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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 my God!」「欧麦高」
(转载)
给美国学生起中文名字
某一年开学,我在学生填写的选课名单上,赫然发现一个中途转学到耶鲁的洋人男学生的中文名字叫「罗阳根」。我忍住笑问他:你知道「阳根」的确切含义吗,没想到,他很「酷」地点点头:当然知道。后来熟了,听他道出个中原委,我更大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名字背后,竟然隐藏著一段新移民的辛酸故事。这是一位俄国犹太移民的子弟,他在少年时期随父母移民美国,没想到,个头高大、个性温厚的他在学校里经常受到同龄孩子的羞辱和戏弄。开始以为,这只是一般移民孩子都需要经历的磨合期和适应期。等到他们一家真正安顿下来以后才听说:原来问题还出在他的名字上。他的俄文名字的英语拼法,其发音类同於当地俚语中的「男性性器」之意。他为这个名字处处受到同学嘲笑,可是,要他放弃自己与生俱来的本名,改用一个「道地」的美国名字,他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万般不得已,他是硬撑到中学毕业要上大学前夕,才改用现在的英文名字的。但此事留下的创伤心结,却在他选修大学中文课、任课老师要为他取一个中文名字时曲折地表达出来了。他几乎是报复式地,刻意要在他的中文名字里保留这个「男根」的意思,作为对自己一段不堪与人言的青春岁月的祭奠。我虽然非常同情他的遭遇,但我实在不愿意在课堂上「阳根」来「阳根」去的呼叫他的名字。我说:你如果坚持要保留这名字里特殊的反讽含义,中文里还有其他更合适的表达方法。我后来给他改名「罗伟立」,委婉地也不无滑稽地保留了他坚持的原有寓意。
这是我在给美国学生起中文名字的众多趣事之中,最具黑色幽默色彩的一个故事。正如学会一门陌生语言就是对於一个生命的重塑一样,一个名字,其实就是语言对一个人的终生契约。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名字背后的定约,有时几乎是有著宿命一般的力量的。所以中文里特有的测字算命法,就主要是以人的名字卜算前程吉凶。美国汉学家中的诸方翘楚,几乎都有一个好听并地道的中文名字---费正清、傅高义、史景迁、林培瑞、黎安友……等等。基於这样一种虔敬心理,我后来都对为美国学生起中文名字一事,取慎重的态度。
一般而言,中文老师都是以学生英文名字的谐音起相关意蕴的中文名字的。学生中有高竹立、郭若婷、白川、柯琳、柯珊等等者,或自英语谐音出雅意,或以新词新境名之,都算雅驯上口的好名字。但在美国的「酷」文化氛围里,学生们往往更喜欢以一种幽默、谐谑甚至胡闹的方式,来对待自己成年後突然冒出来的这样一个自我认同的好名字。比如,有个美国学生起名叫「欧麦高」,每次在课堂上点名时同学都要哄堂大笑,原来这像是英文里「Oh, my God!」的谐音,而看那个学生在哄笑声中得意洋洋的样子,这正是他想要的「酷」效果。又如有学生乾脆以「麦当劳」、「麦当娜」为名,这些名字在中文字里的特别含意(比如「麦当娜」所意味的「酷」和「反叛」),就很能满足美国学生事事追求「特别」的心理。
我曾教一位来自夏威夷的有一半中国血统的小伙子名「程桂方」,一上课他就要求我给他改名,因为他知道名字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但我听说,是他的中国外婆给他起的名字时,我犹豫了。我说:我大概不好改变你的中国亲人给你的命名。整整一、两年我都叫他「程桂方」,直到他去中国进修的前夕又来找我,坚持要我给他改名。这是一位立志要当作家、已经发表不少得奖英文小说、诗歌的高材生。他要求我给他改一个浪漫诗意的名字。我从他的英文名的谐音里变出了一个新名字---「程雨帆」,他很喜欢。就在提笔的此时我接到他从中国回来寄给我的一本中英文对照的小书---小伙子已经用「程雨帆」的名字,出版了一本以英文解释中文成语趣话的小册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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