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色调柔和、摆设宜人的房间里,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正脱鞋宽衣,准备上床。
  他一边还在想着爱德华塞顿。
  他完全记得塞顿:漂亮的头发,蓝眼珠,看起人来总是那样坦然地直望着你,一脸的老实随和相,这也是为什么陪审团对他有那样强烈的好感的原因。
  卢埃林,作为公诉人一方,捅了点儿漏子,冲动过火,太急于求成了。
  马修斯,作为被告的一方,则表现得很出色。论点有力。他的盘问句句击中要害,简直是要命,他对证人席上当事人的那一套处理方法,真叫绝。
  而且,塞顿也顺利地经受住了盘问的考验,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冲动,陪审团成员的脸上都浮现出受到感动的表情。按马修斯的估计,也许是大局铁定,就等着听众最后向他齐声欢呼的那个场面了。
  法官小心地把表上好弦,放在床头。
  他确切地记得当时他高坐在上的那股滋味儿——耳朵听着,手里记着,每一点都不放过,搜罗足以证实罪犯的那怕一丁点儿的证据。
  他对本案极感兴趣!马修斯的结束发言堪称第一流的了。而接着发言的卢埃林却全然未能消除被告律师所取得的普遍好感。
  之后就轮到他自己作总结了……。
  沃格雷夫法官现在小心地取下假牙,泡在水杯里。干瘪的嘴唇塌下去了,显示出一张冷酷无情的嘴,不但冷酷无情,而且还嗜血。
  法官眯着眼,暗自好笑。
  结果他还是把塞顿干掉了。
  关节风湿病又有点来劲儿了,他哼哼卿卿地上了床,随手熄了灯。



  罗杰斯站在楼下的餐厅里,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着桌子中央的那盘小瓷人儿在发愣。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见鬼了!我可以赌咒说原来统共是十个。”



  麦克阿瑟将军在床上转辗反侧。
  瞌睡虫就是不肯光临。
  黑影里,不断浮现出阿瑟里奇蒙的面庞。
  他喜欢过阿瑟——他一直是真他妈的宠爱过阿瑟,对莱斯利也喜欢阿瑟这一点,他也高兴过。
  莱斯利真叫人难以捉摸。对多少挺不错的人物她都嗤之以鼻,总是这么说:“傻瓜蛋一个!”
  然而,她却不觉得阿瑟里奇蒙傻。他们俩从一开始就相处得挺好。他们在一起谈论戏剧,谈论音乐和电影。她打趣他,取笑他,逗他乐。而麦克阿瑟呢,一想到莱斯利象母亲一样喜爱着这个大孩子,也感到乐滋滋的。
  好一个象母亲一样!该死!竟连里奇蒙已经二十八岁而莱斯利只有二十九岁都忘了。
  他是一直爱莱斯利的。他现在就看得见她。她那瓜子儿脸,深灰色的盼顾自如的双眸,褐色而浓密的鬈发。他一直爱着莱斯利,也一直绝对信任她。
  部队远处法国,日子过得够呛的。他总是坐着思念她,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她的像片来看。
  可是,随后,他发现了!
  事情发生得和小说里的故事一模一样。信纸装错了信封。她同时给他们两人写信,却把给里奇蒙的信纸装到寄给丈夫的信封里了。即使在事隔多年之后的今天,他仍然能感觉到当时的打击——痛苦……。
  天哪!真受不了!
  事情已经发生一段时间了,信里写得明明白白的。每逢周末,还有里奇蒙上次的公休……。
  莱斯利——莱斯利和阿瑟!
  这个该死的家伙!他那张该死的笑脸,那个该死的响亮清脆的“是,长官!”骗子手,伪君子!偷别人老婆的贼!
  阴森森的杀机一点儿一点儿地滋长起来了。
  他得想法子照常办事——不露声色。对里奇蒙的态度也千方百计地做到一如既往。
  他办到了吗?他认为还行。里奇蒙毫无察觉。身居异乡,远离家园,脾气好好坏坏算不了一回事,神经绷得太紧了,总是不断会犯嘀咕的。
  就是小阿米泰奇有过那么一两次好奇地望着他,那孩子年纪还小着哪,就是有心眼。
  后来时机终于来了——也许,阿米泰奇是看出来了。
  他故意让里奇蒙去送死,要是那次里奇蒙能毫发不伤地回来,那才真叫做奇迹了,当然,奇迹并没有出现。不错,是麦克阿瑟有意叫他送命的,这一点他全无悔疚。那原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无时不有失误,军官们不断地被派去蒙受无谓的牺牲。到处是混乱,惊慌。过后有人也许会说:“老麦也慌神了,捅了大漏子,挺棒的部下,损失了好几个。”
  也就是这些了,别的还能说什么?
  但是,阿米泰奇可不是那么回事。他瞧起他的司令长官来,眼神就是与众不同。估摸他已经看出,里奇蒙是被有意派去断送了性命的。
  (那么,战争结束以后——阿米泰奇会不会讲出去呢?)莱斯利是不知道的。莱斯利为了心上人的死亡哭泣过(他估计),但当他重返英国的时候,她的伤心已经过去了。
  他从来没有向莱斯利戳穿他所察觉了的问题。他们又在一起生活下去了——只是她免不了经常惘然若失。就这样又过了三、四个年头之后,她患两侧性肺炎,香消玉殒了。
  那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有十五年——十六年了吧?
  后来,他也离开军队在德文郡住了下来——买了小小的一块产业,实现了多年的愿望。邻居挺不错——天下乐土也莫过于此了。再来点狩猎、垂钓什么的,每逢礼拜上上教堂(除了布道讲大卫怎样把尤里亚弄到前线去送死的那天之外。他无论如何也听不得这个,太使他坐立不安了。)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起初,情况就是这样。后来,他不安起来了,总感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的长短似的,见到他的时候,神色也不对头,多少有这么点儿吧,就好象他们都听到了什么—— 流言蜚语似的……。
  (阿米泰奇?会是阿米泰奇说了些什么吗?)从此以后,他总躲着别人——隐居独处。一个人总觉得有人在议论自己,确是不够舒坦的。
  总之,事过境迁,多少年过去了。所以说——所以现在完全是无缘无故的事了。莱斯利久已音容消逝,阿瑟里奇蒙也一样。已经是过眼云烟了,还有什么问题呢?
  这样一来,生活也真孤单,他只能躲开军队里的那些老朋友。
  (万一阿米泰奇讲出来,那么他们就全都知道了。)现在——就是这个晚上——一个神秘莫测的声音揭穿了一直保守秘密的这件陈年往事。
  他这样处理是否对头呢?咬紧牙关不开口?表示错综复杂的感情——愤慨、厌恶,但就不能显得心虚、张惶?说不准。
  当然,这种指控,谁也不会认真看待。水分太大,近似于捕风捉影。就拿那个可爱透顶的姑娘来说吧——那个“声音”指控她把一个孩子淹死了!疯话!天知道是哪一个疯子随便乱告乱攀的!
  埃米莉布伦特——其实就是军团里老汤海布伦特的侄女。竟然也指控她谋杀!谁都能一眼就看出她真是再虔诚不过的人了——说她是牧师的羔羊吧,也相称!
  该死的怪事,压根儿就是!就是发疯,没别的!
  自从他们到达这儿以来——什么时候到的?哟,该死!
  不是今天下午才到的吗?怎么好象过了那样长久了啊!
  他想:“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啊!”
  当然,明天咯,只要岸上的摩托艇一来就走。
  真有意思,此则此刻,他又不太想离开这个岛了……,再回到岸上去,回到他那所小宅院,去重新经受种种的是非烦恼。从敞开着的窗户里传来了阵阵惊涛骇浪拍击礁石的声音——要比傍晚时分更加沉重响亮。风也起来了。
  他想,安息之声啊,安息的所在……。
  他想:岛子的妙处就妙在既来之则安之,再也无法往前走了……,到了万事的归宿了……。
  他忽然之间明白了,他不想离岛往别处去了。



  维拉克莱索恩躺在床上,清醒地瞪着天花板。
  她床头的灯还亮着。她怕黑。
  她思潮起伏:
  “雨果……,雨果……,为什么我觉得今晚你老是盯着我?……好象就在我的身旁……。
  “他究竟在哪儿啊?我不清楚,我也永远不打算知道。
  他就这么走了——直截了当地走了——同我没有关系了。”
  要躲开不去想雨果是不成的。他就在她的身边。她没法不去想他——没法忘了他……。
  康沃尔……。
  黑色的海礁,坦荡的金色沙滩,胖墩墩而好心肠的汉密尔顿夫人,等等,等等。而西里尔呢,拉着她的手,吵着闹着没个完。
  “我要游到礁石那边去,克莱索恩小姐。为什么不让我游到礁石那边去?”
  睁眼往上一瞧——正好碰上丽果注视着她的目光。
  晚上,西里尔上床睡了以后……。
  “克莱索恩小姐,出来走走……。”
  “好吧,我们去走一走吧。”
  他俩规规矩矩地走到海滩了,月光——一派大西洋的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雨果用胳臂搂住了她的腰。
  “我爱你,我爱你,你清楚我爱你吗,维拉?”
  当然,她清楚。
  (也可以说她认为她清楚。)
  “我没法子要求你嫁给我。我一个子儿也没有,我只能养活我白己。你知道,说来也怪,有一次,足足有三个月我盼着一下子变成富翁的机会,机会就在我面前。要知道莫里斯(雨果的哥哥——译者注)死了整整三个月之后西里尔才出生的。要是西里尔是个女孩子……。”
  要是这孩子是个女的,那就什么全归雨果所有了。他承认他失望极了。
  “当然,我没有全扑在上面。然而,这仍然是个不小的打击。好吧,运气归运气!西里尔还是讨人喜欢的,我可是挺疼爱他的。”而这个孩子也确实喜欢他。他总是听这个侄子的,说要玩什么就玩什么,雨果是天性不记恨和怨的。
  西里尔先天不足,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缺乏耐力。
  也许可以说,是那种养不大、活不长的孩子……。
  后来——?
  “克莱索恩小姐,为什么不让我游到礁石那边去?”
  生气,执拗,没完没了的嘴叨。
  “那儿太远了,西里尔。”
  “可我……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梳妆台旁,吃了三片阿司匹灵。
  她想:
  “如果我带着真正的安眠药就好了。”
  她又想:
  “要是我也想了此一生的话,我就多吃些安眠药,可不要氰化物!”
  她一想到安东尼马斯顿七歪八扭的紫青脸,不由得一阵寒战。
  她走到壁炉架前,又抬头望了望镜框里关于印她安小孩儿的歌谣。
  十个印地安小男孩,为了吃饭去奔走;
  噎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只剩九。
  她暗自想道:
  “简直太可怕了——就象我们今天晚上一样……。”
  干吗安东尼马斯顿要死呢?
  她可不要死。
  她不能想象要去死……。
  死亡是别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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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阿姆斯特朗大夫在做梦……。
  手术室里闷热得厉害……。
  肯定是他们把温度调得太高了,汗水从他脸上淌了下来,双手粘糊糊的,递手术刀都拿不稳……。
  这把刀锐利得发亮,真美……。
  用这样的刀子杀人,太容易了,他现在不就是在杀人吗?……。
  这个女人的身体看上去真个别。本来应该是又粗壮又笨重的,而今却是一把骨头,瘦得可怜,脸藏起来了,看不见。
  他杀害的是哪一个呢?
  他记不得了,但是他一定要知道,他该不该问护士?
  护士正在注意他呢。不,他不能问她。她正在起疑心,他看得出这一点。
  但是,谁躺在手术台上呢?
  他们不应该把脸象这种样子盖起来……。
  他能看见这张脸就好了……。
  啊!这样好多了,一个年青的实习医生把盖着的帕子拉掉了。
  埃米莉,布伦特,不错。他就是要杀宛埃米莉布伦特,她那双眼睛多恶毒:她的嘴唇在嚅动,她在说什么?
  “生即是死,无时无死……。”
  现在她又在笑了,不,护士,别再把帕子盖上去。我得看看。我得上麻药。乙醚在哪儿呢?我肯定把乙醚拿来了。
  你把乙醚弄到哪儿去啦,护士?“教皇的新城堡”(一种名酒——译者注)?行,那样也行。
  把帕子拿开,护士。
  当然!我早就知道,这是安东尼马斯顿!脸色青紫,还歪扭着。但是他并没有死,他在笑呢。我对你说他正在笑着呢!把手术台都晃动了。
  瞧着点儿,伙计,瞧着点儿。护士,扶稳了——扶篆……。
  猛然一惊,阿姆斯特朗大夫醒了。天色已经大亮,阳光正照进房间。
  而且,正有个人向他弯着腰——在推他呢!那是罗杰斯。
  他脸色煞白,正在喊着:“大夫——大夫!”
  阿姆斯特朗大夫完全苏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急急忙忙地问道:
  “怎么啦?”
  “我妻子,是我妻子,大夫。我没法弄醒她,天哪!我没法弄醒她,而且——我觉得,她看上去不太对劲啦。”
  阿姆斯特朗大夫又快又利索——披上晨衣,就跟着罗杰斯走了。
  他在罗杰斯太太宁静地躺着的床边俯下身去。他搬起那女人冷冰冰的手,翻了翻她的眼皮,一连摆弄了好几分钟才直起腰杆儿,从床边转过身来。
  罗杰斯低声问道:
  “她——是——她是——?”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
  阿姆斯特朗点点头。
  “对,她去世了。”
  他的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颇有所思。接着他挨个儿走向床边的桌子,漱洗池,又回到长眠的女人身旁。
  罗杰斯说道:
  “是她——是——她的心脏——,大夫?”
  阿姆斯特朗大夫隔了一两分钟才回答说:“她平时身体情况如何?”
  “有点风湿玻”
  “最近瞧过什么医生吗?”
  “医生?”罗杰斯瞪着眼,”我们俩好多年都没上医生的门了。”
  “你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认为她有心脏病吧?”
  “没有,大夫。我一直不清楚。”
  阿姆斯特朗说道:
  “她睡眠好吗?”
  这次罗杰斯把眼睛避开了,两手握在一起,不安地搓着,嘴里嘟囔着:“她睡得不特别好——不好。”
  大夫钉住问道:
  “她是否吃点什么药帮助睡眠呢?”
  罗杰斯吃惊地盯着他。
  “吃药?帮助睡眠?我没听说过,我肯定她没有。”
  阿姆斯特朗走向漱洗池。周围放着不少瓶子。发油,香水,润肠药水,润肤甘油,漱口水和牙膏等等。
  罗杰斯帮着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从这儿翻起,他们一直翻到五屉柜。哪儿都找不到什么安眠药片或药剂。
  罗杰斯说道:
  “除了你给她的之外,昨晚上她没吃别的……。”



  正九点敲响早饭钟时,谁都起来了,正等着招呼在一起呐。
  麦克阿瑟将军和法官一块儿在外面平台上踱着步,随便聊着对政治局势的看法。
  维拉克莱索恩和菲利普隆巴德爬上房后岛上的最高点,碰见威廉亨利布洛尔也在那里,正站着眺望远处的岸边。
  他说道:
  “还没看到摩托艇的影子。我一直在守着呢。”
  维拉含笑说道:
  “德文郡是个贪睡懒起的地方,做起事来总是拖拖拉拉的。”
  菲利普隆巴德眼望它处,望着海的那一边。
  他骤然说道:
  “你们看天气怎么样?”
  布洛尔瞟了天空一眼,判断说:
  “依我看,没问题吧。”
  隆巴德尖起嘴唇打了个唿哨说:
  “我说,熬不过一天就得起风。”
  布洛尔说道:
  “是风暴吗——呃?”
  坡下传来了钟声。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吃早饭了!好,我能来上点儿。”
  他们走下斜坡的时候,布洛尔思虑重重地对隆巴德说道:“你知道,这件事可苦了我了一一这小伙子干吗要干掉他自己!昨儿晚上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通。”
  维拉在前面不远处走着。隆巴德放慢了脚步,说道:“有各种设想吗?”
  “我在找证据,首先是意图。我想应该说他挺阔气。”
  埃米莉布伦特经过客厅的落地长窗,迎了上来。
  她尖声问道:
  “船来了吗?”
  “还没有。”维拉说道。
  他们往里面走,去吃早饭。食柜上搁着一大盘腌肉鸡蛋,还有茶和咖啡。
  罗杰斯打开门让他们进去,跟着在外面随手带上了门。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这个人今天早晨看来不大对劲儿。”
  阿姆斯特朗大夫这时正靠窗站着,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早晨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呃——大家包涵着点。今天早晨这顿早饭够罗杰斯一个人忙乎的了,罗杰斯太太今天早晨可——呃——干不了。”
  埃米莉布伦特尖声问:
  “那个女人怎么啦?”
  阿姆斯特朗大夫随随便便地说道:
  “我们还是用早点吧!否则蛋要凉了,吃完了,我有点事同大家谈谈。”
  大家都领会了,都去盛了吃的,取了咖啡和茶,开始吃饭。
  心照不宣,谁都闭口不提本岛的事,而是东拉西扯地随便聊流行的新闻,国外的啦,体育界的啦,还有什么洛克奈斯的怪物最近又出现啦。
  就这样,杯盘撤走以后,阿姆斯特朗大夫稍稍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然后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我认为还是等诸位用完早点后再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你们的好。罗杰斯太太在睡梦中去世了。”
  随即出现了惊叫声,震骇声。
  维拉惊呼道:
  “太可怕了!我们来到之后,出了两条人命!”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眯起双眼,用他细小但字字清晰明确的声音说道:“喔——真有意思——那么,死因呢?”
  阿姆斯特朗耸耸肩膀:
  “一下子说不清楚。”
  “一定要解剖尸体吗?”
  “当然,我没法出具证明。对这个女人的健康情况,我一点也不了解。”
  维拉说道:
  “她看上去精神非常紧张。昨天晚上又受了一次惊吓。
  可能是心脏出了毛玻我看是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干巴巴地说道:
  “她的心脏出了毛病,不再跳动了。这倒是真的——但问题是为什么出了毛玻”从埃米莉布伦特嘴里进出来两个字。这对听着的一伙人来说,真是又有分量又干脆。
  “良心!”她说道。
  阿姆斯特朗向她转过身去。
  “你说这个话具体指什么?布伦特小姐?”
  埃米莉布伦特从她紧闭着的嘴里又尖刻地说出来:“你们全都听见了的。人家告了她,也告了她丈夫,说他们蓄意谋杀了他们原来的东家——一位老太太。”
  “你认为呢?”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我看那个控告是真实的。昨天晚上你们都看见了。她压根儿瘫了,晕过去了。把她的罪孽重新翻腾出来,这个打击她可受不了。干脆说,她就是吓死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不无疑虑地摇着头。
  “也许是这样,”他说道,“但是在进一步了解她的健康情况之前,谁也不能这样肯定。如果心脏方面确实衰弱的话——”埃米莉布伦特安详冷静地说道:“要是你这样说的活。好吧,就叫作天命吧。”
  一下子,谁都吃了一惊。布洛尔先生不安地说道:“这未免把问题扯得太远了吧,布伦特小姐。”
  她瞧着大家,两眼熠熠发光,连下巴颏也翘了起来。她说道:“你们认为一个有罪的人不可能因为震慑于上帝的威怒而倒毙吗,我认为可能。”
  法官摸着下巴。他带着稍许有点讽刺意味的声调轻声说:“我亲爱的夫人,根据我对为非作歹的了解,天命总是把服罪和惩罚的工作留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处理的——而处理起来又总是困难重重的,别无捷径可循埃”埃米莉布伦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
  布洛尔粗鲁地说道:
  “昨天晚上她上床以后吃过啥,喝过啥了?”
  阿姆斯特朗说道:
  “啥也没有。”
  “没有吗?连一杯茶、一杯水都没有吗?我敢打赌说她喝过一杯茶。这类事情总是这样的。”
  “罗杰斯一口咬定她什么东西也没有吃过。”
  “啊!”布洛尔说道,“他就是会这样说的。”
  他的语调是如此地煞有介事,使大夫盯着他瞧了半天。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这样说来,你就是这么想的咯?”
  布洛尔气势汹汹地说道:
  “怎么,不行吗?昨天晚上的控告是我们人家都听见的。
  也许是捕风捉影——尽是些胡话!反过来说,也可能不是呢!
  姑且说控告是实吧。罗杰斯和他那位太太干掉了那个老太太,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怎么想呢?他们一直是心安理得——”维拉打断了他的说话,低声说道:“不对,我不觉得罗杰斯太太是那么心安理得。”
  布洛尔对别人打断自己的话有点不高兴。他瞟着她的眼神似乎说,“也是婆婆妈妈的。”
  他继续说道:
  “那也是可能的。但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眼前无论如何并没有什么危险。然而,昨天晚上,某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妖魔鬼怪来了个竹筒倒豆子,结果如何呢?那个女人垮了——垮得七零八碎了。注意到了吗?当她刚刚苏醒过来时,那个当丈夫的又是怎样恐吓她的呢?根本没有一点儿当丈夫的应该有的焦急!就是一丁点儿也没有!他就象热锅上的蚂蚁那样,怕得要死,生怕她会说出些什么来。”
  “所以就请诸位想想吧!他们作了案,脱了身。万一整个事情抖落了出来,那又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十有八九,那个女人会和盘托出。她没有那个胆量顶住,熬过去的。她就是这么一个——对她丈夫来说,一个活生生的祸害。男的没问题。就是在阎王爷面前,他撒谎也不会脸红——但他就是把握不住她。要是她一撅不振,他的脑袋就危险啦!这样一来,他就在茶里偷偷搁了些什么,而她的嘴也就永远永远地闭上了。”
  阿姆斯特朗慢条斯理地说道:
  “在她床边,没有空茶杯——什么也没有,我看过了。”
  布洛尔不禁嗤之以鼻:
  “当然不可能有。她喝完之后,他首先干的就是把杯碟拿走,仔细涮洗干净。”
  冷场了。后来,麦克阿瑟将军又怀疑地说道:“可能是这样。但是我很难相信一个男人竟然可能对自己的妻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布洛尔嘿嘿一笑说:
  “当一个男人连自己脑袋都保不住了的时候,他就顾不上什么男恩女爱的了。”
  又是冷常谁也没有开口,门开了。罗杰斯走了进来。
  他一边说,一边挨个儿看着大家:
  “各位还要我给大家煮点什么吗?我知道,吐司少了点,真抱歉。因为面包不够了。岸上还没有把新面包送来。”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他问道:“摩托艇通常在什么时候开来?”
  “七点到八点之间,先生。有时候八点过一点儿。不知道弗雷德纳拉科特今天早上干什么去了。如果他有病,他会派他兄弟来的。”
  菲利普隆巴德问:
  “现在什么时候啦?”
  “差十分十点,先生。”
  隆巴德挑了挑眉毛,自个儿慢慢地点着脑袋。
  罗杰斯等着,过了一两分钟说:
  麦克阿瑟将军突然间迸出一句话来:
  “关于你太太的事,我深表痛心,罗杰斯。医生方才正在对我们讲起这件事。”
  罗杰斯低下了头。
  “是的,先生。我谢谢你,先生。”
  他拿起装腌肉的空盘子,走出去了。
  又是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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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面地平台上,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关于这只摩托艇……。”
  布洛尔望着他。
  布洛尔点点头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隆巴德先生。我也在用同样的问题问我自己:差不多两小时前摩托艇就该到了。它没到吧?
  什么缘故呢?”
  “找到答案了吗?”隆巴德问道:
  “这并不意外——这是我说的——这是一码事。同整个事情都有联系的。”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那么,你认为它不会来了?”
  忽然,在他们两人身后,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说道:“摩托艇不会来了。”
  布洛尔微微扭动着他方正厚实地肩膀,深思地审视着后来说话的人。
  “您也是这样想吗,将军?”
  麦克阿瑟将军大声说道:
  “当然它不会来。我们都盼望着这条船把我们送出小岛。
  要知道这才是整个事件的内容呢。也就是我们离不开这个岛子了……,谁也别想离开……,这就是结局,瞧——万事大吉……。”
  他犹豫了一会几,又用一种低沉而异样的声音说道:“那就是安息——真正的安息。叶落归根——不必再纷纷扰扰……。是的,安息了……。”
  他猛然转过身去,走开了。先是沿着平台,接着走下斜坡,趔趄着身子,向海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岛的尽头,那里的礁石疏疏落落地一直通向水中。
  他走起路来有点蹒跚,象是半睡不醒似的。布洛尔说道:“又来了一个鬼迷心窍的!看来,到头来该帮子人都会搞成这副德性!”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我不相信你也会这样,布洛尔!”
  这位前探长笑了起来。
  “要让我也昏了头,那可不容易。”他冷漠地说,“而且,我同样不相信你也会这样,隆巴德先生。”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此刻我自己感觉相当正常。多谢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走到平台上来了,他站着迟疑了一会儿。
  左边的是布洛尔和隆巴德,在他右边的是沃格雷夫。沃格雷夫低着脑袋,信步踱过来又踱过去。
  阿姆斯特朗起初拿不定主意,隔了一会儿,终于向沃格雷夫走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罗杰斯匆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能同你说句话吗,先生?”
  阿姆斯特朗转过身去。
  他眼前看到的情景,使他大吃一惊。
  罗杰斯的脸在抽搐着,颜色是青灰的,双手在打哆嗦。
  这副模样和他在几分钟前那种克制自若的神态形成了强烈的对照,阿姆斯特朗不由得大吃一惊。
  “我请你,先生,请你听我说句话,请到里面来,先生。”
  医生回过身去,同失魂落魄地管家一起又进了屋子。他说道:“怎么回事,你,镇静点!”
  “请这边来,先生,这边。”
  他打开了餐厅的门。大大走了进去,罗杰斯跟进去之后,随手带上了门。
  “好吧,”阿姆斯特朗问道,“怎么回事?”
  罗杰斯喉头的肌肉在颤动,他拼命咽着口水,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说:“这儿还在出事情呢,先生,我实在想不通。”
  阿姆斯特朗厉声说:“事情?什么事情?”
  “你可能认为我发疯了,先生。你可能会说这没什么。
  但是,总得解释得通啊,先生。总得解释得通埃因为这说不过去啊!”
  “行了,老兄,告诉我怎么回事?别再打哑谜了。”
  罗杰斯又咽了咽口水说:
  “是那些小瓷人,先生。就是在桌子正中的那些。那些小瓷人,一共十个,本来是十个。这一点我可以发誓,一共是十个。”
  阿姆斯特朗说道:
  “是的,十个。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还数来着。”
  罗杰斯挨近了点。
  “就是这个问题,先生。昨天晚上,我收拾桌子的时候,只有九个了,先生。我注意到了,也感到奇怪。但无非是这么一想而已。不过,今天早晨,我摆桌子的时候,没注意。
  因为我心里这样那样的可乱着呐。
  “但是,现在,先生,我正打算收拾。请您自己看看吧,别说又该不相信我了。
  “只有八个了,先生!只有八个,这叫人想不通吧?只有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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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早饭以后,埃米莉布伦特提出,请维拉克莱索恩同她一起再爬到岛子顶上去眺望船来了没有,维拉同意了。
  空气清新,海面上泛起阵阵小白浪花,还没有渔舟出海,也没有摩托艇的踪影。
  斯蒂克尔海文村子的模样还看不真切,只有高处的山坡——一座峨然突出的红色岩崖掩映着小海湾。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昨天送我们来的那个人,看上去不象是靠不住的。今天早晨这么晚了他还不来,实在很奇怪。”
  维拉没说什么。她正在努力克制着越来越严重的惊慌不安。
  她生气地暗自说道:
  “你千万要保持冷静。这哪象你啊,你不是总能把握得住自己吗?”
  隔了一会儿,她说话了:
  “我但愿他会来。我——我真想离开。”
  埃米莉布伦特毫无表情地说道:
  “我相信我们是人同此心啊!”
  维拉说道:
  “全部是那么不可思议……,似乎是乱来一气。”
  这位上年纪地妇女突然不由自主地说道:“我真悔恨自己怎么轻易上了当。只要稍微审查一下,那封来信其实是荒谬可笑的。可是,那时候我竟然不加怀疑——毫不怀疑。”
  维拉象木头人似地应声说道:
  “我看也是。”
  “太想当然了。”埃来莉布伦特说道。
  维拉战战兢兢地长吸了一口气说道:
  “你真的认为是——象你在吃早饭时说的那样?”
  “说得明确些,我亲爱的,你具体指什么呀?”
  维位低声说:
  “你真的认为罗杰斯和他那口子干掉了那位老太大?”
  埃米莉布伦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海的那边。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个人肯定这样认为。你的看法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看。”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所有一切都证明了我的看法。那个女人晕过去了,而男的呢,失手掉了咖啡盘子,还记得吧?还有他那种解释的方式,听上去就是假的。是啊!我看是他们干的。”
  维拉说道:
  “她的样子,看来——连自己的影子都怕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害怕成这样的女人……,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
  布伦特小姐喃喃地说道:
  “我还记得小时候幼儿园里挂着的一条箴言说:‘有罪之人逃不脱。’对极了,说得是。‘有罪之人逃不脱’。”
  维拉慌忙站起来说:
  “那么,布伦特小姐……布伦特小姐……这样说来……。”
  “怎么啦,我亲爱的?”
  “那些呢?那些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所有其它的那些控告蔼—那些——那些不是真的吗?
  但是,要说罗杰斯两口子那件事是真的话——”她说不下去了,思想大乱了,表达不清楚。
  埃米莉因困惑不解而紧皱着的双眉疏展开来了。
  她说道:
  “啊,现在我懂得你的意思了。比如,那位隆巴德先生,他承认他使二十一个人陷于非命。”
  维拉说道:
  “他们只不过是些土人而已……。”
  埃米莉布伦特尖锐地说道:
  “不管是黑是白,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
  维拉心想:
  “我们的黑人兄弟——我们的黑人兄弟!喔,我要大笑,我要发狂,我要忘乎所以……。”
  埃米莉布沦特继续深思地说道:
  “当然,其中有些控告完全是捕风捉影和荒谬可笑的。
  譬如指责法官的那条。他不过是在他的公职范围内履行了他的职责而已。还有,象那个以前的苏格兰场(指英警察局——译者注)人员以及我的那条,都是。”
  她顿了顿又说下去:
  “自然,考虑到昨天晚上的具体情况,我并没打算说什么。在男人们面前议论那个问题不合适。”
  “不合适吗?”
  维拉听出了神。布伦特小姐安详地说下去:“比阿特丽斯泰勒是我的佣人。她是个不规矩的姑娘——我发觉得太晚了。我完全看错了她,她的表现好极了,又干净,又听话。我是很宠爱她的。当然,所有这些全是假相。
  她是个品德败坏、放荡不羁的女孩子。真恶心!总有好一阵子以后,我才发现她已经是象她们所说的那样‘出了问题’了。”她停顿了一下,皱起秀气的鼻梁以示不屑。“真使我大吃一惊。她父母也是规规矩矩的人,从小到大管教她很严。我对他们毫不姑息这丫头的不端行为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
  维拉眼睛盯着布伦特小姐问道:
  “后来出了什么事了?”
  “自然,我家里一分钟也容不得她。我不愿意让谁说我包庇伤风败俗的事。”
  维拉低声问道:
  “后来呢——她出了什么事了?”
  布伦特小姐说道:
  “那个没人要的东西,良心上背了一条罪过还不够,还要造孽。自己去寻了短见。”
  维拉话说得更轻了,一幅惊恐万状的脸相。
  “她自杀了?”
  “就是,她投了河。”
  维拉一阵战栗。
  她呆呆地瞪着布伦特小姐平静文雅的神态,说道:“当你听说她这样做了以后,你有什么感觉?你难受过吗?自我谴责过吗?”
  埃米莉布伦特端正了一下姿态。
  “我?我有什么可以谴责自己的?”
  维拉说道:
  “但是,如果说就是因为你的——狠心肠——逼得她出此下策的话……。”
  埃米莉布伦特狠狠地说道:
  “她自作——咎由自泉—她自受。要是她规规矩矩安分守已,这些事情本来就不会发生的,”她转过脸来冲着维拉,毫无负疚之意,眼神但然,既冷酷又自信。埃米莉布伦特正高居在印地安岛之巅,自得于自己的道德修养之中。
  忽然之间——对维拉说来:
  这位小个子的上了年岁的老姑娘不只是稍微有点可笑而已,而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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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姆斯特朗大夫从餐厅走出来,又一次来到了平合上。
  法官正坐在一把椅子里,安逸地眺望着大海。隆巴德和布洛尔在左边抽着烟,但沉默不语。
  象上次那样,大夫又迟疑了一阵子,把眼光落在法官身上了。他有些犯疑,要找个人一块儿合计合计。法官的头脑既敏捷又富于条理,这他是领教过了的。他所以还在犹豫不决是因为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的脑子虽灵,但终究老了,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阿姆斯特朗感到他所需要的却是闻风而至的男子。
  他打定了主意。
  “隆巴德,我跟你谈一句话行吗?”
  菲利普一惊。
  “当然。”
  两人一起离开了平台。他们走下斜坡,朝海的一边走去。
  到了谁都听不见他们的地方,阿姆斯特朗说:“咱们会诊一下。”
  隆巴德皱着眉头说道:
  “亲爱的老朋友,我可不懂得医道。”
  “不,不,我是指总的情况。”
  “喔,那可以。”
  阿姆斯特朗说道:
  “坦率地说,你现在怎么看?”
  隆巴德想了想之后才说:
  “你是有所指的吧?”
  “关于那个女人的那桩事,你有什么看法?你同意布洛尔的道理吗?”
  菲利普抬头喷了口烟,说道:
  “就她的那桩事情看,所说的完全有理。”
  “是这样。”
  听口气,阿姆斯特朗似乎松了一口气。菲利普隆巴德精得很呐!
  隆巴德又继续讲下去:
  “姑且认为罗杰斯先生和太太那时候顺利地得了手,其实,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办不到的理由。具体说来,你看他们是怎样下手的?把那位老太大毒死的吗?”
  阿姆斯特朗慢悠悠地说:
  “也许比这还容易。今天早晨我问过罗杰斯那位布雷迪小姐害什么病来着。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不需要在病情及治疗方面刨根问底,总是心脏上的那种毛病,用的是亚硝酸戊酯。病一发作,就吸入一支亚硝酸戊酯,亚硝酸戊酯一断档——得,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打发她上路了。”
  菲利普隆巴德沉思着说:
  “竟然如此简单。可见得也的确是——使他们动心。”
  医生点了点头。
  “是啊,用不着主动去做什么,用不着什么象砒霜之类的药毒——啥也不用——只要——听之任之!而且罗杰斯还连晚赶着去请医生,他们相信这么一来,当然,人不知鬼不觉。”
  “而且,就算有人知道,也拿他们没办法。”菲利普隆巴德又添上了一句。
  忽然他皱起眉头。
  “可见——这说明的问题太多了。”
  阿姆斯特朗对这个说法感到迷惑不解:
  “你说什么?”
  隆巴德说道:
  “我意思是——它揭穿了印地安岛的老底儿了。有些犯罪行为,硬是拿凶手没办法。罗杰斯两口子这件事就是一个例子。还有,象老沃格雷夫,他简直就是用法律杀人。”
  阿姆斯特朗急忙说道:
  “那桩事情,你信?”
  菲利普隆巴德笑了起来:
  “啊,是的,我相信。沃格雷夫杀了爱德华塞顿,没问题,一清二楚,就象他用刀血淋淋地捅了塞顿一样。但是他再滑不过了。披着法衣,手持法典,高居大堂之上,杀人不见血啊!因此,按正常法规,对他的这种略施小伎,治得了罪吗?”
  突然一个念头象闪电一样出现在阿姆斯特朗的脑海里:“行医杀人——手术杀人。安全,保险!??堑模?笤谧约杭依镆谎?鹊保 *
  菲利普隆巴德继续说着:
  “可见得——欧文先生——可见得——印地安岛!”
  阿姆斯特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了,我们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把我们都弄到这儿来,打算怎么办呢?”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你看呢?”
  阿姆斯特朗立刻说道:
  “让我们再回过头去,说几句那个女人的结局吧。是怎么搞的?有几种可能?是罗杰斯怕她说出来而杀了她的呢,还是另一种可能:她神志失常而目寻短见了呢?”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自杀,呢?”
  “你看怎样?”
  隆巴德说道;
  “有这个可能——不错——如果在这之前马斯顿不翘辫子地话。不过,在不到十二个钟头内连着有两起自杀,叫人难以接受。再说,你要是告诉我,有个名叫安东尼马斯顿的欢蹦乱跳的壮小伙子,他不知天高地厚,无忧无虑的,仅仅因为撞倒两个孩子,送了他们的性命,就诚心诚意地断送掉自己——不行啊!听来好笑啊!就算是这样,毒药那玩意儿他又是打那儿弄来的呢?据我所知,氰化钾可不是那种随便塞在哪个口袋里到处带着跑的东西。说来,这可是你的本行。”
  阿姆斯特朗说道:
  “头脑正常的人,谁也不会随身带着氰化钾。只有掏蜂窝的人可能这样做。”
  “那就是说只有醉心园艺的园丁或者园主人才会有了?
  安东尼马斯顿也不是这种人呀?我弄不懂的就是氰化物,这个谜还有待于揭开。要么说,安东尼马斯顿来这儿之前就蓄意干掉自己啦,所以是准备好了来的,要么说……。”
  阿姆斯特朗追问他:
  “要么说?”
  菲利普隆巴德咧开嘴露出牙齿笑了:
  “干吗非让我说出来?这话不就在你自己的嘴边吗?安东尼马斯顿当然是被谋害的咯。”



  阿姆斯特朗大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么罗杰斯太太呢?”
  隆巴德缓慢地说道:
  “假如没有罗杰斯太太那件事,尽管疑虑重重,我还有可能相信安东尼是自杀的。反过来说,如果没有安东尼马斯顿这件事,我就可能毫无疑虑地完全相信罗杰斯太太是自杀的。如果不是安东尼马斯顿的死实在难以解释的话——说是罗杰斯把自己老婆干掉的,我也相信。现在是两起死亡,一起紧接着一起,那就需要讲讲清楚才行了。”
  阿姆斯特朗说道:
  “我也许能帮助你弄清楚这个问题。”
  于是,他把罗杰斯告诉他关于两个小瓷人失踪的情况又重复了一遍。
  隆巴德说道:
  “对了,印地安小瓷人儿……,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肯定有十个。你说现在只有八个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背诵了起来:
  十个印地安小男孩,为了吃饭去奔走;
  噎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只剩九。
  九个印地安小男孩,深夜不寐真困乏;
  倒头一睡睡死啦,九个只剩八。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菲利普隆巴德又露出牙齿笑了,扔掉了烟头。
  “再也没有这样见鬼地巧事!安东尼马斯顿昨天晚饭后死于窒息,或者说噎死了,而罗杰斯奶奶睡过了头,一觉睡死啦!”
  “于是?”阿姆斯特朗说道。
  隆巴德立即把话头接了过去:
  “于是又出现了一个难题,也就是问题的奥秘所在!未知数!欧文先生!尤纳欧文。一个不知所在,无所不在,逍遥自在的狂人!”
  “啊!”阿姆斯特朗吸了一口气,轻松地说:“你同意了。但是,你明白吗,这又牵涉到什么问题了?罗杰斯赌咒发誓地说,岛上除了我们自己和他以及他老婆外,别无他人。”
  “罗杰斯弄错了!而且罗杰斯可能在撒谎!”
  阿姆斯特朗摇摇头。
  “我不认为他在撒谎,这个人害怕着呐!害怕得要疯了。”
  菲利普隆巴德点点头。
  他说道:
  “今天上午不会有摩托艇来了。这也对得上茬儿。又是欧文先生近在眼前的小小安排。印地安岛势将与世隔绝,直到欧文先生了结这桩公案为止。”
  阿姆斯特朗脸色煞白地说道:
  “你认为——此人一定是个头号狂人!”
  菲利普隆巴德变了一种口气说道:
  “有一点是欧文先生没想到的。”
  “哪一点?”
  “说来说去,这个岛子总归只是一块光秃秃地礁石吧?我一次快刀斩乱麻,搜它一家伙,马上就可以把尤纳欧文老爷搜出来。”
  阿姆斯特朗大夫警告说:
  “他危险得很呐!”
  菲利普隆巴德大笑起来:
  “危险得很?谁害怕大灰狼来着?我要是抓住他,我就成为危险得很啦!”
  他顿了顿又说道:
  “最好我们把布洛尔也找来帮我们干。关键时刻他会是把好手。最好不让娘儿们知道。至于还有些人,将军是老掉了牙的,我看是的。而沃格雷夫的本事无非是懒上加懒。就我们三人来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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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同布洛尔一说即成,他对他们的计划立刻表示同意。
  “你们提到的关于小瓷人的那些事,说明问题完全不那么简单,先生们。邪了!敢情是!就是还有一点:你们是不是认为,到现在为止,从所发生的全部事情来看,这个欧文的做法,就是本人不出面,都由你们自己搞呢?”
  “说清楚些,老兄。”
  “听着,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一咋呼,那个毛孩子马斯顿先生就受不住,服毒自尽了。那个罗杰斯,也挺不住了,干掉了自己的老婆!全是由着尤纳欧文的摆布。”
  阿姆斯特朗摇着脑袋,又着重提到了氰化物的问题。布洛尔对这一点也同意。
  “说实在的,我把这点给忘了,随身带着它到处转悠,确实罕见。但它又是怎样跑到他的酒里去的呢,先生?”
  隆巴德说道:
  “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昨晚,马斯顿喝了不止一杯。
  他喝最末了一杯同喝上一杯之间隔着不短时间,而他那只杯子就一直搁在桌上或者什么地方。我想想——不能太肯定,可能是放在靠窗户的那张小桌子上。窗户是开着的。也许有什么人偷偷放了一点氰化物进去。”
  布洛尔不太相信地说道:
  “躲过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先生?”
  隆巴德冷冷地说道:
  “我们都——忙着别的呢。”
  阿姆斯特朗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不错。我们当时都给吓住了。大家在屋子里团团转,嚷着,可恼火啦!光顾着说自己的事了。我看还是有可能的……。”
  布洛尔耸了耸肩膀。
  “事情明摆着,一定是这样干地!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各位,我们动手吧!有谁碰巧带着枪呐?也许谁也想不到会用得上它吧?”
  隆巴德说道:
  “我带着一支。”他拍了拍口袋。
  布浴尔睁大双眼,用装得漫不经心却显然装过了头的声音说道:“老带着这个玩意儿吗,先生?”
  隆巴德说道:
  “常带着。我常到那些不尴不尬、不三不四的地方去,这你们都知道。”
  “明白了,”布洛尔接着又说,“可是,也许你还从来没有到过象你今天所到的这种更尴尬得多的地方吧!要是真有这么一个疯子藏在岛上,他完全可能配备有良好的武器——更甭提有两三把刀子匕首之类的了。”
  阿姆斯特朗干咳着。
  “这点兴许你错了,布洛尔!杀人狂不一定都是张牙舞爪、大打出手的。他们多数是斯斯文文的随和人物。”
  布洛尔说道:
  “我可感觉不出来我们这儿的那位会是这种人,阿姆斯特郎大夫。”



  三个人开始在岛上兜起圈子来。
  结果没想到事情竟这么简单。岛的西北角,也就是冲着大陆沿岸的那一边,直挺挺的悬崖直插海底,崖壁是光溜溜地一片。岛上别处,无一树木,几乎暴露无遗。三个人仔仔细细、有条不紊地搜查着,真是把个印地安岛从岛顶到水边上上下下走了个遍了。一寸一寸地探摸,哪怕一丁点儿不寻常的岩石褶子和任何一个可能通向洞窟的旯旮,都不漏过。然而,就是没有洞,也没有窟窿!
  他们绕着水边走,最后来到了麦克阿瑟将军独坐远眺水天一色的地方。这里,只有层层叠叠的波浪拍打着礁石溅起浪花,宁静极了!老人笔挺地坐着,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水平线。
  这帮搜岛的人走过去时,他全然没有注意。这种漠然的态度,至少使三人中的一个人稍微感到有些不安。
  布洛尔心里想:
  “这不对头——看上去象是中了什么魔似的。”
  他清清嗓子,摆出一副准备好好聊上一阵子的架势说:“您真会给自己找个安逸的好地方啊,先生。”
  将军皱起眉头,回头掠过一眼,说道:
  “没多少时间了——太少了。我务请各位别来打扰我。”
  布洛尔十分亲切和蔼地说道:
  “我们不打扰你。我们在岛上转一圈,可以这末说吧。
  就是有点怀疑,也许有人正躲在岛上。”
  将军还是皱着眉头说:
  “你们不懂蔼—你们根本不懂。请走开吧。”
  布洛尔走开了。他走到另外两人那里说道:“他疯了……,同他讲,没用。”
  隆巴德有点好奇地问道:
  “他说什么啦?”
  布洛尔耸了耸肩膀:
  “什么时间不多啦,他不愿意别人打扰他啦。”
  阿姆斯特朗大夫也皱起眉头来了。
  他喃喃地说道:
  “现在,我担心……。”



  搜岛宣告结束了,三个人站在全岛的制高点上俯视着远处的大陆,没有船只出海,海风吹来,新鲜气息越来越浓了。
  隆巴德说道:
  “没有船出海,风暴要来了。伤脑筋的是,这儿望不见村子,没办法发个信号什么的。”
  布洛尔说道:
  “今晚上我们弄堆篝火试试。”
  隆巴德皱着眉头说道:
  “坏就坏在也许这些都是安排好了的。”
  “怎么安排的,先生?”
  “我哪里知道?也许会是开个玩笑什么的。把我们放逐到这个岛上,任你发什么信号也不理睬,诸如此类的。譬如,对村子里说,这儿在赌着东道呢。反正,可以胡扯呗。”
  布洛尔半信不信地说道:
  “你以为村子里的人就信啦?”
  隆巴德冷淡地说道:
  “哼,假的比真的还有人信!要是有人对村里人说,别去理睬这个岛子,让不知何许人的欧文先生悄悄地把他的客人们都干掉了再说——你认为他们会相信吗?”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一开始,连我自己也无论如何不信,而今……。”
  菲利普隆巴德用牙齿咬着嘴唇说道:
  “而今——就是这个话!大夫,这是你说的!”
  布洛尔盯着水面说:
  “我想,不至于有人爬到水下去吧!”
  阿姆斯特朗摇摇头。
  “我看不会。再说这么陡,哪儿藏得住人啊?”
  布洛尔说道。
  “也许崖壁上有窟窿。现在如果有条船,我们就能绕岛划一圈。”
  “如果有船,我们全体已经在返岸的途中了。”
  “说得对,先生。”
  隆巴德突然说道:
  “我们可以把这座崖壁摸透。这里只有一个地方藏得住人——就在右边靠下面那里。你们哪一位能弄到根绳子,可以把我放下去探个究竟。”
  布洛尔说道:
  “还是弄清楚的好。虽然,乍一看——看起来似乎挺可笑的。我来找找,看能不能弄到根绳子什么的。”
  他径直地朝着屋里跑去。
  隆巴德看了看天空,云块正在集结着,风势增强了。
  他侧目看了阿姆斯特朗一眼说:
  “你倒是镇静得很,大夫。在想些什么呢?”
  阿姆斯特朗慢慢地说道:
  “我正在想老麦克阿瑟到底疯到什么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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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上午,维拉都心神不宁,她躲着埃米莉布伦特。
  布伦特使她害怕,她讨厌布伦特。
  布伦特小姐呢,端了张椅子坐在房子的犄角里,正好躲开风道。她坐在那里编织着什么。
  只要维拉一想到她,就好象看到一张灰白色淹死人的脸,头发上缠挂着海草……。这张脸曾经很好看——好看到可能把什么东西都不放在眼里的程度——如今,这张脸却连怜悯和恐惧都没有了。
  埃米莉布伦特镇静如常,一本正经地坐着织毛衣。
  大平台上,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蜷缩在一张门房用的椅子里,脑袋几乎缩到了脖子里。
  维拉瞧着他的时候,就好象看到了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个人——有着蓝眼珠,一头美发,一张困惑而害怕的脸相的小伙子,爱德华塞顿。想象之中,她似乎又看到法官用衰老的双手戴上了法官帽子,开始宣读判决……。
  隔了一会儿,维拉信步向海边走去,她沿着海边一直走到了岛地尽头。一个老人正坐在那里傻望着天边。
  麦克阿瑟将军看见她走近,动了一下。他扭过头来——脸上现出了疑虑、惶惑、奇特而复杂的神情。维拉深深一惊。将军死盯着她看了半晌。
  她心里想:
  “多么古怪。就好象他已经清楚……。”
  他说道:
  “啊!原来是你!你是来……。”
  维拉在他身边坐下说道:
  “您喜欢坐在这儿看海吗?”
  他和气地点点头。
  “是的,”他说道,“使人神往啊!我看,这真是一个等待的好地方。”
  “等待?”维拉立刻说,“您在等待着什么呐?”
  他还是和和气气地说:
  “未日。可是,我以为你不是早已知道了吗?这不是事实吗?我们都在等待着自己的末日。”
  这么一来,她连说话都哆里哆嗦的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麦克阿瑟将军庄严地说道:
  “我们哪一个人都离不开这个岛子了。这是安排好了的。
  当然,你完全清楚这一点。也许你还悟不透这就是解脱。”
  维拉不解地问道:
  “解脱?”
  他说道:
  “是地。当然,你还太年青……,你还没接触到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就要来了!一个人当发觉自己一切都干完了——从此以后无事一身轻了,也就是谢天谢地解脱了。有一天你也会有这种感觉的……。”
  维拉嘶哑地说道: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她感到手指头一阵阵地痉挛。突然,对这个文文静静的老军人害怕起来了。
  他乐滋滋地说道:
  “我告诉你,我是爱菜斯利的。我爱她,爱极了……。”
  维拉问他道:
  “莱斯利是您的太太吗?”
  “是的,是我的妻子……,我爱她——有这样一个妻子,我可得意啦。她,多漂亮——多开朗。”
  他静默了一两分钟,接着又说道:
  “是的,我爱莱斯利。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这样干的。”
  维拉说道:
  “你是说——”她停住了。
  麦克阿瑟将军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
  “现在再抵赖也没用了——再抵赖也得完蛋了。是我把里奇蒙送上死路的。我看,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谋杀。听来多奇怪。谋杀——而我一直奉公守法。但在当时说什么也和谋杀扯不到一块儿。事后也不后悔。‘这小子,就是该!???揖褪钦饷聪氲摹?珊罄础??!*
  维拉的声音变了,她说道:
  “是埃后来?”
  他惘然若失地摇着脑袋,看上去既困惑又有点伤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瞧,什么都变样了。我不知道莱斯利是不是看出来了……,我看不至于。但是你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了解她了。她离我太远了,远得我接近不了她。而后来,她就死了——我也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维拉说道:
  “一个人了——一个人了——”岩石那边传来了她说话的回音。
  麦克阿瑟将军说道:
  “未日来临时,你也会高兴的。”
  维拉站起来,尖声说道: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他说道:
  “我懂,我的孩子,我懂……。”
  “你不懂,你什么也不懂。”
  麦克阿瑟将军又只顾自己去看海了,似乎压根儿不知道她在后面站着。
  一面他还在轻声细语地说着:
  “菜斯利……?”



  布洛尔胳臂上拎着一圈绳子从屋子里回来时,在原来那个地方,他看见阿姆斯特朗正盯着水面往下瞧呢!
  布洛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隆巴德到哪里去了?”
  阿姆斯特朗不在意地回答说:
  “去证实他的想法或者什么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听我说,布洛尔,我真担心。”
  “我的说法是我们都在担心。”
  大夫不耐烦地摆摆手:
  “当然,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考虑着麦克阿瑟老头的问题。”
  “他怎么啦,先生?”
  阿姆斯特朗大夫回答的口气是冷酷无情的:“我们要找的正是一个疯子,麦克阿瑟有可能吗?”
  布洛尔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爱杀人?”
  阿姆斯特朗怀疑地说道:
  “我原不该这么说的。眼下不该说。当然咯,在精神病方面,我不擅长。其实,我也没有好好跟他聊过——没有从这个角度研究过他。”
  布洛尔怀疑地说道:
  “说他老糊涂了,同意!但我不会说……。”
  阿姆斯特朗没让他说下去,极力想使自己重新镇静下来。
  “也许你是对的。见鬼,一定有什么人藏在这个岛上!
  啊!隆巴德来了。”
  他们小心地把绳子拴牢。
  隆巴德说道:
  “我会尽量留神自己的。你们只要注意着绳子是否突然抽紧就行了。”
  阿姆斯特朗同布洛尔站在那里瞧着隆巴德往下爬,隔了一会儿,布洛尔说道:“爬得挺象一只猫,是不?”
  他的口气里另有一种味道儿。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我倒认为他先前想必有过点爬山的经验。”
  “也许吧。”
  两个人都不作声了。一会儿,这个前探长说话了:“总之,这位仁兄很不寻常,你懂得我说的意思吗?”
  “什么?”
  “他是个特殊人物。”
  阿姆斯特朗不相信地说道:
  “何以见得?”
  布洛尔叨咕了几句。随后说道:
  “我不清楚——具体的。可我是一丁点儿都不会信任他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我看他是个闯江湖的。”
  布洛尔说道:
  “我看他是个闯江湖的。”
  布洛尔说道:
  “要说闯江湖的话,我敢打赌,他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停了停,又继续说下去,“你是不是正好带着把枪哪,大夫?”
  阿姆斯特朗傻瞪着眼说:
  “我?上帝知道,没有!我干吗要带枪?”
  布洛尔说道:
  “隆巴德干吗要带枪?”
  阿姆斯特朗疑心地说道:
  “我想——习惯吧。”
  布洛尔鼻子里哼了声。
  绳子忽然拉紧了。有这么一阵子,他们双手使劲攥着后来,绳子又松了,布洛尔说道:“总说习惯啊,习惯的!要是隆巴德先生光临穷乡僻壤,带把枪,那满对头;带个汽油炉子,睡袋和一些臭虫粉之类的,也无可非议。但是今天到这儿来也带上这一整套行装,就是‘习惯’两字也解释不通吧。只有在小说里,才会把带着手枪到处跑,说成是理所当然的呐。”
  阿姆斯特朗大夫迷惘不解地摇摇头。他们靠在一起,注意着隆巴德的动作。他搜索得很彻底。很快他们就看出来了,那全是白费劲。眼下,隆巴德已经往上爬到了崖壁尽头。他抹着前额把汗水擦掉。
  “好吧,”他说道,“我们没办法了。前面就是房子了,无处可走了。”



  那所房子很容易地就搜完了。他们先搜外圈几幢楼房,然后再集中精力搜主楼。从厨房食柜里翻出来的罗杰斯太太的卷尺,帮了他们的大忙。没有什么犄角旯旮没有搜到的。
  新式建筑不存在什么隔墙暗楼,哪儿都是宽阔而敞开的。他们从楼下搜起,搜到楼上卧房那一层。上楼时,从窗户里看见罗杰斯正托着一盘鸡尾酒向平台走去。
  菲利普隆巴德低声说:
  “出奇的牲口,了不起的佣人。竟然能够不动声色,照常办事。”
  阿姆斯特朗则颇为赞赏地说:
  “罗杰斯确实是第一流的管家。我得实话实说!”
  布洛尔说道:
  “他老婆也是个相当出色的厨师。那顿晚饭——昨天晚上……。”
  他们走进了第一间卧室。
  五分钟以后,他们又回到了楼道口。没人藏着——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布洛尔说道:
  “这里有座小楼梯。”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那是通底下人房间的。”
  布洛尔说道:
  “屋子顶棚底下一定有个地方——什么水槽、水池子等等,都在那里。那是可能性最大的地方——也只有这个地方了!”
  就在他们正站在那里的时候,他们听见头顶上有声音,一种轻轻的、偷偷摸摸的脚步踩在头顶上的声音!
  他们三人全都听见了。阿姆斯特朗一把抓住布洛尔的胳臂,隆巴德伸出一个指头让他们两人别出声:“静——听。”
  又有了——有人在轻轻地、鬼鬼祟祟地挪动着,就在头顶上。
  阿姆斯特朗咬着耳朵说道:
  “其实,这个人是在卧室里,在那边罗杰斯太太停尸的房间里。”
  布浴尔也咬着耳朵回答说:
  “就是!真有他的,最好不过的藏身之处了!谁也不会到那儿去。现在——尽量别出声。”
  他们悄悄地偷偷往上爬。
  在那间卧室门外的小楼道口,他们又停住了。确实,是有人在房间里。就是有轻微的吱吱嘎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布洛尔轻声命令道:
  “动手。”
  他一下子把门推开,猛地冲了进去,另外两个人紧跟在后面。
  然后,三个人全都呆在那儿了。
  罗杰斯在房间里,两手抱满了衣服。



  布洛尔首先恢复了常态。他说道:
  “对不起——呃——罗杰斯。听到这里有人在走动,以为——这个,这个……。”
  他顿住了。
  罗杰斯说道:
  “请原谅,先生们。我刚刚在搬我自己的东西。我自作主张地想在楼下的空客房里挑一间住,最小的一间,我想你们不会不同意吧?”
  他是朝着阿姆斯特朗说的,阿姆斯特朗回答说:“当然,当然。搬吧,搬吧。”
  他避开不去看床上盖着床单的尸体。
  罗杰斯说道:
  “谢谢,先生。”
  他走出了房间,双手抱满了衣物,顺着楼梯到楼下去了。
  阿姆斯特朗走到床边,揭开床单,俯视着那个死女人的平静地脸。这张脸上,不再有恐惧了,有的只是空虚和茫然。
  阿姆斯特朗说道:
  “如果我的那套家伙在身边就好了,我真想弄清楚她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转过来向另外的两个人说道:
  “我们结束吧。我死心了,不会找到任何东西的。”
  布洛尔使劲扳着墙脚边管道入口阀门上的插栓。
  他说道:
  “罗杰斯这家伙的动作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刚才我们还看见他在花园里。我们谁也没听见他上楼啊!”
  隆巴德说道:
  “我看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以为这里肯定有什么生人在走动呢。”
  布洛尔钻到敞开了人口的黑洞里去了,隆巴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电筒跟了进去。
  五分钟之后,三个人站在最高一层地楼道口,面面相觑。他们脏得很,挂满了蜘蛛网,脸上难看极了。
  除了他们自己八位之外,全岛别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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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隆巴德慢慢地说着:
  “这么说来是我们搞错了——从头错起,一错到底!迷信和幻觉构成了一场梦魇,都是因为两起死亡太凑巧的缘故!”
  阿姆斯特朗仍然郑重其事地说道:
  “可是,你要知道,我们的论点都是站得住的。总而言之,我是个大夫。我多少懂点什么叫自杀。安东尼马斯顿哪里象个会自杀的人?”
  隆巴德又怀疑起来了:
  “那我看,会不会是个意外呢?”
  布洛尔哼了一声,根本不相信。
  “哪有这种见鬼的意外。”他嘟嚷着说道。
  大家都不作声。后来布洛尔又说了:
  “至于那个女人——”他又停住了。
  “罗杰斯太太吗?”
  “是埃可能是桩意外吧?”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一桩意外?哪样的意外?”
  布洛尔有点发窘。那张砖红色脸的颜色更加红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听我说,大夫,是你给了她一些药什么的,你知道。”
  大夫瞪着他:
  “药什么的?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你自己说过你得给她点什么,好让她睡觉。”
  “喔,这个,不错,那是完全无害的镇静剂。”
  “说得明确些,给的是什么?”
  “我给她的是极为缓和的三溴合剂,决无任何副作用。”
  布洛尔的脸胀得更红了。他说道:
  “听我说——用不着含糊其辞一你给的超过剂量了吧?”
  阿姆斯特朗大夫发火了: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布洛尔说道:
  “这不是不可能的吧?要是你搞错了呢?这类事情有时就是会发生的。”
  阿姆斯特朗急忙说道:
  “根本没这事。这种说法简直荒谬。”他停了一下又用带刺儿的语调补充说道:“要不,你想说我是故意给她超剂量的?”
  菲利普隆巴德急忙插进来说道:
  “我说,你们俩都得保持冷静。别你说我,我说你的。”
  布洛尔阴沉着脸说:
  “我只不过是说,大夫也兴许有个失误什么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强作笑容地露着牙齿,但实际上并没有笑意地说道:“当大夫的可经不起出这样的差错,我的朋友。”
  布洛尔故意说道:
  “要是唱片里说的没错——你可不是第一次出这样的差错了。”
  阿姆斯特朗脸色顿时煞白。菲利普隆巴德又急忙插进来,对着布洛尔发怒道:“你这样乱咬一气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得抱成团儿才好。你自己那桩血口喷人作假证明的丑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布洛尔向前跨出一步,双手攥成拳头。连说话的声音都粗了。
  “去他妈的作假证!信口雌黄!你倒是试试把我抓起来呀!隆巴德先生,我倒有些事情想弄弄明白——其中有一桩就是关于你的!”
  隆巴德的眉毛皱了起来:
  “关于我的?”
  “关于你的!我想知道,象这样一次客客气气的社交访问,你为什么要带着手枪来?”
  隆巴德反问道:
  “你想知道?是你想知道吗?”
  “是的,我想知道,隆巴德先生。”
  隆巴德出乎意料地说道:
  “得了,布洛尔,你总算还不是一个看上去的那种傻瓜,”“说不定我就是。枪是怎么回事?”
  隆巴德微微一笑:
  “我所以带着枪,就因为料到我要去的正是个是非之地。”
  布洛尔疑心地说道:
  “昨大晚上你没对我们说啊?”
  隆巴德摇摇头。
  “你是瞒着我们了?”布洛尔钉着问道。
  “在某些方面,是的。”隆巴德说道。
  “好吧,来吧,都说出来吧!”
  隆巴德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让你们大家认为,我也象你们大多数人那样,是被邀请来地,这不完全是真的。实际上是一个犹太小子——名叫莫里斯的,找上了我,给我一百块几尼(英旧币名称——译者注),让我来这儿照料照料——说久闻我善于对付辣手的场面。”
  “还有呐?”布洛尔不耐烦地催促说。
  隆巴德却嘻嘻一笑:
  “完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不过,他对你说的肯定不止这些。”
  “不,就这些,他说的就这些。再就是闭紧嘴巴象蛤蜊一样了。干,还是不干——这是他的原话。当时我手头正紧,我就说干。”
  布洛尔看上去并不相信地说道:
  “这些,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向大家说?”
  “我亲爱的伙计——”隆巴德耸着他那富有表达力的肩膀说道,“我怎么能够弄清楚,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究竟是不是我来这儿所要对付的不测问题呢?我得藏起点儿未,所以就说了个无中生有的故事。”
  阿姆斯特朗认真地说道:
  “那么现在——你不是这样想了吧?”
  隆巴德变了脸色,气冲冲而阴沉沉地说道:“当然不了。我现在相信我和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那一百块几尼其实就是欧文先生引诱我同大家一起上他圈套的诱饵。”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要知道我们是在陷井里——我敢发誓说就是这样!罗杰斯太太的死,安东尼马斯顿的死,餐桌上印地安小瓷人的不知去向!是的,是的,欧文先生的摆弄真是历历可见——但是,这位欧文先生本人究竟在哪儿呢?”
  楼卞郑重其事地响起了吃午饭的钟声。



  罗杰斯靠着餐厅地门在那里站着。当三个人走下楼梯时,他趋前两步着急地低声说道:“我希望这顿饭能使大家满意。有冷火腿、冷口条,我还煮了点土豆儿。别的也就是干酪、饼干和罐头水果了。”
  隆巴德说道:
  “听起来还可以,储藏的食品快光了吧?”
  “吃的东西有的是,先生——各色各样的罐头。存货都贮藏得很好。我可以这样说,先生,要是谁在这座岛上同陆地隔绝起来的话,也足以维持好长一阵子的。”
  隆巴德点点头。
  罗杰斯跟着三人走进餐厅,一边还低声说着:“弗雷德纳拉科特今天不露面,这很使我担心。照你们的话说,是倒霉倒透了。”
  “说得不错,”隆巴德说道,“倒霉倒透了,正是这个话。”布伦特小姐进屋来了。她刚失手弄散了一团毛线,正在倒着线重新绕上。
  她在餐桌旁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说道:“天气变了。凤挺厉害,海面上白浪滔滔的。”
  沃格雷夫法官也进来了。他是踱着方步进来的。从浓密的眉毛底下,他飞快地一个个扫视着餐厅里其他的那些人说:“你们上午都挺活跃。”
  他声音里稍微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
  维拉克莱索恩急急忙忙地胞进来,有点喘不过气。
  她急急忙忙地说道:
  “但愿我没让你们大伙儿等着吧。我来迟了吗?”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你不是末了一个。将军还没有来呢!”
  他们围着餐桌坐下。
  罗杰斯对布伦特小姐说道:
  “你们就吃起来呢,夫人,还是再等等?”
  维拉说道:
  “麦克阿瑟将军正在下面的海滩边上坐着。我看,在那里怎么也听不见钟声——”说着,说着,她迟疑起来,“——他今天有点儿走神,我看是有点儿。”
  罗杰斯接上去说道:
  “我下去跑一趟,通知他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一跃而起。
  “我去,”他说道,“你们吃你们的饭吧。”
  他走出屋子,还听到背后罗杰斯在说着:“您是要冷火腿还是要冷口条,夫人?”



  坐在餐桌周围的五个人似乎找不到什么话说。外面,一阵狂风刮过来又刮了过去。
  维拉哆嗦了一下子说道:
  “风暴来了。”
  布洛尔打开了话匣子,他滔滔不绝地说道:“昨天,在那趟普莱茅斯的列车上有个老家伙。他老叨唠着风暴要来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学会看天气的,亏得这些老水手们!”
  罗杰斯绕着餐桌收拾菜盘子。
  他手里拿着盘子,突然间站住了。
  他用一种少有的惊恐的声音说:
  “有人在跑……。”
  他们都能听到了——平台上有奔跑的脚步声。
  此时此刻,不用讲,他们——他们都明白了……。
  好象互相说好了似的,他们全都站起来了。站着向门口望去。
  阿姆斯特朗大夫跑进来,呼吸急促地说:“麦克阿瑟将军——”“死了!”维拉猛地迸出了这两个字。
  阿姆斯特朗说道:
  “是的,他死了……。”
  立刻一片肃静——肃静了好一阵子。
  七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人家地遗体刚抬进门,风暴就来临了。
  其余的人都站在厅堂里。
  倾刻之间大雨猛泼下来,一片涮涮涮涮的声音。
  布洛尔和阿姆斯特朗抬着尸体上楼去了,维拉克莱索恩猛地扭转身子走进了空无一人的餐厅。
  一如他们方才走出去时的样子,那道甜食还一筷子没动地在食柜上搁着。
  维拉走到桌子旁,站了一两分钟,这时候,罗杰斯轻轻地走了进来。
  罗杰斯看到维拉,吃了一惊。他的眼神象是充满了疑问地说:“噢,小姐,我——我就是进来看……。”
  维拉用连自己也感到吃惊的粗嗓子大声说道:“你说对了,罗杰斯。你自己瞧吧,只有七个了……。”



  他们把麦克阿瑟将军放到他自己的床上。
  最后又检查了一遍,阿姆斯特朗这才离开房间下楼了。
  人家都聚集在休息厅里。
  布伦特小姐还在织毛线。维拉克莱索恩站在窗口望着唰唰作响的大雨。布洛尔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椅子里,双手撑着膝盖。隆巴德一刻不停地走来走去。而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则在厅堂的那一头,双眼半阖地坐在一把安乐椅里。大夫走进厅堂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用咬字清楚、气势逼人的声音说道:“怎么样,大夫?”
  阿姆斯特朗脸色非常苍白地说:
  “根本不是心脏或者这一类的毛玻麦克阿瑟后脑勺被救生圈或类似的东西打了。”
  这下子引起了一片嘁嘁喳喳的议论。法官又一次用响亮的声音说话了:“你找到凶器实物了吗?”
  “没有。”
  “而你能肯定你的判断?”
  “我完全肯定。”
  于是沃格雷夫法官平静地说道:
  “现在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处境了。”
  谁在主宰这一切,现在是不容置疑的了。整个早晨沃格雷夫一直蜷缩在平台上的那张椅子里,克制着不让自己参加任何公开活动。现在,他又摆出长期发号施令惯了的气派,恢复指挥了。他毫不含糊地主持起审问来。
  他清清嗓子,再次开口说道:
  “今天早晨我坐在这个平台上,先生们,我是你们大家一举一动的观察者。你们的意图很清楚。你们在搜索全岛,想找出一个不知何许人的凶手。”
  “完全正确,先生,”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法官继续说下去:
  “不用问,你们得出的结论同我的一样——具体说吧,安东尼马斯顿和罗杰斯太太既非偶然死亡,也非自杀丧生。毫无疑问,对欧文先生之所以把我们骗到这个岛上来的目的,你们也有了某种结论。”
  布洛尔租声粗气地说道:
  “他是个精神病!一个大疯子。”
  法官咳着说:
  “这一点几乎没有疑问。但它并不能帮助解决问题。我们主要关心的是——挽救自己的性命。”
  阿姆斯特朗声音都发抖了,说道:
  “岛上一个人也没有,我实对你说了吧。一个人也没有!”
  法官摸摸下巴颏,平稳地说:
  “按你的说法,没有人。今天一早,我就得出这个结论了。我原可以预先告诉你们,再怎么搜索都是白搭的。然而,我强烈地倾向于这种认识:欧文先生(就称呼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吧)确实就在这个岛上。一定是这样。至于他的那个计划,要把法律制裁不了的犯有各种罪行的某些人不折不扣地量刑处置,只有一种办法才能实现得了。那就是说,欧文先生只有一种办法才能来到岛上。
  “这样一来,问题也就完全清楚了。欧文先生就在我们这几个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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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不,不,不……。”
  这是维拉。她突然发作起来了,近似乎呜咽。法官尖利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亲爱的小姐,这不是睁着眼睛不愿意正视现实的时候。我们都处在极端危险之中。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就是尤纳欧文。就是不知道我们中哪个人是他。来岛的十人当中,有三个已经明确地完蛋了。安东尼马斯顿,罗杰斯太太和麦克阿瑟将军都完蛋了,没什么好怀疑的。只剩下我们七个,而这个七人中间,如果允许我说明自己的想法的话,有一个是冒牌的印地安小男孩。”
  他住口不说了。望着周围的每个人。
  “我可以认为各位都同意了吗?”
  阿姆斯特朗说道:
  “这真是离奇——但我认为你是对的。”
  布洛尔说道:
  “一点也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如果你们想听听我的想法,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急忙用手势制止了他。法官还是稳稳当当地说道:“我们现在就来谈这一点。到现在为止,我所要明确的的是,对眼前明摆着的事实,我们的看法是不是都一致了。”
  埃米莉布伦特还在织毛线。她说道:
  “你的说法听上去满合情合理。我同意我们中间有一个是给魔鬼当差的。”
  维拉轻声说道:
  “我不能相信……,我不能……。”
  沃格雷夫说道:
  “隆巴德,你呢?”
  “我同意,先生,完全同意。”
  法官看来挺满意,他点点头说道:
  “好吧,现在我们来提证据、摆事实。首先,有没有理由怀疑具体是谁呢?布洛尔先生,我看,你好象想说点什么?”
  布洛尔紧张得喘着粗气说道:
  “隆巴德带着一把左轮手枪。他不说实话——昨儿晚上。这是他承认了的。”
  菲利普隆巴德咧开嘴,讪笑着说道:
  “我看,我少不了还得解释一遍。”
  他又解释了一遍,说得简明扼要。
  布洛尔毫不放松地追问道:
  “拿什么来证明?没什么可以证明你所说的属实啊?”
  法官咳着。
  “遗憾的是,”他说道,“我们谁都一样,都只能光凭各人自己说的。”
  他往前探着身子说:
  “我敢说,你们哪一个都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是多么罕见地特殊情况。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可以采取的步骤,就是看看我们现有的材料是否足以使我们中间哪一个人彻底摆脱关系?”
  阿姆斯特朗马上说道:
  “我是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专业人员。所以怀疑我的唯一理由不过是——”法官又举起手来打断了发言人他说话。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继续用他细声细气但清晰明确的声音说道:“我也是一个大家都熟悉地人物啊!所以,我亲爱的先生,这还不如不说!这一阵子以来,大夫中有胡作非为的,法官里也有胡作非为的,而警察——”他瞅看布洛尔,又添上了一句:“也不例外!”
  隆巴德说道。
  “无论如何,我认为你得把妇女们除外。”
  法官的眉毛挑上去了,用他那久为法律界人士所熟悉的、出名的刻薄语言说道:“这样说来,我应当认为你是主张女人中是不会有杀人狂的了?”
  隆巴德忿忿地说道:
  “当然不是这样。不管怎么说吧,这看上去就是不可能——”他顿住了。沃格雷夫法官先生仍然用他那轻轻的、酸溜溜的声音向阿姆斯特朗说道:“阿姆斯特朗大夫,我可以认为一个女人的力气也足能打出致可怜地麦克阿瑟于死命的那一下子吗?”
  大夫平静地说道:
  “完全做得到——只要使用的家伙顺手。象橡皮棍或者橡皮的铅棍之类地。”
  “不需要格外使大力气吗?”
  “根本不需要。”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扭动着他那乌龟似的脖子,又说道:“另外两起人命案是药物致死。而这一起,谁也没有话哪怕是力气最小的人也能办得到。”
  维拉怒不可遏地说道:
  “我看你是疯了!”
  法官的一双眼睛慢慢地转过来,盯在她的脸上,这个眼神冷漠无情,说明这个人长期惯于察言辨色而自己则声色不露。维拉想道:“他这样看着我,把我当成——一种标本,而且”——她一想到这个念头,不禁有点吃惊——“他讨厌我!”
  法官正在有板有眼地说着:
  “我亲爱的大小姐,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吧!试试看。我不是在说你。”他又向布伦特小姐弯了弯腰。“我希望你别见怪,我一定说我们谁都有嫌疑,没有一个例外。”
  埃米莉布伦特只顾自己织着毛线,头也不抬,冷冰冰地说道:“凡是了解我为人的人,要是听到有人说我害死了别人的性命——更甭说是一下子三条健命啦,不用说都会感到极其荒谬的。但是,我充分理解我们毕竟是谁都不了解谁,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那就谁也脱不了干系。我到现在为止还是这么说:我们中间就是有一个魔鬼。”
  法官说道:
  “这样说来,我们都一致了,不存在仅仅因为品德或者身分而排除哪一个人的嫌疑问题了,”隆巴德说道:“对罗杰斯怎么看?”
  法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什么怎么看?”
  隆巴德说道:
  “这个,依我看,罗杰斯完全可以排除在外。”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当真?有什么根据?”
  隆巴德说道:
  “一则,他没这个心眼儿,再说,他的老婆也是一个受害者。”
  法官的浓眉毛又挑起来了,说道:
  “年青人,我以前审问过一些被控谋杀妻子的人,结果证明所控属实。”
  “这个我同意。谋杀老婆,这太可能了——几乎可以说太稀松平常了!但这桩具体事情,一定不是!我可以相信罗杰斯杀了妻子。说他为了怕她顶不住,怕她出卖了他也行;说他嫌弃她也行;说他想搞一个年青得多的小妞儿,另结新欢也行。但是我没法相信他就是那个疯子欧文先生,搞他妈的什么执法不阿,还拿自己的老婆首先开刀,其实那桩坏事明明是他们俩个一起干的。”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你把道听途说当证据了。我们并不清楚罗杰斯和他的妻子是否密谋杀害了他们的东家。这完全可能是伪诉,为了使罗杰斯等同于我们的处境。昨天晚上罗杰斯太太恐惧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她发觉她丈夫的精神失常了。”
  隆巴德说道:
  “好吧,你尽管说你的。反正尤纳欧文是我们中间的一个,谁都有可能,哪一个也跑不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我的论点是不要从品德、身分或者可能性等等方面排除任何人。而是根据各种事实审查排除一个或者更多人的可能性。现在就来进行。简单说吧,我们中间有谁或者哪些人完全不可能对安东尼马斯顿使用氰化物,完全不可能对罗杰斯太太使用过量的安眠药,完全没有机会对麦克阿瑟进行致命的一击呢?”
  布洛尔一直阴沉着的脸开朗起来了。他向前靠了靠。
  “这才象话,先生!”他说道,“就是这个办法!我们来试试。关于马斯顿这个小伙子,我看没什么好查的了。有人已经说过在马斯顿最后一次斟满酒杯之前,窗外可能有人往剩酒余沥中偷偷放了些什么。真正在房间里的人干起来甚至更容易。我记不得当时罗杰斯是不是在房间里了,至于我们其余这些人,哪个都有干这事的可能。”
  他停了停之后又接着说:
  “现在拿罗杰斯的女人来说吧,当时跑出去的是她大夫和大夫。他们俩哪一个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阿姆斯特朗跳了起来,混身发抖。
  “我抗议——这简直是莫明其妙!我发誓,我给那女人的药剂是毫无——”“阿姆斯特朗大夫。”
  这个细细的、酸溜溜的声音挺管用。大夫刚说了半句,就骤然停住了。
  “你的愤慨是非常自然的。但是,尽管如此,你得承认必须面对事实。不是你,就是罗杰斯,你们都有可能毫不费力地使用致命的剂量。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在场的其他各位的情况。我、布洛尔探长、布伦特小姐、克莱索恩小姐、隆巴德先生有没有下毒的机会呢?这些人中间谁可能完全被排除在外呢?”他顿了顿,“我看一个也不可能。”
  维拉怒了,说道:
  “我根本不在这个女人旁边!你们都可以作证。”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迟疑了一分钟才说话:“根据我的记忆,事实是这样的——如果我说得不对头,请各位纠正。安东尼马斯顿和隆巴德先生把罗杰斯太太抬上沙发之后,阿姆斯特朗大夫跑了过去。他让罗杰斯去取白兰地。后来呢,大家提出了一个问题:究竟我们听到的指控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们都走进隔壁那间房子,除了布伦特小姐仍旧呆在老地方没动——单独一人同失去了知觉的那个女人在一起。”
  埃米莉布伦特的脸颊顿时变了颜色。她放下织物说道:“这简直使人不能容忍!”
  但是无情而细细的声音照样在说着:
  “而当我们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你,布伦特小姐,正俯身对着沙发上的女人。”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正常的同情心也是刑事犯罪吗?”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我只是在摆事实。随后,罗杰斯送白兰地进屋,当然咯,他完全可能在进屋之前就下了药。这杯白兰地让那个女人喝下去了。不一会儿,他丈夫和阿姆斯特朗大夫帮她上了床。阿姆斯特朗大夫当场给了她镇静剂。”
  布洛尔说道: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完全是。这就不关法官、隆巴德先生、我自己和克莱索恩小姐我们这几个人的事了。”
  他说得很响亮,而且显得十分高兴。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啊?是没事了吗;我们一定得把每一点可能发生的情况都估计进去。”
  布洛尔的眼睛又瞪起来了,他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罗杰斯太太就躺在楼上她自己的房间里。大夫给她的镇静剂开始发生作用了,她迷迷糊糊地发困,不作声了。假定说,那时候有个人敲了一下门,走进房间,比如递给她一片药或者一点药水,还传着大夫的口信说这是大夫吩咐让她吃的。你决不会想象罗杰斯太太会再三考虑,不听传话,不马上把药吞下去的。”
  静了一会儿,布洛尔不安地移动着双脚,皱着眉头。菲利普隆巴德说道:“这种说法,我一点儿也不信。再说,事发之后总有好长时间,我们谁都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吧,后来又是马斯顿的死,等等,等等的。”
  法官说道:
  “如果有人后来是从他或她自己的卧室里去找罗杰斯太太的呢?我是说再后来。”
  隆巴德不同意:
  “那时候罗杰斯就在房间里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开了口。
  “不对,”他说道,“那时候罗杰斯下楼收拾餐厅和小厨房去了。就是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过那里。”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大夫,你能肯定说那个女人吃了你的药以后一定睡的很死吗?”
  “十之八九会是这样,但也没有准。对任何一个具体的病人,只有经过几次处方以后,才能知道他对不同药物有什么不同反应。有时候,硬是要隔好久,镇静剂才起作用。这都得看每个人的体质对具体药物的反应如何了。”
  隆巴德说道:
  “当然,这是你的老一套,大夫。照本宣科,呃?”
  阿姆斯特朗又给惹怒了,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但是法官冷漠无情的低语声又一次把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头拦了回去。
  “反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要弄清楚的是事实真象,我认为,我刚才摆的情况有可能发生是站得住脚的,我也承认这种可能性并不很大。但那也得看可能去的人具体是谁了。要是这种送药的差事落在布伦特小姐或者克莱索恩小姐头上,病人见到她们去,绝对不会有疑虑。换了我去,或者是布洛尔先生、隆巴德先生去,至少说,就很不正常,但是我仍然认为这不至于引起她内心地怀疑。”
  布洛尔说道:
  “那对我们说明什么问题呢?”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用手指轻轻地敲着嘴唇,满脸的冷漠,毫无一点儿人情味地说道:“我们现在谈的是第二起凶杀案,事实说明我们哪一个都不能全然摆脱嫌疑。”
  他停了停又说:
  “我们现在谈谈麦克阿瑟将军的死亡。那是今天早晨发生的。谁要是有什么可以谈的,可以开脱他或者她自己的,我请他们照样说上一遍。至于我本人,现在我当场表示,我没有充分证据说明自己不在常整个上午我都坐在平台上,想着一个问题,就是包括我们每个人在内地处境问题。
  “我就在平台上那把椅子里整整坐了一上午,直到钟响。但是我应该说,我记得其间有好几次周围完全没有人,而我也完全有可能去到海边,杀死将军后再回到椅子里坐着。要证明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平台,只能听我自己说。而在这种情况下,这是不够的。必须有证明。”
  布洛尔说道:
  “我一上午都同隆巴德和阿姆斯特朗大夫在一起。他们可以给我作证。”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你去屋里取过绳子。”
  布洛尔说道:
  “不错,我去过。直去直回,这你应该清楚。”
  阿姆期特朗说道:
  “你一去好久……。”
  布洛尔涨红了脸,说道: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阿姆斯特朗大夫?”
  阿姆斯特朗又说了一遍:
  “我不过是说你去了好久。”
  “难道不需要花时间找?哪能一伸手就是一大卷绳子到手?”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布洛尔探长走开的时候,你们两位在一起吗?”
  阿姆期特朗光火了:
  “哪还用说。隆巴德不过走开了几分钟,我一直在原地没动。”
  隆巴德带着微笑说道:
  “我想试试能不能用太阳光的反射向岸上发信号。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我只走开了一两分钟。”
  阿姆斯特朗点头表示同意:
  “没错。我向你们保证,就这么一会会儿,来不及杀人的。”
  法官说道:
  “你们俩谁看过表呢?”
  “得,没看过。”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我没有带表。”
  法官不慌不忙地说道:
  “一两分钟,这个说法太含糊。”
  随后,他把脑袋转向怀里抱着毛线,笔挺地坐着的那个主儿:“布伦特小姐?”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我同克莱索恩小姐一起到岛顶上走了走。后来,我坐在平台上晒太阳。”
  法官说道:
  “我不记得你在那里。”
  “不,我是在房子朝东的拐角那边。那里避风。”
  “你一直在那里坐到吃午饭?”
  “是的。”
  “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胸有成竹地大声回答道:
  “今天一早,我同布伦特小姐在一起;之后,我各处溜了溜,再后来,就到海边同麦克阿瑟将军谈了谈。”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插嘴说道:
  “那是什么时候?”
  维拉这才有些恍惚,她说道:
  “我不清楚,大约吃饭前一个钟头吧,我想想——可能还不到。”
  布洛尔问道:
  “是我们同他谈了之后,还是之前?”
  维拉说道:
  “我不清楚。他——他真是非常奇怪。”
  她有点哆嗦。
  “怎么奇怪法?”法官要追问清楚。
  维拉低声说道:
  “他说我们都快要死了——他说他正在等待着他的未日。他——他吓的我……。”
  法官点了点头说:
  “后来你又做什么了呢?”
  “我回屋里了。一直到吃饭之前才出来,又到屋后走了走。反正整整一天我都是心神不定的。”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抚摸着下巴颏说道:
  “还剩一个罗杰斯。其实他的证词究竟能给我们增添多少情况呢,我怀疑。”
  应召来到审问席面前的罗杰斯确实说不出多少情况来。
  他一上午忙着大小家务和准备午饭。饭前他还给平台上送过鸡尾酒,之后又上楼把自己的东西从阁楼搬进另外一间房子里。一上午连窗外都没有望过一眼,连一点有关麦克阿瑟将军死亡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见到。他敢发誓说,中午他开饭摆桌子的时候,餐桌上确确实实有八个小瓷人儿。
  罗杰斯的证词一结束,屋里顿时又静了下来。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清了清嗓子。
  隆巴德对维拉克莱索恩低声说道:
  “现在听他宣读结论吧!”
  法官说道:
  “我们尽最大的可能就三起死亡案情作了质询。有些涉及人员在某些方面确无干系,但迄今为止,我们仍不能肯定哪个人同本案全无牵连。我重申我绝对相信,现在本室的七人中有一个就是危险的也可能是精神失常的罪犯。但是,在我们面前尚无证据说明他是哪一个。眼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想想有什么办法同岸上取得联系以求帮助,也想想万一岸上的帮助一时来不了(而且接天气的情况看,十之八九来不了)时,必需采取哪些措施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我请求大家慎重考虑这种情况,把自己想到的任何建议提出来。在此期间,我还警告大家要各自提高警惕。杀人凶手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正是因为我们这些受害对象毫无戒心。从现在起,我们应该以考查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为自己的责任。凡事预则立,也就是有备而无患。切勿大意,谨防危险。完了。”
  菲利普隆巴德不出声地嘟囔道:
  “现在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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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相信吗?”维拉问道。
  她和菲利普隆巴德两人坐在休息厅的窗台上。屋外暴雨倾盆,狂风大作。狂风暴雨一齐向窗户紧压过来。
  菲利普隆巴德在回答之前,先向一边歪了歪脑袋,随后说道:“你的意思是问我沃格雷夫这老头儿说得是否有道理,凶手就是我们当中的一个?”
  “是的。”
  菲利普隆巴德慢悠悠地说道:
  “那就难说了。照情理看,你要知道,他是对的,然而……。”
  维拉替他把到嘴边的话说完了:
  “然而,这看来又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菲利普隆巴德做了个鬼脸。
  “压根儿就是不可思议!但是麦克阿瑟一死,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了。现在,不存在意外或者自杀的问题了。分明是谋杀。到现在为止,总共三起了。”
  维拉禁不住簌簌发抖地说道:
  “这简直象场恶梦,我总感到这类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深有同感似地说道:
  “我理解。睡着睡着,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接着早茶就送进来了!”
  维拉说道:
  “喔,但愿果真如此,那多好啊!”
  菲利普隆巴德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惜,不会如愿,我们全都在这场梦中!而且,从现在起,我们还非得十分警惕不可。”
  维拉压低嗓门说道:
  “假如——假如真是我们中间的一个——你看会是谁?”
  菲利普隆巴德突然露出牙齿地笑了,他说道:“我理解你是把我们俩除外了?也成,这没问题,我自己清楚得很,我不是凶手,而且我也不怀疑你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维拉。你还真使我感到你是我所见到过的最稳当、最冷静的姑娘呐!我敢担保你精神正常。”
  维位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说道:
  “谢谢你。”
  他说道:
  “来吧,维拉克菜索恩小姐,你不打算回敬我几句吗?”
  维拉稍许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清楚你自己说过,你并不主张人生在世非得吃素念佛、奉公守法不可。这个不去管它,反正我看不出来你会象——象灌唱片的那个人。”
  隆巴德说道:
  “一点儿不错。如果我非得害死个把人,无非只是为了使自己能脱身。象这一类的大规模清算,本人并不在行。好吧,这样我们就不算自己,集中来谈谈其它五个同狱犯。谈谈哪一个才是不知何许人也的尤纳欧文吧。嗯,依我猜,可是一点根据也没有啊,我说他就是沃格雷夫!”
  维拉大吃一惊。她想了一两分钟才说:“为什么?”
  “很难说得清楚。但是,先拿这一点来说吧,他是个老油条,主持庭审可有年头儿了。也就是说,哪一年他都得充当好几个月至高无上的上帝。人而入之,肯定他就自以为真是上帝了。权高一切,生杀由己。他完全可能一下子心血来潮,越走越远,又想当一名巡按大人,替天执法了。”
  维拉慢慢地说道:
  “是啊,我看这倒也可能……。”
  隆巴德说道:
  “要你说,你说是哪一个呢?”
  维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阿姆斯特朗大夫。”
  隆巴德轻轻地吹了一个口哨:
  “那个大夫,呃?我跟你说,我是把他摆在最后一个的。”
  维拉摇摇头:
  “喔,不!两起命案都是毒死的。还不足以说明那和大夫有关吗?而且你不能不考虑这个事实:我们唯一有绝对把握的,就是罗杰斯太太吃的安眠药是他给的。”
  隆巴德同意这一点:
  “是,这没错。”
  维拉坚持说下去:
  “要是大夫搞鬼,一般人是很难发觉的。而且大夫往往由于工作太累、过度紧张而出错。”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可也是。不过我怀疑他杀得成麦克阿瑟将军。他时间不够用的,我只跑开了一会会儿——决不可能,除非他一去一回都跑得象兔子那样快。我不相信他会早有这种训练,竟然干得如此干净利索,一点也瞧不出来。”
  维拉说道:
  “他不是在那个时候干的。他后来还有一次机会。”
  “什么时候?”
  “他去叫将军吃午饭的时候。”
  菲利普十分悠然地又吹了一声口哨,说道:“这样说,你认为他是在那个时候干的啦?那非得有点沉着劲儿不可!”
  维拉有点不耐烦了:
  “那怕什么?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懂医道。他满可以说此人至少已经死了一个钟点,谁又能反驳得了他?”
  菲利普若有所思地看着维拉。
  “有你的,”他说道,“这个想法挺高明,我怀疑……。”
  “他是谁呢,布洛尔先生?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一点,他是谁?”
  罗杰斯的脸抽搐着,双手紧紧攥着正在擦的皮鞋。
  前探长布洛尔说道:
  “对,伙计,就是这个问题!”
  “我们中间的一个。法官老爷是这么说的。哪一个呢?
  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一点。谁是化成人形的恶魔呢?”
  “这一点,”布洛尔说道,“是我们全部想知道的。”
  罗杰斯显得挺精明地说道:
  “但,你是有数的,布洛尔先生。你是有数的吧?”
  “我可能有点数,”布洛尔慢吞吞地说道,“可是要说准,还差得远呐。也许我还是错的。我只能说要是我说对了地话,这位有问题的人物可真够沉着的了——确实称得起沉着透顶了。”
  罗杰斯抹去前额冒出的冷汗,喘着粗气说道:“真象一场恶梦,就是!”
  布洛尔好奇地瞅着他说道:
  “你白己也有点看法吧,罗杰斯?”
  管家摇摇头,还是粗声粗气说: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正因为这个缘故,我才害怕得要死,要是能知道点儿的话……。”
  阿姆所特朗大夫非常激动地说道:
  “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一定要!豁出去也要!”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沉思地望着吸烟室的窗外,手里捻着拴眼镜的带子说道:“不是我自己炫耀自己能识天知时,但我还得说二十四小时之内决不象会有船开来的,哪怕他们已经了解到我们的处境,也得看看二十四小时以后风停不停。”
  阿姆斯特朗大夫低下头,用双手捂着脑袋,嘴里哼哼卿唧地呻吟着说:“难道说,在此期间,就光躺在床上干等着人家把我们全都宰了?”
  “但愿不是,”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我打算采取一切措施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阿海斯特朗大夫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觉得象法官这种老年人的求生欲望远比年青人要强烈得多。他行医多年,对这一点深有所感。他比法官可能要小上二十岁,但在自我保存的精神方面却不知要差多少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也在想着:
  “躺着等死!这些大夫都是一路货色——脑子不开窍。
  实在是俗不可耐。”
  大夫说道:
  “已经报销三个了。忘了?”
  “忘不了。但是你也别忘了,他们全是一无准备,猝不及防的,而我们却预先有了警告。”
  阿姆斯特朗大夫愁眉苦脸地说道:
  “我们有什么办法?迟早——。”
  “我考虑,”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我们还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阿姆斯特朗说道:
  “到底是哪一个人,我们甚至连一点数儿都没有。”
  法官摸摸下巴颏,低声道:
  “可你得知道,我不这么想。”
  阿姆斯特朗瞪着他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小心翼翼地说道:
  “要说确切的证据,例如开庭所必需的那些,我承认我一点儿也没有。但是把事情前前后后串连起来,我看,就是有这么一个人,那简直是太明显了。确实,我就是这么想的,”阿姆斯特朗仍然瞪着他说:“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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