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徐静蕾

1月29日下午采访徐静蕾。在徐静蕾的家,北向的房间没有什么阳光,偌大的书架和工作台。帮我联系采访的人事先给我宽心:“随便问。你不了解她,她没事儿,你骂她一顿才好呢。”近三个小时的采访,身体不太舒服的徐静蕾吃着止疼片奉陪到底。
进入2月,果然晚报上读到有人“不平则鸣”,直斥她“深入的性别偏执心理”:“很显然,徐静蕾是将私人感情生活之中的种种不如意,还算含蓄地介入到她的电影之中。某种意义上,《来信》完全就是一部充满女权色彩、完全与男性观众作对的电影。她既不真懂男人心理,又要偏激表现男人于不屑。”作者貌似气急败坏,自下断语到近乎粗暴。跟徐静蕾提及,她在电话那头笑得心无芥蒂一如“偶像”当年:“没事儿,这都没什么的。”

  3月4日,《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将公映。3月5日,徐静蕾即将执导的第三部电影正式进入筹备。

  ■我更关心我自己的感受

  记者:有件事我不理解:为什么在你两部电影里,你扮演的女主人公身边真正属于爱情对象的那个男人都不太像样儿?《我和爸爸》里前后两个丈夫,那个湖南孩子很可笑,最后嫁的那个同事基本没有面目。同一个姜文,他在《我和爸爸》里客串演个警察,只照了一两面,但特别棒。可到他在《来信》里演女主人公爱恋了一生的男人,你应该是已经穷尽整部电影的长度、用了所有的镜头在赞美他了,但说实话看着也……

  徐静蕾:首先我不认为我电影里的这些人物都那么不像样。更何况这本身就是见仁见智的事儿,也有人觉得姜文还是很有魅力啊,而且演得非常好。我认为爱情本身就是太私人的一个东西。生活当中你爱一个人,你觉得他哪儿都好,你觉得全世界都爱他,但外人眼里可能完全是另外一种状态。为什么在电影里男主人公就必须是那种大众情人,观众才相信这个女主人公爱他?

  记者:生活中你是不必说服别人。可你这是电影啊,你好歹要说服一下观众吧?大家理解了,然后才能有同情。

  徐静蕾:其实从我心里来讲,观众的感受固然我也在意,但我更关心我自己的感受。我也不可能考虑到所有观众的想法,我想不了那么多。我认为,其实谁都合适,这个男主人公。我这又不是一个商业片,还是一个非常个人的电影。他在女人公心里是她爱的人,就够了。

  记者:难怪有看法认为你这是一部特别强烈的女性电影,“徐静蕾用一个非常传统的题材,但做了一个最新的解释,就是,爱是我自己的,我自己的过程。我自己享受我自己的过程,我自己付出爱。至于得到得不到,至于男性的反应怎么样,跟我个人爱的过程没有太大关系。”如果是这样,既然就是一个女人自我完成的过程,那么这个男人哪怕就是一个石柱好像也可以完成了。可既然“谁都合适”,又何必动用姜文?商业考虑?


  徐静蕾:当然也有商业的考虑。他是一个有名的男演员,这肯定是管用的。但比这重要得多的一个原因,我为什么找他演,是因为在生活里我看到他跟大家印象中咄咄逼人、以自我为中心的那个他,完全是两个人。生活中他有很温和的一面,他戴个眼镜,做事很专注,然后他很愿意听你说话,听的时候很认真。只有到他自己工作的时候,他会非常锐利。我喜欢那种比较温和、心中有别人、不是只关心自己的人,所以我认为他还是很有魅力的,合适这个人物。现在如果说片子里面的他,有人觉得怎么样怎么样,那是我的问题,我没有给他那么多的空间把这些表现出来。或者说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认为我了解他生活中的那一面,我自信地认为我可以把他生活中的另外一面拍出来,但我力量还不够,我还不能完全控制很多东西。

  ■只是给予,自己心态会更好

  记者:之所以这么追问这个问题,是因为现在电影呈现出来的效果已经让有些人在质疑你是不是有什么居心?你对男性是不是有恶感和偏见?这是不是一个用恨来拍的电影?

  徐静蕾:我绝对没有那种居心。拍这电影初衷不是说我恨,我完全没有这意思。我是带着对姜文挺好的一些看法来拍这个戏的。对男人,我也一点儿恨都没有。10年前我看这个故事可能还会觉得那是一“负心汉”或者“花心”什么的,等我再看决定拍的时候,我一点儿这个恨都没有了,其实我反过来说是“同情”。实际上我觉得男人都是孩子,你千万不要把他们当大人看,把他们当大人看你永远不能理解他们。

  其实我自己倒认为我对片子里的这个男人是很宽容的。传统中人们的很多看法,比如男人是强势的、会伤害别人、更花心,而女人就是忠贞不贰的。其实我完全不认同。我认为那是一种性别歧视,对男人的性别歧视。我这个电影对他没有任何批判,甚至我认为,你不觉得他最后一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往外看的时候,是非常可怜的一个人吗?实际上他也没干什么坏事儿,他跟那个女人在他们相处的那一刻,他也是真心的。有一类男人天性就如此。只要最后那个结果,不是说严重伤害了别人,比如说杀了人或者什么,我觉得都不应该被批判。这都是人性的一部分。

记者:现在电影眼看着要往“三八档”放了。的确有人在说你这是个挺女权的电影。

  徐静蕾: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女权”。我只是,我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到一定岁数了看法就会变,反正我25岁之前,对男人还是有一点儿仰视的,但从差不多二十七八岁开始,我就觉得他们真的需要很多同情、很多夸奖、很多安慰,他们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要脆弱很多。因为他们没吃过什么亏。人太没吃过亏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就变得应变能力很差。这是我现在对男人女人之间关系的一个看法。我觉得男人是需要被我们保护的。当然你可以说我这是很女权的一种。

  记者:或者男人会觉得是一种自大。

  徐静蕾:可是话又说回来,“男人会是什么反应”有那么重要吗?在意他会让你更快乐吗?其实我倒觉得当你索取一件东西的时候,你是非常痛苦的,因为你有可能得到,也有可能得不到。而人就会害怕得不到,老想“如果我得不到怎么办?”也会崩溃。如果你只是给予,反正“我做了我很高兴,我觉得很愉快”,那心态就会特别好。因为,回馈不再重要了,他回不回馈给我无所谓。

  所以拍这个戏其实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自我教育的过程,如果真能做到《来信》里那个女人那种方式,就说,“我管你怎么着,反正我对你好我就特高兴,我今天给你做顿饭,我先不管你爱吃不爱吃,我就觉得特高兴特美。”我觉得这种情感更健康一点儿。付出的爱情,其实是,比那种索取的爱情更容易让自己心里舒服。 #d#d

  ■在她心里,这就是爱,那就够了

  记者:可是你觉得《来信》里那个女人心里舒服吗?最后她跟那个老家人照完那一面儿出来坐在黄包车上,她那个脸多么悲伤。看的时候我都在想,这还是不是一个跟爱有关的电影?

  徐静蕾:我觉得是跟爱有关的呀。

  记者:是吗?说实话我从这电影里没太感觉出爱,我就感觉出一个女人自己在坚持,然后在不放手,因为不肯把自己的一生否定。

  徐静蕾:可我觉得她那么做的动力就是爱啊。

  记者:可别人是有很多不一样的解读的,比如“其实茨威格给你展示的是激情这个病症”;“《来信》辛酸、绝望的自白,让你几乎要分不清是倾诉还是控诉”;“爱一个人默默地不是饮恨而是舔舐那种神经质的脆弱,再加上自恋得一塌糊涂,那种柔情与其说是来自别人的辜负,不如说是自艾自怜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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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到了一定阶段不使用作弊器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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