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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0-5-29 08:3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choupiwen 于 2010-5-29 10:12 编辑
背包压在背上,又重又热,静秋觉得自己背上早就汗湿透了,手里提的那个装满了小东西的网兜,那些细细的绳子也似乎早就勒进手心里去了,只好不停地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
正在她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忽听王村长说:“到了山楂树了,我们歇一脚吧。”
几个人一听,如同死囚们听到了大赦令一样,出一口长气,连背包也来不及取下,就歪倒在地上。
歇了一阵,几个人才缓过气来。李师傅问:“山楂树在哪里?”
王村长指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那就是。”
静秋顺着王村长的手望过去,看见一颗六、七米高的树,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可能因为天还挺冷的,不光没有满树白花,连树叶也还没泛青。静秋有点失望,因为她从《山楂树》歌曲里提炼出来的山楂树形像比这诗情画意多了。
她每次听到《山楂树》这首歌,眼前就浮现出一个画面:两个年青英俊的小伙子,正站在树下,等待他们心爱的姑娘。而那位姑娘,则穿着苏联姑娘们爱穿的连衣裙,姗姗地从暮色中走来。不过当她走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她就站住了,躲在一个小伙子们看不见的地方,忧伤地询问山楂树,到底她应该爱哪一个。
静秋好奇地问王村长:“这树是开白花吗?”
这个问题仿佛触动了王村长,他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这棵树呀,本来是开白花的,但在抗日战争期间,有无数的抗日志士被日本鬼子枪杀在这棵树下,他们的鲜血灌溉了树下的土地。从第一个抗日英雄被杀害这里开始,这棵树的花色就慢慢变了,越变越红,到最后,这棵树就开红花了。”
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李师傅提醒几个学生:“还不快记下?”
几个人恍然大悟,看来这次的采访现在就开始了,于是纷纷找出笔记本,刷刷地记了起来。
看来王村长是见过了大世面的,对这四、五杆笔刷刷地记录他说的话好像司空见惯一样,继续着他的演说。等他讲完这棵见证了西村坪人民抗日历史的英雄树的故事,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一行人又启程了。
走出老远了,静秋还回过头看了看那棵山楂树,隐隐约约的,她觉得她看见那棵树下站着个人,但不是王村长描绘过的那些被日本鬼子五花大绑的抗日志士,而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她狠狠批判了一把自己的小资产阶级思想,决心要好好向贫下中农学习,把教材编好。
这棵树的故事,是肯定要写进教材的了,用个什么题目呢?也许就叫《血染的山楂树》?好像太血腥了一点,改成《开红花的山楂树》?或者《红色山楂花》?
歇过一阵之后再背上背包,提上网兜,静秋的感觉不是更轻松了,而是更吃力了。可能背与不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先甜后苦,总是让后面的苦显得更苦。
不过谁也不敢叫一声苦。怕苦怕累,是资产阶级的一套,静秋是唯恐别人会把她往资产阶级那里划的。本来出身就不好,再不巴巴地靠着无产阶级,那真的是自绝于人民了。
我党的政策是“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那就是说你要比出身好的人更加注意,绝对不要有一丝一毫非无产阶级的言行。
但是苦和累并不是你不说就不存在的,静秋恨不得自己全身的痛神经都死掉,那就不会感到背上的沉重和手上的疼痛了。她只能拿出多年练就的绝招来帮助自己忘记身体的苦痛:胡思乱想。想得太入神的时候,她往往能产生一种身在彼处的感觉,好像自己的灵魂飞离了自己的躯壳,变成了那些想像中的人物,过着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她老是想到那棵山楂树,被敌人五花大绑的抗日志士与身穿洁白衬衣的英俊俄国小伙,交替出现在她脑海里。而她自己,时而是即将被处决的抗日志士,时而是那个因为不知道爱谁而苦恼的俄国女孩,搞得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更接近共产主义,还是更接近修正主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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