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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发表于 2006-7-31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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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咪向友松看去,一脸吃惊。
“小刮刀死了。这未必是唐大卫的原意,他可能不知道小刮刀已病入膏肓。唐大卫刚有些心定,我出现了。他只是担心我认出他,所以先想把我吓跑。见我没被吓住,反而一直在寻找真相,就又下手了。唐大卫让金嫂出面把我引进凶屋。因为友松的出现,我捡回一条命。金嫂被灭了口,对唐大卫来说,她实在太不可靠。
“还有颐小姐。她不认识凯文,却认识唐大卫,而且不久前还见过。估计唐大卫没躲过去,两人还是在这里打了照面。虽然颐小姐并不知道眼前的David现在化名Kelvin,但她还是注定要送命——唐大卫不能让她带着David在唐公馆出现的消息离开上海。
“唐若琴,刚才说了,她是唐德鸿的女儿,姨太太曼卿生的。
“唐德鸿在遗嘱里指定了唐若琴继承37号自己名下的那份房产。如果唐若琴先于他去世,那么,她儿子能得到几十万港币的遗赠,房产归唐大卫。
“唐德鸿已经不久于人世。这就是唐若琴遭遇车祸的原因——唐大卫没有时间了。
“阿新,唐大卫有一天晚上确实吓得魂不附体,那是他做贼心虚。因为他在躲颐小姐的时候,以为见到了一个十八年前死在他手里的冤魂。
“这出悲剧演了十八年,今天该落幕了。唐大卫,要是我告诉你两块石头上刻着的秘密如今已经一钱不值,你……”
唐大卫死死盯着石语,阴鸷的目光让石语想起当年批斗会上的唐德鸿。
石语将一张照片扔在他面前:“这就是埋在唐公馆地下的那块石头,上面的字符一清二楚。不过,它在餐馆开张以前就不在原处了。你不是有竹叶那块石头吗?人家也有它的拓片。那其实连密码都算不上,只是英文字母和数字的上下左右各部分分别刻在两块石头上。有时间你自己对去。顺便告诉你,这块石头已经由唐若琴寄到香港去了。
“当年有一支运送大批翡翠原石的马帮在途中被瘟疫击倒,和马帮同行的詹姆斯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后来被竹叶的爷爷救起。英国人在两块石头上留下了马帮覆灭的地点和经纬度。那里埋藏着许多高档的翡翠原石,‘天书翠’就是被带出来的一块。在翡翠矿藏面临枯竭,高档翠料价格疯涨的今天,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无价的秘密,是打开阿里巴巴宝藏的魔咒,尤其对濒临破产的你来说。只是,沧海桑田,那个地方经历了地震、山体滑坡、洪水,现在成了一条很宽的河道,什么都没有了。那一段河道在哪里?就在你生活过的垭口寨下面。
“有什么感想?很荒谬吧?可惜了那几条人命,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秘密被你葬送了!”
唐大卫面无人色,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站起身拿过蜡烛台,凑到蜡烛上去点烟。他拿着烟的手在颤抖,拿烛台的手也在颤抖。突然,烛台掉在地上,房间立时陷入黑暗。
王老板心里暗暗骂着石语,立即伸手护住女儿。
石语见墙边“啪”的火光一闪又熄灭。他往门边蹿过去,黑暗中不知把谁撞翻在地。他只觉脚下虚浮踉跄,不由得暗叫不妙。他摸到门边上的电灯开关,电灯却不亮。忽听耳畔风声掠过,一记重拳落在自己头上,眼前立时冒出无数金星。
石语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上方衬着黯淡的灯光,是一个正俯视自己的身影。
一股触鼻的霉味。几只蟑螂惊慌地从脸上爬开。
“你醒了?”那是唐大卫的声音。
石语告诫自己:凝神静气。他沉默片刻才开口:“楼顶的密室。你怎么把我弄进来的?”
“只有一把椅子,我就不请你坐了。”唐大卫的身影往后一挪。石语眼前灯光一亮,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我不可能弄进一个人来,我只是帮了下忙,主要还靠你自己。你想想,刚才你为什么一下子会变得那么多嘴多舌,不像往常的性格?百密一疏,你还是上当了。你居然知道密室。怎么知道的?”
“钢琴在底层,友松却在三楼听到了琴声;福生一直在找什么,还埋怨金嫂把秘密带到棺材里去了;金嫂夜夜在楼里走动,不会是为了找曼卿的鬼魂吧。”石语并不想把所知道都说出来。
“还有唐若琴。我爷爷终于把密室的事告诉她了。不是老头子存心拆我台,你哪里会知道那么多事?到底是……”
“你爷爷?66年他们应该就是躲进这间密室,过了一段日子后才偷渡去香港。走的那一夜,把韩家老二吓出毛病来。” 石语没有说,唐德鸿其实只告诉过女儿有这么个密室,让她设法防止有人染指。他想,福生和小陈是不是从郄非送的图纸上分析出密室在哪里了?只是密室的入口太隐蔽。
“是费大姐帮忙唱的这出戏——两根条子就够了。你也算有本事,老帐都被你翻了出来。那一年我在雕花楼看着你翻出我的画像,结果让蟑螂把画面吃掉了——画上涂了一层胶水。当时,我就本能地觉得命中注定要和你较量一番……”
蟑螂,成百上千饿疯的蟑螂在雕花楼里蠕动,争抢,如恶梦一般。石语没有忘记那一幕。现在,恶梦在继续,是自己躺在四散的蟑螂中间,二十三年前消失的那张面孔却在上方冷笑。
“真想不到,你居然能从汽车里逃出来。今天有的是时间,我们谈谈。”唐大卫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好吧,谈谈。很快你就只能跟警察去谈了。”
“未必吧。你刚才说了一大堆废话,可是证据在哪里?那么多条人命,却没有一点证据。你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上一回合是你赢;我告诉你那些人都死在我手里,出去后你还是拿不出证据,这一回合你会输得胸闷。想听听吗?”唐大卫的眼神像盯着爪下老鼠的一只猫,志得意满,又带着点戏谑的意思。
“我洗耳恭听。”
“竹叶的死,本来可以避免的。可是你知道她的性格,狠起来比谁都厉害。当时我要么带走她,要么就是摆脱她。她拿着那块石头要跳崖,你说我怎么办?”
“你当然选择推她一下。”
“唯一的选择,如果你了解我当时处境的话。
“我在崖下没有找到石头,却见到了几个皮鞋印。我跟踪送葬队伍后才认定不是你穿的皮鞋。小刮刀他当天就失踪了。就像你判断的一样,直到十八年后我才在市场上找到那块石头,在这里见到了小刮刀。没想到他被我下药后那么脆弱。
“那天蚱螂是否见到了我?不清楚。为了保险起见,我不能让他活着。
“颐小姐服下的是我自己配制的一种混合物。其实我是想让她自生自灭,药劲加上醉酒,过后她不会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不料对她来说,药力过猛了。对剂量的把握真的很难,尤其是有大量酒精共同作用的时候。
“唐若琴也知道我活着。那天下午看她的表情,我真担心她认出我来,再说她自己送上门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我爷爷还是对亲生女儿偏心……她和颐小姐吃下的是同一种东西。我看着她被汽车撞飞,还以为已经大功告成。
“金嫂真不该死,她一直对我很好。确实,她夜夜出来走动也是下意识地在守护密室。只是她有种本能,似乎认定我就是大卫而不是表少爷凯文,平时总疯疯癫癫说什么‘大卫回来了’。那天晚上我似乎见到了……鬼魂,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金嫂的房间里,是她把我弄进去的。我不能让她泄露我的身份,只好叫她自己把头颈伸进绳圈里去——就像刚才让你自己爬上来一样。”
狼。石语想起了当年跟竹叶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在狼嗥声中,竹叶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几年后的又一个夜晚,在声声狼嗥之中,竹叶的身躯被火焰吞噬……
沉默了片刻,石语说:“我们接着谈。我头脑还清醒,这次吃下的东西不多。那一夜,医院太平间里躺着的是你吗?把黑皮气坏了,黄缎被弄得一塌糊涂……”
“我怕你真会在小刮刀身上发现线索。我来不及出去,只好装死人。我换了标签,出去拉了电闸,你都不肯罢手。不过你在小刮刀身上应该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我终于能把小刮刀的死和竹叶的死联系起来,这就够了。算你聪明,没把标签换到空柜子门上。不然,我马上会去掀黄缎被……刚才灯不亮也是你做的手脚?”
“我临时制造的短路事故,烧了二层楼的保险丝。那房间过去是我的卧室,电源插座位置基本没变。”
石语抬起头打量周围。
密室低矮得人直不起腰。一张小茶几,一把椅子,几层搁板,甚至还有抽水马桶和水龙头。许多陈旧的纸盒、木箱挤占了本来就很狭小的空间,几件蒙尘的古玩放在搁板上。大概这里有唐家的一大半财富——66年大抄家前偷偷搬进来,后来唐泽元去香港又带不走的细软。
他的视线被搁板上面的一个相框吸引住。
一个镌刻着百合花纹的银质相框,陈旧,发黑。他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雕花楼中,竹叶就在这个相框中露出灿烂的笑容。现在,相框里空空如也。
石语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唐德鸿让他女儿提防唐大卫染指密室,而又不告诉她密室的确切位置。这一家人,相互间的提防犹如防贼。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说起来唐家也是大户人家……”
“唐家?你以为唐泽元真拿我当儿子看待?你以为我真是在风风光光当小开?他们会在意我的死活?”唐大卫咬牙切齿地说。
石语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
“本来,我打算放过你,毕竟你拿不出任何证据来。但是,这间密室……”唐大卫注视着他,冷冷地说。
石语突然灵活地坐了起来。惊愕的唐大卫猛然欠身,一把掐住他的喉咙:“你是装的?”
石语立时透不过气来。他想起箐头镇落在小刮刀耳朵下的重拳,还有刚才自己脸上挨的那一下。抬起的手无力地落下,眼前开始渐渐发黑。翠竹、檀香和九公又出现了……眼前的黑雾稍稍退去一些。他往茶几上的一台收录机瞟了一眼,挣扎着说:“谁想到密室的通道……在……凶屋壁炉里……”
唐大卫立即醒悟,略微松了松手,迅速搜检石语身上,找出一个火柴大小的盒子。
“微型录音机?”唐大卫脸色铁青。
“不,调频发射机,你也可以称它‘窃听器’,虬江路淘来的。”
唐大卫放下手,一脚将小盒子踩在脚下,碎裂的电子元件和做工粗糙的印制板散落在楼板上。
“没有用的……”石语微微一笑。
两人同时听到了脚下有动静。唐大卫又迅速扼住石语的喉咙。
石语眼前蒙上一层黑雾,中间夹着飞舞的金星,肺部像要爆炸一般。他想掰开那双铁钳般的手,但是丝毫用不出力来。只有一缕弱弱的热气在小腹中盘桓不去,极力向上方挣扎,身上肌肤随之突突跳荡,只是热气到得胸前便再也不能上行,转而调头向下,再上行,又下落,如此几番反复。相持间,他发现身下的楼板在往上顶,却被自己的身体死死压住,心中不由得一急,那股热气立时便有散去的意思。
意识渐渐地离他而去,又似浮起在空中。他好像能清清楚楚地看得见下面疯狂的唐大卫和挣扎中的自己。小院里翠竹摇曳,几片竹叶飘荡着,落在银色的百合花丛中,九公的面容被竹叶的笑靥取代,天外飘来一缕淡淡的芳香。忽然,百合和竹叶一起落下,石语只觉被紧紧扼住的喉头稍稍一松,气息立见畅通,热气分三路齐齐冲出。
唐大卫浑身剧震,扼住石语喉咙的双手被弹开,两肋下如遭重锤猛击,身躯横飞出去。
一个镌刻着百合花纹的银质相框跌落在地上。石语似乎看到竹叶的笑靥在里头悄然隐去,鼻端的芬芳正在消散。
楼板掀起,一张俏丽的脸庞出现。
唐大卫面如死灰,已经跌倒在墙壁边上的他似乎想拼命钻进墙去。他痉挛的双手举到脸前蒙着眼,声音里交杂着恐惧和绝望:“竹叶……你又来了……”
他看见一张流血的面容从雾蒙蒙的山崖下慢慢探出,一具焦黑的躯体从燃烧的棺木里陡然坐起,向他一步步逼近。
他放下手时,看见那女子已经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目光正逼视着自己,她身后影影绰绰弯腰站着几个人,除石语外,还有小陈和民警老徐,把狭小的密室挤得满满的。
他稍稍定了定神,试探着说:“是——小梅吧?你这又何必呢?”
不等回答,他双手撑地坐起,长叹一声,留恋地环顾四周,欲言又止,然后对众人露出一丝惨笑,猛然向身后的墙壁倒撞过去。
一声怪响,唐大卫的身形被突然扬起的灰尘笼罩。
等弥漫的尘土稍稍散去,唐大卫已杳无踪迹。老徐走到墙边,摸索几下,用力一推,一块板壁竟然随手而开。老徐探出头去,下面是隔壁弄堂,湿漉漉的青石地面反射着淡淡的路灯光,见不到一个人影。墙面上常春藤的枝叶被扯落一大片。
“不是说好了不惊动他,一步步来,你怎么那么鲁莽?”老徐一面用石语的手机报信,一面埋怨。
石语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从身上摸出一个本子,取出竹叶的照片,装进相框,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相框放回搁板上,凝视片刻。做完这一切,他才回过头说:“我又上了当,还是他的那一类药,让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幸亏我有点警觉,吃下去不多,否则早完了。”
老徐戴上手套,很快在一处搁板上找到几个装着各色液体的小瓶子。
小陈看着周围的一切,轻轻咬住下唇,呼吸粗重。
石语在相框边上发现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刻着几行字符的石头。石头断面上,仿佛是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一泓翠色,在灯光下漾着朦胧而又摄人心魄的涟漪。他却觉得有点点血痕从碧绿深处泛起,一时,小小密室弥漫着神秘不祥的氤氲,令人心悸,窒息。恍惚间,竹叶的面容在绿雾里显现,目光中流露着关切。
石语转头避开那片妖异的绿色,定了定神,才看清是小梅站在身前。他将石头递给小梅。小梅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便将它放回搁板上。石语注意到,她转过脸去,轻轻揉着眼睛。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小梅随手按下了茶几上录音机的放音键。
一支钢琴曲如溪水般缓缓流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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