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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帝国大厦

诺翰国的交通状况一向良好。
除了几个比较异类的，都是电脑驾驶。卫星定位系统，会自动将某一区域内的车辆与道路的位置通过局域网向车载电脑显示，电脑自动选择最佳路径达到目的地。同时做为网络定位的补充，每台车都配有小型雷达，在车距过近时会自动报警。即使网络通讯故障——从未出现过，雷达也因时速太快无法反应，每辆车与建筑物都带有同极的强磁场，一旦接近，会自动弹开，绝无可能碰撞。
所以李平的工作真是太清闲了。
他做交警已经三年了，有一次某车在启动时，撞到了一个人类——吸血鬼反应很快，很难被起飞的那种速度撞到，那是李平遇到过的最大事故，局长亲自出现在现场，给予那个人类的主人几百万赔偿，可见真的算大事件，可见交警工作是多么的没有前程，成年累月地只是坐在屋里，喝茶看报，偶尔扫一眼屏幕，当然了，每过一会儿扫一眼屏幕是必须的，虽然从没看到过什么，但这是制度要求的，如果被摄象头计算出平均注视屏幕的时间过少，会被罚款。
干了这样一份工作，人就废了，再干任何工作都会觉得累，所以李平趁着年轻，打算转工。他也是交大毕业的，去做什么都行，维修也好，测试也好，道路改良设计也好，怎么都行，只是不能在这个地方呆废了。

张杰明问：“是否万无一失？”
天翼轻点资料，显示一二三点：“哪能万无一失，当初他们设计交通系统时也以为万无一失，只能说，我把我能想到的，都考虑了。”
张杰明道：“如果没有把握……”
天翼道：“世上没有不流血的革命。”
张杰明沉默一会儿：“你想没想过，也许这件事应该等你成年后再做。”
天翼笑了：“或许我成年后另有想法。”
张杰明道：“正是如此，所以……”
天翼笑道：“等那时背叛现在的自己，不如趁现在的热血做了现在想做的事。”
张杰明微微感动：“呵，是，长大也是一种背叛。”

天翼问：“你可以安排人手？”
张杰明道：“你不必管，你只管策划，我自会安排人，我会告诉你时间，记住，安排自己不在场证明。”

天翼与张杰明讨论时间：“上下班时间不好吗？车辆多。”
张杰明看着数据库：“那时车流量太大，所以车速慢。普通撞击对核燃料箱造不成至命伤害。而且下午二点，是办公时间，那天是帝国大厦建成的周年纪念，商场餐厅打折，吸血鬼不会少。”张杰明轻轻地点着面前帝国大厦“宠物不得入内”的牌子，微笑：“把人与吸血鬼隔开来，多么方便的目标。”
天翼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声，张杰明也听到了，他笑了：“很激动吗？你会喜欢那种感觉。”
天翼轻声：“不，不应该喜欢。”
张杰明点头，不应该，即是说他其实是喜欢的。人类是奇怪的种族，恐惧兴奋痛苦欢乐都会引起心脏狂跳，肾上腺激素分泌，所以，有人爱看恐怖片，有人是受虐狂，所以，有人喜欢杀人与冒险。都是人的生理反应决定的，是人性的一部份。
‘不，不应该’，不能抹杀人性。
当张杰明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这种感觉时，也深觉惊异与自责，后来麻木了。

罗非同罗密说：“明天下午，帝国大厦打折，你替我去看看女装的紫星碎腕上电脑。”
罗密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听名字就吓坏人！”
罗非道：“我下午有课，帮个忙，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罗密正要答应，天翼在一边闲闲地：“为什么不在网上订呢？即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罗非道：“你懂什么，我着急要，网上配货慢。”
天翼道：“加十元钱就可加急配货，比停车费还便宜。”
罗非道：“闭嘴，我着急要，去商场买保险，罗密，我另送你一台超级吸血鬼电脑。”
天翼还要开口，却见罗非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扬着一只眉似在请教，你这人今天有什么问题啊？为什么拼了老命地拦着罗密去帝国大厦啊？
天翼不敢再开口。罗非机灵非比寻常，被他眼光扫到，任何纰漏都是至命的。
罗密这老实孩子当然一口答应：“是送女朋友吧？好，我要银色的超级吸血鬼。”
天翼坐在一边看着兄弟两个谈心，冰凉的感觉却从心里渗了出来。忘了，罗密也是一只吸血鬼。
他要杀的吸血鬼里，要不要包括罗密？
甚至，张杰明说，不要告诉青丸，如果青丸有事去帝国大厦呢？

天翼打开电脑，同青丸联络：“青丸，明天有什么安排？”
青丸答：“别烦我，我忙呢，明天，明天当然是抢购打折霓裳。”
天翼不知道霓裳是一个高级时装品牌，一听打折两字，头上汗如雨下，立刻哑着嗓子问：“去哪？”
青丸道：“你好烦啊，人家去哪买衣服也要你管”说着电脑关掉。
天翼手指冰凉地再一次呼叫青丸，青丸也奇怪了，立刻回复：“天翼，你倒底有什么事？”
天翼说：“我有话同你说，明天，你在白凌川等我好不好？”
青丸愣了愣：“干嘛，你要求婚啊？”
天翼哭笑不得：“不，我只是要对你表白爱慕之情。”
青丸“切”一声：“那不值我错过一年一度大抢购啊。”
天翼道：“让老板把衣服送到你处不就行了？”
青丸笑道：“啧，你这主意，倒同女王一样呢，我偏不爱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试衣服，我就喜欢抢购的感觉。”
天翼头上都是汗：“青丸！”
青丸沉默一会儿，忽然明白了：“好了，你放心，女王已严禁我随意出入公共场所，天翼……”她好似也有话要说，可是深知网上谈话不安全，所以，沉默了。

第二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他们特意挑了个好天气，好日子，来告诉吸血鬼，人类不满意这种命运这种待遇。
中午，罗家大小一起午餐，罗非向罗密描述：“那种半透明淡紫红色的，上面镶碎钻，负压直接吸在手上的。你的电脑你自己买，我不管，别买太贵的，我这个月已经赤字。”
赵敏问罗非：“你的基金月月用光，真有急用时怎么办？”
罗非笑：“妈妈，你不是我亲妈吗？”
赵敏笑，揉揉罗非染成紫色的头发：“女朋友喜欢紫色？脸要不要染成紫色？”
罗非摇摇头：“切，妈妈，紫色是流行色，女朋友喜欢什么我才不在意，她应该好好研究我喜欢什么才对。”
赵敏再笑，这口气，一点不似罗大同，罗大同一向以妻子为大，这口气，象罗斯福。罗非毫无疑问是隔代遗传的基因。

吃完饭，罗非上学，赵敏工作，罗密吩咐天翼：“你在家，我出去一趟。”
天翼说：“我也去。”
罗密道：“我不是不让你，那地方，不让人进，我怕你——你愿意在外面等吗？”
天翼点点头。
罗密高兴：“那好，买完电脑，我同你去玩高空跳伞。”
天翼再次点头。

天翼在车里，车上有一个手动按钮，天翼伸手按上去，改为手动即可，改为手动！
罗密阻止：“喂，不要碰，你又没学过驾驶，手动出了事故是要自己赔偿的。”
天翼微笑：“会出什么事故？不都有磁力防撞吗？”
罗密道：“是啊，不过如果两车真撞了，一定会往地上掉，外一砸到人或鬼，就惨了。”
天翼道：“让我试试吧。”
罗密道：“等到没人的地方再试，这里不行。”
天翼的手放在手动钮上，如果出事后立刻按手动，应该可以——不，不可能，即使自己手控的技术可以保证不去撞别人，也不能保证别人不撞他，天翼全身冰冷，怎么办？

交通指挥台的前的李平一边闲闲看着屏幕，一边用电动剃须刀刮着胡子，然后门铃响，他看看监视器，打开门，让来人进来：“来得早啊。”进来的张欣是来接班的：“刮胡子，约会去？”
李平笑道：“赶五点半那场三维互动电影。”
这个工作，闷死人。一切自动，所谓值班，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有什么必要，李平与张欣，一个上班三年一个上班五年，除了打打呵欠，盯着屏幕，没有做过别的事。
张欣道：“同女朋友去？”
李平伸个懒腰：“哪有女友，这个工作没前途，没有女人喜欢。”
张欣沉默一会儿：“趁年轻……”他忽然顿住，然后奇怪地一指：“那两辆车怎么会那么近？”
李平道：“又不会撞上，近就近吧。”
张欣怪叫：“不对，事情不对！”
李平回头去看时，屏幕上的两辆车已经撞到一起，小型核燃料箱炸开来，迸出一朵小型蘑菇云，升到半空中，两辆车着火，然后堕落地面，继续燃烧，整个车子扭曲溶化，自动逃生装置根本没来得及启动，化下来的金属与合成材料的溶汁，将整个车厢裹住，一阵阵起着各种异样色彩的火焰，其中一种淡绿色的火焰，是吸血鬼肉体燃烧产生的。想来车里的鬼是无法生还了。
李平手里的刮胡刀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在地上呜呜叫一会儿，自动关闭上。
李平缓缓地扭头去看张欣，他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僵得发出咔咔声，张欣也回过头惊恐地看着李平，两人相对有三十钞钟，李平艰难地说：“撞车？！？！”
张欣哑着嗓子：“有死伤！？”
两人一起，抢过去按了红色按钮，一起骂：“他妈的，这不是真的！”
出了交通事故，而且有吸血鬼死亡，自从改为自动驾驶，且启动多重防撞系统以来，数十年没有发生过交通事故。偶尔有车子出故障，也一定会将车里的人弹出，高一点的，会启动降落伞，低一点的，小型气囊会弹出包裹全身，通常有人手臂骨折或挫了脚，就算大事了。

整个区域各路口处立起红色牌子：“前方有重大交通事故，请绕行。”
事故地点弹出立体标识：“有核辐射，请迅速撤离！”
一时间，路上空中乱成一团，所有的车子，调头而去。
李平把限速开关调到最高，让所有的车，有多快速度就跑多快。吸血鬼的基因本就不够稳定，受到核辐射后极异产生免疫系统疾病。李平的意思，是让所有在辐射区内的吸血鬼以最快速度撤离，张欣对此举也无反对意见。这样大的事故，如果车上人员都是自动驾驶，交通局怕是免不了要赔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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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双刃剑

李平按动的报警装置会连动局领导、救护人员、消防队甚至自动检查相撞车辆的保险号，通知保险公司，但通知家属的事，还是要由交警来做，比较人性，试想你在家坐着，忽然听电子设备通知你前往医院，那是何等诡异可怕。
李平打电话，张欣双手颤抖地在电脑上操作，一边惊叫起来：“李平李平，电子定位服务器瘫痪！”李平大惊，那一边正在喂喂大叫，就被他伸手挂了，扑过来：“不可能！”李平是科班出身，对电子技术比张欣还熟点，看了一眼，已明了：“张欣，这不是故障！这是人为破坏！”空调声呜呜，两个人在二十四度最佳室温下满头大汗，张欣抬起头：“备用服务器——，就在——！”他跳起来：“通知警察，我马上去机房！”
李平颤声道：“张欣！”然后说：“还有雷达系统，别着急，我跟你一起去。”
张欣摇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去，你看着这里。”

李平轻声地：“拜托，雷达系统！”雷达系统是每辆车自备的，绝无可能都糟破坏，一辆两辆车子还不要紧，怕的是连环大碰撞，尤其是在高空第一轨的车子如果出事，堕落下来，下面几层的交通就都乱了。
李平打开撤离警报，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内容是通知所有车载电脑，迅速以可能的最快速度离开该红色区域。
一刹那，帝国大厦前的车流乱了，不再缓缓流转，而是没头苍蝇一般开始乱窜每一辆车都迅速地占领每一个空地，轻微碰撞在所不计。车子里的人不住地被骤启骤停颠簸得头晕呕吐，安全带拉得肩膀生痛，不少车子，连气囊都暴出来。
李平低头看着立体示意图，打算使用强行分流处置乱成一团的车子，就在这一刹那儿，帝国大厦不见了！
没了！
示意图上，那个诺翰国最高最漂亮的整体浇筑通体雪白的有机玻璃大厦不见了。
李平一愣，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屏幕，他明知道帝国大厦是不可能在一眨眼间消失的。而他的示意图，是以卫星定位系统与雷达扫描系统共同维护的，任何一个系统存在，帝国大厦都不可能被忽略。
帝国大厦仍在摄象镜头里，它威严屹立，现实存在。
可是对于车载电脑来说，帝国大厦已经不存在，所有乱成一团的车子忽然间发现了一大片广阔的天空，立刻象一蜂马峰发现了牺牲一样“呜”的一声不约而同地，以最快速度扑了过去。

马琳与李达亲眼目睹了那场车祸。
亲眼看见烧熔的铁汁滴在昏迷的吸血鬼女子脸上，一道绿色火苗，那张脸震动一起，抬头又扑倒，已经化成一团焦黑。
两个人都吐了。
马琳说：“我会做一辈子噩梦！”
李达抱着女友出不了声，只是怜惜地抱着，生命无常，即使是吸血鬼的生命亦无常如斯。
然后车子开始乱晃，电脑显示：“正在以最快速度离开此地！”
李达失声：“发生什么事？除了辐射，还有什么？”
电脑据实回答：“此区域交通定位系统主服务器瘫痪，正在运作的是备用服务器，交通控制台已发布最高级别警报，我会尽一切可能迅速离开！”李达对迅速离开毫无异议，他已经受够了。
他看着电脑上的立体交通图，忽然笑道：“咦，奇怪了，帝国大厦怎么没显示？”

李平询问：交通图的支持？
电脑回答：雷达扫描系统。
第一行的卫星定位系统一片空白。
可是，为何没有帝国大厦？李平脑子里忽然一片洞明，帝国大厦有反雷达扫描装置，目地，是防止空袭。
有人，要破坏的，并不是交通，而是帝国大厦，有人关了卫星定位系统，有人开了帝国大厦的反雷达系统。目地，是要让那些飞车撞击帝国大厦，李平目瞪口呆。

李平咽口唾沫，还有一个法子：人工添加建筑物！
李平点击，恢复五分钟前帝国大厦数据，修正交通图。
电脑闪出画面：“你的权限不够！”
李平一头冷汗，点击授权授权授权，无人理睬。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李平点击强行修正！
电脑闪动：无此权限
李平点开授权，然后打开自己的黑客箱，密码条立即开始闪动，边上的一行小字闪动，正在授权正在授权。
李平抬起头，看到一辆车正以每小时四百公里的时速撞到帝国大厦上。美丽的蘑菇云，雪白的大厦象一只大雪糕一样，被瞬间高温熔得流下半透明的汁来。
李平想，备用服务器怎么了？张欣怎么了？

张欣从这楼的窗口跳到对面楼窗口，向下一直向下，备用服务器与主服务器离得太近，他走到门口，灯忽然亮了，张欣微微眯上眼睛，吸血鬼的眼睛总有一点畏光，白炽灯下有什么东西一闪，然后张欣听到巨大的枪声，他低下头，眼睛已习惯强光，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前有一个小指粗细的洞，正在缓缓流出血来，张欣想，不要紧，吸血鬼不怕子弹，这个伤不大，先不要管，还是服务器要紧，要紧，太要紧了，千万不能让备用服务器也糟破坏。他往前走，却觉得身子乏力，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没用？吸血鬼的强大身体，只要脑子与心脏还在，就不会死。
张欣再往前走一步，看见机房门打开着，里面跑出两个人影，他再前挪动一步，可是人站立不稳，只得扶住墙，眼睁睁看着破坏者离去。这是怎么了？张欣靠在墙上，低头，看见胸前的伤口还在股股冒血，怎么了？应该已经止了血才对，难道——是银子弹？
后背有一点凉，不，不是后背，好象是整个内脏都感觉到风。
张欣伸手到后面，摸自己的后背，整只手都是湿的，他收回手来看，全是血。天！他再次伸手去摸，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口？摸到后背的中部时，手指已经陷进一团柔软的烂肉中去，往上摸，那是一个巨大无朋的大伤口，他整个左上边的后背等于都被炸飞了，心脏只余一点点，已经不再跳动，难怪，他没有力气。
张欣此时心里洞明，自己已经完了。
沾在手上的烂肉表明，他们用的确是银子弹，且是AK30手枪，巨大的速度与巨大速度带来的冲击波会击破所有内脏，并带飞一大片后背皮肉。完了，他死定了。
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他离备用服务器只有两步，非得去看看不可。在门口，张欣已看到整个服务器被钝器击打过，一些零件已经面目全非，而且上面倒着水，插头被拔下来，张欣慢慢挪过去，用衣袖把水擦一擦，防水层似乎并未遭太大破坏，情况危急，不得不冒险，他要把插头插上，也许整个服务器会爆炸，也许，也许服务器会重新运转起来，张欣再一次擦擦服务器上的水渍，与血渍，他支撑身子要去抓插头，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插头就在前方二米远，张欣看着地上淡绿色的插头，一动不能动，张欣轻声道：“主啊，请赐与我力量。”
他无法迈步，但整个身子仍然向前倾，向前倾，然后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伤口的剧痛立刻把他的神志淹没，他眼前漆黑一片，可是手指握紧时，掌心里的刺痛证明，他拿到了插头。
张欣没有力气抬头，他抬起手，慢慢摸索，请给我一点力量，一点点，只要足够抬一下头抬一下手。
张欣听到脚步声，那不象是吸血鬼的脚步，那样沉重与缓慢，张欣猛地抬起头，不不不，让我完成这件事，成千上万的生命，就在他手中，不！
枪声！
张欣不会再觉得痛，他的整张脸都被炸飞。

站在门口那个人，看着一地的鲜血，忽然笑了，很值得，太值得了，这次，一命换一命，不是白白死掉，白白饱了人家的口腹，白白娱乐了人家，他转过头，看见走廊尽头，奔过来的吸血鬼，真可惜，来之前他已经用过二颗子弹，还有二颗，他抬枪打向服务器，这样就保险了。然后他把枪抵在自己后脑上，真可惜，最后一颗子弹，他要留给自己，不能再打死一个吸血鬼，真可惜。
开枪。
吸血鬼看到的，是站在那儿，倚着墙，整张脸是一个血洞，只余一个下巴的人。
这是——噩梦吧？！

马琳与李达觉得眼前又是一亮，即使闭着眼睛，仍然象幼时无知迎着太阳看的刺痛感觉。张开眼时，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眨眨眼，忽然发现帝国大厦越来越近，那雪白的墙上一个跳动着火苗的巨大雪洞正向他们张开大嘴。
李达惊叫，一只手按动手动按钮，另一只手在停车键上按了又按。
可是大厦仍然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马琳啜泣着紧紧抱住他：“不要紧，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李达心一沉，人也静下来，是的，不要紧，无论什么结果，至少他同她始终在一起。
车在大厦前，终于改为手动，并且发出巨大的刹车声，这样，即使撞上也不会有那么大破坏力，只要核燃料箱不破裂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就极大。李达回身与马琳相拥，就在这时，看到车尾一辆火红的车子正全速撞过来。

帝国大厦象一只被淘气小孩子戳了无数个洞的大雪糕，或者，象一只白色蜂窝。李平已经泪流满面，第一次开始祈祷：“撒旦我主，请怜惜我的肉体照顾我的灵魂，令我在世间得到快乐满足，请饶恕我们的罪行，让我们永远地生活在这片大地上，请让授权密码过去。”
画面一闪，授权成功，正在重建帝国大厦系统！
李平瞪大眼睛，看着电脑下方的一个小格子，一格一格变成绿色，口里发出苦苦哀求：“求求你，快一点，求求你！”
电脑好似听到他的哀求，一闪而过，帝国大厦重新出现在屏幕上，所有的飞车掉头而去。
李平趴到桌了，人已崩溃，痛哭！

要到此时，大厦里的人才开始逃生，无数吸血鬼来不及走楼梯，从窗口直接跳下，手在下一层窗台上一搭已令下降之势缓和，就这样一层一层直落到地上，雪白的大厦象是爬满了蚂蚁。
可是此时大厦五十几层的火势越来越大。
大厦本身的材料并不易燃，但是五十层是女装商场，大量织物遇火即着，加上许多人为热浪冲击，已经丧失一部份肢体，无法从大厦里逃出来，一时间，五十层如地狱般充满了死亡烈火与惨叫声。

火势越来越大，强化的有机玻璃，性能十分卓越，可是对于过大的火势，当温度达到一定高度时，大厦终于开始自燃，并且熔解。
半个小时后，消防队刚一进入大厦内部救人，大厦倒下。
李平在电脑屏幕前闭上眼睛，他没有救到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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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救命之恩

罗密惊奇地：“真的没问题？可是他刚刚痛得很厉害！”
医生也觉得很奇怪，侧头想想：“也许是胃肠痉挛吧？要不躺着观察一会儿，再痛时我再察一下。”
罗密耸耸肩，想，没办法，看起来罗非的电脑是注定买不上的了。
他走过去看天翼：“真的不痛了？”
天翼点点头，站起来：“我们走吧。”
罗密看看时间：“也许还赶得及，你真的不用歇会儿？”
天翼说：“只是还有点累。”
罗密道：“那我先送你回家吧。”两人走出医院，正去停车场，忽然脚上的地变亮，前方的车子都反射出耀眼的光辉，罗密刚想回头去看，只听耳边天翼暴喝：“别回头！趴下！”
然后罗密已被天翼扑倒在地。

罗密与天翼等了半天才爬起来，然后整个医院的人都开始惊慌，核弹袭击？又不象，威力似乎没有那么大，那么，是什么？打开电脑，即时蹦出一条短讯：帝国大厦门前有严重交通事故，请绕行。
罗密骇异，撞车撞到爆出蘑菇云来，这也太可怕了吧？怎么会发生的呢？
天翼也看到短消息，心知历史大事件即将发生，他说：“买不成电脑了，要不，马上网上订购？”
罗密想了想：“我们回家吧，免得妈妈担心。”
电脑上再次传来短信：“车祸遇难者已证实身份，三男二女分别为……”以下是一份名单。
罗密惊骇：“天，真可怜，怎么会死呢？怎么会这么严重？天翼，我好久没见过死亡讣告了。”
天翼沉默，是吗？可是，我在网上却天天可以看到人类在被虐杀。罗密，你很久没见过讣告了，可是我，昨天在网上刚刚看到拍卖人皮绣花鞋。
罗密侧头，问天翼：“你是否觉得我可笑？不过，我真的很怕这种意外，你知道我们吸血鬼的寿命很长，可是，毕竟还是会死亡，多么可怕，死亡——天翼，你怕不怕？”
天翼笑了。
他没有说话，问他怕不怕？
怕不怕？身边肥胖的小人，每天都有死去的，他亲眼看到吸血鬼将死去的幼儿扔到食物搅拌器里去，搅成肉酱，和在其他饲料里喂给他们吃，不吃？你不肯吃？扔到笼子里，笼子自动收紧固定住身体，然后将食管直接插到胃里，灌到胃部鼓起，再也灌不进去为止。会吐吗？不怕，吐了再灌。
怕不怕死？天翼怕死，但怕另外一些东西超过死亡。
天翼只得笑了。
就在此时，第二次爆炸声响起，两个小人伏在地上，这一次闭上眼睛也可见强烈的白光，两个人都将头埋在手臂里，可是仍能看到一次又一次的白光，罗密全身颤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还能不能回到家见到妈妈？这样强烈的一次又一次的爆炸倒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核战又开始了吗？
不不不，他不想要战争，他想活下去，他不想死。
这样长时间地暴露于辐射下，会发生什么事？
忽然背上一重，罗密不敢抬头，伸手一摸，原来是天翼趴到他身上，罗密一愣，耳听天翼说：“别怕，我的基因比你的稳定。”
三战中，一些国家采取的抵抗方式就是，全员撤出，然后在低空爆破核弹，将全城变成肮脏的辐射地带，这样的地方，吸血鬼连边也不敢靠，人类再重新进去生活，是的，会有辐射，会有人不断地发病死亡，女人必须到别处去怀孕生子，但是，还是会有活下来的人，大多数人还是会活下去的。即使生下畸形儿，也比马上死亡，或成为食物供血者，来得好。至少，还是一种人类生活。
天翼苦笑，吸血鬼把人类逼到这个地步，他有权要求吸血鬼血债血还，是不是？可是——他希望罗密活下去。
天翼觉得自己很可耻，这种软弱真是可耻。
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罗密是他的朋友赵敏是他的朋友，而张杰明只是他有着共同目标的伙伴，那同朋友还是有分别的。
不管为了什么，可以对自己的朋友下手吗？

爆炸停止良久，两个孩子才敢从地上起来。
先是坐在地上，相互对望，发现对方都完好无损，转过头去看不远处的天空，笼着一层可怕的雾蒙蒙的尘埃。天翼道：“快走，那些尘埃落下来，会得辐射病。”
罗密脸色苍白地：“天翼，谢谢你，”
天翼惨淡地笑了：“罗密，不必这样说。”不必说谢谢，这是回报你这些日子善待我，我虽然没说过谢字，可是，一定会回报你的。
罗密拉着天翼，飞快地跳上车，一边颤声道：“不知道驾车回家会不会有事。”
天翼道：“开车！”

罗密一出车门，已听到尖叫声：“罗密！”
赵敏扑过来，紧紧抱住罗密：“我的天，罗密，我的天，你活着，天哪！”泪如雨下。
赵敏的脸色惨白，怀里抱着罗密，可是仍然怕得发抖：“天哪，你还活着。”
罗密也紧紧抱住赵敏：“妈妈！”
赵敏松开罗密，擦拭眼泪，打开电脑：“大同，罗非，罗密回来了！”
那一边传来两个男人的欢呼与尖叫声，五分钟后，罗大同与罗非都回来了。
一家人都喜极而泣。天翼静静地躲在一边，

赵敏哭泣：“我以为你在帝国大厦里！”
罗密紧紧抱住自己的妈妈，是的，就差一点，如果不是天翼忽然胃痛的话，如果他不是停车带天翼去医院，此刻，他可能已经在帝国大厦里面遭遇不幸了。
罗非苦笑：“罗密罗密，你吓死人，差你跑个腿就受这样大惊吓。我在戒严线外不知转了多少圈了，快说说，怎么回事？你怎么敢不去给我买电脑？”
罗密抹一把眼泪：“走到幸福路，天翼胃部得厉害，我只得改道去最近的医院，在里面挂号轮诊，后来天翼说不痛了，我俩刚往出走，就看见一片白光，然后，我就回家了。”
赵敏这才想起来：“天翼呢？你们两个受没受伤？”
在角落里看到天翼，赵敏过去抱住天翼，轻声道：“你救了罗密！”
天翼也轻声：“只是凑巧。”
赵敏再一次轻轻拥抱天翼，好，只是凑巧也好，总之这个小人是罗密的救命恩人。

虽然诺翰国遇此惨事，不好出去庆祝，可是家里仍然准备了礼物来庆祝罗密生还，包括给天翼的新的微型电脑与一千元的网上支付卡。
傍晚，天翼带可可去散步，自从天翼来到这里，罗非发现了天翼的利用价值之后，象带可可散步之类的天翼可以替他做的，就都归为天翼的责任了。
罗密与罗非，在放映厅里看三维实况，罗非说：“我正在车上，突然出来短消息，我一看，吓得立刻往帝国大厦跑。”
罗密惊讶：“你怎么在车上？”
罗非敲他头：“蠢，若非是女友生日，我还急着要你买东西？我女朋友过生日，我当然是陪她玩，还去上什么学。”
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罗密真想学红桃皇后扔给他一堆教训，可是有鉴于罗非对于这种好心一贯采取的打击报复态度，罗密还是闭上了嘴。
罗非道：“我接到短消息说，有车祸，我一看，这不帝国大厦吗？该不是我英俊年轻的弟弟一命呜呼了吧？打开电脑一看，那车型不是你的猴子型的，正要关上，就看见所有车开始乱动，我还觉得好玩，好玩了一小会儿，那些车开始撞帝国大厦，我靠，吓死我了，我想你这时肯定在大厦里面，这下完蛋了，我成了害死你的凶手，没法向江东父老交待了，我干脆直接找你去得了，所以，我就一直在那儿转啊转，要不是有车子隔着，我就落了一身辐射尘，早见撒旦大叔去了。”
罗密责备：“不可对主无礼。”
罗非道：“闭嘴。”
罗密闭嘴，他哥哥虽然凶，可是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找他，他还是很感动的。
过了一会儿，罗非说：“真是巧，天翼偏在那个时候胃痛，他的胃怎么了？”
罗密微微迟疑：“医生没查出来，说可能是吃的东西凉了，胃痉挛。”
罗非笑了：“他在野外，生肉也吃过，胃痉挛？笑死我。记得吗？我昨天让你去时，他就一直拦着。你不觉得他态度奇怪？”
罗密愣了愣，他也想过，真巧，是不是，真巧。现在罗非提醒，他想起了头一天天翼不住阻止他去帝国大厦，眼光闪烁，神情紧张，当时不觉得，过后想起，罗密心里有一种不安惊恐冰凉的感觉。
罗密抬头看罗非：“你是说……他知道？”
罗非笑：“也许人类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罗密眼前微微一晃，想起那一朵一朵小小的蘑菇云，同胞的惨叫声，烧焦的尸体。
可是他也记得，爆炸声中，那个挡在他背上的小人。
罗密觉得头晕，他慢慢坐起来，轻轻搓搓脸，然后笑一下：“你胡扯。”
胡扯！不不不，不可能！他的好朋友好伙伴竟是这场灾难的创造者之一！他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人。

此时，空中映出新的影像来：“交通局主服务器备用服务器，已证实曾遭人为破坏，主服值班的两位保安人员已伤重殉职，备服处的两具尸体，经过DNA鉴定，已证实，其中一名为当天值勤的交勤张欣，另一具尸体是一个人类，他的身份正在查证中，但枪上指纹显示，两名保安与一名交警都为该人类所杀，这名人类是在被闻讯赶到的吸血鬼包围后，举枪自杀而亡。”
画面是张欣后背血肉模糊的烂洞，与那个人类倚墙而立的身体，都没有照脸，吸血鬼其实一直是一个嗜血的种族，可是文明进化太久，新的吸血鬼几乎从未亲自动手采血，他们得到的血液都是已经检疫保鲜处理，包装精美的一个小盒子里的红色饮料，血淋淋的近似吸血鬼外表的尸体，已很难为电视观众所接受。
稍后播出张欣妻子双手掩住嘴，隐忍含泪的脸。
罗密再忍不住，跳起来离开。
罗非动也不动地继续看着映像，可是他的嘴角翘起，微微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那是罗非陪着罗密看大灰狼的故事，从动画里学到的，完美的邪恶的微笑。

乐乐

二十二，疼痛

罗密坐在天翼面前：“看新闻了吗？”
天翼点点头。
罗密说：“已被证实，是人类所为。”
天翼点点头。
罗密说：“你怎么看这些人的疯狂行为？”
天翼沉默。
罗密说：“他们是一群疯子！”
天翼轻声道：“我想，他们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罗密怒问：“什么理由？什么理由可以杀死这么多无辜的平民？”
良久，天翼慢慢回答：“如果可以活下去，谁会选择用结束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别人的死亡呢？你真的认为别人选择同归于尽，只是因为他是疯子吗？”
天翼轻声地：“平民，是的平民，不过每一个平民喝过的红色饮料里都有人类的血。平民，这里本是人类的家园，每一个平民踩的，都是我们的土地。我们沦陷了，全部都成了低等生物，你们占领了，变成了平民，不可以杀的平民。”
罗密的脸变得惨白，好象所有的血，都流失了。他没有再反驳，不同的立场，会有不同的看法，争论与说服解不了几代人的仇。
原来是这样，原来——天翼虽然选择罗密做朋友，却也选择把所有吸血鬼当仇敌。
罗密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冻结。他喃喃：“我们中的多数人，都是希望和平平等的。”
天翼轻声但坚定地回答：“不，大选结果证明，你们喜欢好战的首相，谁的人类政策严酷，你们就喜欢谁。你们自己可以日行一善，但是你们要一个严酷镇压压榨人类的政府。你们的善良是没有用的。”
罗密站起来离开。

天翼沉默地看着罗密背影，友谊是多么脆弱的东西。
年少的孩子们总把友谊看得至高无尚，其实，友谊是很脆弱的东西，你非要维护它，得付大代价。

半晌，罗密转回来，那个渐渐长高长大的孩子又慢慢走了回来，不，他不要这样不明不白地同他的朋友生分让他的友情蒙尘，
不，他要知道，那件事是不是真的是天翼所为，问清楚，然后怎么办，然后再说。如果只是政见不同，还是可以做朋友的，这个朋友曾有意无意救过他的命。

罗密慢慢走到天翼面前，他蹲下来，轻声问：“你知道会发生这件事，是吗？”
天翼看着那双渐渐血红的眼睛，没有出声。
罗密问：“你救了我的命？”
天翼没有回答。
罗密仿佛听到周围空气结冰的声音，呵，原来——天翼真的是凶手！罗密颤抖：“你为什么不说不！你为什么不说谎？！你以为我真的想知道真相？！”
天翼慢慢露出一个平和温暖的微笑：“罗密，我们不是朋友吗？”

天翼眼看着一只拳头向他脸上打过来，吸血鬼的拳头，奇怪的是，那一拳打在脸上并不痛，他觉得受到极大的冲击，身子向后仰，眼前景物划动，并伴着一串金花，可是并不痛，只是震得恶心。
罗密的这一拳，把天翼从沙发上打得飞出去，摔倒在地。
罗密低吼：“你！杀死无辜的女人儿童！”
天翼慢慢爬起来，又一拳打在天翼脸上，天翼眼前一片红光，然后是濡湿的感觉，什么地方出血了？然后整张脸猛地痛起来，痛得天翼流泪，痛得他无法呼吸。然后一拳又一拳打在他身上，前一次痛苦还未开始后一次击打已经结束，天翼的身体没觉得痛，他只是不住地震动，他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咔嚓”一次又一次响起。差点忘了，罗密也是一个吸血鬼，他有着吸血鬼的可怕力量，他的拳头，能打断人类的骨头，那咔嚓声响了五六次，终于疼痛象烟花绽放，他的整个身体成了无尽的黑夜。天翼闭着眼睛，仍然能看到那烟花般七彩闪亮的灿烂的光辉。
烟花照亮了黑夜的天空，天翼快要被疼痛杀死。

天翼曾经试图挣扎起来，现在他满足于可以静静地躺在地上。
罗密在对他说话：“为什么不杀我？”
天翼无法回答，拳头打在他身上，他眼前一黑，眼睛看不到，可是意识清晰无比，他听得到罗密说的每一句话，感受得到身体的每一丝疼痛。
罗密问：“因为你认识我？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呵，是。
拳头又一次打下来，眼前的黑夜忽然洞明，变成雪白雪白的一片光亮世界，眼前是白色的，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白色，天翼嘴里喷出血来。
罗密轻声问：“你可知道，他们与我，是一样的！你知道吗？我们是一样的吸血鬼！我们都是一样的。你不杀我！却忍心杀他们！天翼，我们是一样的！”说到后面，声音渐大，他重复着：“我们是一样的一样的一样的！”他抓着天翼的头发，向地上撞去，每一声一样的，都伴着一声沉重的撞击，他怒叫：“你记住了吗？下次！把我们一起杀死！”
血流披面，天翼想：“他们是一样的吗？是一样的吧，都有一点善良一点教养，关心别人关心弱小，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少的吧？真的是一样的，罗密也喝人血，也占有他人的劳动成果，也踩他们的土地，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不过是他遇到天翼。”天翼闭上眼睛，即使没什么不同，即使只是他遇到他，也许他遇到的别的吸血鬼也能成为朋友，可是既然是朋友，他不会炸死自己的朋友，如果非得选择，好，让罗密来杀死他吧，反正他要做事已经成功。
罗密问：“我同你！有什么不同？他们同我，有什么不同！这差异，值得你杀死他们吗？”他好象想用凿子把这些话凿到天翼的脑子里，每一个字都伴随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剧烈的疼痛，一个字一个字地打进天翼大脑里。
好痛，一大片一大片的烟花一样绽放的剧痛。
烟花把夜照得象白昼一样，天翼在一片白光中渐渐失去知觉。

罗密终于累了，退到一边喘息。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类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象个人，象一只折坏了的木偶，手脚扭曲，全身是血。
罗密后退，这个人，这个这样聪明的人，想必是知道的，两次出言阻止罗密去事发地，一定会引起怀疑，他不惜暴露自己来救他的命，难道他不知道暴露自己的后果吗？他一定是知道的，那会比死亡更可怕。罗密抱住头，是的，这个小人冒了生命危险来救他的命，他不后悔毒打了他，可是，他没有办法再去杀他。这个人想必也知道，罗密是来探他的口风的，可是他没有说谎，他向罗密解释自己的行为，他微笑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罗密的胸膛里象被插进一把火红的锥子，剧痛让他泪流满面，他双手掩面，又握紧拳头，他想惨叫又怕自己疯掉，良久，罗密离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紧了门。

醒来时周围仍是一片白色，然后听到赵敏的声：“醒了醒了！”
天翼艰难地睁开眼睛，他只睁开了半只，整个面孔都肿起来，实在没有容得下整只眼睛的地方，他看到赵敏关切心痛的脸，他想笑一下，却只是让面孔痛得抽搐，想说话，却无法出声。
赵敏握住他：“别怕，你安全了，这里是医院，别急，你慢慢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屋子一角传来那个一直让天翼讨厌的声音：“一定是罗密干的。看他那么反常，就知道了。”
天翼慢慢闭上眼睛。
赵敏说：“闭嘴！”
一勺水喂进他嘴里，象甘露一样。
再一次嗅到玫瑰香，天翼很想叫妈妈，可是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他妈妈。全身每一寸皮肉与骨头都在刺痛，连灵魂也在疼。
天翼问自己，我杀死的那些人，与我，有什么不同？
如果我认为另一个种族的智慧生物，仅仅因为非我族类就该屠杀，那么，就等于承认吸血鬼屠杀人类是正确的是应该的。
天翼闭着的眼里流下泪来。
一双温暖的手，给他擦去眼泪，那一天，死的人里，也有人有这样一双温暖的手吧？他们也都有亲人朋友，他们的死，让亲人朋友哭泣，他们的亲人不舍得他，一如天翼不舍得罗密。
天翼很清楚，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的后果。可是，他不能眼看着罗密炸成碎片，即使他的同胞曾被这个种族血腥屠杀，他不能杀死罗密。
可是罗密说，他同那些死难者，是一样的人！
罗密说，天翼与罗密是一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智慧生物都是一样的。
反抗不公平，是要反抗不公平本身，还是反抗施加不公平的人？如果你要反抗施加不公平的人，那么，灭了全人类吧，所有的人，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是一样。他们有智慧，所以在可能欺压他人时就欺压，在可以自私时就自私，可以使用特权时就使用特权，所有的智慧物种都是一样。不消灭制度，只消灭个体，杀死一个暴君，迎来新的暴君，包大人铲不平天下所有路，盼望救世主，与杀死魔鬼都是没有用处的。
可是，对事不对人，真的能分得那么清吗？那些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不杀人可以成事吗？那么杀人又能成事吗？
当然，杀死单个的人，比推翻一个制度容易太多了，只要手里有刀，杀死一个人是容易的，暗杀从来是容易，不过暗杀从来改变不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命运。恐怖活动，也同样如此。
天翼所做的事，只是白白杀死了无数无辜的生命，对于他想做到的对抗命运，毫无作用。
怎么办？怎么做才能改善人类的命运？必须要做点什么，必须有人做点什么，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只有杀死平民个体这一种反抗方式，天翼是不是只得把杀人这件事一直做下去？因为，他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必须有人做点什么！
内心的不安让天翼忍不住挣扎，罗密呢？罗密怎么样了？不过剧烈的疼痛很快就淹没了天翼内心的不安，他不得不放弃控制自己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床上。

乐乐

二十三，广阔天地

第二天，天翼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不过看看日历，他发现自己已昏迷了三天三夜，阳光再一次照在天翼身上，天翼悲哀地发现，自己与罗密的友谊怕是走到了尽头。
赵敏拎着鸡汤进来：“我煮了鸡汤。”
天翼问：“罗密呢？”沙哑低沉的声音，赵敏第一次发现自家养的人小人儿已经长成一个小小的青年，赵敏坐过去：“罗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天翼，出了什么事？”
天翼说：“没什么，我摔了一下。我，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赵敏把床的一头微微升起来，天翼试图自己喝汤，结果发现一只手被踩得稀烂，另一只手臂骨折，他苦笑，只得用吸管喝汤，在赵敏手里吃点东西。
赵敏轻声：“是罗密吗？我真不敢相信，罗密会做这种事吗？”
天翼用惊讶的眼光看了赵敏一眼：“您怎么会这么想？罗密是我朋友，即使他不是我朋友，他也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的。”
赵敏放下心来，可是马上又担心：“那么是罗非吗？”
天翼微笑：“要是罗非，我见到他会咬他的。”
赵敏笑了，可是又气恨地：“倒底是谁这样对你？天翼，告诉我，我不会放过他，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天翼沉默许久：“不知道，是不认识的人。”

天翼看着自己的手，左手，五个指头都是紫黑色的，渗着血与透明的液体，痛吗？不，一点知觉也没有。
可是当时，真是痛，眼看着罗密用力跺脚，每一次都从他的指尖传来钻心的痛，罗密大约以为是这只手夺走他同胞的命吧？不是，是右手。不过天翼忍痛不过用右手去掩住左手时，罗密毫不犹豫一脚跺在他的右臂上，手臂立刻断成两截。
痛吧？真是痛，惨痛。

身上多了一条巴掌长的刀口，据说，脾脏与肝脏都破裂，被踢得如烂泥一般，胃与肠都挫伤出血，严重脑震荡，可是，天翼的生命力如一只动物般强韧，天翼自嘲：“我都不象个人，比猫还多一命。”

天翼回到家时，已是一个月之后，罗密已离开带朱丽去参加了夏令营。内容包括月球与大海沟的参观游览，天翼被留在家里，照顾天翼与可可的任务理论上都落在罗非身上，罗非这次没有任何抱怨，他微笑着看着天翼与可可：“这下，我可是有两个宠物了，呵呵。”
重伤初愈的天翼有点迟钝，对于罗非的话，好似没听到，他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天空，有一种淡淡的怅然表情。
逃避，罗密选择逃避。

罗非笑：“我弟弟是小孩儿。”
提到罗密，天翼不得不回过头来：“呃。”
罗非似笑非笑：“你有什么打算？”
天翼看着罗非，忽然明了，罗非有话同他说，是什么话呢？他提及他的未来打算，那么罗非是对他有打算了？他对他有什么企图？
罗非笑眯眯地，并不着急。
天翼问：“你有什么提议吗？”
罗非笑眯眯地：“我听说罗密砸了你的电脑？”
天翼沉默。
罗非笑：“即使他回来，怕也不会再允许你靠近电脑。还有，你的存在，让罗密为难。”
天翼道：“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罗非问：“你是否决定，身体一好，就离开罗家？”
天翼沉默一会儿：“罗非先生，你有话可以直说。”
罗非笑得极其温柔谄媚：“天翼，做我的宠物吧。”
天翼诧异，直起身子扬起半条眉毛：“你怎么会有这个念头？我好似很早就对你说过不了。”
罗非笑：“那时你还小。你的世界分成好人与坏人，罗密是好人，罗非是坏蛋。呵，你现在长大了，应该有不同的看法吧？”
天翼沉默地看着罗非，半晌，小心地问：“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大了就会是非不分，或者被人打坏了脑子，把你当成好人？”
罗非绝倒：“不敢不敢，我不敢有那种奢望，不过天翼，你现在应该明白，这世界除了有好人坏人之外，还有自己人与对手，是不是？有的时候，你偏偏与一个好人是对手，怎么办呢？啧，难题，告诉我，你是放弃自己的立场还是放弃与好人站在一边？”
天翼按按自己的太阳穴：“你绕得我头痛，对不起罗非先生，现在是可可散步的时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你去，如果你愿意自己去的话，我希望可以选择留在大厅里。”
罗非笑眯眯地：“啧，罗密不在，你是散步还是留在大厅里，就由我说了算了。”
天翼笑：“那么，我听主人的吩咐。”
罗非道：“我虽然是个坏人，可是我对你的主义，你的理想，你是杀了人还是救了人，毫不在意，天翼，你想想看，其实我才是真正的世界大同主义者，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善与恶没有好与坏，也没有吸血鬼与人类的区别，天翼，对我来说，所有的人与鬼，所有的智慧与非智慧生物，都是一样的，只有一种区别，是我可以利用与对我不利的，天翼，你对我有用，我不管你的身份，到我这儿来，我不计较你的过去，我也可以看不见你未来想做的事，想想看。”
天翼说：“屎，你是个王八蛋。”
罗非笑：“你这是骂我父母是王八啊。”
天翼怒道：“你根本不象你父母生出来的，你看起来绝对是个基因变异的杂种！”
罗非笑：“据说杂种的智商都比较高，因为基因关系越远的后代越优良，当然，这些你不懂，你没有系统的知识，你的教育还在初高中阶段，所以，一方面，我把你这句话当做对我的夸奖，另一方面，我建议你系统地学习全面知识，天翼，你想不想学？”
天翼沉默了。
呵，受教育，对，一点没错，他需要全面知识，他需要认识这个世界，知已知彼，打仗绝对不能闭着眼睛乱冲，他需要知识。
罗非探过头来，那张漂亮的脸，漂亮得让人心软，可是知道他的人却会觉得这漂亮真让人恶心，这漂亮外表下的邪恶里子，让人想发抖，罗非再一次露齿而笑：“天翼，被人利用不可怕，没有利用价值才可怕，是不是？”
天翼沉默了。
罗非笑：“你真的对我们的合作不满意，你还是可以走的，农场里你都能逃出来。我能绑着你吗？”
天翼冷笑一声：“不，罗非先生，你的智商太高，我害怕你。”
罗非眯起眼睛：“真的？你今天一直在恭维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好吧，天翼，我们说实话吧，你对我是个有用的家伙。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当然了，你越有用，你可以要求的就越多，我告诉你，我可以提供什么——”
天翼道：“一个奴隶的地位再高，也是奴隶，一个奴隶拥有的再多，不能改变他的地位。”
罗非笑：“一个奴隶，对主人来说，是财富，没有人会无故损坏自己的财务，可是一个宠物，在主人不再喜欢之后，狗屁不如。你现在，就是一只失了宠的宠物，我让你到我这里来做奴隶还抬举了你。听着天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我马上可以打死你，你以为我父母知道你是做了什么之后，还会护着你？你可以选择，是做我的宠物还是马上死！”
天翼笑了：“我选择，马上死。”
罗非瞪了一会儿眼睛，终于气馁：“天翼你完全不可理喻。”
天翼道：“受教育的机会以后还会有，一旦落入你手里，我只要在这个国家就逃不出你的控制。”
罗非沉默一会儿：“我今年十六周岁了，法律上已经是有民事能力的人了，所以家族里一小部份属于我的基金已可以动用，我动用了我可以动用的全部，我的获利率是百分之四百六十，二叔看了今年的家族基金报表，已嘱我去他公司实习。天翼，你知道我二叔是做什么的吗？”罗非笑：“你跟着我，或者会受我利用受我控制，可是我可以带你到一个更高更广阔的平台上去。记着，站得高望得远，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真的想为你的人类做点什么，停留在撞撞大楼，炸炸地铁，躲在黑暗角落里象耗子一样一辈子搞搞小动作，是不会达到你的目地的，你费了那大气力，搞得那种血腥的屠杀，也不过让我们国家的GBP（国民生产总值）下降一个百分点，天翼，同一场台风差不多，阻止不了我们前进的脚步，你跟着我，我的家族控制着这个国家的能源军工与土地，当然不是全部也不是大部份，但绝对是有能力左右一个国家决策的份额，天翼，我走得越高，就带你走得越高。”
天翼在一刻，大脑里被轰进一个新概念，那就是人与人之间是离不开相互利用的关系的，纯洁的友谊虽然好，但解决问题最多的还是相互利用。如果他没有利用价值，吸血鬼对他再多的友谊不过是对一个宠物的友谊，当他有价值时，即使那个鬼恨他，仍会与他合作。他将会失去什么，他还不太清楚，但是罗非向他展示了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也向他展示了另外一种可能，一种通过合作来缓慢有效地改变自己命运的可能。
罗非笑了，知道自己的说服在起作用：“你想想吧，对了，带可可散步去吧，有一个长脑袋的宠物真好。”
天翼欠身：“我去了，罗非先生，散步对身体有好处。”
罗非笑：“那你背着我去散步吧。”
天翼瞪他一眼，转身去带可可去散步。

乐乐

二十四，肮脏的狗

可可自打了药之后，一直闷闷地，他不会表达，可是大家都看得出他贪睡，没胃口，没精神，后来补打了一针后又开始双手颤抖，有时走路会无故摔倒，天翼同赵敏谈过，认为或者为他做药物阉割会更好。朱丽依旧惧怕可可，因为朱丽的存在，让可可停药是绝无可能的，即使可可在这样萎蘼不振的情况下，仍会呆呆注视朱丽美丽裙子下刚刚发育了的完美身体。那充满欲望的目光象一条贪吃的舌头，在光洁美丽的皮肤上舔过来舔过去。
有可可与朱丽的房间，大家好似可以看到男性的荷尔蒙在飞。
可是朱丽不在的时候，可可象瘫烂泥。
天翼相信罗密是个君子，不过，罗密同朱丽在一起时，空气中有另外一种东西在噼啪做响，火花四溅，多少次天翼想提醒罗密注意，朱丽只是外形与他相似，实质上与法律上，他们都是不同种类的生物。这种不仅跨种族且跨种类的爱情自来不被祝福，在法律上，兽奸且是违法的，尽管只是罚款，但毕竟也是一种违法行为，是不为吸血鬼大众所接受的行为。
不过天翼还没来得及说，罗密已经带朱丽去旅行了，天翼觉得，这真是一种极不妥当的行为。
现在，这话更是不好说了，天翼唯一的办法是同朱丽谈谈，可是朱丽并不是一个有足够智慧能够抵挡爱情袭击的少女。
天翼一边同可可沿着公园的林荫道散步，一边考虑是否要同罗非谈谈这个问题，你看，有时候，你必须同你不喜欢的人合作，达到你喜欢的目地。
天翼问可可：“你想念朱丽吗？”
可可转头，眼神微微一亮，然后又黯淡下去：“朱丽。”朱丽是他生命之光，不过穷他一生，除非暴力强奸，否则永远得不到朱丽。啊朱丽。不过，这也没什么，有许多正常男子也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过，可可可能会一辈子得不到一个女人，这就有一点悲哀，如果在一个有自由的社会中，可可或者不被准许生育，但或者会有相应的感情生活。
当然无论在什么样的社会里，弱智人士的生存，都是有一点悲哀的，也许这个吸血鬼社会里，对于弱智人士倒是仁慈的。至少他们得到无偿的宠爱与照顾。
如果天翼真的令所有人自由，象可可这样的人，如何处理呢？在一个人鬼平等的社会里，不会允许人类的宠物身份存在，那么，谁来照顾这些弱智人呢？社会吗？政府吗？把他们投入到正常社会的竞争中去，他们必然会沦为最底层。
天翼转开眼，社会问题永远是最复杂的问题，他的大目标如果被复杂的小问题纠缠住，将永不可能达到。
不过，如果他的大目标不关心小问题，又可能被小问题绊倒在地。
当然，现阶段还管不了那许多，这一次散步，天翼考虑了很多，他慢慢接受了罗非的观点，因为他必须站得再高些看得再远些，这样才能做出更正确的判断。

不知不觉，走得远了，天色微微变暗，太阳的余光扫过天际，留下瑰丽的影子。
天翼叹息：“可可，我们回去吧。”
天翼与可可回头，路边有人喊他们：“嘿，你们，过来，说你们呢，黑大个，和那个小孩儿！”
天翼看见三四个站在路边，手拿一杯啤酒的青年吸血鬼，都染着七彩的长发，看上去比彩霞更艳丽，身上皮肤也染做淡金色淡银色，刹是美丽，可是他们的脸上，有一种暴虐邪恶的笑容，天翼拉住可可：“别过去，我们走！”
可可喃喃地：“主人！”他分得出吸血鬼与人类，天翼低声道：“你的主人是罗非，不要理这些鬼！”
可可服贴了，他只对罗非忠心，可是不等他们走出两步，一只吸血鬼已追过来挡在他们面前：“叫你们，没听见？”
天翼知道最近吸血鬼对人类不友善，虽然自己带着狗牌，但新闻也说过有带着狗牌的人类被围欧至死，天翼拉着可可的手，意欲离开。
挡在他们面前的吸血鬼却大笑起来：“快来看，真的是两条狗啊，我还以为这小人是个吸血鬼呢！原来不过是个人。”
那个人伸手戳戳天翼的胸：“臭小子？你认不认识张杰明？开车撞楼，你有没有份？”身后传来三四个人的哄笑声。
天翼被戳得胸口剧痛，心里惊骇，他知道这几个人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们只是想发泄自己生活中的不如意，可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可怕，天翼可能会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些街头小流氓手里，而且私刑折磨比官方的药物注射可怕的多。
天翼的便携电脑又遭破坏，他跑不过这些人，也打不过这些人，天色渐晚，行人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天翼觉得自己做错了，不该带可可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他可以炸掉帝国大厦，可以炸死成千上万的吸血鬼，但不能在这几个吸血鬼小混混手里逃下命来。天翼忽然笑了，好，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因果报应了吧？
那长发吸血鬼笑着向天翼吐出一口烟来：“你笑什么？小人？你喜欢我？”
天翼微笑：“你的长发真好看。”
那鬼吃了一惊，：“会说话，喂，快来看，传说中会说话的人类啊！”然后扬眉：“呃？你喜欢？要不要我帮你染？”他抓住天翼的头发，把天翼拎在半空，然后把嘴里的烟头按熄在天翼身上，天翼忍痛：“放我们走，我们有主人。”
那些人大笑：“有主人？”一把扯下额上的狗牌，扔到路边：“在哪？我没看到！”然后回头笑道：“我们今天有狗肉吃了。”
原来天翼与可可遇到了传说中的吃人吸血鬼。
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人变成了吸血鬼还是什么样的人，象罗大同一家，做人时是国际绿色和平组织成员，成了吸血鬼之后，很自然地选择人权组织。在街头混饭吃的小混混，成了吸血鬼之后，自然选择弱小的人类来欺凌。
天翼眼睛看着狗牌子落地，知道自己最后一线希望也落空，天翼最后挣扎：“我们的主人是罗非，你拿狗牌可以向他要求许多钱！”
那少年嘻笑：“你以为我们缺钱吗？”一边打了天翼一拳，天翼痛得全身颤抖，旧伤未愈，新伤痛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可可见天翼挨打，终于怒了，大吼一声冲向那个拎着天翼的吸血鬼，可可不会打仗，可是个头大，扑过去死死扼住那鬼的喉咙，一边大吼：“天翼，跑，跑！”
那鬼被扼住喉咙，一惊之下松了手，天翼落地，人立刻如猫一般地窜起，他有太多丛林经验，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回事，天翼看了一眼旁边的玫瑰丛，他已有了计较，可是可可救他，他不能扔下可可不管，天翼扑过去，抬脚狠狠踢在那鬼的要害部位，一边位住可可：“快，跟我跑！”
可可见那鬼身子瘫软下来，也松了手，转身同天翼一起向玫瑰丛跑去，后面那几个鬼到现在也反应过来，有一个扶住受伤的鬼，另两个追了过来，天翼弯腰钻进玫瑰丛，可可一钻进去，就哎哟一声，玫瑰刺划伤皮肤，血淋淋的几道口子。
天翼怒喝：“快跑！”
可可低下头，可是他身形巨大，在低矮灌木丛中吃足苦头。
那三二个鬼追过来，看见尖锐的花刺就迟疑了，看看这一丛灌木面积不是很大，立刻决定：“从那边包围过去。”
可可本来行动就有点不便，此时被划得遍体，人就微微有点烦躁了，开始对身旁的树枝拳打脚踢，天翼拉他：“快跑，可可，快跑，那些人会杀了我们！”
可可咆哮，就差象人猿泰山一样狂吼，天翼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逃跑，他拉住可可的手，厉声：“你听着，被他们捉到会杀了你吃肉。”
可可受惊，发狂乱打着开始往前狂奔。
天翼往四处看，吸血鬼们没有追进来，那么，他们在哪儿呢？这些家伙当然不肯钻到满是荆棘的花丛里，可是他们跑的速度快，如果在前面堵截，他与可可仍是死路一条，天翼想了想，拉住可可，转身往回跑，跑出花丛，吸血鬼果然不在原来的路上，天翼左右寻找报警按钮，然后在路边看到自己的狗牌，这是个屈辱的标志，可是没有它寸步难行。
两个人跑了一条街，终于在街角发现一个报警器，天翼戴上自己的牌子，站在报警器前，按动按钮，报警器里自动回答：“已收到，正在处理中，请不要离开。”
就在这时，听到一声呼叫：“在这里！”
天翼与可可再一次亡命狂奔。公园里没有出租车，但是有游览用的有轨车，天翼跳上去，可可却仍在狂奔，天翼大叫：“可可！”
可可回头看了天翼一眼，仍旧向另一个方向狂奔，天翼刚要下车，车门关上，天翼狂叫一声：“停车！”这种有轨车行驶阻力小，速度快，但是制动很慢，听到乘客大叫停车，刹车装置起作用，但，仍在缓慢前行，天翼看到吸血鬼已抓住可可，他用脚狂踢车窗：“停下停下！”车子停下，但车子里红灯亮起：“警报警报，有人故意破坏公共设施，已自动报警，请乘客停在原地，等待警方询问。”
天翼隔着窗子，看到可可被吸血鬼折断双臂，扛在肩上，这时另外一个吸血鬼发现了车子里的天翼，几个人顿时围了上来，天翼以为自己这次终于难逃毒手，就在这一瞬，远处停来警车声。
几个吸血鬼一哄而散。

天翼慢慢坐下，知道自己已生还，同时心如刀绞。
警车驶到近前，一个警察打开车门，伸手召天翼下来，天翼扑到车门口，大叫：“我的朋友被几个吸血鬼抓走了！他们要杀了他！”话音刚落，那警察已一脚将天翼踢倒，然后扭住天翼双手，将他扣起来，拎着一条胳膊，一下子扔到警车里，天翼痛得眼前金星乱冒，知道这个吸血鬼是不可能去救可可的，他哀求：“借我电话，我找我主人。”
那警察“啪”地一记耳光打在天翼脸上：“小丑，闭嘴，别再给我惹任何麻烦！”
他把天翼的狗牌扫描，然后开车回局里，天翼嘴角流血，喘息：“听着，他们——”天翼第一次落泪了，他顿了一下：“他们说要吃了我的朋友。不用你去救他，借我电话用一下！”
那警察调过头来，阴森地：“闭嘴！”
天翼落泪：“求求你！”
警棍“啪”地一声抽在天翼肩上。
天翼痛叫一声：“你这个禽兽，你这个畜生！”
警棍没头没脑地打向天翼，天翼的大脑里接收到几声巨响，几次剧烈的疼痛，血从他的脑袋上直淌下来，天翼瞪着那个警察，愤怒到无法出声无法动弹，他挺在那儿，靠着车壁，直到昏迷。
那个警察在天翼昏迷了的身体上再敲一下，怒骂：“干你娘，老子工作了一天一夜，你还要老子去救一条狗！你他妈的！该死的人类，你们不是有本事撞倒帝国大厦吗？还要老子救你！”然后他发现车里溅了无数血点，再一次用警棍狂打天翼已经昏迷的身体，怒吼：“弄脏老子车！你这条肮脏的狗！”

乐乐

二十五，烧烤

罗非从电脑上得到通知，自己的小狗又惹事了。
他在十分钟后赶到警局。
他见到天翼时还是笑了：“咦，不是说你破坏公物吗？你看起来好象被狗咬过！”
天翼艰难地出声：“可可，救救可可！”
罗非问：“可可怎么了？”
天翼道：“他被公园里的几个吸血鬼抓走，他们说要吃了他！”
罗非点点头，转身同一个警察说：“你照看一下我的宠物，我有事同你们局长谈。”
那警察一惊，顿时脸色大变，他以为罗非去向局长投诉。
罗非微笑着报上自己的头衔：“我是罗斯福的侄子，罗非。”
局长从桌子后面起来：“你好罗先生，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罗非微笑：“我接到一个消息，说我的宠物破坏公物，不过，没有接到他拒捕的通知，不过我来到贵局里，发现我的宠物全身是血。而且没有人对我做出解释。”
那局长一愣：“糟，这，因为帝国大厦的事，最近有一些针对人类的暴行。”该局长话刚说完，马上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改口道：“不过，我的手下，一向忠于职守。”
罗非温和地：“我明白，我也理解，局长先生，我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我的宠物说，我的另外一只宠物，叫可可的，是个黑人，在公园里被几个吸血鬼抓走，如果您能帮忙找一下他的话，我会很感激的，另外，你们工作这样辛苦，我会为贵局提供一点我个人的捐助。”罗非写下一张支票：“请收下。”
那局长看了一眼，显然那金额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立刻微笑：“没问题，我马上布置警力，这种不理性的针对人类的行为理应制止。”
罗非鞠躬：“谢谢。这是可可的资料，找到可可之后，我会再次表达我的感谢。”
局长大人笑着把罗非送出警局。
罗非抱着天翼，笑问：“挨了一顿好揍？天翼，啧，你好似最近很爱招打啊，这样下去，医疗保险都要加钱了，谁还养得起你？”
天翼紧张地：“可可呢？”
罗非叹息：“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威胁贿赂，不过，要是你抓到一只狗，你会怎么样呢？可可这会儿，可能已经被剥了皮。”
罗非把天翼放到车里，打开电脑，写了一个悬赏，他点发送前，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微笑：“天翼，你是否已经答应做我的宠物？”
天翼紧张：“你什么意思？”
罗非笑：“可可不值这么多钱，你卖身给我吧，不然我不要他了。”
天翼很想抽他耳光，可他只是握紧拳头，对着罗非的手指砸下去，手指被砸了一下的结果，当然是立刻点了发送。罗非大笑：“我当你是同意了，你欠我，我看看，啧，十万鬼币。嘿，我买可可时，才花了二十块钱。”
天翼看着罗非：“你不担心吗？”
罗非笑：“你应该记住，不要让情绪控制你，你要控制情绪。”
天翼点点头，沉默了。过一会儿问：“不要让情绪控制你，二十元的东西，为什么要付十万呢？”
罗非回过头，狞笑着：“因为我的时间非常金贵，我花了好多时间把他养到这么大，他妈的，我的时间很值钱！”
天翼忍着疼痛，笑了出来。
如果你同一个人相处久了，最好的人也很有让你厌恨的地方，可是最坏的人，也会被你发现到一点点可爱的地方。
说我的时间很金贵的罗非，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可爱的一刹那。

回到家时，赵敏与罗大同都已到家，看到受伤的天翼，不禁怒责：“罗非，不是让你照顾生病的天翼？”
天翼说：“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可可走到那么僻静的地方。”
罗非道：“就是，如果只是可可自己你们怪我还行，天翼又不是白痴，他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赵敏气得：“罗非，电脑上已提示过，吸血鬼敌视人类的行为重又抬头，你怎么不提醒天翼？要是股市股落汇市波动，你比谁都关心重视！”
罗非瞪着眼睛，虽然不服，但也有一点沮丧，被亲人骂做自私总让人有点沮丧。
罗大同看了网上：“罗非，你出了赏格？”
罗非点头：“喔，我自己出那笔钱。”
罗大同沉默一会儿：“难得你这么爱护可可，不要紧，我来出这笔钱。嗯，你二叔今天同我联络过，谈了你的事。”
罗非抬起头：“他说了什么？”
罗大同说：“他说你的投资手法太过大胆，嗯，这件事，我们还是以后再谈吧。”
罗非暴躁：“爸爸，这事对我很重要。”
罗大同搔搔头：“好吧，他要你从公司底层做起，并且拿到博士头衔才可正式加入董事会，当然，这只是他的建议。”
罗非沉默一会儿：“屎！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问题。”罗非冷笑：“我还有的是时间说服他。”
罗大同叹口气，没再出声，罗非刚刚的样子，活象当年罗斯福听说父亲把公司交给罗大同时的样子，说的话也差不多：“时间会说服您的。”有信心的人自然比较容易说服他人。
天翼在一边微晒，喔，原来罗非开给他的条件还是有水份的。

罗非挂着一张脸，同时也注意到天翼的表情，他自己的情绪无所谓，他必须表现出让他的所有物敬服的能力，否则宠物奴隶造成反来，后果严重。
罗非微笑对天翼说：“我很快就可以完成博士课程。”
天翼轻声笑：“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说。”。
罗非觉得有点微微的挫折感，因为天翼此时的笑容比他从容。不过罗非没表示出自己的挫败，他倒是笑了。
稍后罗密打来电话：“警方传我去保释天翼。”
罗非道：“我已代你付了保释金与罚款，回来还我好了。”
罗密问：“出了什么事？”
罗非：“可可失踪了。”
罗密道：“我马上回家。”
罗非问：“你在哪里？”
罗密说：“国家宇航发射场。”
罗非道：“啊，月球之旅，难得的经验，这边有我们。”
罗密道：“不，我回家，可可比月球重要。”
罗非转向天翼，笑道：“你要小心了，罗密回来会骂你的，我弟弟虽然不会使用电击器，但你会宁愿挨雷劈。”大笑，这一次是真正的大笑。看到别人倒霉，会令他真正觉得开心。

第二天一早，警局局长安然亲自过来，欲言又止地：“我们找到了可可，不过……”他迟疑。
罗非问：“死了？”
安然思考了半天想找一个更恰当的词，但最后，只得放弃：“是的。”
罗非淡淡地：“省下几十万悬红。很好，劳烦你亲自来，是有什么特别吗？”
安然咳了几声，终于道：“可可受到了，很不人道的待遇。”
罗非点点头：“好了，你不必在这儿描述，我跟你过去看看。”
安然再次咳嗽 ：“我不觉得让你们再看到尸体是合适的。”
罗非说：“可可是我的，如果它只剩牙齿，你得把牙齿给我看，如果他只剩余胆结石，你得把胆结石给我看，如果他被剥了皮，把皮和肉一起交给我！是出售还是吃了他，由我决定！”声音大得吓人，罗大同不得不走过来，将手掌按在罗非肩上：“罗非，冷静，不是安局长的错。”
罗非沉默，可是还可以看出他在慢慢地深呼吸，天翼站起来：“我陪你去。”
罗非抬头看看天翼，冷笑：“看到你同类的惨况，你会疯掉。”
天翼淡淡地笑了：“不，不会。”
罗非吸一口：“好，我同天翼去，爸妈，你们在家吧。”
罗大同道：“我也去。”
安然无言，到了门口上车时，再一次说：“我坚持认为，这件事不适合让两个孩子看到。”
罗非回身找找：“孩子？在哪儿？我？我已成年，天翼？你放心，他在农场里看到的血腥场面才多呢，他身经百战，见惯了同类耻辱地生残忍的死，比你我的神经粗得多。”
安然愣了一会儿，这两个孩子的眼神哪象孩子，倒是罗大同比较象个正常人。“好吧。”他说：“好，随你们的便。”

冷冻室里，有一股不该有的味道。一股让罗大同想起春天与野外的味道，奇怪，这种地方不是应该充满了福尔马林与消毒液的味道吗？
打开冷冻柜前，安然再一次低声道：“我很抱歉，希望你们有心理准备。”
他轻轻缓缓将柜子拉出。
那股子春游时的烧烤味更大了，香喷喷，甜丝丝，一点点焦火味与香料味，真香。
谁在这里吃烧烤？
柜子里先是露出一双黑红色油光饱满的腿，冷冻也冻不住的食物香味。
安然轻声道：“上面刷了烧烤汁，我们尽力洗涮过。”
柜子打开，那是一具已被吃掉一半的尸体，面孔肿胀，已不完整，后背露着白骨。烤出来的油淌满柜底，边上放着一支粗大木棍，一头削尖，两边烤焦，中间一段粘满油血肉。
罗非问：“那是什么？”
安然说：“他们用那个把他贯穿。”
罗非点点头：“所以他张着嘴。烤得不错，你没尝尝？”
罗大同面色苍白：“罗非！”
罗非说：“天翼，扶我爸爸出去，我还要同安局谈谈。”
天翼扶住罗大同，轻声：“我们出去一会儿，罗非能处理。”
罗大同头晕眼花，那阵阵他不愿吸入体内的烧烤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屏住呼吸，可可在他家中生长十几年，是他家中一员，虽然比不得亲生儿子，可是也是他的一个孩子，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天翼把他刚一扶出去，他就吐了。

乐乐

二十六，转让文件

罗非微笑：“他们烤他时，他还活着吗？”
安然口干舌燥：“不，在他的肺部没有找到炭灰，说明那时他已经死了。”
罗非点点头：“很好，那么，他们把他穿在棍子上时，他还活着吗？”
安然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挣扎着道：“未能证实。”
罗非冷笑：“这很难证实吗？如果现场的血流得很多的话，冻猪肉是不会流血的！”
安然觉得这个地方真冷，他全身的汗毛都不住瑟瑟抖动，如果再留在这个地方，他恐怕很快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与肢体了：“我们，我们上去谈吧。”
罗非冷笑：“不，我喜欢这里，这里的味道香，象春天春游时的烧烤味，多美好的味道！”
安然忽然转身出去，在一个角落里干呕，虽然早有准备没有吃饭，可是罗非的问题还是让他呕了。
安然想：“罗家的这个小子，是个变态，毫无疑问，他是个变态！”
罗非依旧站在尸体前。
他儿时的玩伴，可可笨，他总是打可可，可可不懂告状。不但不懂告状，也不懂记恨，他欺负他，他仍会抱着球等他放学，无论正在做什么，有时正在同罗密玩，时间到了，他会到门口去等罗非放学。上小学时，他与可可最亲近，可可块头大，他常拿可可去向同学炫耀：“看，我的宠物，看，他长得多高大，看，他多黑，他多有劲，看他的头发！”
罗非笑了，看他的头发，他所有毛发都被燎光，那张蠢脸，现在永远地张大嘴无法关闭，更是一副到死不改的蠢相。
罗非忽然觉得一股子酸楚的感觉自胃部上升直撞到他的鼻子上去，撞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他还来不及阻止，已经有两颗晶亮的水滴落在地上，罗非低头看了一会儿，良久，露出一个阴惨的笑：“谁令我落泪，谁将付出代价！！”
抬头，看到天翼进来，罗非微笑：“向你的同类告别吧。”
天翼看到罗非微红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愣，然后想到毕竟这个年轻的吸血与可可共同生活了十几年，他的悲痛可能更深切。
罗非轻声道：“天翼，我们共同努力，到达一个没人敢让我们伤心的高度，我答应你，会帮你改善人类的地位。”
天翼点点头。
对，他已决定，赌这一把，赢了，到一个更高的地方，有更大的影响力，可以为全人类做点事。输了，不过输掉他自己，他必须学会让罗非满意，并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有天罗非不高兴会亲手做烧烤呢。可是，他自己，这一生将是悲惨的还是快乐的，已不重要，经历这么多，天翼觉得自己不配再享受快乐，他必须为人类做点什么，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罗密回到家时，可可已经下葬，葬在罗家墓地里。
小小的罗密，在这个假期里也似乎一下长大，个子长高了，面孔拉长了，表情沉静。朱丽似一朵刚刚绽开的小花苞般新鲜美丽，两个孩子站在一起，金童玉女。
天翼肚子再次轻轻反对：“他们站得太近。”
罗密对可可已经下葬这事并没提什么异议，只是问：“可可生前受苦了吗？”
罗非没精打彩地：“让他死吧，早已是活受罪。”
罗密说：“我去他坟上看看。”
罗非道：“你认得路，去吧。”
罗密问：“你一直不喜欢他，这下他死了，你可轻松了。”
罗非慢慢转过身，阴冷地问：“如果我不痛苦，你打算用你的言语把我刺激到落泪吗？”
罗密道：“你没有照顾好他！”
罗非冷笑：“我在家里，我没有照顾好，可是不在家的是你，你才是根本就没负一点责任！”
赵敏厉声：“住嘴！你们兄弟在干什么？伤害可可的是你们俩个吗？你们为什么要伤害彼此？”
罗非怒道：“这黄毛小子嫌我不够伤心呢，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让我伤心！”
罗密冷冷地：“你有心吗？你真的会为别人伤心吗？”
罗非大声：“不会！我伤心也不过伤心我花的时间，我投入的资本，我付出的感觉，你可以伤害我，因为你是我亲弟弟，我无数次替妈妈照看你，你是我最喜欢的大玩具，所以你可以让我伤心，继续骂我吧！”
罗密已泪流落面。
罗非骂：“靠，哭！你脆弱得可耻，，你大约不知道男人哭泣是一件极为可耻的事！”

罗密自己去了可可的坟，他蹲在坟前痛哭，墓碑上写着：“我的朋友可可。”哦，最终，罗非还是承认可可是他的朋友了。
那么罗非的冷笑与怒吼，也并不代表他的冷漠吧？至少，不是完全的冷漠。
就象罗非说的，至少我会哀悼我在他身上花的时间。

亲兄弟，打不散，可是罗非的态度还是让人惊愕。
他笑得那样温柔：“罗密，既然你不要天翼了，那么帮我签一个转让文件可好？”
罗密一愣，他恨天翼，不等于他会把天翼送给一个真正的奴隶主去真的做一个奴隶。
罗非陪着笑：“好弟弟，送给我，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罗密沉默一会儿，终于抬起头去看罗非身后的天翼。从那件事后，他第一次正眼看天翼。
天翼没有表情。
罗密只得问：“你愿意吗？”
天翼微微弯腰：“我听主人们的安排。”
那声音那神态那张脸再一次让罗密想起帝国大厦烈火中的那些染满血泥的脸，这个人的未来，与他有什么关系？
罗密在那张文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罗——”笔尖抖动，罗非已越来越不象罗大同家的孩子，他表现出罗家祖辈的冷血与贪婪，他急于得到天翼，当然不是因为喜欢天翼，他需要天翼，他要利用天翼，如果天翼不从，罗非会豪不犹豫杀死他。
罗密停下笔：“你要他做什么？”
罗非直接干脆地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只差一个字，拜托，把那个密字写上去吧亲爱的弟弟。罗非骂道：“他妈的，你觉不出来吗？我爱上他！”
罗密看着他，一点笑意全无。
罗非说：“好吧，罗密，我需要他帮我完成博士课程，我没有时间。他妈的，二叔难为我，我非得抢时间进董事会不可。”
罗密道：“那不用拥有他。”
罗非盯住他，已经火了：“好吧，我一生都需要他做枪手！他愿意在我这里，因为在我这儿，他是一个有用的人，我需要他，他不只是一个宠物还是一个合作者，你留着他，即使你当他是朋友，有天天吃白饭的朋友吗？”
罗密抿着嘴：“他不是我的朋友。”
罗非微笑：“那么，他是乞丐吗？”
罗密沉默，良久：“不，罗非。”
罗非把他拎起来：“小子！你是我亲兄弟！你要为一只狗同我作对到底吗？”
罗密沉默。
天翼走过来，把文件放到罗密面前，把笔放在文件上，他说：“罗密，请签吧。”
罗密沉默。
天翼微笑：“为可可，为你的朋友。”
罗密看着天翼，天翼微笑。
罗密问：“你是要靠着我大哥，进罗族企业，再做什么吗？”
咦，罗家没有一个蠢人。
天翼沉默。
罗密说：“他们杀了可可，是因为帝国大厦被炸。天翼，你还要做什么？”
天翼缓缓道：“是，是我杀了可可，我会用一生赎罪。”
罗密半晌道：“人已经死了，我只希望你能忘却，别再做什么了！”
天翼道：“那几个人，因为在公园燃篝火，被罚款500元。就这些，你觉得，我不必再做什么了吗？”
罗密问：“继续杀吸血鬼，吸血鬼再杀无辜的人类泄愤，这就是你要做的事？”
天翼道：“不，我会一直寻求更好的做法。”
罗密道：“你觉得我大哥对你会更有帮助？”
天翼低下头：“对不起，罗密。”
罗密沉默，良久，罗密在那张纸上写下大大的“密”字，他说：“我痛恨你，我希望你去死！”然后扔下笔，转身离开。

罗非拿着那张纸大笑，亲了一下宝贝文件，向天翼狞笑着：“呵呵呵，从此你的狗命在我掌握中了，看你还敢不听话。”
天翼回报他一个温和的微笑，那笑容那样温和，可是那不为罗非任何刺激所动的温和，让罗非觉得十分的受挫，天翼已经不是刚来他家的那个青涩的刺头小子，那个刺头小子可能会更容易对付一点，罗非觉得天翼好似在慢慢掌握一种巨大的力量，可是这力量从何而来，他却不得而知。
罗非只得威胁道：“从今以后，你要叫我主人！”
天翼微微低下头，微笑：“好的，主人。”

乐乐

二十七，后续处理

罗非把他的论文题目，上一届的论文，所有参考书都放到天翼面前，参考书有十几本，罗一起近一米高，罗非说：“这是我的大学毕业论文，我要准备硕士考试，你替我写出来，半年时间。”
天翼轻轻翻开上一届的范文，序言就看不懂，只要是公式，他就看不懂。天翼咽口唾沫：“罗非，这些书，我都没见过，我不知道什么叫微积分，还有这，这些——”
罗非温和地笑：“那太遗憾了，天翼，难为你了。”再笑：“如果我不能毕业的话，天翼，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很惨很惨！”
天翼在罗非的笑容发现罗非的真诚，罗大人说的是真的，如果他不能在半年内完成大学课程，至少是这个论文所需的大学课程，他会死得很惨。如果他不能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罗非是真的不在乎再死一个宠物的。
罗非笑眯眯地：“或许我不会杀死你，因为会被家人骂的，不过，我可能会给你注射一些给可可注射过的药物，嘻嘻，你可以详尽描述你的感受，为我国的医学事业做点贡献。”
天翼什么也没说，立刻开始研究序言上列的那个公式是属于哪一科哪本书的公式。

罗非转身离开，天翼良久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发现桌上留下的银色水滴型电脑，天翼轻触，电脑上蹦出产品介绍：第十八代智能形万能电脑，请确认主人。
最新型号，内制无限制上网卡。
指纹，声音，三维图象，眼底纹，全方位扫描，可以在第一时间内启动，启动后会不断自动扫描收集到的主人信息，如有不符，即时警告。扫描速度也比以前快百倍，几乎是瞬时的。
好电脑，最好的电脑，罗非提供最好的，也要求最高的回报率，不过，罗非要他只是为了做功课吗？
天翼查看电脑配置，点到网卡时，发现主人是罗非，罗非？
那表明罗非可以控制他上网的时间内容，知道他去过什么地方。知道他做过什么。
如果不防，甚至可能泄露猎人组织的网址。
天翼沉默，可是他的指纹却迅速打开了一个短信：“呼叫天翼。”
天翼更换了普通网卡，重新连接网络，他的手掌，打开了猎人的大门。
天翼打开自己的房间，发现房间里堆满了鲜花。
来自人类世界的鲜花。
天翼拿起一朵，指尖轻触，半含的花苞缓缓绽放，花瓣一片片打开，最后现出一个赤裸的美女，那美女起身鞠躬：“你是我心中的英雄，你是全世界人类的英雄，杀光所有吸血鬼！”然后又轻声婉转地：“这是我的三维实象，你喜欢吗？我的号码是——”她扬手，一排鲜红的数字显在半空，墙上的地址薄跳起来，扑上去，大口啊呜啊呜把呼叫号吃掉，然后显示在待分类项上，天翼看到名字不禁一笑“赤裸花精灵。”
手里玫瑰盛开，然后一点点枯萎凋谢，天翼松手，轻触另外一朵，里面传来一声怒吼：“杀得好！小子！不过，你把我的第一猎人称号抢走了，你小心等着，臭小子！”天翼看看签名，知道是组织里有名的猎手，得到这样的称赞自是不易，不过，天翼的骄傲里面有着深深的悲哀与疑虑。
张杰明从墙里走出来：“天翼，你接连三个月不见音信，你的三维数据改变不少，系统差点拒绝你进入，怎么回事？”
天翼微笑：“生了一场病，住了几个月的医院，又摔坏了电脑。”
张杰明过来拥抱天翼：“干得好，天翼！”
天翼苦笑：“死伤个把平民，真的能改善我们的处境？”
张杰明沉默了一会儿：“天翼，你说怎么才能改变你们的处境？”
天翼沉默，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一定去做了。
张杰明微笑：“在你没想出来之前，我们不能放下枪。”
天翼沉默一会儿：“你的目地，是消灭吸血鬼吗？”
张杰明笑了：“呵是，难道还要留下两只做火种不成？”
消灭，啊消灭。
天翼无言。
张杰明道：“让我们来计划下一个目标。”
天翼道：“我的旧卡被毁掉了，新卡是罗非的名字。”
张杰明一愣：“你暴露了？”
天翼沉默。
张杰明道：“我们的网址是不会留下记录的，可是，天翼你自身危险！”
天翼摇摇头：“不，罗非知道我身份，可是我看他的意思，他是希望同我们合作。”
张杰明一愣：“合作？”
天翼苦笑：“这个人，有野心，他有需要利用我们的地方，虽然我还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不过，他从他弟弟手里把我抢过去，想必不是只看重我这个人。他想利用的，一定是猎人组织的力量。”
张杰明踱步，过了一会儿：“他的条件呢？”
天翼道：“给我方便，还有一种未来的可能。”
张杰明问：“未来的可能？那是什么？”
天翼道：“西大陆重工集团。”
半晌，张杰明道：“嗯，是，西大陆重工集团本是他父亲的，不过那个罗大同是个和平爱好者，他的儿子觉得有责任把它夺回来也是正常的。天翼你近些日子不要轻举妄动，他有什么要求，我们一起商量。”
天翼点头：“我明白。”
张杰明微微沉呤：“天翼，你做事沉着，我本来怕你年幼，现在我决定把你那个地区的猎人组织交给你。”
张杰明道：“这些人里，有些是吸血鬼，有些，是人类。我让文雅整理好给你。”
天翼忽然醒悟：“原来的负责人是谁？”
张杰明微笑：“文雅。”
天翼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
张杰明道：“猎人一旦成为吸血鬼，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立刻就失去领导权，文雅，现在的青丸也不例外。”
天翼沉默，铁规矩，不为任何人改变，可是，青丸成鬼已很久了，现在才让他交出领导权，倒底是因为规矩还是因为天翼的表现太过出色？青丸对张杰明的感情，张杰明倒底知不知道？他这样做，怕是会伤了青丸的心吧？
天翼想了一会儿：“过一阵子吧，过一阵子，如果证明罗非是真的想与我们合作，如果那件事的风波过去，证明我确实安全的话。”
张杰明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如果你需要的话，天翼，青丸可以提供逃亡路线，当然，我希望你不必使用它。”
天翼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青丸成为吸血鬼，是被迫的吧？”
张杰明道：“她得到我的同意。”
天翼问：“她知道会失却领导权？”
张杰明道：“当然，她知道规矩。”
天翼道：“我知道她知道规矩，不过她的情况有所不同，是不是？”
张杰明沉默一会儿：“没有不同。”
天翼也沉默了。
半晌张杰明道：“在我们这个组织里，所有的猎人都是一样的。”
天翼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张杰明说：“青丸在做出决定时，就应当知道，她已永永远远放弃人类生活放弃人类社会。”
天翼愣了，慢慢直起身子：“你的意思是——”
张杰明道：“吸血鬼就是吸血鬼，一旦成为吸血鬼，不管是为什么目地，就永远不能再回到人类中生活，如果有一天，我们成功，被消灭的将是所有吸血鬼，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所以，选择做吸血鬼，代价是很大的。象青丸这样能被吸血鬼世界接受的已算难得，更多的非法吸血鬼被人类与吸血鬼两个世界放逐与追杀，那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半晌，天翼问：“如果他们有家人亲人，或者，爱人呢？”
张杰明道：“如果有舍不下的，不必选择做猎人，舍不下的人很多，太多了。”
天翼问：“那么，他们的家人也会舍弃他们吗？”
张杰明道：“天翼，儿女情长，大可去过正常生活，何必跑到猎人组织里来叹息世事不能两全。”
天翼沉默，可怜的青丸的爱情，在张杰明这里，不过是个笑话。

门响，天翼关上网站。
罗非开门，微笑：“打扰你了吗？”
天翼站起来：“不敢，主人。”
罗非看看天翼的电脑，微笑：“最近的新治安条例，上网卡实名制了。”
天翼诧异：“有这种事？”
罗非道：“我的政党，正在大力反对此事，它妨碍隐私权。不过，现在还只得遵守他，天翼，暂时用我的网卡吧。另外，过两天，我的律师会起诉殴打你的警察，你可能需到庭做证，当然，如果对方律师不提这个要求的话，我们是不需要的，公车上的录象，电子监控记录，已经足够了。”
天翼沉默了一会儿：“令尊同我谈过，那个警察的妻子死在帝国大厦里，他希望我原谅——原谅一个男人丧妻之后的不当举止。”
罗非笑了：“喔，说得好，那么，天翼你原谅吗？”
天翼道：“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可可的死，我不能替可可原谅，如果可可能站起来说一声原谅的话，我也可以原谅。”
罗非笑倒：“是，你说的是，如果可可能站起来的话。”
天翼问：“那几个食人魔呢？”
罗非笑道：“让你的朋友去吃了他们啊。”
天翼回答：“我没有朋友。”
罗非问：“你有能力替可可抱仇吗？”
天翼道：“即使我有，现在也不是时候，不能为了给一个人复仇，让别的人冒生命危险。”
罗非点点头：“说得好，这样才配做我的宠物。可可是我的，不管是谁，损害我的利益，从我这里夺走我的东西，我都不会放过他，用不着你想办法，我会依法提起民事诉讼，这个社会保护有钱人。”
天翼道：“别忘了更重要的事，你的事业，你的时间很紧。”
罗非笑：“放心，一点小事，自有专业人士解决，我只要付律师费，相信我们取得的赔偿足够付律师费有余，这是一笔有赚头的好买卖。”
天翼到此时终于笑了：“罗非，谢谢你。”
罗非笑了：“不用谢，我说过了，这是一笔好买卖，我会得到补偿的。”
天翼道：“我会尽快解决你的论文。”
罗非笑：“如果有日我需要你为我解决别的呢？”
天翼道：“我会记得可可的事。”
罗非微笑点头，搔搔天翼的头：“好狗狗。”
天翼轻声：“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罗非笑：“那么，好乖乖。”
天翼无奈，似咽下一团狗屎般。

乐乐

二十八，冷血

天翼陷入昏天黑地的知识海洋里。
平日不准宠物看的资料，排山倒海而来，天翼觉得自己快要淹死了，可是他依旧大口大口吞下，看不懂不要紧，先死死记下来，做梦都在梦各种公式，有一次，白天解决不了的一个难题，夜里不停地梦到，想着想着，居然恍然大悟，醒来之后，天翼再一次看书，发现自己梦里想的是对的，于是微微有一点悲哀了，做梦都在解题，可见是被逼得急了。
在题海中过了一个月，终于有日被青丸召唤：“天翼天翼，小的特来向天翼大人报到。”
天翼骇笑：“青丸公主，你又戏弄我？”
青丸苦恼地：“想不到有一天会沦落到你手下当差，啧啧，世事变幻。”
天翼沉默一会儿：“我没有这个能力，我会向张杰明婉拒。”
青丸瞪大眼睛：“婉拒？你听着，天翼，你即然已经入了猎人组织，必须服从组织安排，婉拒？你不如自杀吧。”
天翼讶异：“咦，我不做他能怎么样？”
青丸道：“如果你拒绝执行命令，除非你有好理由，否则，我可能不得不亲手拧断你的脖子，天翼天翼，千万别让我为难。”
天翼讶异：“这样？”这不黑社会吗？
青丸笑：“你不会以为猎人组织如同俱乐部吧？可以办理退会手续。”
天翼沉默一会儿：“青丸，你的意思是说，一旦加入到这里，想退出会被杀死？”
青丸轻声道：“天翼，组织里的秘密微有泄露，即会造成全军覆没。如果有人意志不坚，萌生退意，我们无法冒险。”
天翼沉默一会儿：“如果我是负责人，如果我拒绝伤害你呢？”
青丸深深地看了天翼一眼，笑了。她没有开口，可是嘴角有一个苦涩的有内容的笑。
天翼明了，一定有另有控制方法，即是说，他负责这个地区，并不等于他可以自已做主。天翼沉默，有一些人，天生讨厌受人所制，天翼是其中之一。
好吧，天翼问：“张杰明怎么安排？”
青丸道：“让我先交给你几个得力助手，然后慢慢向你移交组织里的事，不过，这些移交，只能你我面对，口耳相传。”
天翼点头：“我找机会禀见公主。”
青丸笑：“小的亦会伺机向大人处报到。”
天翼再次羞涩：“青丸！”
青丸大笑。
青丸向天翼数出的几个人，都是吸血鬼，天翼讶异：“他们会受我指挥？”
青丸笑道：“连同我，都受你指挥。”
天翼问：“青丸，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吗？”
青丸笑：“适当时候，张杰明会向你提起，毕竟你才是他的新宠。”
天翼哭笑不得：“青丸！”
青丸道：“如果那个罗非伤害你，我们可以让他消失。”
天翼骇笑：“不，暂时我还无此打算。”
青丸道：“上次那件事，把我们吓坏了，所以，我建议你携带激光武器。”
天翼想了想：“不必，我出入小心点就是了。”
青丸笑：“天翼天翼，不带武器叫什么猎人呢。”
天翼笑：“如果一定要给我，我就带着。”
青丸道：“天翼，第一次见你，你似个小野人，还记得吗？你越来越象个文明人了。”
天翼沉默一会儿：“丛林生存法则与城市生存法则是不一样的，我们不过是要活下去。”
青丸问：“如果你只是想活下去，那倒好。报上说罗非告警察不作为的案子赢了。”
天翼笑：“是，据说罗非在庭上陈述，慷慨激昂，感动得法官差点落泪。”
青丸笑笑：“同狗的礼赞差不多。”
天翼愣了愣，脸色微变。
青丸道：“罗非自这个案子里得到一百万鬼元的赔偿，可算巨额了。所以，天翼，罗非擅长自各种意外中捞到好处，你别因为可可的事，对他有太大改观。”
天翼道：“我会防着他的。”
青丸沉默一会儿，终于道：“天翼，你可曾向罗非透露过那次的事？”
天翼讶异：“我没对他透露过任何事。”
青丸道：“这个人在交易所进行了一些奇怪的交易，他存入保证金，贷到一百倍的款大量卖空交通股，大量买入血浆期货，这种奇怪的交易行为，如果我们不知道你的存在的话，只能用莽撞与幸运来形容，太幸运，幸运到让不得不怀疑，虽然我知道你应该是不会把这样大的秘密透露给他的。”
天翼沉默一会儿，终于想到：“蓝卡！”他点击网上邻居，打开罗非的家庭电脑，远程控制开机，搜索蓝卡档案，搜索交通与血浆，二秒钟后，发现现蓝卡档案，打开后，是蓝卡的收费网站记录，虽然蓝卡本身没有上网记录的能力，但是所有的收费网站都会给蓝卡发一个通知，通知蓝卡用户，登陆时间，收费标准，然后标明此网站为蓝卡包租范围内网站，不再另行收费。
天翼汗如雨下。
这份档案虽然只证明天翼对交通系统，自控系统，雷达原理，局域网安全防范等一些方面的知识特别感兴趣，并且曾经多次下载过黑客工具。可是不难推测他是为什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如果罗非可以据此卖出大众交通的股票的话，国家安全局的人当然也可以据此推断天翼同帝国大厦案脱不了干系，
如果这是一个吸血鬼的档案，警方或者还需其它证据，但对于一个人来说，这些已经足够定罪了。天翼的性命掌握在罗非手里。
天翼慢慢关上罗非的电脑，那一边的青丸，只见天翼全神贯注操作，然后面如死灰。
青丸并不是催促，半晌天翼道：“我复制他的蓝卡，用来登录收费的专业知识资料库，我没想到，会留下记录。”
青丸点点头：“如果只是那样，倒还无妨，他也不过是猜想，这个赌徒，凭这点猜想就敢落重注，真聪明，真大胆。”
天翼沉默一会儿：“每次上敏感一点的网站，我都会隐藏真实的IP，想不到，在资料库查资料也会泄露机密。”
青丸道：“所以罗非要你，他觉得至少你在发动恐怖袭击前，多么会有点蛛丝马迹，早一点得到消息，可以得益非浅。”
天翼苦笑：“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
要是每一次都被罗非得了消息去，这样大笔异常买卖，难免要引起注意吧？这个可怕的投机份子！他会要了天翼的命。
天翼再一次体会到丛林与城市的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如果你想要打到猎物，必须忍耐。在丛林里的忍耐，是忍受饥饿疲惫与长时间的潜伏，在城市里，你需要忍耐的更多，除了不必挨饿，每个都疲惫，每个人都在伺机而动，每个人都不得不忍受他人的侮辱轻视与伤害，如果你不肯忍耐，永远得不到还手的机会。城市法则更加残酷。
天翼慢慢平心静气，不怕，罗非即然从中获益，想必不会声张，同时，他心中再一次对罗非产生巨大的厌恶与蔑视。
他们原本在可可的死亡中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友谊再一次崩溃。
罗非这个人，在预测到自己的同胞面临巨大的可怕的恐怖袭击时，选择沉默，这也没什么，谁也不会在自己的宠物上网看交通图时打电话给国家安全局：“我的宠物可能要炸地铁！”可是罗非居然敢拿这件事来打赌，赌他所有的财产，这就太卑鄙了一点，撞了帝国大厦，连天翼都良心不安，他居然想得出利用这件事让自己的财产翻倍！
太懂得投机了，让人为他的冷血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