  “还你钱。”江希凡把钞票塞在车窗外一脸迷茫无辜的顾鸿手里。
    
  车开走了,顾鸿站在原地不动,他什么时候欠我钱了,难道他和李云儿一样脑子烧坏了?不管怎样,有钱是好事,正好今天给女朋友买礼物。
    
  那条白金链子刚好一千块,一个钥匙和方块组成的坠,很漂亮。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喜欢这些废物,高兴的挽手一起看电影去了。
    
  打烊时分,商场卖首饰的女孩一边数钱一边对同事道,快来看,这钱上还写字呢。
    
  有张一百的上面写着:云儿不急,千万不要来找我,三日后见。
    
  三日后,是江希文的葬礼。



(六十九)中
    
  李云儿淋雨后洗热水澡象小狗一样蜷在被子里抖,忘记吃晚餐,这是糟糕透了,失恋的人们总是不吃饭,不吃饭哪有精神谈下一次恋爱。遇见缠绵,煎熬分离,仍然是期待前方那个人是你。
    
  江希凡在酝酿,他小心的安慰白洁,问江鼎盛公司今年的利润,装作漫不经心,不提起李云儿一个字。在入睡前,双手枕在脑后,回忆李云儿的点滴。
    
  打喷嚏,江希凡以为是李云儿在想他。网线断了,电话断了,手机没收了,现在去见她,等于害死她。杀了他们?我和江希文一样软弱只是我还活着,
    
  你们都在干什么,李云儿吃饭了吗,哥哥你那边黑不黑冷不冷,死就是生,生就是死,见是不见,不见是见。
    
  夜晚,江希凡枕畔的那滴眼泪湿润天空,雨下得大却飘不进来,把窗户打开,觉得寂寞的时候,连时常梦见的女鬼也不见来访,想你的心,就是癌细胞,遍布全身,痛不欲生。雨点进来,他却不知道她白天进来,倘若知道了,会如何。知道,又能如何。哦,那些雨,我需要你们。
    
  费青龙的记忆里那段空白,强迫自己丢掉的空白,象拼图一样渐渐清晰。想起方芬芬和爱她的男人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费青龙既觉得遗憾又幸福,想见见,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她会不会长胖了,会不会受气,哼,如果谁欺负她,我杀了他们。
    
  江鼎盛睁开眼睛对白洁道,“你又失眠了?”
    
  “嗯,李云儿今天来找希凡了。”白洁翻了翻身,背对着江鼎盛。
    
  “她不该来的。”江鼎盛从后面抱着白洁,“失眠对你身体不好。”
    
  “杀了吧。”白洁一动不动。
    
  夜深了,爱的,不爱的,都睡吧,明天,又是新一天,湿滑的地板,有晒干的一天,那些青苔,被人践踏,无人记得,我们的脚印,就这样轻易的粉碎,一切充满犯罪的快感,占有的绝望,错过的无望,麻木的人,一定是受过很多伤才变得麻木,杀人的音乐,黑色星期天,唱响在悲伤的天空,我的眼泪,终于无人能懂。
    
  三天,可以发生三次一夜情,三天,可以死很多人,三天,对于彼此思念的人犹如三年。感冒重了的江希凡,躺在床上昏沉,在医院的头天,白洁对医生道,他睡觉不关窗户,结果下雨了,还好没有感染肺炎,否则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三天,白洁几乎寸步不离。
    
  医生戴着眼镜,温和年轻,身上散发淡淡药水味,用碰过无数尸体的手轻轻拍着白洁的背,“您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到外面等候,我现在要帮他做全身检查后决定是否如期出院。”
    
  白洁抬头,那耀眼的白发已经染黑,六千八一支的羊胎素打了一针也顺便漂红了乳晕,效果不错皱纹平淡樱桃小咪咪头,又年轻了好几岁,总是相信自己的魅力,仍然变成善意和蔼的老熟女。对医生微笑,“让你费心了。”
    
  医生长的象江希文,嘴角那抹温柔的笑容。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女性给自己喂奶。
    
  门一关,章锦才赶紧掏出一张机票和visa卡,走到江希凡面前,确认李云儿的地址后道,“非得明天晚上这么着急要走?法国最近天气也不是很好的。”
    
  “你等下就送过去,告诉她,明天一定要去,什么都不要带。”江希凡的脸色苍白,眼神坚定,“让你费心了,借你的钱我会尽快还。”
    
  章锦才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道,“那年暑假去蒙的卡罗赌场的事我也没敢忘记,就当先还一部分吧。”
    
  如果不是要装病,江希凡真想好好捶他一拳,当时自己赢得盆满钵满准备乘兴而归,谁知道在门口见到章锦才蹲着哭,一问是同个学校的,学医,拿奖学金来赌,把学费都输光了,借钱给他翻本不说还倒赢了好几千法郎,又请他住酒店。属于不赌不相识类。
    
  打开门,章锦才恢复常态,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紧紧捏着飞机票,对门外等候的白洁道,“可以出院了,一切正常,注意营养。”
    
  李云儿开门,一个男人,给自己带来了希望,也不多说,只是充满了喜悦,远走高飞,对于每对即将被拆散的恋人来说都是浪漫的字眼。章锦才并没给李云儿打兴奋剂,但李云儿一扫疲惫,打开冰箱将食物一扫而光,哼着歌开始收拾衣服,什么都不用带,好吧,那件墨绿色底子金色小龙的外套要带的,去法国,那些外国人会喜欢的晕过去。那爸爸妈妈和扎西怎么办,算了,到了那边再给他们打电话,请他们过来旅游。又去银行取了结婚基金--自己偷偷存的,路过商场打折又顺便买了几件漂亮内衣和鞋子,还有包包以及头饰,两个大行李箱塞得满满的--对于女人来说,这就叫“什么也不用带。”
    
  葬礼的早晨,全家黑衣,江希凡三天瘦三斤,昨天晚上睡得出奇的安稳,他怕顾鸿把钱花了却看不见字,有的人,眼里是只看见钱。翻通讯录的时候看到章锦才的地址,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为了美好将来,故意感冒又何妨。今天晚上,和自己的女人私奔,江希凡突然觉得兴奋起来。



(六十九)下
    
  江希文墓地考究,生在富贵家,死葬荣华冢,注定一生富贵。
    
  刘思远早晨起来早,阿冬在床底下睡觉,垫着天蓝色沙发垫子,抱着一根骨头当枕头,头歪歪的,越来越象人了。
    
  费青龙合着嘴巴也在睡,得到这个杀人工具,又听话又不说话,处久了,觉得他人不错,至少懂得感恩。
    
  这一家,真是其乐融融,吉祥三宝。
    
  我是最好的巫师?刘思远开车去墓地,我当然是最好的,被我杀的人变成鬼都不敢来找我报仇,因为我没有感情,不付出,就不期待得到。这样活着,何等轻松,不要你关心,我就不要关心你,我不关心你,你就伤不到我的心。
    
  费青龙醒来的时候以为是下午,谁知是上午十点,过了这么久,人们早淡忘了这个杀人犯,大家都只关心活着的人--甚至,活着的人也不关心,只关心自己,脸上一颗痘,鸡鸡排尿不畅,这个月那个怎么还没来,双薪发不发,头发总是分叉,情人节谁送我玫瑰花,凡是于自己有关的,都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和自己无关但自己喜欢的,喜欢的是因为联想到自己,自己或温暖或不堪的过去,愉快或茫然现在,惶惶然或欣欣然的未来。
    
  桌上有纸条和照片,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是谁。
    
  李云儿的照片是红色的头发,很久以前的李云儿,牙齿整齐露着八颗,头略有些歪,是夏天照的,在阳光下的皮肤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她也要死吗?费青龙喝了一口水,却舍不得吞下去,想了想,还是喝下了。喝完水就要出发了,出发前阿冬牵着他的衣角,“饿。”
    
  刘思远下车,人群显得安静,江希文躺在灵柩中,是两百年的金丝楠木做成的灵柩。顾名思意,木头中有金丝,刘思远在心里一惊,这灵柩是少有的珍贵,古代皇帝就用这种材料,最好的能放数百年不腐烂。下雨天,下葬天,天不下葬人下葬。
    
  江鼎盛和白洁点头表示欢迎他到来。江鼎盛咳了一声,刘思远提着箱子点头。
    
  刘思远算了算时辰,对江鼎盛道,“现在先抬下去,你们在外面等,两个小时后下来。”
    
  墓地的阶梯两边,灯笼里是灯泡,灯光并不昏暗,往下走,一片空地,泥土挖开,瓷砖撬在一边,风水先生是请好的,也是一流的风水先生。钱,能给我们带来很多方便,活的精彩,死的风光,八个字可以形容江希文的一生。
    
  对八个抬灵柩的壮年男人道,打开。
    
  其实讲究的,要童男抬,但又有力气又是童男的男人,比处女还稀少。于是找壮年代替了,新时代,新办法,因为没有办法。
    
  “打开,你们出去吧。”刘思远冷冷道,声音有些回音,那些出去吧,出去吧,出去吧不停的在响。
    
  江希文的身体僵硬,从冷库里拿出来,象冻僵的猪肉,头发是头发,脸是脸,似笑非笑。旁边是他的随身用品,刘思远眼睛放光芒,他看见一个日记本。
    
  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好东西,怨气十足,来不及翻看,左右环顾,无人无鬼,藏在怀里,拿去烧成灰,给那些胆小怯弱的顾客喝下去,面目全非,杀人的勇气都有。
    
  坐在地上盘腿,念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哆·伽弥腻·伽伽那抧多迦隶莎婆诃......”
    
  随身带的箱子,取出透明瓶,洒古怪气味的药水,药水是绿色,均匀的洒着,念咒,南摩阿?浂嗥乓供o哆托伽多夜﹐哆地夜托﹐阿?浝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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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上
    
  刘思远回家,看见费青龙一脸悲痛,问道,“办了?”
    
  费青龙点头,头上的雨水没有干,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阿冬的眼睛咕噜咕噜的左看右看,纸上歪歪斜斜写着方芬芬三个字。
    
  刘思远坐下,拍拍他的肩,“咱们换着,彼此都不会心软。”
    
  他是知道他们故事的,这一次,他问了杀人的理由,以前是不问的,因为有李云儿,所以要问。他下不了手,问了还是下不了手。
    
  某年某月某日凌晨一点,我们被神仙捉弄,彼此错过,我到你想我的地方去,你来我想你的地方来。江希凡在机场哀嚎,疯子似的挥舞着拳头,“让我再见她一次,最后一次,以后随便你们怎么样,求你们。”
    
  钥匙打开门,除了地毯上的血迹,什么也没有。行李箱孤独的在门角,江希凡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去哪里了,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里了,你这个傻瓜,傻瓜......
    
  “走吧孩子,咱们回家。”白洁蹲下来,揽他入怀,任他的身体颤抖哭泣。
    
  这个下雨的夜晚,腐败的空气,李云儿用一只眼睛看路,包脸用的毛巾渗着血变得很沉,这已是拒载的第九辆出租车,李云儿走累了,蹲在地上抽泣,双手沾着自己的血,脸上痛,还有奇异的痒,钻着心,用手去抓,把连着皮的肉一块块生生的扯下来,痒止住了,却更痛。大部分凌晨的出租车不敢载受伤的人,当然也有例外,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例外。
    
  李西闽在后视镜上看着李云儿的脸,开了二十六年的车,什么人啊鬼啊都见过,也不怕,只是问道,“去哪家医院?”
    
  “去医院也没用,我要死了。我心里知道。”李云儿突然觉得痛变成阵痛,不痛的时候可以勉强说话,“来不及了,师傅你送我去......”
    
  去哪里?李西闽看她那一脸的血,无奈的摇头,现在的女人啊,动不动就和男人打架。
    
  李云儿想去见父母,回自己的家,说出来的却是江希凡家里的地址。
    
  这一个小时,李西闽听到车后这个女人说了三十次“师傅请你快一些,我快撑不住了”,在医院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李云儿不肯下车,只是哀求着往前开。
    
  见,见,死了都要见,见了都死了,还见个死。
    
  下车,李云儿血从脖子流到口袋,掏出一张血钞票,“您在这里等一小会,我等下....还要回来的。”
    
  李西闽接了,血有点粘,温度适中。别死在我车里就好。
    
  快到门口,李云儿往路口一望,五只黑色的狗朝自己走来,都是残缺的动物,瘸腿的一只,瞎眼的一只,耳朵只有一半的一只,背部生疮的一只,尾巴切掉的一只,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流浪世间的狗,饿的时候为了骨头奔波,发情时为了异性撕咬,高兴是为了有人宠爱重视我们,安慰是因为痛的时候仰望你的眼神。那五只狗看了看李云儿一眼,嗷嗷乱叫逃去。
    
  门口保安鼻毛并没有剪因为保安队长高胖被炒鱿鱼了。他胆子小,李云儿猛得把遮脸的毛巾放下来,不用任何表情动作,他倒下,他以为是噩梦,如果不是噩梦,怎么会有如此狰狞的生物,血是满脸满身,脸色却是青中泛紫,只有一只眼睛的李云儿很像封神榜里飘来飘去的姜皇后。雨仍然在下,李云儿的头肿的很大,站的地方是淡淡的红血水,不怕不怕,明天早上,烟消云散,被时间冲刷,你即便记得,我却无处寻觅。
    
  李云儿爬上阳台,是的,他在,隔着玻璃窗,看见我的爱,抱着枕头,竖着抱枕头,他以为那枕头是我吗?哦,我亲爱的让我心碎的漂亮家伙。
    
  江希凡睡前吃章锦才开的安眠药,睡过去能解脱,迷糊中,那女鬼又在爬阳台,风一吹她黑色长发,满脸的血,什么也看不清。她一贴窗户,窗户一道血痕,她一抓玻璃门,眼泪飞奔。
    
  开了,江希凡记得她的气味,哪怕面目全非。
    
  “云儿?”江希凡紧紧拥血淋淋的丑女入怀。
    
  李云儿没有了耳朵,但依旧可以辨别声音,这一句,叫得人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我们见面,我总是忍不住要见,见了又哭,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是红色,斑斑点点,弄脏了回忆,看不到未来。
    
  我只想抱着你睡一会,我走了好远,好远,我好辛苦。李云儿喃喃的说话。
    
  江希凡抚摸她的头发,湿漉漉,下巴碰着她的头顶,象从前那样。
    
  “想听你说爱我。”李云儿没有嘴唇,但还有心。
    
  “我爱你。”江希凡轻声温柔。
    
  “我,也爱你。”李云儿说的时候用了力,吐了一团血。轻轻推开半梦半醒的江希凡,从阳台退下,我不能死在你怀里让你伤心一辈子。我要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偷偷的消失,消失,消失.......
    
  李西闽打了个哈欠,“姑娘,你现在去哪?”
    
  “烧烤湖。”李云儿气若游丝。
    
  车开走,李西闽看着她湖边的背影叹息一下,这倒是自理愁肠磨病骨,为卿憔悴欲成尘。
    
  李云儿绑上石头往湖心一跃的声音不亚于天使坠落凡间的绝响,下沉,我属于你的身体,坠落,我无助的灵魂,再见,我最爱的爱人,永别,世间的纷争,记住,我美丽的容颜,忘记,我悲伤的哭泣。我优雅的在肮脏的湖水中缓缓转身,浮浮沉沉,静静躺在湖底。你给我最快乐的,然而,最快乐的将我毁灭。
    
  早晨起来,江希凡的床单,人形的暗红,枕头上的那滩血,是你对我说的那句我也爱你。
    
  她一定是自己去巴黎了,她不要我了。江希凡在吃饭的时候反复的说这句话,说话的腔调、嗓音、频率,和白洁如出一辙,毕竟,是妈妈生的孩子,总是相似的。
    
  一枚糖果,爱的暖风中腐化,堕落,死亡.




(七十)中
    
  现在好了,一切安静,江希文死,方芬芬死,李云儿不再来,江希凡安分。我恨,我恨,我恨,我活着,我卑鄙可耻低贱的活着,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白天去公司打理大事小事学习经商,星期二星期四星期六陪妈妈睡觉,斗争,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屈服,何必要斗争,如果爱上你会伤了你的心,我宁愿不要遇见你。呼吸着,就如死了,身体,不过是活着的尸体。
    
  我知道你不在,我想你的时候心里为什么不痛,江希凡喝着白洁亲自泡的情浓味更浓的咖啡自言自语,头发在这几个月一次都没剪,再也没有人会用口香糖揉乱它们,所以疯长,到肩膀了。
    
  江希文,我错怪你了。江希凡又喝了一口说道。夏天,怎么过的那么快,还没来得及看李云儿穿裙子呢。夏天,李云儿穿裙子很好看,裙子里面是诱人的双腿。是啊,诱人的,江希凡吞了吞口水,上楼。李云儿在等着我吧,穿着裙子。
    
  白洁得意的微笑着,得到了,就是好的,在床上的,是最实际的。我疯了,所以我快乐。
    
  江希凡狠狠的运动,仿佛在和谁赌气,这次连她的裙子都没脱,这三个月,进行的永远是一个姿势。第一次和李云儿就是这样的姿势,动物的,原始的,舒服到极点的,除了这样,我能怎样,你喜欢,你拿去,你喜欢的东西你都拿去。
    
  不是喜欢这样吗?江希凡闭着眼睛,一点也不像江希文那样斯文。
    
  是的,很喜欢,很喜欢。白洁闻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气味,自己的身体和流着自己血液的男人身体混合的气味,白洁唇边与眼尾的皱纹因为满足的笑而显露无疑,
    
  江希凡慑人的霸气与深沉,恶意地挑衅着她。 这次,没来由的让白洁慌乱起来。喜不自胜的配合,江希凡不再说话,好安静啊,只有劈劈啪啪的声音,美妙绝伦的声音,是我们的生活吗,生活才是真正的强奸者不是吗,看,我们这些软弱的、勇敢的、疯狂的、冷静的人,都在屈服着,无奈着,我们妥协,退让,放弃,分离,我们也曾努力,但最后还是分离,人人被迫和过去做爱。白洁得到了安慰和满足以及乱伦的快意, 江希凡获得心理的锐利的痛,残破的回忆,回忆里没有你。
    
  撕碎了她的裙子,江希凡的头发乱了。
    
  白洁尖叫着,有些感觉真让人尖叫。
    
  在尖叫中结束,江希凡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红红的弟弟,弟弟磨破皮,到处,都是弟弟们的遗体。躺在地毯上,那是纯羊毛地毯啊,柔软的,象李云儿的体毛的纯羊毛地毯啊,睡了,昏沉中睡了,我这样过完夏天,秋天,你竟然也不来。
    
  秋天,烧烤的黄金季节,却没有任何人来烧烤湖光顾,荒废了,死水一潭,水葫芦出奇的肥壮,紫色的花邪恶美丽。荒芜只因夏天的某个午夜,湖底的鱼儿全都翻着白花花的肚皮,早晨天晴朗,太阳晒鱼干,臭味传远方,打捞打捞,什么也没有。
    
  两个多月没有任何消息,李爱书报警,无果,打电话给江希凡,无人接听,只有打电话给刘思远,想问他,是不是当年的预言真的要实现?
    
  费青龙在翻那本日记,在刘思远烧毁之前。看到最后一页,合上。日记没有写完,最后一页是单独写的,记的是费青龙喜欢吃的菜。
    
  “看完了吗?”刘思远看着他,知道他是舍不得。如果有一丝舍不得,费青龙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杀手,如果有感情,作不了杀手,安云和阿一就是好的榜样。
    
  费青龙茫然的将日记本递过去,象与自己无关。刘思远冷笑。
    
  我们的爱,就这样成了灰烬,我却不能夺回。
    
  电话响,刘思远穿上外套,是要去一趟的,无论是解释还是掩饰,逃不掉的,天涯海角逃不掉。
    
  刘思远捏了捏阿冬的脸蛋,对费青龙道,“我出去一下,别忘了喂它吃晚餐。”
    
  刘思远走后,阿冬莫名其妙的看费青龙在墙角蹲着哭,一边哭一边拿头撞墙壁,额头红了一大块。阿冬走过去,伸出手要帮费青龙擦眼泪,费青龙一拳伸过去,阿冬的鼻子歪到一边,赶紧缩到床低下呜咽,一边趴着一边偷偷看费青龙。
    
  你为什么要哭,你什么东西不见了吗,还是没有吃饱?
    
  我恨这悲凉的秋天。


    
(七十)下
    
  李爱书开门的时候,手在微微颤抖,刘思远的背后,跟着一个影子,含着眼泪的姜红袖,也看见了。
    
  “坐吧,喝茶。”姜红袖眼睛凹陷下去很深。
    
  刘思远平静的叙述整个事情经过,两个人在听,而关在笼子里的扎西已经躁动不安,它瘦得皮包骨,除了喝水,喂任何东西都是徒劳,那些大块的新鲜的人大腿肉上爬满了苍蝇,没人关心。
    
  李云儿站在三个人的中间。脸是烂的,露出白骨,头发和水草纠缠。她已不说话,不撒娇,甚至不哭泣。
    
  “当初我就告诉你们,云儿是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刘思远喝了一口茶,
    
  姜红袖的嗓子是哑的,“她还有一年陪我们的时间,为什么要那么快。”
    
  “因为他们。”刘思远跪在地上。
    
  李爱书想拉李云儿坐在身边,就像从前一样,手伸过去,什么也没有,就这样阴阳相隔了。
    
  扎西疯狂抓挠铁笼,爪子伸出去抓那把锁,冲不出来,眼睛血红,李云儿站在它眼前,它停止了咆哮,呜呜的乖乖躺在地上。姜红袖疯了似的打开锁,扎西扑向跪在地上的刘思远,咬穿了他的肩,刘思远的右手被撕扯下来,两口三口,衣服连着被吞下。血流一地,黑巫师的血,亲切珍贵。
    
  李爱书抓扎西的头,姜红袖看着蹲在角落的李云儿,它只是个孤单的魂灵了,等会,连影子都要离开。
    
  右手没了,不能自渎了,可以学杨过了,扎西也死了,李爱书亲手掐死了扎西,它没有任何反抗,眼里有眼泪,不知它要表达什么。
    
  “我走了。”刘思远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我对不起你们,我会为云儿超度念经。”
    
  姜红袖倒在李爱书怀里嚎啕大哭,“表哥,我们再也见不到云儿了吗。”
    
  李云儿的影子越来越淡,淡在月光里,淡在爱她的人的回忆中。
    
  李爱书当时一直担忧生下来的是怪胎,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姜红袖固执道,我们被那么多人反对,战胜那么多困难,我一定要生下来,哪怕是条虫。
    
  李爱书看着她突出的肚子,安慰着,男孩象你,女的象我,我们的孩子,比天使还美丽!
    
  那时候的屋子,下雨漏水,摇摇欲坠,风来我们拥抱,飘雪我也不哭泣,只因你在。青梅竹马,近亲联姻,我们的爱,正常的,才能得到世人的同情和祝福,如果是不正常的,被人唾弃嘲笑,般配不般配,数学老师说了算,他们最会算计,谁和谁在一起,会不会幸福,会不会快乐,他们全部都能算出。
    
  李云儿发高烧医院无救时,刘思远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只是摇头。李爱书的心要碎了,即使听到刘思远说这孩子活不过二十五岁还是哀求,要救,要救。长大后的李云儿一直都很快乐,李爱书经常对她说,热爱生活,就当今天是最后一天,吃好吃的,不要想明天会不会有钱,穿漂亮的,不要担心别人的挑剔嫉妒的眼光,如果有喜欢的男人,尽管去表达你对他的爱,用你觉得高兴的方式去表达,不到最后时刻,绝对不放弃。即使有一天你要离开,给别人留个好印象。
    
  李云儿就是这么做的,然而死了,比预计时间早了三百六十五天。
    
  刘思远回家,阿冬舔着他冒血的伤口,是可口的饮料,费青龙拿出缸子里粘稠的一团的八仙草和大蓟,那难闻的气味让人想呕吐。涂抹在上面,刘思远昏沉过去。杀了他?杀了他?然而没有。现在的刘思远,眼角有一滴眼泪,原来,这样的人,也有眼泪,他为了什么流泪,别人流泪哀求他的时候,他为什么如此狠心。阿冬凑过去,拿小小嫩嫩的手指去擦那滴眼泪,抬头看了费青龙一眼,表示疑惑。
    
  江希凡反复想反复想,她是死了,我还活着,假如她没有死,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那张幸运符,被透明胶纸粘好的她送给我的幸运符,是否已经过了期,放在枕头下,怎么依旧梦不到你的脸。神骗了我们,因为我是魔鬼么。
    
  白洁释然,这样的生活,多么的幸福,多么的简单,老公爱我,儿子孝顺,衣食无忧,这才是正常的秩序,自私的人,总是过的最快乐。
    
  世间任何的快乐,都是那么短暂。





大 结 局
    
  李爱书、姜红袖登门来访,白洁和江鼎盛有些错愕,隐约也觉得尴尬,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江希凡执意要去祭奠方芬芬,九月十九,菊花开得喜悦,整个城市是大墓地,被菊花装扮,落叶是悼念的标志。方芬芬的骨灰盒,安静的放着,没有人去看她。
    
  本来是可以成为亲家,因为某些原因却成了仇人。本来是可以相爱到底的人,因为某些原因却成了陌生人。
    
  “你该还我们了。你毁了我最心爱的孩子。”姜红修看着这个女人。
    
  “而你,把你自己的孩子也毁了。”李爱书看着这个男人。
    
  李爱书在出发之前打针,然后给姜红袖打,一边问,痛不痛。
    
  姜红袖道,不痛,没有我心痛。
    
  甲氟膦酸异丙酯,白洁不认识,希特勒认识,麻原彰晃认识。从姜红袖手中的瓶子蔓延开来,烟雾缭绕,姜红袖并不心痛屋子里其他无辜的人,李云儿不无辜吗?人人都觉得自己无辜,现实的,是沙林气体吸进去后唇角流出的血。
    
  白洁剧烈抽搐,两分钟,足够对江鼎盛说爱你。
    
  说的时候,江鼎盛已经死了,没听到。他的肺比白洁更强壮,萎缩的更快,所有的肌肉收缩成一团。
    
  死都没有拥抱在一起。为什么,谁叫你爱我胜过你自己。
    
  农历九月十九,香火旺盛,我们亲爱的观音姐姐生日,菩萨菩萨,保佑我吧,让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吧,菩萨菩萨,让我升官发财吧,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吧,让我考试及格吧.
    
  让我有后代吧。刘思远跪在山顶祈祷,观音像很高。花了许多钱,就是为了可以更近的接近神---可神未必愿意让我们接近。天空是冷冷的淡紫色,浇铜仪式正在进行。善男信女虔诚跪地。阿冬也学着他的样子跪着,他今天穿着的衣服是小熊维尼童装,很多大人摸他的脑袋,他今天吃素,所以忍了。
    
  费青龙的那句“我要杀人”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含含糊糊,刹那间,脸上那条大蜈蚣裂开,一张嘴就是一张脸,抱着刘思远一起跳,观音像半红半白,溅出来的铜水瞬间凝固,犹如我想你的情绪。
    
  全世界,只有她在微笑。
    
  江希凡到李爱书面前,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个你拿去。”李爱书在他离开之前递过一大瓶有标签有生产日期和产地的药丸。
    
  “是什么?”
    
  “淡忘回忆的药,你太辛苦了。”李爱书道。
    
  这些药太珍贵,大部分只卖给在印尼海啸中生还的但亲人却去世的人,李爱书是研究者,有两瓶,一瓶送人,一瓶自已用。
    
  总是听晚归的人说这里有女鬼在湖边画画,头发是红色的,像罗刹。荒芜的烧烤湖重建,江希凡卖了原来的房子,湖边修建了一所新房子,周围种满昙花,李云儿喜欢的,她总是后悔来不及看昙花开。
    
  是云儿,我要陪她,她太孤独了,一个人。
    
  药在吃,只记得开心的片断,那些离别的难堪与苦痛,在药的化学作用下变得轻又薄。
    
  那是一个黄昏,江希凡午睡起来,外面下雨,刷刷的大声,冬天的雨让人厌倦,外面却是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盖过雨声,打开窗户透气。
    
  就在窗户附近,女孩头发很长,杏黄色毛衣,木头扣子,没有撑伞,蓬乱,像个疯婆子,声音又粗又大,呼着大团的白气,“那就这样算了吗?”
    
  “算了,是的。”男人撑着蓝色雨伞,站得很远。雨水落入湖心,没有痕迹的消逝。
    
  “那我们还在一起一个星期好吗?”女孩的声音低了一些,“就偷偷摸摸的一个星期,我死也甘心了。”
    
  “不行,我不能欺骗我妈妈。”男人说话时没有表情。
    
  “一天呢?”
    
  “不行。”
    
  “为什么?”
    
  “我不能欺骗我妈妈。”
    
  “好吧,那一年好了。”女孩的毛衣已经被雨淋湿透。牙齿哒哒哒哒的响。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转身,“我走了,你早点回家,别感冒了,以后也不要再见面,我们完了。”
    
  “为什么?”女孩甩了甩鞋子上的雨水。好冷啊,该死的天气,真想抱着这个家伙去暖和的小饭店吃羊肉火锅,像一年前的今天。
    
  “我不能欺骗我妈妈。我答应她和你分手的。”
    
  “那你爱我吗?”女孩抬头,眼睛里进雨水了,“说完这个,你就可以走了。”
    
  天空突然一阵炸雷,江希凡只看见那男人嘴巴动了动,答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罢。
    
  男人走了,一边走一边哼着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女孩蹲在湖边哭。脸埋在膝盖里。
    
  江希凡心里一痛,关上窗户,世界一片安静,拿出药瓶,倒了倒,是空的,最后一颗已经吃完。
    
  天空飘过一片云,缓缓的留恋的飘,江希凡抬头,哦,原来是一片乌云。
    
  湖心的水葫芦枯萎,烂枝烂叶中,阿冬冒出小脑袋,看着那个哭泣的陌生人。
    
  陌生人,要我帮你擦眼泪吗?
    
    
     (全 文 完)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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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杀人》后记
    
 
  元宵节,网吧依旧很多人,玩游戏,聊QQ。其中有个人是我,叹息着,到处都是小说里美丽的尸体,横七竖八,分不清哪些是男是女。
    
  我不是刻意写那些乱伦情节,我只是用它们来代替无奈,生活的那些无奈,感情的那些无奈。    

  我不能扛着那把弯刀去杀人,你也不能,和我一样,无法改变的,只有试图接受。接受的过程中,会难受,让我来写《我要杀人》。
    
  很多人奇怪,为什么江希凡要喜欢李云儿这么普通的孩子,因为她简单,因为她懂得欣赏,再普通的人,有了这两点,都会快乐,为什么到了后来不快乐,那是因为生活。
    
  这个小说,原先是打算是写个小短篇,后来竟如此漫长,四个月,我看着那一段幸福渐渐离开。
    
  现在想说的,还有很多,只是感谢。感谢看故事的人,和我分享着这四个月以来的悲伤喜悦。除了读者,还有评论者,尤其是疯神光膀子,后记里是一定提到你的。还有tomato,她一边看,一边帮我整理word,告诉我的时候,我感动无言。还有drunkard_tao,是个好人,在我很伤心的那段日子,用善良的耳朵容纳我的怨气,但以后不要叫我糖果教主,否则我放娃娃咬你。写到这里,又笑了一下。还有很多很多人,全部写出来,是个长篇。
    
  在这一定要提到一个人,李西闽先生,现在是我的书商。《爱情心怀鬼胎》被别的出版社枪毙后,我一度陷入恐慌,怎么办,我写的是不是很烂。
    
  他说,糖果,你是最棒的,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
    
  我没有见过他,以前还因为误会和他吵过架,但他宽容我的脾气。于是我放心的把自己的孩子给他(孩子就是作品不是真的孩子我还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在写《我要杀人》时心情有时候低落,他会鼓励我,那条短消息至今我没有删去,“糖果,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快乐!”
    
  是的,任何时候都要快乐,哪怕受到伤害,也要继续前进。
    
  我希望支持我的人,也一定要支持我的书商,他也是个很优秀的恐怖大师,他的BLOG地址:http://blog.sina.com.cn/m/liximin 
    
  有空,大家去看看,这个人,是在糖果在绝望中递来一盏明灯的人。
    
  今天,是某个潜水者的生日,他是个重要人物。我写小说的时候就说,你别乱回贴啊,否则我不高兴了。那潜水者就不回了,只是看,也不妄加评论,更不会透露他对我工作、生活、感情的担心,但我知道,他是担心的。我要在这告诉他,我会好好的,别担心了,我会好好过,你看,这么多人喜欢我的小说呢。如果放假,我会回家看你。生日快乐,虽然我脾气不怎么好,但心底是和你一样的,善良又简单。爸爸,生日快乐,平安健康,继续潜水吧。我总是记得你的生日,因为好记,正月十五。
    
  还有感谢所有的回帖的朋友,不回帖,帖子就沉了,回了,就到第一页了,不回贴,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回了,我认真的读和大家交流,爱,总是要表达出来。
    
  还有感谢所有潜水的朋友,你们看了,我就很高兴,爱,有时候,藏在心里也不错。
    
  出书,当然最好,有了稿费,我的下一个故事结局不会在网吧里完成。不出书,无妨,我已经得到了很多快乐。
    
  四个月,感谢你们陪着我,很舍不得,很舍不得。除了感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什么好呢,谢谢,谢谢谢谢。眼泪掉下来。
    
  有空,来我的博客,还有百度的一枚糖果吧,也可以给我写email。
    
  这个故事,我很喜欢,很喜欢,除了喜欢,说什么好呢,喜欢,喜欢,喜欢。
    
  我爱鬼话,我爱你们,我也会尽量学会开心的面对任何事情,坦然的生活。
    
  故事结束了,要珍惜每一天和身边爱你的人,不管是父母还是朋友,糖果会认认真真的写,为自己,也为了喜欢我文字的每个人,当然,新小说还要等我休息一段时间,多长时间,我也不知道。
    
  笑着,面对生活。任何时候,都要快乐。我对每个人说。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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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
好久没有因为看什么而哭了,如果真的独自一个人看,我想我会嚎啕xinsui.gif
我的宁伟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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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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