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中国男人最早的脸(消息源:中国国家地理 )

一个来自遥远时代的面孔,愈来愈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这便是秦俑。我们和它们,穿过两千多年的历史风尘,俩俩相对,终于找回了中国男人最早的脸。看看你跟他们的面孔是否有几分相似?

秦朝留给我们的遗产中,最生动和完美的,莫过于兵马俑的脸。当我们从封闭的墓穴中,取出一张张躲过2200多年岁月磨蚀的陶制面孔时,我们感到一个沉睡的意识正在被唤醒:那是一种源自东方的古老感动,正如当我们面对一位可以称之为“美”的中国男人的时候,我们在灵魂深处所感到的那种轻微跳动。

在时下流行的杂志封面上,在目光所及的广告影像中,无不充盈着一张张当代美女的脸,同时,也少不了俊男的脸。尽管女人脸比男人脸占有的份额要高,但却不等于男人是被放弃关注的。在几千年相对男权化的社会生活中,男人的脸,男人的扮相,不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一个十分有趣的话题。

脸长得什么样子,有种族、家族的遗传基因,有繁衍过程中的变异,也有后天精神气质的陶冶。作为审美对象,尤其作为类型的划分,中国男人形象的标准是什么,又是谁最早制定了这个标准,它又是如何演化的?

在这个时候,一个偶然的意念,我把目光停留在窗台上的一尊秦俑的脸上。又重新去探望和访问与古老大地一起生长的秦始皇兵马俑,甚至钻进历史博物馆的资料库里,企图探索有关中国男人形象的奥秘。

于是,一个来自遥远时代的面孔,愈来愈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这便是秦俑。我们和它们,穿过两千多年的历史风尘,俩俩相对,终于找回了中国男人最早的脸。朴素、宏阔、刚毅、俊朗,使如今一切浮浅、奢靡、卖乖、作秀的面孔相形见绌。

尘封得太久太久的面庞,也和兵马俑一起被时代遗忘了。我们常常听到戏言,以名人为对象,说当下的秦人张艺谋是兵马俑,说陈忠实是兵马俑,还可以举出一连串名字来。初听似有点贬意,可越琢磨就越觉得是褒扬,不够展脱化为个性十足,沟壑纵横化为饱含沧桑,中国男人味的脸原来是可以从秦人的遗传基因中找到原始版本的。

面对秦俑,究竟是谁在对视于谁呢?

中国有一种面相学和鉴人造型理论,说人的脸形可以汉字形态归为八种:国、用、风、目、田、由、申、甲。元代人称“八格”,清代人称“八字”。所谓“相之大概,不外八格”。

在常人看来,这是擅于相面的卜卦知识,是一种古老的游戏,但在今天也有不小的市场。作为卜卦,有封建迷信的欺人之谈,而作为人的生物学解剖学说,它是有丰富的科学内涵的。秦俑的脸型,让我们看到了这种传统的渊源。

我读到的文献中,专家王玉清将秦俑的脸面轮廓也列为八类:“目”字形脸,头形狭长:“国”字形脸,方正稍长:“用”字形脸,额部方正,下巴颏宽大:“甲” 字形脸,额部和颧骨处宽度接近,面颊肌肉显著内收,下巴颏窄尖:“田”字形脸,面形方正:“申”字形脸,颧骨处宽,额部较窄,下巴颏尖:“蛋”形脸,额处宽,下巴颏尖,脸上肌肉丰满,其轮廓线如同蛋形:“由”字形脸,额部较窄,两颊和下巴处宽。

秦俑面部轮廓,以目、甲、国字形脸最多,申、由字形脸最少,说明秦代和现在人们的面部轮廓基本上相同。秦俑的面貌,也有美、丑、胖、瘦、年轻、年老、常见型和罕见型的区别。

在中国古代相法或鉴人术中,按人面部的形状和颜色,归纳为金、木、水、火、土,所谓五行;也有用字形来区分人像类型的。这便被民间雕塑艺人所沿用,颜面的基本造型除上述的八种之外,也有十个字的说法,多了“自”和“日”字形。不同的脸型,构成各个形象的特征。

秦俑学的研究成果表明,宽额、厚唇、阔腮,纯朴憨厚,多是出身于关中的秦卒。圆脸、尖下巴,神情机敏,似出身于巴蜀。高颧骨、宽厚耳轮、眼睛不大、薄眼皮,结实,强悍,像是陇东人。秦军的主要成分,是来源于关中地区的秦人,杂有其他地区的成分。秦兵主要是从农民中抽拔的,今天我们看到的是两千年前秦代耕战之民的真实原貌。秦俑面部彼此间有不少显著区别,这是我国各民族在生理上的特征。但要完全分清其特征一定属于某一个地区的民族,几乎是不可能的。汉族人口众多,也是长时期内许多民族混血形成的。秦俑的脸型、胖瘦、表情和年龄有差异。这与俑群的制造出自多人之手有关,更与秦军来自全国不同地区有关,比如陕甘、两湖、四川、齐鲁、三晋、江浙等,各地区人的身高、脸型、风度都有差异,尤其在世代居住在一个地区的农民身上更为明显。秦国兵源来自全国各地,是其体格和面孔的差异的主要原因。

我们说秦武士俑官兵形象的塑造出之有据,一是指立有战功的将军,二是指秦国各地的少数民族。在秦国,除汉族的前身华夏族外,还有戎、狄、羌、胡、巴、蜀、冉、白马氏、夜郎、蛮等好些少数民族。按秦的兵役制度,男子17岁就到了服兵役的年龄,少数民族也不例外。但从秦俑的貌相看,绝大多数不是秀骨清象的南方人,更多的是阔面、高颧、大耳、方口厚唇、体魄高大的西北人。

工匠们用写实的艺术手法,把它们表现得十分逼真,惟妙惟肖。在这个庞大的秦俑群体中,包容着许多显然不同的个性,使整个群体更加活跃、真实、富有生气。

但秦俑一直到现在,对于懂得艺术语言的一切人来说,它所制定的中国男人标准化的审美形象,仍然是崭新的。它不是俑文化的童年,而是在一开始,就为汉唐后世提供了可以继承光大的艺术遗产。

在中国男人最早的审美形象中,秦俑是有草创的标本价值的。在其最朴素也是最宏阔的构造中,带有生气和动态,具有那个特定时代完美的秩序和迷人、和谐的魄力。

有一首当代民谣说道:“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老陕齐吼秦腔,喋一碗燃面喜气洋洋,吃饭没辣子哔哔嚷嚷。”这简直是对秦人秦风的生动画像。

从秦俑演绎过来的当代秦人,中国男人的形象、品格和精神,又该是什么样子呢?有人说,中国人没有上帝,只有祖宗。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陕西人,秦人,是热爱家乡的人,是守候家园的人。

在现代人的审美意识中,崇拜英雄是对阳刚之美的向往。由于时代的变化,又产生审美的反动,或者叫颠覆,出现了弱化阳刚之气的趋向,阴柔之风兴起。加上男女的社会平等化的进程,女性地位的逐渐提升,一些人对所谓中性化的审美给予关注。在一个仍然是男权社会的环境里,男人更多的是对女人的欣赏,女人为得到男人的欣赏,一般则是投其所好,男人眼中的标准便渐成真理。而个别男人反过来欣赏女人所拥有的被欣赏的性别,逐渐与女性化接近。不是英雄的时代过去了,奶油小生的时代来到了,在永远有一个男女有别的世界里,对于在审美标准上男与女之间的空间游移,是可以自圆其说的。

在一般的概念中,男人是有胡须的。胡须像头发一样,它是人的面孔的一部分。它本来就有不同形状的根,自然地生长出来,只是在剃与不剃、留与不留,蓄怎样的胡须样式上,装饰并改变着人脸的形态。现在,中国大多数人男人的胡须是愈来愈少了起来,一般是很少蓄留的,总是长了就剃,所以剃须刀和剃须泡沫业的生意大为兴旺。而在现代城市里,留胡须的男人大多是一些追求个性的人,他们大多是一些艺术、娱乐、文化消费圈等的从业者和爱好者。有的是职业的需要,有的是不情愿淹没在大众化的潮水之中。城市之外,尤其是乡野之风遗存的地方,传统的胡须还经久地保留在男人的脸上。它是长者的标志,是一种尊严的象征。

中国男人的脸的类型是多样的,那么它的美也是丰富多彩的。如今,我们所读到的中国男模的脸,传媒广告中俊男的脸,流行风中对男孩形象的欣赏标准,在外来海风的拂拭下,已经悄悄地发生了突变。一个显著的倾向,是已经少有东方民族文化审美的魅力了。在日常生活里,什么样的男孩美貌,什么样子是帅,什么样子是俊,什么样子是所谓酷毙,也多是随波逐流,邯郸学步。于是,男人少了阳刚,多了阴柔,慢慢地雌化或中性化,男不男女不女的,便可以确认为一种先锋、时尚、前卫于目下中国男人的审美标准。中国男人形象之美,在人们的时尚和审美意识中,是一种追求过程中的求新求变,也同时是处在一种盲目、犹豫、徘徊的状态。

回归秦俑,当今中国男人形象的基点,或者说是驿站。我们从这里找到了最早的规范和标准的源头,然后向前走,去发展,去创新,去英俊,去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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