鲢儿的故事

小鱼鱼

我想，如果没有你
　　我就像离开水的鱼，快要活不下去；
　　我想，如果有这个机会
　　我愿意看着你幸福
　　为你祝福千遍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从鱼钩上取下，我的嘴被勾得火辣辣地生疼，我已经喘不过气来。我后悔自己的贪嘴粗心，更恨人类不择手段地捕杀。
　　躺在他宽厚的手掌中，我向他投去仇恨的目光。他微笑着冲着我摇了摇头，初春的夕阳给他年轻的脸庞抹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唇边的茸毛轻轻地抖动着。他的身上散发着陌生的，神秘的气息，那种陆地上才有的香甜干爽的气息。
　　在接触到他目光的刹那，我突然明白了美人鱼姐姐为什么甘愿变做泡沫，鲤鱼娘娘为何要固执地等待那个赴京赶考的书生。我默默地与他对视，紧紧地贴住他的掌心，用全身去感觉他温暖的体温，幸福和伤感让我流下了热泪。然后我看到了身边那个蓝色的小桶，我的嘴唇不停地嚅动着，请，请带我走。
　　他轻轻地把我抛下，不是对着那只水桶，而是我生长的水塘，他，不要我。我悲伤地沉下，大口大口地换着气。大伙迅速围了过来，欢快地往我身上泼着水花，庆祝我的死里逃生。
充足的氧气使我迅速地清醒过来，我横冲直撞地甩开我的那些朝夕相处的同类，飞快地浮到水面，我全身的力量一跃而起。天色已晚，池边已没有他的身影。
　　我再次悲伤地奔回水底，命运是如此的不公平，虽然人类在胎儿时期像我们鱼类一样生存，但是我们与他们之间，却永远如阁天壤。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是一条被人类誉为可以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鱼。
　　南来的燕子早已裁尽了风，剪完了柳，池底的水草也茂盛得如同我密密的心事。他，再也没有来过。我疯狂地追问草鱼爷爷哪里是大海？海里有没有可以把我变作人的海巫婆？爷爷缓缓地摆动着他苍老的身子，长叹一声道：“孩子，这都是那个可怜的没有得到过爱情的安徒生编出来的童话。”
　　大家都说我是个幸运儿，我是池里唯一一条被放生的鱼。我承认我是个例外，但是更多的话我却不敢说，比如，如果他再来，我会马上咬住他的鱼钩。既然逃不掉这种被捕杀的命运，神啊，请让我在他手中，静静地死去。
　　炎热的夏季一天天来临，来池边垂钓的人也比以前多了，我的同伴明显地少了起来。我静静地待在水草中，就算饿的奄奄一息，我也是小心地吃着每一口食物，我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仍然没有等待他的到来。
　　夜深了，我忧伤地在水中寂寞地游走。月光下，我看到自己的身躯搅碎了满池的银辉。大红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我仍然呆呆地注视着点点波光。那天，他的笑容也是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温柔得让人无法忘怀。
　　鲢儿，你还在想他吗？大红闷声闷气地问我。借着月光，我侧身细细看着大红，虽然同在一个世界中长大，我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它是这样漂亮英俊的有着红磷的鲤鱼。它的唇优雅而细腻，它的身体流畅而圆润，它的眼睛蕴满了无边的深情。
　　在这样美丽的夜色中，和大红并肩而游，该是姐妹们都愿意做的一件事吧？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一条普通的鲢鱼，也会因大红的相伴而幸福到眩晕吧！我会保护好你，希望你能等到他。大红低低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它快速摆动的尾巴，我无力地将身体贴在池壁上。我知道，我和它，都上了一个无法逃脱的鱼钩，诱我们上钩的饵便是爱情。
　　雨天是我们的节日，这样的日子很少有人来伤害我们，大家无所顾忌地在水面上探头探脑。草鱼爷爷说，能怎样开心就开心吧，孩子们！
　　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来到池边，怎么回事啊，这雨一直不停呢？
　　草鱼爷爷一声低喝，大家都迅速地沉到了水底，雨天的水底缺氧，我们的呼吸十分困难。
　　谁说下雨天特别好钓鱼？我看不行还得撒网。他的骂声清晰地传来。
　　我们已经快支持不住了，一张网下来，大家在劫难逃。孩子们，要坚强啊！草鱼爷爷的话声刚落，飞快地扑过去咬住鱼饵。在我们的惊呼和那人的哈哈大笑中，爷爷飞出水面，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在了地上。快啊，大家抓紧时间到上面呼吸啊！大红高声喊着，撞了我一下，鲢儿，我们没有时间悲伤！
　　我们默默来到水面，爷爷被摘下来，狠狠地扔到袋子里，我们那慈祥可亲的爷爷，已经停止了呼吸。
　　几道闪电过去，是可怕的雷声，雨，越来越大了。
　　再来一条就打道回府，哈哈。他，居然又抛下了鱼钩！！
　　鲢儿，你要保护好自己，他一定会来的。大红冲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大红！我扑过去想阻拦他，晚了，大红已经随着鱼线冲出水面，它用自己的身体，撞向了那个人的脸，居然把他撞倒在地。他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抓住大红使劲地摔在一块大石头上，大红矫健的身体立刻变得血肉模糊。
　　天！为什么让我们遭受这样残酷的命运？我们全都屏住了呼吸，闭上了双眼，淹没在无边的悲哀里。
　　他来了，在一个风高云淡的秋日，他顺着池边走来，他的手拉着一个女孩子。没关系，兰兰，你只要握住鱼竿，耐心地等，一定会钓到鱼的。
　　我们一起握嘛，我握不牢的，女孩子用很悦耳的声音娇嗔着。他和她，共同握住那柄上次曾钓过我的鱼竿，鱼线稳稳地落了下来。伙伴们又害怕地躲到水底，水塘里静悄悄的，他们的身影交叠着倒映在水面上。
　　他注视着她的目光，就像那个有月亮的晚上，大红看着我时一模一样。
　　哎呀，怎么还没有动静啊？过了一会儿，女孩坐不住了，她抬手拂了拂像泉水一样的披洒在肩上的黑发，嘟着嘴说，我可告诉你，今天要是钓不到鱼，就说明你对我的心不忠。
　　他微微有些发慌，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奇怪，我春天来的时候，这里边有好多鱼呀，我还放了一条很可爱的小鱼。”他还记得我，而且他说我很可爱！听到这里，我一动不动地在水中望着他泪如雨下。
　　是嘛！女孩吊起眉梢，瞟了他一眼。他憨憨地点头，生气勃勃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再见了！伙伴们！千万不要为我难过，能等到他，我很幸福。盘旋在鱼饵周围，我和大家告别。咬住鱼饵的瞬间，草鱼爷爷和大红舒心的笑容在我面前一闪而过。
　　现在，我在一个大大的鱼缸里，痛并快乐着。
他和她趴在桌边，我看见了他浓浓的双眉和生动鲜亮的双唇。他为我取了一个名字，叫爱情鱼。
　　也不知道它好不好养？你说它能活多长时间呢？女孩子闪动着秋水般明亮的眸子。
　　好养的，一定能活很久很久，因为，它是一条爱情鱼。他深情地说，边说边将头探到了鱼缸上面。
　　嘻，它能活多久，就证明你对我的爱有多久。女孩歪着头调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