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疲于奔命的几人停了下来,这才注意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便站在那儿,等刘胜武等人过来。张梦菲满头大汗的走了过来。站定时,却发现刚才大家不自觉的兜了个大圈子,又回到驻地来了。林苦娃一屁股坐下,苦笑道:"天意如此……歇会儿吧。"大家都找地方坐下了,惟有白海文愣愣的看着这一切,钱明涛心内愧疚,往边上挪了挪,拉白海文坐下。

白海文脸上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跑了这么长时间,只有他依旧气定神闲。林苦娃擦了把汗,惊疑的打量白海文:这小子,还能算是人吗?其实不仅是林苦娃,大家心里都有这个疑问,但这疑问,转瞬即逝,白海文先前不幸死去,尸体也失踪了,并不是他们的错,而且在这诡异的荷叶坪上,他们也无能为力,但作为多年的哥们来说,还是有些愧疚。

太阳已经西斜,林苦娃说道:"咱们准备宿营吧,多捡柴,还有吃的。"大家默不做声,经过刚才的事情,这几天对林苦娃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好感,又已荡然无存。但他说的却又不无道理,准备食宿是首要工作,天黑以后,如果还在四处游荡,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降临。

要捡枯枝,就必须得靠近树林,附近的小灌木枯枝不多,简单做了下分工,各自忙碌去了。林苦娃与沈志诚去找吃的,刘胜武与钱明涛去捡柴火,张梦菲还有白海文,就留下来生火,以及负责把这个地方弄得更适宜过夜。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湿漉漉的,昨晚烧过一堆火,土质变硬,故而大雨过后水并没有积起来,要不然今晚怎么住还是个大难题。张梦菲搂了些枯草在地面上铺了一层,又弄一些小的枯枝来,打算生起火来烤烤地面,可是昨天剩下的火柴没有收好,淋了雨,怎么也点不着。

白海文却在一边看着,没有一点打算帮忙的样子,张梦菲看看白海文的表情,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自在。幸亏这时,沈志诚已经乐颠颠的兜着许多蘑菇还有野菜回来了,在这方面,不得不佩服林苦娃。张梦菲看来,这草地上非常贫瘠,没啥可吃的东西,可是林苦娃就能从草丛里找出食物来。

沈志诚见张梦菲为生火犯愁,从包里翻出一个防风打火机来,笑道:"幸亏我们带的齐全……"张梦菲喜出望外,可是柴火太潮,很难点着。沈志诚指了指堆在旁边的几瓶子柴油,又找林苦娃去了。张梦菲打开瓶子,将一些枯草浸上柴油,终于点燃了。火势不大,白烟却一股一股的冒出,呛得人直流眼泪,张梦菲一边抹眼泪,一边把火往边上引去,白海文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张梦菲刚才倒完柴油忘了拧上瓶盖,这些扫尾工作,平时都是李明飞做的。生完火,一不小心把瓶子碰翻了,柴油流得四处都是,还有不少甚至流到了白海文脚下,但是张梦菲没有注意,白海文好像也没有发觉。

火被风一吹,四处蔓延开来,遍地铺的枯草都着了,张梦菲还有些纳闷,这么潮的草为什么着这么快?这时,听见刘胜武大叫:"张姐,海文,你们快出来!柴油流出来了!"张梦菲回头一看,果然,火势已经很大。幸亏背风,其它几瓶柴油还没事,张梦菲赶紧拎起,跑了出去。"海文!"张梦菲刚跑出来,却听见刘胜武一声极为惊恐的大叫,回头去看,只见白海文站在油里,裤腿已经着火,但依旧那么淡定冷漠的笑着,眼睛也不知道看在哪里,似乎烧的根本不是他的裤腿。

"天哪!"张梦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人吗?有人可以在烈火的炙烤下不动声色?"海文!"刘胜武大叫一声,要冲进火里去救人。"别去。"他的身子被人抱住了,回头一看,是钱明涛。"他是我们的兄弟,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火烧死?"刘胜武眼睛血红,已经错过一次救白海文的机会,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他不是活人!你见过活人能被火烤着无动于衷吗?"钱明涛大叫,使劲拉住冲动的刘胜武。"为什么不是活人?他跟我们跑了这么久……"刘胜武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把白海文吞噬了。

火势越来越大,还在外边的林苦娃与沈志诚看见火光冲天,跑了回来,看到在大火中依然还带着微笑的白海文,顿时呆住。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刘胜武趁钱明涛不注意,挣脱了,冲进火里,无论如何,他要把白海文背出来。这时,一股好闻的香味传来,是檀香,张梦菲不禁一哆嗦,何来这种香味?闻着这种香味,竟像是走进了佛堂……

火熄了,大家都呆立不动,脸上的表情,也从无比震惊,变成迷醉。不知过了多久,大家才清醒过来,看到刘胜武站在那里,毫发无伤。林苦娃壮起胆子走了过去,那儿除了一堆灰烬,什么都没有,没有想像中烧得狰狞可怖的尸体,地面却已经变得干燥而温暖,正如大家事先想要达到的效果一样。刘胜武痴痴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良久良久,张梦菲放下手中的东西,开始清除地上的灰烬。这次出现的白海文不是人,这是结论;但刘胜武为什么没有受伤,却是个谜。刘胜武此时却出于过度震惊而说不出话来。大家默不做声的坐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张梦菲一个人始终在不停的忙碌,她需要忙碌来帮助自己维持清醒的头脑。这未免有些滑稽,平日里什么事都要依靠李明飞的她,此时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会做,张梦菲无声的笑着。

又过了许久,天黑将下来,张梦菲早已经把里面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又燃起一堆篝火。

"咳。"林苦娃清了清嗓子:"天黑了,大家注意……尽量不要睡着。""为什么?"沈志诚问道。"对,尤其是你,你无论如何不能睡觉。万一再睡着了,再做个乱七八糟的梦,我们再一不小心走了进去,那可就麻烦了……"林苦娃对着沈志诚正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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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沈志诚缩了缩脖子,白天要面临的事情已经很恐怖了,现在漫漫长夜,如果再不让睡觉……迟早得疯了。"那你们睡吧,我守夜……"沈志诚低着头,想着也许他们都睡着了自己再睡会儿应该没事,睡着的人,总不见得还能走进自己梦里吧。

"别想美事了。"钱明涛看穿了他的想法,插话进来:"不仅是你做梦有可能把我们绕进去,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做梦都可能把其它人绕进去。""啊……"沈志诚失望的低下头去,过了会儿,又想到一事:"如果都睡着了,是不是就安全了?""睡睡睡,睡你个头!"林苦娃看着沈志诚,哭笑不得:"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干嘛出来趟这趟混水?在家呆着多好,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赖在姥姥脚下撒娇。"话音刚落,沈志诚脸色沉下去了。他从小跟着姥姥长大,跟自己父母反而很生疏,这也是他宁愿跟大家混也不愿意在家呆着的原因之一。

说话间,天已经黑透了。大家都围着火坐着,只有刘胜武依旧呆呆的站在那儿,谁拉他也不动。天空一片漆黑,一场雨后,星星也不见踪影,每个人都看着火堆,除了火堆,眼光没有落脚点。胸前被火烤着,是暖的,但背后却凉的可怕。一共有五个人坐在那儿,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似乎声音又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

黑暗太过深沉,连平时最无所顾忌的刘胜武都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委实让人难以忍受。钱明涛看大家都不说话,开口道:"咱们说点轻松的吧,谁来说个笑话听听?"沈志诚本来是个笑话篓子,但这会儿也说不出来,林苦娃挤出笑脸讲了几个,但大家听了之后,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们讲故事吧。"张梦菲提议。大家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故事都说了一遍,但讲者没有心情,听者也没有心情,一会儿就冷了下来。"哎,天何时才会亮?"沈志诚哭丧着脸,他已经闯了许多祸,现在时时注意,感觉神经都快被绷断了。"天亮了又能怎么样?"钱明涛哀叹一声:"天亮,不过把某些看不到的危险,变成了看得到的危险,唉,想要出去,路到底在哪儿呢?"沈志诚第一次听到老大说这么丧气的话,心更灰了。

"睡觉吧。"沈志诚听到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刘胜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你……"沈志诚刚要问什么,钱明涛却知道他已经想通了,等着刘胜武自己解释。"睡吧,有这个东西,你们不必害怕再被卷入梦境。"刘胜武说完,松开紧攥的右手,手心里有个黑色的物体,闪闪发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东西,沈志诚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这是什么?"钱明涛伸手想去拿刘胜武手里的东西,刘胜武却缩了回去,低下头,说道:"这是海文留给我们的。""什么?"林苦娃大吃一惊:"你说,刚才那个真是白海文?那他怎么不怕火,而且着火之后,还冒出一股香味?并且……"他咬了咬牙,不顾钱明涛和沈志诚的白眼,继续说道:"为什么火熄了之后什么都没剩下?"

"海文死了……真的死了。"刘胜武突然痛哭起来。白海文确实死了,并且他的肉体也消失了。但因为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他的意识没有消失,跟平时一样,游荡在荷叶坪上,不过,如他所说的,他周围,只有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游荡中,他无意中撞到一棵树上,他只记得那棵树长得很像构树,但这应该不是棵普通的树,也许是传说中的一种神树……他无意中撞了进去,与神树结为一体。刚刚拥有神树力量的他,心里充满了恨,恨他们遗弃了他。他想迷惑钱明涛他们,但张梦菲竟然醒觉了,计划失败,他只好随机应变。刚才,他本想借助火势,把这些人都烧死,但没想到,刘胜武竟然会冲进火里来救他,明知道他可能已经不是人,还是要救他。白海文突然感动了,在火焰即将缠上刘胜武的时候,熄灭了火焰,而自己,被火吞噬,只留下这神树留恋人间的心。带着这块东西,他们就不会再迷路,不会再迷失在谁的梦境里。

"你们就放心睡觉吧。"刘胜武的眼睛里,依稀有泪光。白海文彻底消失了,即使有一日他们能离开荷叶坪,也永远的失去了白海文。沈志诚与钱明涛呆呆的看着刘胜武,看着他手心里那块迷榖,这是白海文用他存在的机会换来的,眼泪噗哧一声,掉了下来。这以后,任怎么想,他也不会出来了吧?

"还有这个。"刘胜武摊开左手,里面是一块灰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铜钱样的东西,用一根红色的细线穿着。"这是……"林苦娃一把抢了过去,仔细一看,叫道:"对了,这就是咱们要寻找的另一件人骨饰物!白海文还真够朋友……"林苦娃的脸上,也露出钦佩之意。"他是靠着这件人骨饰物才保持意识不灭的吧。"钱明涛问道。刘胜武点了点头,在火光熄灭的一瞬间,他读到了白海文的内心世界,他的一切秘密,经历,包括他对人世的留恋,对未来的憧憬,还有,他暗恋的姑娘。如果能回去,如果白海文能一起回去该多好。刘胜武含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林苦娃叹了口气,从昨天一切声音消失开始,林苦娃就联想到了一种传说中的怪物,叫"黯",这种怪物,是可以吃声音的。而白海文留下的话,以及那块黑色的结晶体,又令他回忆起在山海经中看到的一项记载,鹊山有木,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从这两项事例可以推断出,第一句咒语已经全部完成,一切的传说跟现实之间的通道完全打开。他们等着咒语的第二句出现,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什么时候,第二句咒语就会展示他的威力,但眼前能做的,只有等待。而按事态的发展来看,刘胜武画的那两种动物,也就是传说中的龙和凤,也确实有可能已经出现在荷叶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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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发现自己贴了一篇又臭又长又难懂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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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吧。"林苦娃叹息了一声,说道。张梦菲一直没有吭声,她突然有种感觉,或者是期盼,盼着一觉醒来,才会发现,已经发生的一切,都是个梦,醒来之后,一切如昨。

"都睡醒了?"张梦菲睁开眼睛时,听见林苦娃在说话,猛的坐起来,原来,大家都早已坐在那儿,吃的也准备好了。刘胜武昨晚发泄了一通,今天虽然看起来还有点萎靡不振,但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而难得平静的一夜,没有心理压力,完全放松的睡了一觉醒来,大家的精神也看起来好多了。张梦菲快步走到水边,弄了点水抹抹脸,再拢拢头发,这才觉得自己还像个文明人。

匆匆填了点东西,林苦娃拍拍沾满黑灰的双手,说道:"咱们来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势吧。"大家都坐了过去,围成一圈,张梦菲犹豫了一下,也走过去,大家挪了挪,空出点位置来给她。林苦娃将自己的扳指拿了出来,大家一看,惊呼:"这扳指怎么变了?"林苦娃手里的扳指,已经变得像玉一样,有一种古怪的光泽,林苦娃看了半天不得要领,摆在地上,又向刘胜武要过白海文留下的灰白色铜钱样东西,一个环,一个扳指,现在,已经有两件东西凑齐了……但是比较一下,扳指上有字符,环上却什么也没有。并且,扳指的颜色也变了,但扳指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林苦娃却想不出来。林苦娃翻来覆去,试图在环上找看有没有机关,甚至拿起来在地上轻磕,没有任何反应。刘胜武却很生气,一把抢过环,放进怀里。

张梦菲发现了扳指的变化,又联想起那日自己手镯的变化,轻声说道:"胜武,你把它拿给我看一下……"刘胜武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将环掏了出来,递给张梦菲。张梦菲一咬牙,将指头伸进嘴里,使劲咬下去,咬了一咬,又疼得松口,伸手去跟林苦娃要刀。刀拿在手里,有点下了手,但想起李明飞,一使劲,将刀尖扎在手指头上,一滴鲜红的血冒了出来。张梦菲赶紧将血抹在白海文留下的那个环上,只见那个环像海绵似的,一下就将血液全部吸收,过一阵子,从里向外发出光来,最外面的一层灰白色的东西褪去了,张梦菲一看,它的颜色,变得跟自己的手镯一模一样,正闪烁着妖异媚惑的光。而上面显示出两个字符,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moka或者kamo,张梦菲不知如何解读。

"天哪,怎么回事!"沈志诚惊呼出声,大家都愣住了。张梦菲抿着嘴,指指林苦娃手里的扳指,林苦娃才想起来,他被张梦菲咬了一口之后,流了不少血,其中肯定也有血沾到了扳指上,所以扳指才会变成这个颜色……不过当时竟然没有注意到。"张姐,你真厉害。"沈志诚钦佩的看着张梦菲,张梦菲只是笑笑,并不作声。

林苦娃拿过环,再看时,见环上已经出现了一些类似划痕似的东西,嘴里嘀咕着什么。大家凑了上去,钱明涛一拍大腿:"这几个字符,是咒语的一部分吧!"林苦娃点了点头,这上面的字符,正是kamo。

"下面,该等着第二句咒语的出现?比如说,那本书上画着的长脚的蛇?"沈志诚问道,他自己没有亲眼看见,只能转述刘胜武的话,其实他曾经无意中翻过,但想不起来了。"不错,长脚的蛇……也许我们应该叫它为龙。"钱明涛点了点头。"没错。传说与现实没有了界限,那么龙的存在,也就成其为可能了……这点已经不用怀疑。"林苦娃说话的口气又变了,跟昨天下午那个粗俗恶劣的林苦娃判若两人,张梦菲瞟了他一眼,再无心计较,只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上。

"那么,下一步事态会怎么发展?我们走进传说,还是传说走近我们?"钱明涛问道。"谁知道。"林苦娃苦笑着摊摊手,事情的发展,向着人力不可控的方向去了。如果真有龙和凤,那么,又谁能和这两种传说中的神物抗衡?

"我想起来了!"沈志诚突然大叫。"想起来什么?"钱明涛看了他一眼,问道。"咱们不是听到有野兽的嘶吼吗……两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吼声……"沈志诚一想起那使自己魂飞胆丧的嘶吼,浑身都软了。

"说不得,这会儿,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刘胜武的豪气又回来了。"龙潭虎穴……"钱明涛苦笑:"咱们要闯的,可是真正的龙潭啊!"

"可是,龙潭在哪儿呢?难道那个小湖,真的是龙潭?"刘胜武无法相信。但是,那声野兽的嘶吼,确确实实是打湖底传来。而且,湖边又长着传说中的龙涎果……

"我估计那就是龙潭。可是咱们怎么下去,还是个问题。"张梦菲叹了口气。别说不会游泳,就算会游泳的,谁又敢去这没深没浅的龙潭里呢?而且,也不知道下面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发生。


第十六章寻找

如果不是钱明涛每天在地上划痕记录,大家都搞不清在荷叶坪呆了几天了。按着上面的记录,这一天,应该是正月十五。这些天来,大家摸不到任何头绪,也不敢轻易潜下水潭,只有苦熬。这荷叶坪上,除了草,还是草,林苦娃设过陷阱,想再逮些野兔什么的来吃,但一无所获。这里的动物好像接到什么指令似的,都消失了。而林间偶尔有小动物到地上来玩一会儿,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限制他们,这些小动物绝不涉足草地,只溜他们一眼,又转身回树林,看得众人牙痒痒,但又不赶踏进树林半步。幸好雨多,气候也湿润,尚有蘑菇可吃,偶尔还可以捡到一些鸟蛋。沈志诚一边吃蘑菇,一边唱小兔乖乖,嘴里不停的问:"你们看看,我天天吃蘑菇,变成三瓣嘴了没有。"大家都知道沈志诚是在苦中作乐,为了维持表面上的热闹,很配合的一起笑闹。但通常是,笑着笑着,就失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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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正月十五哎,大家想想,如果咱们在家里,这会儿该怎么庆祝?"钱明涛发起话题。

"挂花灯!吃元宵!"刘胜武已经渐渐开朗起来,嚷道。"准备开学。"沈志诚无聊的拨着草根,一句话出口,大家都愣了。张梦菲笑道:"你爸妈看到,肯定该催你去理发了,这个样子怎么去学校。"

"理发?"沈志诚摇了摇头,"正月里不能理发的,听说要过了二月二才能理。""为啥?"张梦菲不解。"二月二龙抬头啊,图个吉利。"钱明涛说道:"传说这一天是天上主管雨的龙抬头的日子,龙抬头才能行风下雨,一年的好收成才有了指望。"

"龙抬头……龙抬头……"林苦娃嘀咕着,张梦菲听了,突然神色一凝。龙是传说中的动物,龙抬头又是传说中的节日,那么,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大家本来正在强颜欢笑,见这两人神色严肃,一想,也便明白了。

林苦娃思忖片刻,突然说道:"对了,沈志诚那个梦里,不是有两个连在一起的湖吗?而且,湖边上,全是砂砾,天气燠热。又有传说,二月二龙抬头,那么,是不是这一天,那个龙潭会有什么变化?"

"很有可能。"钱明涛一击掌,眼睛闪闪发光:"那个梦里,这一点是最反常的,所以,启示肯定藏在这一段中。咱们等等,看到了二月二那一天,会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张梦菲想起李明飞刚好是二月二的生日,嘴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这事似乎无关紧要,遂又咽了回去。林苦娃却看到了,问道:"小张,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

这几天来,林苦娃的表现又跟以前迥异,对自己被张梦菲咬伤一事一句不提,反又对张梦菲大加照顾,这一点令张梦菲很是纳闷。不过最后,大家归结为林苦娃可能具有间歇性精神病,一阵一阵的,这事也就过去了。这时,张梦菲见问,却又想起另一件事,退下手腕上的镯子,将它拿了出来。大家早就觉着张梦菲似乎隐藏着什么,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肯坦言的地方,也没有逼迫太甚,毕竟大家萍水相逢,且又在如此状况下,话说三分也是情有可原。这时,见张梦菲拿出来一个手镯,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一见之下,还是大吃一惊。林苦娃看去,这个手镯与自己的扳指,还有白海文的环,属于同一材质,不禁大喜过望,问道:"你这是从哪得来?"

张梦菲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我母亲失踪后,我从她的遗物里发现的。我天天带在身上,作个念想的。这个手镯本来是灰白色的,在来荷叶坪的路上,我不慎受伤,血渗进了这个手镯,它才变成现在这样……"张梦菲说完,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她知晓如何激活白海文留下的环。想到此处,沈志诚有些跃跃欲试,他也想把挂在胸口的那个环拿出来,看看沾上鲜血会有什么反应,钱明涛却瞪了他一眼,沈志诚只好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林苦娃只顾翻看手中的手镯,不停的对着光照,变换角度,看手镯有什么变化。手镯内刻的字符刚拿下时清晰可见,过一会儿,竟然淡了下来,到最后,竟至不见。林苦娃大惊,张梦菲却也称奇,这手镯一直没离开过,她也是第一次发现竟然有这个现象。"你戴回去试试。"林苦娃暗叹一声,又把手镯递回张梦菲。张梦菲依言戴上,只见手镯的光芒又润泽起来,再摘下时,里面的字符已经变得很清晰。

"看来这手镯认主了。"钱明涛看了张梦菲一眼,笑道:"这下好了,我们大家都须得保护你的周全,要不这个手镯可是会罢工的。"

大家都已肯定这手镯也是人骨饰物中的一件,林苦娃连忙将手镯内侧的字符在地上依样描画下来,不一会儿,地上便画了一大串字符。除了已经出现过的第一句咒语,剩下的都无人可以解读。

"怎么办呢?"林苦娃皱紧眉头,自语道。

"有人知道……"张梦菲突然说道。

"谁啊,谁?"大家都喜出望外,互相看着,这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在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其它人,可见,他们都不会解读。"唉……"如果不在我们这里,就算知道有人会解读又能怎么样呢?如果能离开荷叶坪去找人,又何须再解读这两条咒语?刘胜武沮丧的低下了头。张梦菲看着刘胜武变得如此,隐隐有些痛心,不知为何,虽是初次相见,但她对这个开朗豪爽的大男孩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这个人……其实不能说是人,我们中间有人可以把他请来啊。"张梦菲神色一变,笑嘻嘻的望着沈志诚。沈志诚心蓦地一紧,大叫:"不!"

"你知道了?"张梦菲继续说道:"糊涂鬼不是说吗,只要我们告诉他他的头在哪儿,他就告诉我们后面的两句咒语。而你每次都能召来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我相信你有一种特别的能力,所以这次,还要劳烦你了。"

"不!"沈志诚想起糊涂鬼消失前那恐怖之极的表情,脸都绿了:"我不要,我不要再看到他!"

"那除非你还能找到其它能解读这些咒语的人。"张梦菲说完后就不再看沈志诚,让他自己做决定。

大家都无语了。沈志诚哭丧着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结果没有人敢迎着他的眼神。很显然,召来糊涂鬼,虽然其它人也在陪绑,但他针对的对象,应该是沈志诚。可是如果召不来糊涂鬼,手镯的秘密无人解答,那么即使他们进入龙潭也是白搭,不知道咒语是什么,又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各种挑战呢?在这两个选择面前,大家只好沉默。不忍心伤害同伴,可是又不甘就死。

刘胜武恨恨的一拳头砸在地上,如果这事在他自己身上,他肯定就接受了,但是要去说服沈志诚接受这件任务,他开不了口。刘胜武一腔烦恼无处发泄,突然站到高处,迎着风乱喊一气。开始时其它人还被吓了一跳,后来见刘胜武喊得痛快,也乱叫起来。这段时间来,压抑得实在难受,声音在荷叶坪上横冲直撞,天上的云似乎也被声音扯开。喊了半天,嗓子哑了,沈志诚坐了下来,脸色泛红,抹了把汗,叫道:"我决定了,干了!与其在这儿受煎熬,不如来个痛快。不过如果我死了,你们可记得回去后要多看看我父母……"说到这里,沈志诚的眼圈有些红,他突然觉得,自己对父母的感情,也许并不是那么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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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召呢?"沈志诚有点尴尬的看了大家一眼,确实,前几次他都是无意为之,这下真的想要叫他召来那个糊涂鬼,却又有些不知道如何着手。坐定之后,想啊想啊,想得头都疼了,依旧不见糊涂鬼的踪影,嘴里不停的念叨,也没效果。"头……"张梦菲思忖片刻,看向林苦娃:"糊涂鬼心心念念,要找莫娜和他的头……如果咱们能够把莫娜或者他的头找出来,他应该会现身相见。"

这下轮到林苦娃脸如死灰,但他没怎么犹豫,就一咬牙,站了起来,说道:"大家跟我走吧。"沈志诚头上全是汗,战战兢兢的跟在林苦娃的身后,其它人心里也不好受,糊涂鬼临去时满脸的怨恨还在眼前,沈志诚肯定首当其冲,是他怨恨的对象,但其它人未必能逃得了。大家各怀心思,但脚步却很坚定,这当儿,也没有丝毫退缩的份了。

林苦娃带着大家走了一阵,钱明涛发现,这个地方,看着很眼熟。林苦娃指着一个地方说道:"就在这下面,挖吧。"说完,动起手来,钱明涛猛醒,这就是那日遇到莫娜的地方。原来……莫娜一直站在她的尸骨上方?

林苦娃脸色铁青,也不去看其它人什么表情,先动手挖了起来。其它人见状,也上去挖了起来,张梦菲要凑上去,刘胜武却把她推到一边,说道:"张姐,你背过身去,在边上站会儿,等我们动手。"原来刘胜武粗中有细,怕里面挖出来的未腐尸骨吓到张梦菲。张梦菲感激的点点头,退过一边,看大家挖土。

林苦娃那日急于掩埋尸体,倒也没有埋得多深,挖了十几公分,就看到一个装化肥的大塑料袋,混了许多泥,黑乎乎的,但还可以看出上面的字迹尚未褪尽。大家一起努力,把上面的浮土全部挖掉,塑料袋就完整的露出来了。大家都住了手,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都是折的树棍。忙了这许多时候,手都磨得起泡,有些甚至破了,血水汗水混在一块,刚才一鼓作气,没有注意,这会儿停下来,就感觉到手上钻心的疼。前几日的烫伤刚好,又雪上加霜。但大家也顾不上这许多,四个人齐齐伸出手去,抓住袋子的四角,一使劲,袋子外观还好,实际上却已经腐了,再加上其余部分与泥连在一起,一拉之下,袋子破了,一堆白骨露了出来。从骨头的大小,形状上,还可以勉强辨出来是人骨,但确实如林苦娃所说的,被砍成了几大块,骨头上还可看到斧砍的痕迹。

林苦娃拿根木棍拨拉了一下,里面有一颗头颅,上面还带着一些毛发,比较长,看来是颗女性的头颅,想来,这是莫娜了。林苦娃在里面翻找,其它人在外面看着,毛骨悚然。原来还只是听林苦娃说说,这会儿亲见,那堆白骨似乎还在发出无言的控诉。但林苦娃神色却还坦然,远不如第一次见到莫娜时的恐惧,钱明涛心里称奇。

过了会儿,林苦娃不解的抬起头来,道:"怪,这里面,果然是少了一颗人头……""难道你也不知道那颗头在哪儿?"钱明涛奇道。

林苦娃缓缓的摇了摇头,把白骨都清出来,这才发现,原来袋子上早就漏了个大洞。"会不会是掉在路上了?"刘胜武问道。"不会,如果掉在路上,被任何人发现,都会报案,但这么时间来一直没人找我,所以,这颗人头,肯定是掉在了一个很隐藏的地方,而且肯定是在荷叶坪上。"林苦娃嘴里说着,眼睛却在四处不停的扫视。

到处都是草,虽然比较高,但显然藏不住一颗人头,况且荷叶坪上一向游客颇多,如果掉在草地上,也有被人发现的可能……林苦娃想了半天,又向沈志诚问道:"你还记得当时那个糊涂鬼是从哪里来的吗?"沈志诚早已有些晕了,听见问话,仔细回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钱明涛却道:"可能是在湖里。记得当时他出来,咱们都把他当成水鬼来着……""没错。"林苦娃眼前一亮,向湖边找去。岸上当然没有,林苦娃皱着眉头,慢慢趟下水去。本来正在水里悠闲游弋的水鸟见林苦娃下去,都惊得飞了起来。

"我们也下去吧。"刘胜武说道,沈志诚却惊得连连后退,显然是又想起那日垂钓时的情形了。钱明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志诚,你陪张姐在岸上等着吧,我们下去找找。"说完,与刘胜武一起趟下水去。

水有些凉,里面似乎也有些小鱼,并不怕人,在人腿上不时的撞击,有时候一脚踩下去,也能踩到些螺蛳蚌壳之类的,湖底下的淤泥很软很滑,每跨一步,都有些泥从脚趾缝里出来,痒痒的。如果要找的不是一颗人头,而是随意玩耍,肯定是很惬意的,可是钱明涛一想起大家在水里并不是摸鱼,而是找一颗遗失在水里的头颅,背后阵阵发冷。林苦娃、刘胜武都与钱明涛离得不远,用脚不时的在泥里趟来趟去,看有没有异物。湖里有一些水草,踩上去有些刺痒,三个人都沉默的在水里不停的搜索。

找了一遍,附近的水浅处一无所获。林苦娃指着另一边道:"要不咱们再去那边找一遍,如果再找不到,咱们就去深处找,不过那时就难了。"刘胜武瞪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你那日打哪边路过你都不记得了?"林苦娃并不做声,钱明涛替他解释道:"可能当日又慌又乱,实在是没有心思留意这些吧,要不也不至于丢了一颗头都不知道。"林苦娃依旧不吭声,率先下水去了,钱明涛也跟着下去,刘胜武无奈,叹了口气,跟在钱明涛身边下水搜寻。

这边水下的情况与刚才并没有两样,刘胜武有些灰心,左一脚右一脚的乱踢,不时的踢起一些淤泥,把清澈的水面搅得污浊不堪。这湖水里,罕少人迹,故而积了许多腐败的树叶水草,不时有小气泡冒出。刘胜武这样无聊的瞎踢,不觉间,已经落后一大截。这次,又一脚踢过去,只觉得踢到了一个什么硬滑的物体,心下高兴,大叫:"我这儿找到个东西!"林苦娃一听,返身过来,跟刘胜武一起挖去。淤泥很好清除,不一会儿,便把底下的物事挖了出来。但捧到手里时,就发现不对,骷髅哪有那么重呢?果然,捧出水面一看,竟然是一颗大石头。与人头一般大小,甚至连圆滑程度也差不多,刘胜武骂了声晦气,往水中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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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胜武期待着听到"扑通"那一声,但是,没有。所有的人都惊疑的看着那块石头掉进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静悄悄的,也并不下沉,像一块木头似的,在水面上半漂着。林苦娃大觉诧异,想把它拿回来看一看,却又有些胆寒,这时,石头竟然像人一样,做了个鬼脸,又弹入空中,消失不见。

"天!"大家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摸在手里是块石头,怎么入水不沉,上天能飞?"钱明涛!"这时,张梦菲惊叫起来。

刘胜武赶紧回过头去,却见钱明涛正脸带笑容,一步步向湖中间走去。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胸口。"涛哥,等一下我们一起去!"刘胜武刚说完,就发现不对劲。钱明涛的笑容……很诡异。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见钱明涛这么笑过:眼睛呆呆的盯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像一个标准的微笑的符号,肌肉僵硬,对大家的呼叫置若罔闻,一步一步的向水深处走去,转眼间,水已经没入脖子。

"涛哥!"沈志诚大急,也顾不得害怕,扑入水中,刘胜武,林苦娃都追上去,但脚下却像是被一团水草死死裹住,迈不动步子。

"钱明涛!"张梦菲大叫一声,也下到水里。这时,钱明涛已经走到湖中心,听到张梦菲的叫声,缓了一缓。张梦菲见钱明涛停住,心下一喜,但还未来得及说话,钱明涛又走了起来。张梦菲全身都打湿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诡异的光打张梦菲腕间闪过,沿着水,迅速到钱明涛身边。钱明涛似乎清醒了,转过身来,欲待往回走。沈志诚也已经快追到他身边了,但就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东西藏住了钱明涛的脚,并且把他往下拖。钱明涛劈手甩了一个东西给沈志诚,迅速没顶。

沈志诚本能地接住,但看着钱明涛消失在水里,呆住了。"钱明涛!""涛哥!"一片哭喊声,钱明涛却再也没有上来。

人头没有找到,钱明涛却又不见了。大家含着泪,在水里搜索了已经一个多小时,谁心里都清楚,没有人能在水底下生存一个多小时,但谁也不提放弃搜索。没有,哪儿都没有钱明涛,谁也不肯提"尸体"二字。第一次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眼前消失,接受不了。

"真像……"林苦娃喃喃自语。"什么像?"刘胜武就想大哭一场,或者找人打上一架,此时正怒目圆睁,瞪着林苦娃。"像那天晚上……那个女人走进水里的情形。"林苦娃低下了头,回避与刘胜武冲突。大家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回忆起那一晚上,那个出现在岸边的诡异女人,以及她走入水里的那一刻。

"那个女人……是死神么?她向我们演示的,是死亡画面?"沈志诚牙齿有点发抖,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任精神再坚强,肉体上毕竟还是受不了。"别瞎说了,只是巧合罢了。"张梦菲一直在自责,那个女人跟自己长得这么像,是不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把这些人带进死亡的境地来的?

"起来吧。"林苦娃催身边的几个。从水里上来后,大家瘫在草地上晒太阳,一点也不想动,但日头转瞬又将西斜,一直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沈志诚,钱明涛最后扔给你的东西是什么?"刘胜武突然问道。其实大家都想知道,但又都没有心情去打问。

"是……"沈志诚松开紧攥的手,一个扳指露了出来。"人骨扳指?"林苦娃大为讶异。不说林苦娃,沈志诚与刘胜武也都没有见过,钱明涛从来没有把这个东西拿出来过,大家只是猜测他也有这么一件,但此时亲见,还是吃了一惊。

这个扳指,却与林苦娃先前那个扳指很像,不过外观也是灰白色的。林苦娃想起张梦菲的作法,依样画葫芦,从手上挤出些血滴上去,血却滑了下来,没有变化。刘胜武接过去也要试,张梦菲却阻拦道:"不必试了,这人骨饰物,想是只有主人的血才能激活。""那白海文留下的环……"刘胜武问道。"因为白海文已经死了。"张梦菲脸上露出一丝希冀的光:"林苦娃既然无法激活这枚扳指,也许钱明涛并没有死呢。""真的?"沈志诚与刘胜武喜出望外。

"嗯,有可能。"林苦娃点头附和。不管怎么说,先振作军心最重要。"这样就好。"刘胜武喃喃说道,站了起来,脚步却有些踉跄。

"咦,那是什么!"沈志诚却叫了起来。岸边有一些浅浅的小坑,丰水时期,里面有水,有时还有些小鱼之类的,枯水的时候,则长满了各种杂草。这时,草丛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动。

刘胜武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又走向那丛正在动的水草。"等等!"沈志诚急呼,他害怕刘胜武再出什么意外。刘胜武冲他笑了笑,径自走向那丛水草。"过去看看。"林苦娃说道,也走了过去。水草底下,似乎有个活物在动。

"别着急!"张梦菲看出来刘胜武要去拨那丛水草,但刚叫出来,刘胜武已经伸手去拨。不想,那丛水草看似单薄,但底下盘根错节,竟然没有拨起来。刘胜武想再用力,听见张梦菲的喊声,停了下来,满腹狐疑的盯着这丛草看。这就是一种极普通的水草,不过看起来已经长了有一些时间,根扎得很深。

此时,他们几人也已经赶到,林苦娃打量了一草丛一眼,又看看大家,问道:"拨?"大家都点了点头,草拨出来,也许会有什么异相,也有可能是一条线索,而这时,草摇晃得很厉害,似乎底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小心!"张梦菲看着他们三个合力抓住那丛草,有些担心。一、二、三,喊了声口令,大家一起用劲,终于把那草连同一大团根,还有根上纠缠的泥土都拨了出来。用的劲有些大了,草一拨出来,三人几乎摔倒,再看地上,淤泥里,依然有什么东西在动。三人对视一眼,用木棍去泥中探看,碰到一个硬物,把它弄了出来。大家都有点害怕,刘胜武把它捧了起来,放到水里一洗,里面露出一个白森森的骷髅,两个空空的眼眶,无言的看着大家。而这时,骷髅又动了一下,刘胜武出奇不意,被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几乎把骷髅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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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直没有吭声的林苦娃接过刘胜武手中的颅骨,轻轻拍打了一下,里面传出一阵蛙鸣。原来是只青蛙跑里面过冬去了,张梦菲松了口气。沈志诚的脸却成了苦瓜脸,刘胜武却瞪他一眼,说道:"别忘了涛哥。"沈志诚一哆嗦,手却从林苦娃手里接过颅骨,心神不定间,里面的青蛙又一阵动弹,吓得几乎跌倒。

"别害怕,我们都在呢。"林苦娃温言安慰。"这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头骨吗?"沈志诚嘀咕。"应该是的。"林苦娃指向骷髅顶上的一处砍伤,这是死者生前所受的致命伤,而青蛙也正是从这处缝隙爬进去的。兴许是刚爬进去时还小,不过在里面住了一段时间,越长越胖,终至于出不来了。

"你不心虚吗?"刘胜武终于忍不住了,他瞧着林苦娃,总是有些不顺眼,如果不是林苦娃,糊涂鬼何至于缠着他们,钱明涛又哪会失踪。"呵呵……"林苦娃笑了两声,退到一边去。张梦菲也有些纳闷,这似乎不该是一个凶犯面对自己杀死的受害者的态度。不管怎么说,内疚,或者害怕,总该有一些的吧?可是林苦娃脸上,却找不出这种表情。


第十七章手足

上次糊涂鬼无端出现,而此时沈志诚集中所有精神去想他,他却不来了。哪怕是手里捧着他最想要找到的头骨也不来。天却渐渐黑了下来,刘胜武看看天,说道:"要不,咱们回驻地吧?"过夜所需要的柴火,还有食物,都存放在驻地。张梦菲闻言站了起来,沈志诚刚要起来,却吓得呆住。林苦娃一眼看去,也有些发愣。

原来,那棵树下,即先前挖掘白骨的地方,又有个人影站着,看过去,像是个女的。莫娜,还是那个神秘女人?张梦菲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如果能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检查一下心肺功能,张梦菲想着。以前她也有这方面的毛病,所以恶梦总是特别多,李明飞多次叫她去检查,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不过这次,一定要检查下才能放心。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不知谁在幽幽叹息,声音似乎不是来自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个,但他们却似受了盅惑似的,都向树下走去。

树下站着的,果然是莫娜。她站在那儿,脸上不悲不喜,看着自己的那堆白骨,一声不吭。莫娜在这儿,头骨在这儿,糊涂鬼会不出来吗?沈志诚这么想着,但却发不出声音来。

莫娜却笑了:"找来了?放进去,一起埋了吧。"说完,指了指脚下的一堆白骨。"要不要……"刘胜武硬着头皮问:"要不要拼成人形?""啊?哈哈。"莫娜笑了一声:"这小兄弟真有意思,死都死了,还在乎这个形式吗?再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怕也分不清了。"说完,一声幽幽的叹息,从这句叹息里,才能隐隐听到一点悲怨。"我……"林苦娃也硬着头皮凑了上来,莫娜却只是瞟了他一眼,神情非常平静。

"对了,他不想出来见你,谢谢你们找到了他的头。"莫娜说完,不待大家明白过来,像水雾一样,消失了。而骷髅里的青蛙一挣扎,沈志诚手一抖,骷髅正好与那堆白骨滚在一起。张梦菲叹了口气,开始往上推土。大家再一次沉默,只是不吭声,将刚才翻出来的泥土填回去。

"这是什么事嘛!"良久,刘胜武才愤愤的跺了下脚:"涛哥为了找这颗头失踪,可是这颗头的主人却并没有兑现他的承诺。"

"也许是有其它原因的吧。"张梦菲漫不经心的说。"什么狗屁原因!"刘胜武刚骂完,猛醒起这话是张梦菲说的,又对着林苦娃开火:"你不是杀了他们两个吗?怎么这会儿不逼着他们说出个所以然来?"

"生与死的界限消失了,但死人跟活人还是有界限的。"林苦娃沉着脸,解读这几句咒语的心情,他比任何人都要迫切,但他们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他却不能拿他们如何。正说话间,天空却飘飘忽忽的洒下来一些东西,大家抬头望去,飘落的,是一些像纸钱似的东西,还伴有一些飘渺的声音。

"走吧。"刘胜武垂头丧气,张梦菲却在凝神倾听什么,此时被打断,沮丧道:"哎,走吧,留在这儿也没有用了。""什么意思?"林苦娃问道。"我听到刚才有一些声音,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可是听到最后一个音节,刘胜武突然说话,我就没听清。"张梦菲摇了摇头,刚才听到的音节,好像某一个地方的方言……但具体是哪儿,她却想不起来,所以此刻对她而言,只是死记硬背了一些音节,但是毫无意义,如果能想起来是哪里的方言,或许就能猜到最后一个音节是什么了。张梦菲一边走一边想,这究竟是哪里的方言呢?想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至于林苦娃他们,则只是听到有些声音,根本没听清,所以干脆也不去烦恼了。

没有路灯的夜,黑得纯净无比,抬头不见星星,互相也看不太清表情,不明不白又少了个钱明涛,气氛更加凝重。漫漫长夜,雪山上不时有冷风来袭,大家围坐在火堆前面,愁眉不展。

"睡吧。"刘胜武说了一句,倒头便睡。沈志诚与刘胜武中间原隔着着钱明涛,这会儿看着空空的睡袋,心中害怕,刘胜武道:"你挪到我这边来睡吧。"沈志诚依言挪了过去,张梦菲咬着嘴唇不发一言,林苦娃却笑了笑:"你只管睡吧,谁有事也不能让你有事,别忘了,那人骨手镯,就是你最好的护身符。"张梦菲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但依旧把睡袋挪到"墙"边,离那"门"远了些,躺下之后,却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听上去都似睡着了,张梦菲却依旧瞪着眼睛望着夜空,她始终想不明白,那种方言,她在哪里听过,好像很耳熟,可是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漆黑的夜空,凛冽的风声,大家都缩在睡袋里,张梦菲想了半天也摸不着头绪,朦胧中,竟然开始有些睡意,这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谁?"张梦菲从睡意朦胧中睁开眼睛,眼前空无一人,大家都在睡觉,那个声音也消失了。张梦菲睁着眼睛看了会儿,没发现什么异样,又迷糊过去,可是刚有点睡意,那个低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张梦菲侧耳细听,耳朵里只依稀抓住几个音节。有心想过去找找是谁在说话,可是看大家都没动静,又不敢贸然起来,过了会儿,那个声音消失,张梦菲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听见声音再起来,只隐约判断这声音是从刘胜武沈志诚那个方向传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捺不住困意,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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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闪烁,所有的人都睡着了,打着轻轻的呼噜,一个白影从黑夜里突然出现,在每个人的身边转了一圈,又悄然隐去,而沉睡中的人,一无所知。太阳即将喷薄而出的那一刻,最后一丝火苗熄灭。张梦菲还有点困,却被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弄醒了。她睁开眼睛,突然有些惶恐,因为那三个人,都不见了。睡袋还胡乱堆在那儿,没有叠起来,可见他们不是正常起床,而是临时有事走了,可是……能有什么事情?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们离开火堆,进入黑暗?放眼望去,第一丝光线刚透出来,整个大地还是灰蒙蒙的,他们能上哪儿去呢?张梦菲过去摸了摸,睡袋已经凉了,说明他们离开的时间不短。

张梦菲有些担心,但又不敢出去寻找,怕离开太远会遇上危险,又怕找不见回来的路。天有些灰,而不远处的林子里依旧黑森森的,令张梦菲觉得无比恐惧。风很凉,昨天下湖时衣服湿透了,还没有完全晾干,张梦菲拢了拢衣服,坐了下来,火已经熄灭,而阳光尚没有温度,他们上哪去了呢?张梦菲想急也没用,不如坐下来静观其变吧,一边把火继续生起来,一边烤一些前几天备下的食物吃。

想起来,当时还是钱明涛说,要在这儿长期逗留的话,不如多备些吃的还有柴火,以备不测,他的话音还在耳边呢,可惜……坐了一阵,突然听见人声,抬头一看,刘胜武、林苦娃还有沈志诚正走过来,灰头土脸的,满脸疲惫,也听不清是谁在说话。张梦菲听到这声音,突然心里一动,她又想起昨天晚上说梦话那个人来,这个声音里面的有些音节,跟那次树下听到的音节好像很像……

三个人看到张梦菲已经起来,也围拢来烤东西吃。张梦菲探究的看了他们一眼,刚想问,刘胜武已经把话说了出来:"刚才,我们看到涛哥回来了,可是一声不吭又走了,志诚先看见的,他叫了起来,我们就都追涛哥去了……""追到了吗?"刚出口,张梦菲就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追到了。"林苦娃的答复却出人意料。"啊?"张梦菲大为吃惊。

原来,沈志诚正睡着,突然被什么东西惊醒,睁开眼睛一看,钱明涛正站在火旁看着他和刘胜武,脸上很平静,眼睛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见沈志诚醒来,却又飘身走了。沈志诚看到钱明涛的样子,已经觉得不对,但也顾不上害怕,喊了声:"涛哥,等等。"刘胜武与林苦娃也被惊醒了,一见钱明涛要走,追了上去。追到湖边,钱明涛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来得及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张梦菲深觉怀疑。"没有说话……不过很奇怪,他在消失前,手指着脚下的地,但等我们过去看时,地上什么也没有。"沈志诚也大惑不解中。钱明涛的为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他一定会留下点线索的,不应该做这些莫名其妙的动作的,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

"肯定有哪里不对?"张梦菲琢磨着,钱明涛这趟过来,不可能只是看他们一眼啊,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所图才是。"难道昨天说话的是他?"张梦菲嘀咕出声。"什么说话?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林苦娃问道。"哦,昨天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但没听见说什么,听不懂……有点耳熟,不过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张梦菲答道。"哦。"林苦娃应了一声,又问道:"要不,你学两句?"张梦菲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说道:"没听清,这可学不来。""这话很要紧啊。"林苦娃催张梦菲快学,不意看到张梦菲的样子,突然脸一红,刘胜武看在眼里,却觉得大大的不舒服。张梦菲鼓足勇气学了两句,但声音低沉而又含糊,谁也没听出来是在说什么,刘胜武听了倒是心里一阵诧异,这话的音调跟他的家乡话颇多相似之处,即所有的音调都是去声,但咬字很不清晰,什么意思却又不懂了。

张梦菲瞧见刘胜武的神情,问道:"你听出来了吗?"刘胜武缓缓摇头,沈志诚却道:"我听着跟你们家乡话很像啊。"刘胜武点点头:"音调是很像,但说什么却听不懂了。""这么看来,说话的应该不是涛哥了,他们家的方言跟你们家方言相差十万八千里。""也许是刘胜武在说梦话刚巧被小张听到了?"林苦娃猜测到,刘胜武瞪了他一眼,却开始回忆自己昨夜做了什么梦。

"梦话,有些像……"张梦菲思索片刻,点头道:"我昨晚听见声音就是你们这头传来的,并且,看不到说话的人在哪里。""那就是了。"沈志诚点了点头,又去推刘胜武:"昨晚做什么美梦了?""美梦?"刘胜武摇了摇头:"我是梦见了儿时的一件事。""能想起来吗?"这次,轮到张梦菲紧张起来。林苦娃心里有点泛酸,张梦菲却接着说道:"这句话里的音节,跟昨天我在林间听到的音节很像,如果能够翻译出来,也许我们就可以知道糊涂鬼留下的两句咒语的解读方法了。"

"这样啊……"刘胜武思索片刻,说道:"我就是梦见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就我和姐姐两个人在家。可是半夜醒来,姐姐不在了,油灯也灭了,所有的门窗都开着。我觉得很害怕,然后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听上去不像是爸妈或者姐姐的脚步声,我很害怕,就躲起来了。然后那个人像是知道我藏在哪儿,走到我跟前,把我找了出来。我大声的喊姐姐,可是没有人听到……他把我抱起来走了,我拼命挣扎,后来就醒了。"

"你有姐姐?"沈志诚大为诧异,他跟刘胜武同窗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他是独子。刘胜武抓抓头发,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做这种梦,我没有姐姐啊,不过那个梦却实在太清晰了,有时候我都恍惚觉得我确实曾经有个姐姐呢。"听到刘胜武的话,张梦菲却突然心里一动,她想起自己也曾经做过类似的梦来,忙问道:"你还记得你梦见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好像是盆子?"刘胜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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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小人,总在一念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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