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探长布洛尔粗着嗓门低声地对菲利普隆巴德说道:“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你既然要告诉我,那又何必费劲去猜呢?”
  前探长布洛尔是一个一板一眼的死脑筋人。什么软钉子、小刺几之类,他是理会不了的。他仍然粗声粗气地往下讲:“在美国有过这么一桩案子,一位老先生和他的太太都被斧子砍死了。上午十点左右吧。家里除了女儿和使女之外,没有别人。使女呢,查明了不可能是她干德。女儿是一个很受敬重的中年老姑娘。看来也难以想象,是那样的难以想象,以至于他们开释了她。但是,结果他们找不到另外的答案。”他停了一下,“我一看到斧子就想起这件事来了——接着,走进厨房又看到她在那里,端端正正,平平静静的,连汗毛都没有惊动一根!而那个姑娘,歇斯底里大发作——对头!这才是自然的——这种情况我们都能意料得到的 ——你认为是吗?”
  菲利普隆巴德简短地说道:
  “也许是吧。”
  布浴尔又说了下去:
  “可是,另一位呢!真是太干净利索了。系着那条围裙——罗杰斯太太的围裙,我想错不了——还说什么‘早饭半点钟左右就好’。你要问的话,我说这个女人才是疯了,上了年纪的老姑娘好多是这样的——我的意思不是说她们都会大规模地杀人,而只是说念头古怪。说来不幸得很,她也成了这种样子,那是种宗教狂——认为自己是上帝的工具,诸如此类的吧!你知道她蹲在房里干什么?在读圣经!”
  菲利普叹口气说道:
  “这些都很难证明你说的精神上的不正常,布洛尔。”
  但布洛尔还在继续说下去,顽固而反复地企图证明自己的论点:“再说,她还跑出去了——穿着雨衣,说去看看海什么……。”
  那一位还是摇摇头说:
  “罗杰斯是正在劈柴的时候被杀的,也就是说他早晨一起来就碰上了。那么,布伦特用不着后来在外面兜上几个小时。你要是问我的话,我说杀罗杰斯的凶手满可以卷着被窝睡大觉。”
  布洛尔说道: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隆巴德先生,要是那个女人真正简简单单的话,她就无论如何也不敢一个人在外面转悠。只有她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做害怕,才能这样做。也就是说,她自己就是一个干得出那种事来的老手。”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这说法不错……,对了,这点儿我可没有想到。”
  他微微一笑,又添上了一句:
  “幸而你不再怀疑我了。”
  布洛尔挺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起初很有点儿不放心你,那支枪,还有你说的不象话的来历——只是不说而已。但我现在看出来了,这些还不都是明摆着的吗?”他顿了顿又说道:“希望你别见怪。”
  菲利普若有所思地说道:
  “也许我看错了,总之,我想不通你会是那种工于心计干得出这桩事情的人,依我看,凶手要真是你的话,你他妈的可真会演戏——我真得向你脱帽致敬。”随后,他又压低了嗓门儿说道:“布洛尔,说不定过不了一天,我们俩都得呜呼哀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说说那件伪证案子,你是搞鬼了吧?”
  布浴尔拿不定主意地前后挪动着双腿,最后他还是说道:“反正现在说不说都一样了,喏,事情是这样的。兰道确实是一清二白的,那一帮人买通了我,我们一块儿想法子把他拉扯上的,我可跟你照直说了,我本来是不会承认……。”
  “上有天,下有地,”隆巴德一乐,说:“我保证不会出卖你。老兄,你捞到的好处,我看少不了吧?”
  “没有我原来估计的那么多。真不要脸呐,这帮子强盗。
  反正,总算晋了级。”
  “而兰道被判处监禁劳役,而且在牢里送了命。”
  “我哪知道他会死!”布洛尔反问说。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运气不好。”
  “我运气不好?你是说他运气不好吧?”
  “你运气也不好。因为看来由于此事引起,你老兄也得无可奈何地提早寿终正寝。”
  “我?”布洛尔睁大眼睛干瞪着说道,“你认为我也会遭到罗杰斯他们同样的命运吗?甭想!我可以对你说,我可替自己留神着呐!”
  隆巴德说道:
  “啊,行蔼—我从来不赌咒发誓。而且说来说去,就是你死了,我也得不到好处。”
  “请问,隆巴德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菲利普隆巴德露出一口白牙地说:
  “我的意思是,我亲爱的布洛尔,我看你是没有生路了。”
  “什么?”
  “你这个死脑筋啊,只能让自己坐着等人家搞掉你,象尤纳欧文这样会动脑筋的罪犯,他(或者她)想在什么时候就能在什么时候让你上圈套。”
  布洛尔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反问说:
  “你自己呢?”
  菲利普隆巴德满脸凶相地说道:
  “我有我自己动脑筋的一套法子。以前,再辣手的场合我都领教过,而且都闯过来了!我看——也用不着多说别的,我认为这次照样能闯过去。”



  锅里正煎着鸡蛋,维拉站在炉台旁,一边寻思:“我干吗歇斯底里地出洋相?真是蠢极了。要冷静,我的姑娘,要冷静啊!”
  何况,她对自己的遇事沉着,从来就很自鸣得意。
  “克莱索恩小姐真是了不起——头脑冷静——立刻游过去追西里尔。”
  干吗现在要想这个?一切都是往事——已经了结了的往事,等她游近岩石旁边时,西里尔早已消失多时了。她只觉得激流卷身,直把她住外海拖拽。她故意随渡逐流——静静地游着,浮着——直到救援的小船最后来到……。
  大家一致称赞她临危不惧,镇定自若……。
  但,雨果不是,雨果只是——瞧了她一眼……。
  天哪,多使人伤心,就是现在吧,一想到雨果……。
  他在哪儿呢?他在干什么呢?他定亲了没有——结婚了吗?
  埃米莉布伦特尖声喊道:
  “维拉,咸肉烧糊了。”
  “啊,对不起,布伦特小姐,真是糊了。瞧,我这个蠢劲儿。”
  埃米莉布伦特把最后一个鸡蛋从吱吱作响的油锅里捞了出来。
  维拉又在煎锅里放上重新切成片的咸肉。她好奇地问道:“布伦特小姐,你真了不起,多镇静啊!”
  “我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遇事要沉着,切忌咋咋呼呼的。”
  维拉自然而然地想着:
  “从小就受管教约束……,确实说明不少问题……。”
  她说道:
  “你难道不害怕吗?”
  过一会几,她又补充了一句:
  “或者说,你难道不怕死吗?”
  死!这个字,犹似锋利的手钻径直往埃米莉布伦特坚固结实地脑门子里钻。死!她可不打算去死!别人会死——会的,但是她,埃米莉布伦特不会。这老姑娘不懂得这一点。埃米莉从来不害怕,天生的——布伦特家的人!没有一个会害怕的。她那一家子人都是吃公事饭的,死啊活啊的,那是家常便饭,连眼睛都不兴眨一眨!他们都和她,埃米莉布伦特一样,做人从来规规矩矩……,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因此自然,她也从来不想死……。
  “主从来是心中有数的”,“黑夜,你无所摄于恐怖;白昼,你无所畏于流矢……。”(圣经句——译者注)而现在正是大白天——没有任何恐怖可言。“我们谁也别想离开这个岛。”
  这是谁说的?还不是麦克阿瑟将军!他的堂兄娶了埃尔西麦克弗森。他看来毫不在乎,事实上,反倒似乎挺高兴!有这种念头,多可恶!简直可以说是作孽。有的人就是不在乎死,往往还自己干掉自己。比阿特丽斯泰勒……,昨天晚上她梦见了比阿特丽斯——梦见她从外面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呻吟着,要求让她进屋里来。但是,埃米莉布伦特就是不想让她进来。因为,万一让她进来,就得出事,可怕的事……。
  埃米莉猛然一下子从神思恍惚中恢复了常态,发现维拉这姑娘正在十分诧异地望着她,就立刻说道,而且说得特别响脆:“一切都准备齐全了吧?我们把早饭端进去吧!”



  这顿早餐与昨天不同。每个人都客气得要命。
  “我给你再来点咖啡怎么样,布伦特小姐?”
  “克莱索恩小姐,来片火腿?”
  “再来块咸肉?”
  六个人,外表镇定自若。
  其实内心呢?思潮起伏,一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下一个?下一个?该轮到谁了?该出什么事了?”
  “行得通吗?我是怀疑的。但是,试试总是值得的。只要时间上来得及就行,我的上帝;只要时间上来得及……。”
  “宗教狂,一点不错。……模样上可是一点也瞧不出来……,万一我弄错了呢……?”
  “简直是发狂——全都发狂了,我也要发狂了。毛线不见了——紫红闪光绸的帘子——都是想不通的事。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这个该死的傻瓜,我说什么他全信了。太简单了……。
  可我还得小心,还得非常小心。”
  “六个小瓷人儿……,只剩六个了——今晚会是几个呢?……”“还有最后一个蛋,谁吃?”
  “要桔子酱吗?”
  “多谢。再给我一点火腿吧。”
  六个人一起吃着早饭,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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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菲利普隆巴德的习惯是天一亮就醒。那一天,也不例外。他用胳膊肘儿撑起身子来听了听。风势多少有些减弱了但还在刮着,雨声却听不见……。
  到八点钟,风刮得更猛烈起来。不过,隆巴德没有听见。
  他又睡着了。
  九点半,他坐在床沿上看表,又把表放在耳朵上听听,双唇紧紧贴着牙齿咧开,露出一副男人特有的狼一般的奇特的微笑。
  他特别轻声地悄悄说:
  “我看到时候了,又得干点什么了吧。”
  九时三十五分,他敲敲布洛尔紧闭着的房门。
  布洛尔谨慎小心地开了门。头发还蓬乱著,睡眼惺松的。
  菲利普隆巴德非常客气地说道:
  “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行啊,说明你问心无愧。”
  布洛尔只说了三个字:
  “干什么?”
  隆巴德回答说:
  “有人叫过你吗——或者说,给你送过茶吗?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布洛尔回过头去看看放在床边的一只小旅行钟说道:“十点差二十五分,想不到我会睡到现在。罗杰斯在哪儿呢?”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让回音来回答你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另一个叫了起来。
  隆巴德说道:
  “我意思是说罗杰斯不见了。他不在他的房间里,也不在别的地方。水壶也没有煮上,连厨房里的火都没有生。”
  布洛尔低声骂起娘来,他说道:
  “见鬼,他能到哪里去了呢?在外面岛上的什么地方吗?
  我穿上点衣服,看看别人知道不知道。”
  菲利普隆巴德点点头。他挨着一扇扇关着的房门走过去。
  他看到阿姆斯特朗已经起床,差不多穿好衣服了。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象布洛尔一样,还得把他从睡梦中叫醒。维拉克莱索恩已经梳妆完毕,而埃米莉布伦特的房内却空无一人。
  这一小伙人在房子里走着,正如菲利普隆巴德所说,罗杰斯的房间是空的。从床上看,有人睡过;刮胡子刀、海绵、肥皂也都水迹斑斑,还没干呢。
  隆巴德说道:
  “他已经起床,这是没问题的。”
  维拉强作镇静,故意沉着而低声地说道:“你们看,他会不会在哪儿躲一会儿,等我们起床呢?”
  隆巴德说道:
  “我亲爱的姑娘,谁会谁不会,在这里还是在那里,我都随便。但我要奉劝大家别走散,直到找到罗杰斯为止。”
  阿姆斯特朗说道:
  “他想必是跑到岛上哪儿去了。”
  布洛尔刚刚来到,衣服是穿整齐了,但胡子还没刮。他说道:“布伦特小姐上哪儿去了——这又是一个谜。”
  不过,当他们刚走到大厅时,埃米莉布伦特从前门走了进来,她穿着雨衣。
  “海水还是涨得那么高,我看今天是不会有船出海的了。”她说。
  布洛尔说道:
  “你一直是一个人在岛上转悠的吗,布伦特小姐?难道你不相信这样做是最愚蠢不过的事吗?”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我请你放心,布洛尔先生,我是处处特别留神来着。”
  布洛尔嘟嚷着说道:
  “见到罗杰斯了吗?”
  布伦特小姐抬了抬眉毛说:
  “罗杰斯?没有,今儿早晨没见到过他。干吗?”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刮光胡子,穿好衣服,戴上假牙,下楼走到敞着房门的餐厅门口说:“哈,早饭桌子已经摆好了,我说呢。”
  隆巴德说道:
  “他可能是昨天晚上就摆好了的。”
  他们一起走进餐厅,看见杯盘刀叉都整整齐齐地摆着,食柜上的酒杯排列成行,毡垫子也放好了,准备搁咖啡壶。
  还是维拉第一个看见的,她一把抓住法官的胳膊。她那运动员的手指头掐得老头子直往后缩。
  她失声地大喊:
  “那些印地安小瓷人儿!瞧!”
  桌子正中只有六个小瓷人儿了!



  后来,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罗杰斯了。
  他在院子对面的洗衣房里。为了准备把厨房里的火点起来,正在劈柴来着。小斧子还攥在他的手里。另外有把大斧子——一把大家伙,靠在门上,斧口上染着一溜儿紫红色的血痕,和罗杰斯后脑勺上的伤口深度正相吻合……。



  “太明显了,”阿姆斯特朗说道,“凶手是从后面偷偷地捱上去的。当时他正弯着腰,抡起斧子只一下子就砸在他的头上了。”
  布洛尔从厨房里找来一个面粉筛子,忙着往斧子柄上洒粉末,想找出指纹来。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问道:
  “一定要使很大劲儿吗?大夫?”
  阿姆斯特朗郑重其事地说道:
  “如果你是指这个意思的话,那么,一个女人的力气就够了。”说着他忙向四周望了望,维拉克莱索恩和埃米莉布伦特都走进了厨房。“那个姑娘要干的话,太轻而易举了——她有运动员的体格,从表面上看,布伦特小姐象是体弱无力的。然而这类女人往往有一股虽瘦犹刚的蛮劲儿。而且你总能记得,凡是一个人的精神出了毛病,他就会有不知从哪儿来的想象不到的大力气。”
  法官沉思着点点头。
  蹲在那里的布洛尔叹口气站起身来说:
  “没有指樱当时就擦干净了。”
  忽然一声大笑——他们都急忙转过身去。维拉克莱索恩站在院子里。她喊叫的声音又响又尖,还夹杂着一声声的狂笑:“他们在岛上也养蜂吗?给我说清楚!我们去哪儿弄蜂蜜啊?哈!哈!”
  大家全都凝视着她。莫明其妙!一个正常而颇能自持的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发疯了。而且还继续怪声怪调地叫喊着。
  “别这样瞪着我:就好象你们都以为我疯了似的。我问的问题是再正常不过的。蜜蜂,蜂窝,蜜蜂!喔!你们怎么不懂呢?难道你们没读过那首胡扯蛋的儿歌?你们卧室里都挂着——就是放在那儿让你们学的!如果我们脑子还清楚的话,马上会从这句想起:七个印地安小男孩,砍树砍枝不顺手。还有下面几段。我全都背得出来,我告诉你们!六个印地安小男孩,玩弄蜂窝惹蜂怒。就是因为这个,我才问——他们在岛上也养蜜蜂吗?——不是挺有意思的吗?——不是挺他妈的有意思吗……?”
  她又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阿姆斯特朗大踏步走过去,伸出手来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她喘着粗气,打着嗝几——又咽着唾沫,站在那里足有一分钟,一动也不动。然后她说道:“谢谢您……,我现在好了。”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和自制——一个教惯了孩子唱歌识字的干练的保育员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穿过院子,走进厨房,一边说道:“我和布伦特小姐来给你们弄早饭吧。你们能——弄点劈柴来生火吗?”
  她两颊发红,上面还留着大夫的指头印记。
  她走进厨房之后,布洛尔说道:
  “很好,你处理得很好,大夫。”
  阿姆斯特朗抱歉地说道:
  “不得不这样!歇斯底里不解决,别的问题都谈不到。”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她不是那种容易歇斯底里大发作的女人。”
  阿姆斯特朗表示同意:
  “喔,不是。”她是健康良好、头脑正常的姑娘,只是突然受了刺激。谁碰上了都一样。”
  罗杰斯遇害之前原已劈好一部分劈柴了,他们收拢以后,把劈柴送到厨房里。维拉和埃米莉忙着呐!布伦特小姐在捅炉子,维拉则把咸肉上的硬皮一块一块地切掉。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谢谢你们。我们尽量快——大约半个小时到三刻钟吧。
  先得把水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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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沦特小姐在楼上自己的卧室里。
  她拿起圣经,走到窗前坐下。
  翻开圣经,但是,犹豫了一会儿,她又把圣经搁下了,走到梳妆台俞,从抽屉里取出一本黑面笔记本。
  她打开本子,开始写道: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麦克阿瑟将军死了。(他堂兄娶的是埃尔西麦克弗森。)他无疑是被害死的。午饭以后,法官对大家作了一次挺有意思的讲话。他认为凶手就在我们中间。这意思就是说,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替魔鬼当差的。这一点我早有怀疑。究竟是哪一个呢?他们都在问自己,而独独我是知道的……。”
  她坐在那里,有好一阵子一动也不动。她的双眼渐渐模糊了,眼前是一片迷悯。铅笔在她手指中间象人喝醉了酒似地乱晃起来,她歪歪斜斜、稀稀拉拉地用大楷写道:凶手的名字叫做比阿特丽斯泰勒。
  她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一惊,醒了。低头看看笔记本。她一声怒叫,把最后一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字全都划掉了。
  她轻轻地说道:
  “是我写的吗?是我吗?我一定是快疯了……。”



  风暴更厉害了。狂风在楼房的四周吼叫着。
  大家都在休息厅里,六神无主地凑在一块儿,而且偷偷摸摸地彼此打量着。
  当罗杰斯端着茶盘走进来时,他门全都蹦了起来。
  “把窗户帘子拉上吗?这样会更舒服些。”
  大家同意了之后,他把窗帘拉上了,又扭开了电灯,屋里确实显得舒服多了。愁云被抹掉了一些。肯定,到明天,风暴就会过去,会有人来的——小船也会到来……。
  维拉克莱索恩说道:
  “您来倒茶吧,布伦特小姐?”
  那位上年纪的妇女回答道:
  “不,亲爱的,你倒吧。茶壶太沉。再说我又把两团灰毛线弄乱了,烦死了。”
  维拉向茶桌子走去。瓷器的碰撞声,听上去使人感到挺高兴的。屋子里又带点儿家常味儿了。
  茶啊!每天的家常下午茶啊!谢天谢地!菲利普隆巴德说了句逗乐的话。布洛尔也凑乎了一句。阿姆斯特朗又讲了个惹人发笑的故事。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本来是讨厌喝茶的,如今也津津有味地啜起来了。
  就在这种松弛和谐的气氛中,罗杰斯走了进来。
  他却是一脸苦相,说起话来神情紧张,前言不搭后语的。
  “对不起,先生,哪一位知道洗澡间的窗帘子到哪里去了?”
  隆巴德猛地抬起了头:
  “洗澡间的窗帘子?你究竟要说什么,罗杰斯?”
  “没了,先生,无影无踪了。我正在各处拉窗帘子,而盥——洗澡间里的那个帘子怎么也找不到啦。”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问道:
  “今天早晨还在吗?”
  “啊,在的,先生。”
  布洛尔说道:
  “是什么样子的窗帘?”
  “紫红色地闪光绸,先生。正好配上洗澡间里的红瓷砖。”
  隆巴德说道:
  “那么说是不见了?”
  “不见了,先生。”
  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布洛尔严肃地说道:
  “得——还得问——怎么回事?不可思议——其实全都莫明其妙。算了吧,没什么了不起的,总不能用块闪光绸窗帘杀人吧。把它忘了吧。”
  罗杰斯说道:
  “是,先生,谢谢您啦,先生。”
  他走出去了,随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愁云惨雾又升起来了。
  大家又偷偷摸摸地互相打量了起来。



  晚饭端上来了,吃完了,拾掇完了。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饭,多数是罐头。
  后来,休息厅里的紧张气氛实在使人受不住了。到九点钟,埃米莉布伦特站了起来,说道:“我去睡了。”
  维拉也说道:
  “我也要去睡了。”
  两个女人爬上了楼梯,隆巴德和布洛尔也跟着一起走出去了。他们站在楼梯口,看着两个妇女走进各自的房间,关上了房门。他们听见插插销和转动钥匙的声音。
  布洛尔好笑地说道:
  “用不着关照她们锁好门!”
  隆巴德说道:
  “得,无论如何,这一夜她们是太平无事了!”
  他走下楼来,另一个跟着他。



  一个小时以后,剩下的四个人也去睡了。他们是一起上楼的。罗杰斯正在餐厅里为第二天的早餐摆桌子,他看着他们上了楼,听见他们在上面的楼道口停住了。
  是法官的声音在说话:
  “各位,用不着我再关照大家锁好门了吧。”
  布洛尔说道:
  “而且,最好在门把儿下面再顶上把椅子。还是有可能从外面把锁打开的。”
  隆巴德嘀咕着说道:
  “我亲爱的布洛尔,你的毛病在于懂得太多了!”
  法官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么,晚安,各位!祝大家明天早晨都平安无事,再见。”
  罗杰斯从餐厅里跑了出来,急步溜上半节楼梯,他看见四个人影消失在四个门洞里,听到四把门锁都锁好,四个插销全插牢了的声音。
  “没问题了。”他点点头,低声说道。
  罗杰斯重新回到餐厅。行,明天早晨的一切都齐备了。
  他的眼光落在镶饰在墙壁正中的穿衣镜上,又在七个小瓷人儿上停留了一会儿。
  刹时,有一点儿喜色骤然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嘀嘀咕咕说道:
  “我倒要看看,今儿晚上有谁还能搞得了鬼。”
  他走到房间那一头,把通向小厨房的门锁好,又穿过另一扇门走进大厅,返身把门拉好上了锁,将钥匙放进口袋里了。
  然后,他熄了电灯,急急忙忙上楼走进自己的新卧室。
  屋里只有一处可以藏得了人的地方,就是那个高大的衣橱,他立刻查看了一番。接着,锁好并插上门,准备睡了。
  他自言自语道:
  “今晚不会再有印地安把戏了。我都照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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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相信吗?”维拉问道。
  她和菲利普隆巴德两人坐在休息厅的窗台上。屋外暴雨倾盆,狂风大作。狂风暴雨一齐向窗户紧压过来。
  菲利普隆巴德在回答之前,先向一边歪了歪脑袋,随后说道:“你的意思是问我沃格雷夫这老头儿说得是否有道理,凶手就是我们当中的一个?”
  “是的。”
  菲利普隆巴德慢悠悠地说道:
  “那就难说了。照情理看,你要知道,他是对的,然而……。”
  维拉替他把到嘴边的话说完了:
  “然而,这看来又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菲利普隆巴德做了个鬼脸。
  “压根儿就是不可思议!但是麦克阿瑟一死,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了。现在,不存在意外或者自杀的问题了。分明是谋杀。到现在为止,总共三起了。”
  维拉禁不住簌簌发抖地说道:
  “这简直象场恶梦,我总感到这类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深有同感似地说道:
  “我理解。睡着睡着,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接着早茶就送进来了!”
  维拉说道:
  “喔,但愿果真如此,那多好啊!”
  菲利普隆巴德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惜,不会如愿,我们全都在这场梦中!而且,从现在起,我们还非得十分警惕不可。”
  维拉压低嗓门说道:
  “假如——假如真是我们中间的一个——你看会是谁?”
  菲利普隆巴德突然露出牙齿地笑了,他说道:“我理解你是把我们俩除外了?也成,这没问题,我自己清楚得很,我不是凶手,而且我也不怀疑你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维拉。你还真使我感到你是我所见到过的最稳当、最冷静的姑娘呐!我敢担保你精神正常。”
  维位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说道:
  “谢谢你。”
  他说道:
  “来吧,维拉克菜索恩小姐,你不打算回敬我几句吗?”
  维拉稍许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清楚你自己说过,你并不主张人生在世非得吃素念佛、奉公守法不可。这个不去管它,反正我看不出来你会象——象灌唱片的那个人。”
  隆巴德说道:
  “一点儿不错。如果我非得害死个把人,无非只是为了使自己能脱身。象这一类的大规模清算,本人并不在行。好吧,这样我们就不算自己,集中来谈谈其它五个同狱犯。谈谈哪一个才是不知何许人也的尤纳欧文吧。嗯,依我猜,可是一点根据也没有啊,我说他就是沃格雷夫!”
  维拉大吃一惊。她想了一两分钟才说:“为什么?”
  “很难说得清楚。但是,先拿这一点来说吧,他是个老油条,主持庭审可有年头儿了。也就是说,哪一年他都得充当好几个月至高无上的上帝。人而入之,肯定他就自以为真是上帝了。权高一切,生杀由己。他完全可能一下子心血来潮,越走越远,又想当一名巡按大人,替天执法了。”
  维拉慢慢地说道:
  “是啊,我看这倒也可能……。”
  隆巴德说道:
  “要你说,你说是哪一个呢?”
  维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阿姆斯特朗大夫。”
  隆巴德轻轻地吹了一个口哨:
  “那个大夫,呃?我跟你说,我是把他摆在最后一个的。”
  维拉摇摇头:
  “喔,不!两起命案都是毒死的。还不足以说明那和大夫有关吗?而且你不能不考虑这个事实:我们唯一有绝对把握的,就是罗杰斯太太吃的安眠药是他给的。”
  隆巴德同意这一点:
  “是,这没错。”
  维拉坚持说下去:
  “要是大夫搞鬼,一般人是很难发觉的。而且大夫往往由于工作太累、过度紧张而出错。”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可也是。不过我怀疑他杀得成麦克阿瑟将军。他时间不够用的,我只跑开了一会会儿——决不可能,除非他一去一回都跑得象兔子那样快。我不相信他会早有这种训练,竟然干得如此干净利索,一点也瞧不出来。”
  维拉说道:
  “他不是在那个时候干的。他后来还有一次机会。”
  “什么时候?”
  “他去叫将军吃午饭的时候。”
  菲利普十分悠然地又吹了一声口哨,说道:“这样说,你认为他是在那个时候干的啦?那非得有点沉着劲儿不可!”
  维拉有点不耐烦了:
  “那怕什么?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懂医道。他满可以说此人至少已经死了一个钟点,谁又能反驳得了他?”
  菲利普若有所思地看着维拉。
  “有你的,”他说道,“这个想法挺高明,我怀疑……。”
  “他是谁呢,布洛尔先生?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一点,他是谁?”
  罗杰斯的脸抽搐着,双手紧紧攥着正在擦的皮鞋。
  前探长布洛尔说道:
  “对,伙计,就是这个问题!”
  “我们中间的一个。法官老爷是这么说的。哪一个呢?
  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一点。谁是化成人形的恶魔呢?”
  “这一点,”布洛尔说道,“是我们全部想知道的。”
  罗杰斯显得挺精明地说道:
  “但,你是有数的,布洛尔先生。你是有数的吧?”
  “我可能有点数,”布洛尔慢吞吞地说道,“可是要说准,还差得远呐。也许我还是错的。我只能说要是我说对了地话,这位有问题的人物可真够沉着的了——确实称得起沉着透顶了。”
  罗杰斯抹去前额冒出的冷汗,喘着粗气说道:“真象一场恶梦,就是!”
  布洛尔好奇地瞅着他说道:
  “你白己也有点看法吧,罗杰斯?”
  管家摇摇头,还是粗声粗气说: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正因为这个缘故,我才害怕得要死,要是能知道点儿的话……。”
  阿姆所特朗大夫非常激动地说道:
  “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一定要!豁出去也要!”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沉思地望着吸烟室的窗外,手里捻着拴眼镜的带子说道:“不是我自己炫耀自己能识天知时,但我还得说二十四小时之内决不象会有船开来的,哪怕他们已经了解到我们的处境,也得看看二十四小时以后风停不停。”
  阿姆斯特朗大夫低下头,用双手捂着脑袋,嘴里哼哼卿唧地呻吟着说:“难道说,在此期间,就光躺在床上干等着人家把我们全都宰了?”
  “但愿不是,”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我打算采取一切措施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阿海斯特朗大夫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觉得象法官这种老年人的求生欲望远比年青人要强烈得多。他行医多年,对这一点深有所感。他比法官可能要小上二十岁,但在自我保存的精神方面却不知要差多少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也在想着:
  “躺着等死!这些大夫都是一路货色——脑子不开窍。
  实在是俗不可耐。”
  大夫说道:
  “已经报销三个了。忘了?”
  “忘不了。但是你也别忘了,他们全是一无准备,猝不及防的,而我们却预先有了警告。”
  阿姆斯特朗大夫愁眉苦脸地说道:
  “我们有什么办法?迟早——。”
  “我考虑,”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我们还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阿姆斯特朗说道:
  “到底是哪一个人,我们甚至连一点数儿都没有。”
  法官摸摸下巴颏,低声道:
  “可你得知道,我不这么想。”
  阿姆斯特朗瞪着他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小心翼翼地说道:
  “要说确切的证据,例如开庭所必需的那些,我承认我一点儿也没有。但是把事情前前后后串连起来,我看,就是有这么一个人,那简直是太明显了。确实,我就是这么想的,”阿姆斯特朗仍然瞪着他说:“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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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不,不,不……。”
  这是维拉。她突然发作起来了,近似乎呜咽。法官尖利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亲爱的小姐,这不是睁着眼睛不愿意正视现实的时候。我们都处在极端危险之中。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就是尤纳欧文。就是不知道我们中哪个人是他。来岛的十人当中,有三个已经明确地完蛋了。安东尼马斯顿,罗杰斯太太和麦克阿瑟将军都完蛋了,没什么好怀疑的。只剩下我们七个,而这个七人中间,如果允许我说明自己的想法的话,有一个是冒牌的印地安小男孩。”
  他住口不说了。望着周围的每个人。
  “我可以认为各位都同意了吗?”
  阿姆斯特朗说道:
  “这真是离奇——但我认为你是对的。”
  布洛尔说道:
  “一点也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如果你们想听听我的想法,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急忙用手势制止了他。法官还是稳稳当当地说道:“我们现在就来谈这一点。到现在为止,我所要明确的的是,对眼前明摆着的事实,我们的看法是不是都一致了。”
  埃米莉布伦特还在织毛线。她说道:
  “你的说法听上去满合情合理。我同意我们中间有一个是给魔鬼当差的。”
  维拉轻声说道:
  “我不能相信……,我不能……。”
  沃格雷夫说道:
  “隆巴德,你呢?”
  “我同意,先生,完全同意。”
  法官看来挺满意,他点点头说道:
  “好吧,现在我们来提证据、摆事实。首先,有没有理由怀疑具体是谁呢?布洛尔先生,我看,你好象想说点什么?”
  布洛尔紧张得喘着粗气说道:
  “隆巴德带着一把左轮手枪。他不说实话——昨儿晚上。这是他承认了的。”
  菲利普隆巴德咧开嘴,讪笑着说道:
  “我看,我少不了还得解释一遍。”
  他又解释了一遍,说得简明扼要。
  布洛尔毫不放松地追问道:
  “拿什么来证明?没什么可以证明你所说的属实啊?”
  法官咳着。
  “遗憾的是,”他说道,“我们谁都一样,都只能光凭各人自己说的。”
  他往前探着身子说:
  “我敢说,你们哪一个都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是多么罕见地特殊情况。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可以采取的步骤,就是看看我们现有的材料是否足以使我们中间哪一个人彻底摆脱关系?”
  阿姆斯特朗马上说道:
  “我是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专业人员。所以怀疑我的唯一理由不过是——”法官又举起手来打断了发言人他说话。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继续用他细声细气但清晰明确的声音说道:“我也是一个大家都熟悉地人物啊!所以,我亲爱的先生,这还不如不说!这一阵子以来,大夫中有胡作非为的,法官里也有胡作非为的,而警察——”他瞅看布洛尔,又添上了一句:“也不例外!”
  隆巴德说道。
  “无论如何,我认为你得把妇女们除外。”
  法官的眉毛挑上去了,用他那久为法律界人士所熟悉的、出名的刻薄语言说道:“这样说来,我应当认为你是主张女人中是不会有杀人狂的了?”
  隆巴德忿忿地说道:
  “当然不是这样。不管怎么说吧,这看上去就是不可能——”他顿住了。沃格雷夫法官先生仍然用他那轻轻的、酸溜溜的声音向阿姆斯特朗说道:“阿姆斯特朗大夫,我可以认为一个女人的力气也足能打出致可怜地麦克阿瑟于死命的那一下子吗?”
  大夫平静地说道:
  “完全做得到——只要使用的家伙顺手。象橡皮棍或者橡皮的铅棍之类地。”
  “不需要格外使大力气吗?”
  “根本不需要。”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扭动着他那乌龟似的脖子,又说道:“另外两起人命案是药物致死。而这一起,谁也没有话哪怕是力气最小的人也能办得到。”
  维拉怒不可遏地说道:
  “我看你是疯了!”
  法官的一双眼睛慢慢地转过来,盯在她的脸上,这个眼神冷漠无情,说明这个人长期惯于察言辨色而自己则声色不露。维拉想道:“他这样看着我,把我当成——一种标本,而且”——她一想到这个念头,不禁有点吃惊——“他讨厌我!”
  法官正在有板有眼地说着:
  “我亲爱的大小姐,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吧!试试看。我不是在说你。”他又向布伦特小姐弯了弯腰。“我希望你别见怪,我一定说我们谁都有嫌疑,没有一个例外。”
  埃米莉布伦特只顾自己织着毛线,头也不抬,冷冰冰地说道:“凡是了解我为人的人,要是听到有人说我害死了别人的性命——更甭说是一下子三条健命啦,不用说都会感到极其荒谬的。但是,我充分理解我们毕竟是谁都不了解谁,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那就谁也脱不了干系。我到现在为止还是这么说:我们中间就是有一个魔鬼。”
  法官说道:
  “这样说来,我们都一致了,不存在仅仅因为品德或者身分而排除哪一个人的嫌疑问题了,”隆巴德说道:“对罗杰斯怎么看?”
  法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什么怎么看?”
  隆巴德说道:
  “这个,依我看,罗杰斯完全可以排除在外。”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当真?有什么根据?”
  隆巴德说道:
  “一则,他没这个心眼儿,再说,他的老婆也是一个受害者。”
  法官的浓眉毛又挑起来了,说道:
  “年青人,我以前审问过一些被控谋杀妻子的人,结果证明所控属实。”
  “这个我同意。谋杀老婆,这太可能了——几乎可以说太稀松平常了!但这桩具体事情,一定不是!我可以相信罗杰斯杀了妻子。说他为了怕她顶不住,怕她出卖了他也行;说他嫌弃她也行;说他想搞一个年青得多的小妞儿,另结新欢也行。但是我没法相信他就是那个疯子欧文先生,搞他妈的什么执法不阿,还拿自己的老婆首先开刀,其实那桩坏事明明是他们俩个一起干的。”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你把道听途说当证据了。我们并不清楚罗杰斯和他的妻子是否密谋杀害了他们的东家。这完全可能是伪诉,为了使罗杰斯等同于我们的处境。昨天晚上罗杰斯太太恐惧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她发觉她丈夫的精神失常了。”
  隆巴德说道:
  “好吧,你尽管说你的。反正尤纳欧文是我们中间的一个,谁都有可能,哪一个也跑不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我的论点是不要从品德、身分或者可能性等等方面排除任何人。而是根据各种事实审查排除一个或者更多人的可能性。现在就来进行。简单说吧,我们中间有谁或者哪些人完全不可能对安东尼马斯顿使用氰化物,完全不可能对罗杰斯太太使用过量的安眠药,完全没有机会对麦克阿瑟进行致命的一击呢?”
  布洛尔一直阴沉着的脸开朗起来了。他向前靠了靠。
  “这才象话,先生!”他说道,“就是这个办法!我们来试试。关于马斯顿这个小伙子,我看没什么好查的了。有人已经说过在马斯顿最后一次斟满酒杯之前,窗外可能有人往剩酒余沥中偷偷放了些什么。真正在房间里的人干起来甚至更容易。我记不得当时罗杰斯是不是在房间里了,至于我们其余这些人,哪个都有干这事的可能。”
  他停了停之后又接着说:
  “现在拿罗杰斯的女人来说吧,当时跑出去的是她大夫和大夫。他们俩哪一个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阿姆斯特朗跳了起来,混身发抖。
  “我抗议——这简直是莫明其妙!我发誓,我给那女人的药剂是毫无——”“阿姆斯特朗大夫。”
  这个细细的、酸溜溜的声音挺管用。大夫刚说了半句,就骤然停住了。
  “你的愤慨是非常自然的。但是,尽管如此,你得承认必须面对事实。不是你,就是罗杰斯,你们都有可能毫不费力地使用致命的剂量。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在场的其他各位的情况。我、布洛尔探长、布伦特小姐、克莱索恩小姐、隆巴德先生有没有下毒的机会呢?这些人中间谁可能完全被排除在外呢?”他顿了顿,“我看一个也不可能。”
  维拉怒了,说道:
  “我根本不在这个女人旁边!你们都可以作证。”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迟疑了一分钟才说话:“根据我的记忆,事实是这样的——如果我说得不对头,请各位纠正。安东尼马斯顿和隆巴德先生把罗杰斯太太抬上沙发之后,阿姆斯特朗大夫跑了过去。他让罗杰斯去取白兰地。后来呢,大家提出了一个问题:究竟我们听到的指控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们都走进隔壁那间房子,除了布伦特小姐仍旧呆在老地方没动——单独一人同失去了知觉的那个女人在一起。”
  埃米莉布伦特的脸颊顿时变了颜色。她放下织物说道:“这简直使人不能容忍!”
  但是无情而细细的声音照样在说着:
  “而当我们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你,布伦特小姐,正俯身对着沙发上的女人。”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正常的同情心也是刑事犯罪吗?”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我只是在摆事实。随后,罗杰斯送白兰地进屋,当然咯,他完全可能在进屋之前就下了药。这杯白兰地让那个女人喝下去了。不一会儿,他丈夫和阿姆斯特朗大夫帮她上了床。阿姆斯特朗大夫当场给了她镇静剂。”
  布洛尔说道: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完全是。这就不关法官、隆巴德先生、我自己和克莱索恩小姐我们这几个人的事了。”
  他说得很响亮,而且显得十分高兴。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啊?是没事了吗;我们一定得把每一点可能发生的情况都估计进去。”
  布洛尔的眼睛又瞪起来了,他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罗杰斯太太就躺在楼上她自己的房间里。大夫给她的镇静剂开始发生作用了,她迷迷糊糊地发困,不作声了。假定说,那时候有个人敲了一下门,走进房间,比如递给她一片药或者一点药水,还传着大夫的口信说这是大夫吩咐让她吃的。你决不会想象罗杰斯太太会再三考虑,不听传话,不马上把药吞下去的。”
  静了一会儿,布洛尔不安地移动着双脚,皱着眉头。菲利普隆巴德说道:“这种说法,我一点儿也不信。再说,事发之后总有好长时间,我们谁都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吧,后来又是马斯顿的死,等等,等等的。”
  法官说道:
  “如果有人后来是从他或她自己的卧室里去找罗杰斯太太的呢?我是说再后来。”
  隆巴德不同意:
  “那时候罗杰斯就在房间里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开了口。
  “不对,”他说道,“那时候罗杰斯下楼收拾餐厅和小厨房去了。就是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过那里。”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大夫,你能肯定说那个女人吃了你的药以后一定睡的很死吗?”
  “十之八九会是这样,但也没有准。对任何一个具体的病人,只有经过几次处方以后,才能知道他对不同药物有什么不同反应。有时候,硬是要隔好久,镇静剂才起作用。这都得看每个人的体质对具体药物的反应如何了。”
  隆巴德说道:
  “当然,这是你的老一套,大夫。照本宣科,呃?”
  阿姆斯特朗又给惹怒了,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但是法官冷漠无情的低语声又一次把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头拦了回去。
  “反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要弄清楚的是事实真象,我认为,我刚才摆的情况有可能发生是站得住脚的,我也承认这种可能性并不很大。但那也得看可能去的人具体是谁了。要是这种送药的差事落在布伦特小姐或者克莱索恩小姐头上,病人见到她们去,绝对不会有疑虑。换了我去,或者是布洛尔先生、隆巴德先生去,至少说,就很不正常,但是我仍然认为这不至于引起她内心地怀疑。”
  布洛尔说道:
  “那对我们说明什么问题呢?”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用手指轻轻地敲着嘴唇,满脸的冷漠,毫无一点儿人情味地说道:“我们现在谈的是第二起凶杀案,事实说明我们哪一个都不能全然摆脱嫌疑。”
  他停了停又说:
  “我们现在谈谈麦克阿瑟将军的死亡。那是今天早晨发生的。谁要是有什么可以谈的,可以开脱他或者她自己的,我请他们照样说上一遍。至于我本人,现在我当场表示,我没有充分证据说明自己不在常整个上午我都坐在平台上,想着一个问题,就是包括我们每个人在内地处境问题。
  “我就在平台上那把椅子里整整坐了一上午,直到钟响。但是我应该说,我记得其间有好几次周围完全没有人,而我也完全有可能去到海边,杀死将军后再回到椅子里坐着。要证明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平台,只能听我自己说。而在这种情况下,这是不够的。必须有证明。”
  布洛尔说道:
  “我一上午都同隆巴德和阿姆斯特朗大夫在一起。他们可以给我作证。”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你去屋里取过绳子。”
  布洛尔说道:
  “不错,我去过。直去直回,这你应该清楚。”
  阿姆期特朗说道:
  “你一去好久……。”
  布洛尔涨红了脸,说道: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阿姆斯特朗大夫?”
  阿姆斯特朗又说了一遍:
  “我不过是说你去了好久。”
  “难道不需要花时间找?哪能一伸手就是一大卷绳子到手?”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
  “布洛尔探长走开的时候,你们两位在一起吗?”
  阿姆期特朗光火了:
  “哪还用说。隆巴德不过走开了几分钟,我一直在原地没动。”
  隆巴德带着微笑说道:
  “我想试试能不能用太阳光的反射向岸上发信号。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我只走开了一两分钟。”
  阿姆斯特朗点头表示同意:
  “没错。我向你们保证,就这么一会会儿,来不及杀人的。”
  法官说道:
  “你们俩谁看过表呢?”
  “得,没看过。”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我没有带表。”
  法官不慌不忙地说道:
  “一两分钟,这个说法太含糊。”
  随后,他把脑袋转向怀里抱着毛线,笔挺地坐着的那个主儿:“布伦特小姐?”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我同克莱索恩小姐一起到岛顶上走了走。后来,我坐在平台上晒太阳。”
  法官说道:
  “我不记得你在那里。”
  “不,我是在房子朝东的拐角那边。那里避风。”
  “你一直在那里坐到吃午饭?”
  “是的。”
  “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胸有成竹地大声回答道:
  “今天一早,我同布伦特小姐在一起;之后,我各处溜了溜,再后来,就到海边同麦克阿瑟将军谈了谈。”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插嘴说道:
  “那是什么时候?”
  维拉这才有些恍惚,她说道:
  “我不清楚,大约吃饭前一个钟头吧,我想想——可能还不到。”
  布洛尔问道:
  “是我们同他谈了之后,还是之前?”
  维拉说道:
  “我不清楚。他——他真是非常奇怪。”
  她有点哆嗦。
  “怎么奇怪法?”法官要追问清楚。
  维拉低声说道:
  “他说我们都快要死了——他说他正在等待着他的未日。他——他吓的我……。”
  法官点了点头说:
  “后来你又做什么了呢?”
  “我回屋里了。一直到吃饭之前才出来,又到屋后走了走。反正整整一天我都是心神不定的。”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抚摸着下巴颏说道:
  “还剩一个罗杰斯。其实他的证词究竟能给我们增添多少情况呢,我怀疑。”
  应召来到审问席面前的罗杰斯确实说不出多少情况来。
  他一上午忙着大小家务和准备午饭。饭前他还给平台上送过鸡尾酒,之后又上楼把自己的东西从阁楼搬进另外一间房子里。一上午连窗外都没有望过一眼,连一点有关麦克阿瑟将军死亡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见到。他敢发誓说,中午他开饭摆桌子的时候,餐桌上确确实实有八个小瓷人儿。
  罗杰斯的证词一结束,屋里顿时又静了下来。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清了清嗓子。
  隆巴德对维拉克莱索恩低声说道:
  “现在听他宣读结论吧!”
  法官说道:
  “我们尽最大的可能就三起死亡案情作了质询。有些涉及人员在某些方面确无干系,但迄今为止,我们仍不能肯定哪个人同本案全无牵连。我重申我绝对相信,现在本室的七人中有一个就是危险的也可能是精神失常的罪犯。但是,在我们面前尚无证据说明他是哪一个。眼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想想有什么办法同岸上取得联系以求帮助,也想想万一岸上的帮助一时来不了(而且接天气的情况看,十之八九来不了)时,必需采取哪些措施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我请求大家慎重考虑这种情况,把自己想到的任何建议提出来。在此期间,我还警告大家要各自提高警惕。杀人凶手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正是因为我们这些受害对象毫无戒心。从现在起,我们应该以考查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为自己的责任。凡事预则立,也就是有备而无患。切勿大意,谨防危险。完了。”
  菲利普隆巴德不出声地嘟囔道:
  “现在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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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隆巴德慢慢地说着:
  “这么说来是我们搞错了——从头错起,一错到底!迷信和幻觉构成了一场梦魇,都是因为两起死亡太凑巧的缘故!”
  阿姆斯特朗仍然郑重其事地说道:
  “可是,你要知道,我们的论点都是站得住的。总而言之,我是个大夫。我多少懂点什么叫自杀。安东尼马斯顿哪里象个会自杀的人?”
  隆巴德又怀疑起来了:
  “那我看,会不会是个意外呢?”
  布洛尔哼了一声,根本不相信。
  “哪有这种见鬼的意外。”他嘟嚷着说道。
  大家都不作声。后来布洛尔又说了:
  “至于那个女人——”他又停住了。
  “罗杰斯太太吗?”
  “是埃可能是桩意外吧?”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一桩意外?哪样的意外?”
  布洛尔有点发窘。那张砖红色脸的颜色更加红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听我说,大夫,是你给了她一些药什么的,你知道。”
  大夫瞪着他:
  “药什么的?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你自己说过你得给她点什么,好让她睡觉。”
  “喔,这个,不错,那是完全无害的镇静剂。”
  “说得明确些,给的是什么?”
  “我给她的是极为缓和的三溴合剂,决无任何副作用。”
  布洛尔的脸胀得更红了。他说道:
  “听我说——用不着含糊其辞一你给的超过剂量了吧?”
  阿姆斯特朗大夫发火了: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布洛尔说道:
  “这不是不可能的吧?要是你搞错了呢?这类事情有时就是会发生的。”
  阿姆斯特朗急忙说道:
  “根本没这事。这种说法简直荒谬。”他停了一下又用带刺儿的语调补充说道:“要不,你想说我是故意给她超剂量的?”
  菲利普隆巴德急忙插进来说道:
  “我说,你们俩都得保持冷静。别你说我,我说你的。”
  布洛尔阴沉着脸说:
  “我只不过是说,大夫也兴许有个失误什么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强作笑容地露着牙齿,但实际上并没有笑意地说道:“当大夫的可经不起出这样的差错,我的朋友。”
  布洛尔故意说道:
  “要是唱片里说的没错——你可不是第一次出这样的差错了。”
  阿姆斯特朗脸色顿时煞白。菲利普隆巴德又急忙插进来,对着布洛尔发怒道:“你这样乱咬一气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得抱成团儿才好。你自己那桩血口喷人作假证明的丑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布洛尔向前跨出一步,双手攥成拳头。连说话的声音都粗了。
  “去他妈的作假证!信口雌黄!你倒是试试把我抓起来呀!隆巴德先生,我倒有些事情想弄弄明白——其中有一桩就是关于你的!”
  隆巴德的眉毛皱了起来:
  “关于我的?”
  “关于你的!我想知道,象这样一次客客气气的社交访问,你为什么要带着手枪来?”
  隆巴德反问道:
  “你想知道?是你想知道吗?”
  “是的,我想知道,隆巴德先生。”
  隆巴德出乎意料地说道:
  “得了,布洛尔,你总算还不是一个看上去的那种傻瓜,”“说不定我就是。枪是怎么回事?”
  隆巴德微微一笑:
  “我所以带着枪,就因为料到我要去的正是个是非之地。”
  布洛尔疑心地说道:
  “昨大晚上你没对我们说啊?”
  隆巴德摇摇头。
  “你是瞒着我们了?”布洛尔钉着问道。
  “在某些方面,是的。”隆巴德说道。
  “好吧,来吧,都说出来吧!”
  隆巴德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让你们大家认为,我也象你们大多数人那样,是被邀请来地,这不完全是真的。实际上是一个犹太小子——名叫莫里斯的,找上了我,给我一百块几尼(英旧币名称——译者注),让我来这儿照料照料——说久闻我善于对付辣手的场面。”
  “还有呐?”布洛尔不耐烦地催促说。
  隆巴德却嘻嘻一笑:
  “完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不过,他对你说的肯定不止这些。”
  “不,就这些,他说的就这些。再就是闭紧嘴巴象蛤蜊一样了。干,还是不干——这是他的原话。当时我手头正紧,我就说干。”
  布洛尔看上去并不相信地说道:
  “这些,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向大家说?”
  “我亲爱的伙计——”隆巴德耸着他那富有表达力的肩膀说道,“我怎么能够弄清楚,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究竟是不是我来这儿所要对付的不测问题呢?我得藏起点儿未,所以就说了个无中生有的故事。”
  阿姆斯特朗认真地说道:
  “那么现在——你不是这样想了吧?”
  隆巴德变了脸色,气冲冲而阴沉沉地说道:“当然不了。我现在相信我和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那一百块几尼其实就是欧文先生引诱我同大家一起上他圈套的诱饵。”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要知道我们是在陷井里——我敢发誓说就是这样!罗杰斯太太的死,安东尼马斯顿的死,餐桌上印地安小瓷人的不知去向!是的,是的,欧文先生的摆弄真是历历可见——但是,这位欧文先生本人究竟在哪儿呢?”
  楼卞郑重其事地响起了吃午饭的钟声。



  罗杰斯靠着餐厅地门在那里站着。当三个人走下楼梯时,他趋前两步着急地低声说道:“我希望这顿饭能使大家满意。有冷火腿、冷口条,我还煮了点土豆儿。别的也就是干酪、饼干和罐头水果了。”
  隆巴德说道:
  “听起来还可以,储藏的食品快光了吧?”
  “吃的东西有的是,先生——各色各样的罐头。存货都贮藏得很好。我可以这样说,先生,要是谁在这座岛上同陆地隔绝起来的话,也足以维持好长一阵子的。”
  隆巴德点点头。
  罗杰斯跟着三人走进餐厅,一边还低声说着:“弗雷德纳拉科特今天不露面,这很使我担心。照你们的话说,是倒霉倒透了。”
  “说得不错,”隆巴德说道,“倒霉倒透了,正是这个话。”布伦特小姐进屋来了。她刚失手弄散了一团毛线,正在倒着线重新绕上。
  她在餐桌旁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说道:“天气变了。凤挺厉害,海面上白浪滔滔的。”
  沃格雷夫法官也进来了。他是踱着方步进来的。从浓密的眉毛底下,他飞快地一个个扫视着餐厅里其他的那些人说:“你们上午都挺活跃。”
  他声音里稍微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
  维拉克莱索恩急急忙忙地胞进来,有点喘不过气。
  她急急忙忙地说道:
  “但愿我没让你们大伙儿等着吧。我来迟了吗?”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你不是末了一个。将军还没有来呢!”
  他们围着餐桌坐下。
  罗杰斯对布伦特小姐说道:
  “你们就吃起来呢,夫人,还是再等等?”
  维拉说道:
  “麦克阿瑟将军正在下面的海滩边上坐着。我看,在那里怎么也听不见钟声——”说着,说着,她迟疑起来,“——他今天有点儿走神,我看是有点儿。”
  罗杰斯接上去说道:
  “我下去跑一趟,通知他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一跃而起。
  “我去,”他说道,“你们吃你们的饭吧。”
  他走出屋子,还听到背后罗杰斯在说着:“您是要冷火腿还是要冷口条,夫人?”



  坐在餐桌周围的五个人似乎找不到什么话说。外面,一阵狂风刮过来又刮了过去。
  维拉哆嗦了一下子说道:
  “风暴来了。”
  布洛尔打开了话匣子,他滔滔不绝地说道:“昨天,在那趟普莱茅斯的列车上有个老家伙。他老叨唠着风暴要来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学会看天气的,亏得这些老水手们!”
  罗杰斯绕着餐桌收拾菜盘子。
  他手里拿着盘子,突然间站住了。
  他用一种少有的惊恐的声音说:
  “有人在跑……。”
  他们都能听到了——平台上有奔跑的脚步声。
  此时此刻,不用讲,他们——他们都明白了……。
  好象互相说好了似的,他们全都站起来了。站着向门口望去。
  阿姆斯特朗大夫跑进来,呼吸急促地说:“麦克阿瑟将军——”“死了!”维拉猛地迸出了这两个字。
  阿姆斯特朗说道:
  “是的,他死了……。”
  立刻一片肃静——肃静了好一阵子。
  七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人家地遗体刚抬进门,风暴就来临了。
  其余的人都站在厅堂里。
  倾刻之间大雨猛泼下来,一片涮涮涮涮的声音。
  布洛尔和阿姆斯特朗抬着尸体上楼去了,维拉克莱索恩猛地扭转身子走进了空无一人的餐厅。
  一如他们方才走出去时的样子,那道甜食还一筷子没动地在食柜上搁着。
  维拉走到桌子旁,站了一两分钟,这时候,罗杰斯轻轻地走了进来。
  罗杰斯看到维拉,吃了一惊。他的眼神象是充满了疑问地说:“噢,小姐,我——我就是进来看……。”
  维拉用连自己也感到吃惊的粗嗓子大声说道:“你说对了,罗杰斯。你自己瞧吧,只有七个了……。”



  他们把麦克阿瑟将军放到他自己的床上。
  最后又检查了一遍,阿姆斯特朗这才离开房间下楼了。
  人家都聚集在休息厅里。
  布伦特小姐还在织毛线。维拉克莱索恩站在窗口望着唰唰作响的大雨。布洛尔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椅子里,双手撑着膝盖。隆巴德一刻不停地走来走去。而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则在厅堂的那一头,双眼半阖地坐在一把安乐椅里。大夫走进厅堂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用咬字清楚、气势逼人的声音说道:“怎么样,大夫?”
  阿姆斯特朗脸色非常苍白地说:
  “根本不是心脏或者这一类的毛玻麦克阿瑟后脑勺被救生圈或类似的东西打了。”
  这下子引起了一片嘁嘁喳喳的议论。法官又一次用响亮的声音说话了:“你找到凶器实物了吗?”
  “没有。”
  “而你能肯定你的判断?”
  “我完全肯定。”
  于是沃格雷夫法官平静地说道:
  “现在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处境了。”
  谁在主宰这一切,现在是不容置疑的了。整个早晨沃格雷夫一直蜷缩在平台上的那张椅子里,克制着不让自己参加任何公开活动。现在,他又摆出长期发号施令惯了的气派,恢复指挥了。他毫不含糊地主持起审问来。
  他清清嗓子,再次开口说道:
  “今天早晨我坐在这个平台上,先生们,我是你们大家一举一动的观察者。你们的意图很清楚。你们在搜索全岛,想找出一个不知何许人的凶手。”
  “完全正确,先生,”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法官继续说下去:
  “不用问,你们得出的结论同我的一样——具体说吧,安东尼马斯顿和罗杰斯太太既非偶然死亡,也非自杀丧生。毫无疑问,对欧文先生之所以把我们骗到这个岛上来的目的,你们也有了某种结论。”
  布洛尔租声粗气地说道:
  “他是个精神病!一个大疯子。”
  法官咳着说:
  “这一点几乎没有疑问。但它并不能帮助解决问题。我们主要关心的是——挽救自己的性命。”
  阿姆斯特朗声音都发抖了,说道:
  “岛上一个人也没有,我实对你说了吧。一个人也没有!”
  法官摸摸下巴颏,平稳地说:
  “按你的说法,没有人。今天一早,我就得出这个结论了。我原可以预先告诉你们,再怎么搜索都是白搭的。然而,我强烈地倾向于这种认识:欧文先生(就称呼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吧)确实就在这个岛上。一定是这样。至于他的那个计划,要把法律制裁不了的犯有各种罪行的某些人不折不扣地量刑处置,只有一种办法才能实现得了。那就是说,欧文先生只有一种办法才能来到岛上。
  “这样一来,问题也就完全清楚了。欧文先生就在我们这几个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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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上午,维拉都心神不宁,她躲着埃米莉布伦特。
  布伦特使她害怕,她讨厌布伦特。
  布伦特小姐呢,端了张椅子坐在房子的犄角里,正好躲开风道。她坐在那里编织着什么。
  只要维拉一想到她,就好象看到一张灰白色淹死人的脸,头发上缠挂着海草……。这张脸曾经很好看——好看到可能把什么东西都不放在眼里的程度——如今,这张脸却连怜悯和恐惧都没有了。
  埃米莉布伦特镇静如常,一本正经地坐着织毛衣。
  大平台上,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蜷缩在一张门房用的椅子里,脑袋几乎缩到了脖子里。
  维拉瞧着他的时候,就好象看到了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个人——有着蓝眼珠,一头美发,一张困惑而害怕的脸相的小伙子,爱德华塞顿。想象之中,她似乎又看到法官用衰老的双手戴上了法官帽子,开始宣读判决……。
  隔了一会儿,维拉信步向海边走去,她沿着海边一直走到了岛地尽头。一个老人正坐在那里傻望着天边。
  麦克阿瑟将军看见她走近,动了一下。他扭过头来——脸上现出了疑虑、惶惑、奇特而复杂的神情。维拉深深一惊。将军死盯着她看了半晌。
  她心里想:
  “多么古怪。就好象他已经清楚……。”
  他说道:
  “啊!原来是你!你是来……。”
  维拉在他身边坐下说道:
  “您喜欢坐在这儿看海吗?”
  他和气地点点头。
  “是的,”他说道,“使人神往啊!我看,这真是一个等待的好地方。”
  “等待?”维拉立刻说,“您在等待着什么呐?”
  他还是和和气气地说:
  “未日。可是,我以为你不是早已知道了吗?这不是事实吗?我们都在等待着自己的末日。”
  这么一来,她连说话都哆里哆嗦的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麦克阿瑟将军庄严地说道:
  “我们哪一个人都离不开这个岛子了。这是安排好了的。
  当然,你完全清楚这一点。也许你还悟不透这就是解脱。”
  维拉不解地问道:
  “解脱?”
  他说道:
  “是地。当然,你还太年青……,你还没接触到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就要来了!一个人当发觉自己一切都干完了——从此以后无事一身轻了,也就是谢天谢地解脱了。有一天你也会有这种感觉的……。”
  维拉嘶哑地说道: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她感到手指头一阵阵地痉挛。突然,对这个文文静静的老军人害怕起来了。
  他乐滋滋地说道:
  “我告诉你,我是爱菜斯利的。我爱她,爱极了……。”
  维拉问他道:
  “莱斯利是您的太太吗?”
  “是的,是我的妻子……,我爱她——有这样一个妻子,我可得意啦。她,多漂亮——多开朗。”
  他静默了一两分钟,接着又说道:
  “是的,我爱莱斯利。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这样干的。”
  维拉说道:
  “你是说——”她停住了。
  麦克阿瑟将军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
  “现在再抵赖也没用了——再抵赖也得完蛋了。是我把里奇蒙送上死路的。我看,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谋杀。听来多奇怪。谋杀——而我一直奉公守法。但在当时说什么也和谋杀扯不到一块儿。事后也不后悔。‘这小子,就是该!???揖褪钦饷聪氲摹?珊罄础??!*
  维拉的声音变了,她说道:
  “是埃后来?”
  他惘然若失地摇着脑袋,看上去既困惑又有点伤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瞧,什么都变样了。我不知道莱斯利是不是看出来了……,我看不至于。但是你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了解她了。她离我太远了,远得我接近不了她。而后来,她就死了——我也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维拉说道:
  “一个人了——一个人了——”岩石那边传来了她说话的回音。
  麦克阿瑟将军说道:
  “未日来临时,你也会高兴的。”
  维拉站起来,尖声说道: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他说道:
  “我懂,我的孩子,我懂……。”
  “你不懂,你什么也不懂。”
  麦克阿瑟将军又只顾自己去看海了,似乎压根儿不知道她在后面站着。
  一面他还在轻声细语地说着:
  “菜斯利……?”



  布洛尔胳臂上拎着一圈绳子从屋子里回来时,在原来那个地方,他看见阿姆斯特朗正盯着水面往下瞧呢!
  布洛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隆巴德到哪里去了?”
  阿姆斯特朗不在意地回答说:
  “去证实他的想法或者什么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听我说,布洛尔,我真担心。”
  “我的说法是我们都在担心。”
  大夫不耐烦地摆摆手:
  “当然,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考虑着麦克阿瑟老头的问题。”
  “他怎么啦,先生?”
  阿姆斯特朗大夫回答的口气是冷酷无情的:“我们要找的正是一个疯子,麦克阿瑟有可能吗?”
  布洛尔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爱杀人?”
  阿姆斯特朗怀疑地说道:
  “我原不该这么说的。眼下不该说。当然咯,在精神病方面,我不擅长。其实,我也没有好好跟他聊过——没有从这个角度研究过他。”
  布洛尔怀疑地说道:
  “说他老糊涂了,同意!但我不会说……。”
  阿姆斯特朗没让他说下去,极力想使自己重新镇静下来。
  “也许你是对的。见鬼,一定有什么人藏在这个岛上!
  啊!隆巴德来了。”
  他们小心地把绳子拴牢。
  隆巴德说道:
  “我会尽量留神自己的。你们只要注意着绳子是否突然抽紧就行了。”
  阿姆斯特朗同布洛尔站在那里瞧着隆巴德往下爬,隔了一会儿,布洛尔说道:“爬得挺象一只猫,是不?”
  他的口气里另有一种味道儿。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我倒认为他先前想必有过点爬山的经验。”
  “也许吧。”
  两个人都不作声了。一会儿,这个前探长说话了:“总之,这位仁兄很不寻常,你懂得我说的意思吗?”
  “什么?”
  “他是个特殊人物。”
  阿姆斯特朗不相信地说道:
  “何以见得?”
  布洛尔叨咕了几句。随后说道:
  “我不清楚——具体的。可我是一丁点儿都不会信任他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我看他是个闯江湖的。”
  布洛尔说道:
  “我看他是个闯江湖的。”
  布洛尔说道:
  “要说闯江湖的话,我敢打赌,他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停了停,又继续说下去,“你是不是正好带着把枪哪,大夫?”
  阿姆斯特朗傻瞪着眼说:
  “我?上帝知道,没有!我干吗要带枪?”
  布洛尔说道:
  “隆巴德干吗要带枪?”
  阿姆斯特朗疑心地说道:
  “我想——习惯吧。”
  布洛尔鼻子里哼了声。
  绳子忽然拉紧了。有这么一阵子,他们双手使劲攥着后来,绳子又松了,布洛尔说道:“总说习惯啊,习惯的!要是隆巴德先生光临穷乡僻壤,带把枪,那满对头;带个汽油炉子,睡袋和一些臭虫粉之类的,也无可非议。但是今天到这儿来也带上这一整套行装,就是‘习惯’两字也解释不通吧。只有在小说里,才会把带着手枪到处跑,说成是理所当然的呐。”
  阿姆斯特朗大夫迷惘不解地摇摇头。他们靠在一起,注意着隆巴德的动作。他搜索得很彻底。很快他们就看出来了,那全是白费劲。眼下,隆巴德已经往上爬到了崖壁尽头。他抹着前额把汗水擦掉。
  “好吧,”他说道,“我们没办法了。前面就是房子了,无处可走了。”



  那所房子很容易地就搜完了。他们先搜外圈几幢楼房,然后再集中精力搜主楼。从厨房食柜里翻出来的罗杰斯太太的卷尺,帮了他们的大忙。没有什么犄角旯旮没有搜到的。
  新式建筑不存在什么隔墙暗楼,哪儿都是宽阔而敞开的。他们从楼下搜起,搜到楼上卧房那一层。上楼时,从窗户里看见罗杰斯正托着一盘鸡尾酒向平台走去。
  菲利普隆巴德低声说:
  “出奇的牲口,了不起的佣人。竟然能够不动声色,照常办事。”
  阿姆斯特朗则颇为赞赏地说:
  “罗杰斯确实是第一流的管家。我得实话实说!”
  布洛尔说道:
  “他老婆也是个相当出色的厨师。那顿晚饭——昨天晚上……。”
  他们走进了第一间卧室。
  五分钟以后,他们又回到了楼道口。没人藏着——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布洛尔说道:
  “这里有座小楼梯。”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那是通底下人房间的。”
  布洛尔说道:
  “屋子顶棚底下一定有个地方——什么水槽、水池子等等,都在那里。那是可能性最大的地方——也只有这个地方了!”
  就在他们正站在那里的时候,他们听见头顶上有声音,一种轻轻的、偷偷摸摸的脚步踩在头顶上的声音!
  他们三人全都听见了。阿姆斯特朗一把抓住布洛尔的胳臂,隆巴德伸出一个指头让他们两人别出声:“静——听。”
  又有了——有人在轻轻地、鬼鬼祟祟地挪动着,就在头顶上。
  阿姆斯特朗咬着耳朵说道:
  “其实,这个人是在卧室里,在那边罗杰斯太太停尸的房间里。”
  布浴尔也咬着耳朵回答说:
  “就是!真有他的,最好不过的藏身之处了!谁也不会到那儿去。现在——尽量别出声。”
  他们悄悄地偷偷往上爬。
  在那间卧室门外的小楼道口,他们又停住了。确实,是有人在房间里。就是有轻微的吱吱嘎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布洛尔轻声命令道:
  “动手。”
  他一下子把门推开,猛地冲了进去,另外两个人紧跟在后面。
  然后,三个人全都呆在那儿了。
  罗杰斯在房间里,两手抱满了衣服。



  布洛尔首先恢复了常态。他说道:
  “对不起——呃——罗杰斯。听到这里有人在走动,以为——这个,这个……。”
  他顿住了。
  罗杰斯说道:
  “请原谅,先生们。我刚刚在搬我自己的东西。我自作主张地想在楼下的空客房里挑一间住,最小的一间,我想你们不会不同意吧?”
  他是朝着阿姆斯特朗说的,阿姆斯特朗回答说:“当然,当然。搬吧,搬吧。”
  他避开不去看床上盖着床单的尸体。
  罗杰斯说道:
  “谢谢,先生。”
  他走出了房间,双手抱满了衣物,顺着楼梯到楼下去了。
  阿姆斯特朗走到床边,揭开床单,俯视着那个死女人的平静地脸。这张脸上,不再有恐惧了,有的只是空虚和茫然。
  阿姆斯特朗说道:
  “如果我的那套家伙在身边就好了,我真想弄清楚她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转过来向另外的两个人说道:
  “我们结束吧。我死心了,不会找到任何东西的。”
  布洛尔使劲扳着墙脚边管道入口阀门上的插栓。
  他说道:
  “罗杰斯这家伙的动作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刚才我们还看见他在花园里。我们谁也没听见他上楼啊!”
  隆巴德说道:
  “我看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以为这里肯定有什么生人在走动呢。”
  布洛尔钻到敞开了人口的黑洞里去了,隆巴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电筒跟了进去。
  五分钟之后,三个人站在最高一层地楼道口,面面相觑。他们脏得很,挂满了蜘蛛网,脸上难看极了。
  除了他们自己八位之外,全岛别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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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同布洛尔一说即成,他对他们的计划立刻表示同意。
  “你们提到的关于小瓷人的那些事,说明问题完全不那么简单,先生们。邪了!敢情是!就是还有一点:你们是不是认为,到现在为止,从所发生的全部事情来看,这个欧文的做法,就是本人不出面,都由你们自己搞呢?”
  “说清楚些,老兄。”
  “听着,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一咋呼,那个毛孩子马斯顿先生就受不住,服毒自尽了。那个罗杰斯,也挺不住了,干掉了自己的老婆!全是由着尤纳欧文的摆布。”
  阿姆斯特朗摇着脑袋,又着重提到了氰化物的问题。布洛尔对这一点也同意。
  “说实在的,我把这点给忘了,随身带着它到处转悠,确实罕见。但它又是怎样跑到他的酒里去的呢,先生?”
  隆巴德说道:
  “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昨晚,马斯顿喝了不止一杯。
  他喝最末了一杯同喝上一杯之间隔着不短时间,而他那只杯子就一直搁在桌上或者什么地方。我想想——不能太肯定,可能是放在靠窗户的那张小桌子上。窗户是开着的。也许有什么人偷偷放了一点氰化物进去。”
  布洛尔不太相信地说道:
  “躲过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先生?”
  隆巴德冷冷地说道:
  “我们都——忙着别的呢。”
  阿姆斯特朗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不错。我们当时都给吓住了。大家在屋子里团团转,嚷着,可恼火啦!光顾着说自己的事了。我看还是有可能的……。”
  布洛尔耸了耸肩膀。
  “事情明摆着,一定是这样干地!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各位,我们动手吧!有谁碰巧带着枪呐?也许谁也想不到会用得上它吧?”
  隆巴德说道:
  “我带着一支。”他拍了拍口袋。
  布浴尔睁大双眼,用装得漫不经心却显然装过了头的声音说道:“老带着这个玩意儿吗,先生?”
  隆巴德说道:
  “常带着。我常到那些不尴不尬、不三不四的地方去,这你们都知道。”
  “明白了,”布洛尔接着又说,“可是,也许你还从来没有到过象你今天所到的这种更尴尬得多的地方吧!要是真有这么一个疯子藏在岛上,他完全可能配备有良好的武器——更甭提有两三把刀子匕首之类的了。”
  阿姆斯特朗干咳着。
  “这点兴许你错了,布洛尔!杀人狂不一定都是张牙舞爪、大打出手的。他们多数是斯斯文文的随和人物。”
  布洛尔说道:
  “我可感觉不出来我们这儿的那位会是这种人,阿姆斯特郎大夫。”



  三个人开始在岛上兜起圈子来。
  结果没想到事情竟这么简单。岛的西北角,也就是冲着大陆沿岸的那一边,直挺挺的悬崖直插海底,崖壁是光溜溜地一片。岛上别处,无一树木,几乎暴露无遗。三个人仔仔细细、有条不紊地搜查着,真是把个印地安岛从岛顶到水边上上下下走了个遍了。一寸一寸地探摸,哪怕一丁点儿不寻常的岩石褶子和任何一个可能通向洞窟的旯旮,都不漏过。然而,就是没有洞,也没有窟窿!
  他们绕着水边走,最后来到了麦克阿瑟将军独坐远眺水天一色的地方。这里,只有层层叠叠的波浪拍打着礁石溅起浪花,宁静极了!老人笔挺地坐着,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水平线。
  这帮搜岛的人走过去时,他全然没有注意。这种漠然的态度,至少使三人中的一个人稍微感到有些不安。
  布洛尔心里想:
  “这不对头——看上去象是中了什么魔似的。”
  他清清嗓子,摆出一副准备好好聊上一阵子的架势说:“您真会给自己找个安逸的好地方啊,先生。”
  将军皱起眉头,回头掠过一眼,说道:
  “没多少时间了——太少了。我务请各位别来打扰我。”
  布洛尔十分亲切和蔼地说道:
  “我们不打扰你。我们在岛上转一圈,可以这末说吧。
  就是有点怀疑,也许有人正躲在岛上。”
  将军还是皱着眉头说:
  “你们不懂蔼—你们根本不懂。请走开吧。”
  布洛尔走开了。他走到另外两人那里说道:“他疯了……,同他讲,没用。”
  隆巴德有点好奇地问道:
  “他说什么啦?”
  布洛尔耸了耸肩膀:
  “什么时间不多啦,他不愿意别人打扰他啦。”
  阿姆斯特朗大夫也皱起眉头来了。
  他喃喃地说道:
  “现在,我担心……。”



  搜岛宣告结束了,三个人站在全岛的制高点上俯视着远处的大陆,没有船只出海,海风吹来,新鲜气息越来越浓了。
  隆巴德说道:
  “没有船出海,风暴要来了。伤脑筋的是,这儿望不见村子,没办法发个信号什么的。”
  布洛尔说道:
  “今晚上我们弄堆篝火试试。”
  隆巴德皱着眉头说道:
  “坏就坏在也许这些都是安排好了的。”
  “怎么安排的,先生?”
  “我哪里知道?也许会是开个玩笑什么的。把我们放逐到这个岛上,任你发什么信号也不理睬,诸如此类的。譬如,对村子里说,这儿在赌着东道呢。反正,可以胡扯呗。”
  布洛尔半信不信地说道:
  “你以为村子里的人就信啦?”
  隆巴德冷淡地说道:
  “哼,假的比真的还有人信!要是有人对村里人说,别去理睬这个岛子,让不知何许人的欧文先生悄悄地把他的客人们都干掉了再说——你认为他们会相信吗?”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一开始,连我自己也无论如何不信,而今……。”
  菲利普隆巴德用牙齿咬着嘴唇说道:
  “而今——就是这个话!大夫,这是你说的!”
  布洛尔盯着水面说:
  “我想,不至于有人爬到水下去吧!”
  阿姆斯特朗摇摇头。
  “我看不会。再说这么陡,哪儿藏得住人啊?”
  布洛尔说道。
  “也许崖壁上有窟窿。现在如果有条船,我们就能绕岛划一圈。”
  “如果有船,我们全体已经在返岸的途中了。”
  “说得对,先生。”
  隆巴德突然说道:
  “我们可以把这座崖壁摸透。这里只有一个地方藏得住人——就在右边靠下面那里。你们哪一位能弄到根绳子,可以把我放下去探个究竟。”
  布洛尔说道:
  “还是弄清楚的好。虽然,乍一看——看起来似乎挺可笑的。我来找找,看能不能弄到根绳子什么的。”
  他径直地朝着屋里跑去。
  隆巴德看了看天空,云块正在集结着,风势增强了。
  他侧目看了阿姆斯特朗一眼说:
  “你倒是镇静得很,大夫。在想些什么呢?”
  阿姆斯特朗慢慢地说道:
  “我正在想老麦克阿瑟到底疯到什么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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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姆斯特朗大夫从餐厅走出来,又一次来到了平合上。
  法官正坐在一把椅子里,安逸地眺望着大海。隆巴德和布洛尔在左边抽着烟,但沉默不语。
  象上次那样,大夫又迟疑了一阵子,把眼光落在法官身上了。他有些犯疑,要找个人一块儿合计合计。法官的头脑既敏捷又富于条理,这他是领教过了的。他所以还在犹豫不决是因为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的脑子虽灵,但终究老了,而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阿姆斯特朗感到他所需要的却是闻风而至的男子。
  他打定了主意。
  “隆巴德,我跟你谈一句话行吗?”
  菲利普一惊。
  “当然。”
  两人一起离开了平台。他们走下斜坡,朝海的一边走去。
  到了谁都听不见他们的地方,阿姆斯特朗说:“咱们会诊一下。”
  隆巴德皱着眉头说道:
  “亲爱的老朋友,我可不懂得医道。”
  “不,不,我是指总的情况。”
  “喔,那可以。”
  阿姆斯特朗说道:
  “坦率地说,你现在怎么看?”
  隆巴德想了想之后才说:
  “你是有所指的吧?”
  “关于那个女人的那桩事,你有什么看法?你同意布洛尔的道理吗?”
  菲利普抬头喷了口烟,说道:
  “就她的那桩事情看,所说的完全有理。”
  “是这样。”
  听口气,阿姆斯特朗似乎松了一口气。菲利普隆巴德精得很呐!
  隆巴德又继续讲下去:
  “姑且认为罗杰斯先生和太太那时候顺利地得了手,其实,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办不到的理由。具体说来,你看他们是怎样下手的?把那位老太大毒死的吗?”
  阿姆斯特朗慢悠悠地说:
  “也许比这还容易。今天早晨我问过罗杰斯那位布雷迪小姐害什么病来着。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不需要在病情及治疗方面刨根问底,总是心脏上的那种毛病,用的是亚硝酸戊酯。病一发作,就吸入一支亚硝酸戊酯,亚硝酸戊酯一断档——得,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打发她上路了。”
  菲利普隆巴德沉思着说:
  “竟然如此简单。可见得也的确是——使他们动心。”
  医生点了点头。
  “是啊,用不着主动去做什么,用不着什么象砒霜之类的药毒——啥也不用——只要——听之任之!而且罗杰斯还连晚赶着去请医生,他们相信这么一来,当然,人不知鬼不觉。”
  “而且,就算有人知道,也拿他们没办法。”菲利普隆巴德又添上了一句。
  忽然他皱起眉头。
  “可见——这说明的问题太多了。”
  阿姆斯特朗对这个说法感到迷惑不解:
  “你说什么?”
  隆巴德说道:
  “我意思是——它揭穿了印地安岛的老底儿了。有些犯罪行为,硬是拿凶手没办法。罗杰斯两口子这件事就是一个例子。还有,象老沃格雷夫,他简直就是用法律杀人。”
  阿姆斯特朗急忙说道:
  “那桩事情,你信?”
  菲利普隆巴德笑了起来:
  “啊,是的,我相信。沃格雷夫杀了爱德华塞顿,没问题,一清二楚,就象他用刀血淋淋地捅了塞顿一样。但是他再滑不过了。披着法衣,手持法典,高居大堂之上,杀人不见血啊!因此,按正常法规,对他的这种略施小伎,治得了罪吗?”
  突然一个念头象闪电一样出现在阿姆斯特朗的脑海里:“行医杀人——手术杀人。安全,保险!??堑模?笤谧约杭依镆谎?鹊保 *
  菲利普隆巴德继续说着:
  “可见得——欧文先生——可见得——印地安岛!”
  阿姆斯特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了,我们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把我们都弄到这儿来,打算怎么办呢?”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你看呢?”
  阿姆斯特朗立刻说道:
  “让我们再回过头去,说几句那个女人的结局吧。是怎么搞的?有几种可能?是罗杰斯怕她说出来而杀了她的呢,还是另一种可能:她神志失常而目寻短见了呢?”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自杀,呢?”
  “你看怎样?”
  隆巴德说道;
  “有这个可能——不错——如果在这之前马斯顿不翘辫子地话。不过,在不到十二个钟头内连着有两起自杀,叫人难以接受。再说,你要是告诉我,有个名叫安东尼马斯顿的欢蹦乱跳的壮小伙子,他不知天高地厚,无忧无虑的,仅仅因为撞倒两个孩子,送了他们的性命,就诚心诚意地断送掉自己——不行啊!听来好笑啊!就算是这样,毒药那玩意儿他又是打那儿弄来的呢?据我所知,氰化钾可不是那种随便塞在哪个口袋里到处带着跑的东西。说来,这可是你的本行。”
  阿姆斯特朗说道:
  “头脑正常的人,谁也不会随身带着氰化钾。只有掏蜂窝的人可能这样做。”
  “那就是说只有醉心园艺的园丁或者园主人才会有了?
  安东尼马斯顿也不是这种人呀?我弄不懂的就是氰化物,这个谜还有待于揭开。要么说,安东尼马斯顿来这儿之前就蓄意干掉自己啦,所以是准备好了来的,要么说……。”
  阿姆斯特朗追问他:
  “要么说?”
  菲利普隆巴德咧开嘴露出牙齿笑了:
  “干吗非让我说出来?这话不就在你自己的嘴边吗?安东尼马斯顿当然是被谋害的咯。”



  阿姆斯特朗大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么罗杰斯太太呢?”
  隆巴德缓慢地说道:
  “假如没有罗杰斯太太那件事,尽管疑虑重重,我还有可能相信安东尼是自杀的。反过来说,如果没有安东尼马斯顿这件事,我就可能毫无疑虑地完全相信罗杰斯太太是自杀的。如果不是安东尼马斯顿的死实在难以解释的话——说是罗杰斯把自己老婆干掉的,我也相信。现在是两起死亡,一起紧接着一起,那就需要讲讲清楚才行了。”
  阿姆斯特朗说道:
  “我也许能帮助你弄清楚这个问题。”
  于是,他把罗杰斯告诉他关于两个小瓷人失踪的情况又重复了一遍。
  隆巴德说道:
  “对了,印地安小瓷人儿……,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肯定有十个。你说现在只有八个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背诵了起来:
  十个印地安小男孩,为了吃饭去奔走;
  噎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只剩九。
  九个印地安小男孩,深夜不寐真困乏;
  倒头一睡睡死啦,九个只剩八。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菲利普隆巴德又露出牙齿笑了,扔掉了烟头。
  “再也没有这样见鬼地巧事!安东尼马斯顿昨天晚饭后死于窒息,或者说噎死了,而罗杰斯奶奶睡过了头,一觉睡死啦!”
  “于是?”阿姆斯特朗说道。
  隆巴德立即把话头接了过去:
  “于是又出现了一个难题,也就是问题的奥秘所在!未知数!欧文先生!尤纳欧文。一个不知所在,无所不在,逍遥自在的狂人!”
  “啊!”阿姆斯特朗吸了一口气,轻松地说:“你同意了。但是,你明白吗,这又牵涉到什么问题了?罗杰斯赌咒发誓地说,岛上除了我们自己和他以及他老婆外,别无他人。”
  “罗杰斯弄错了!而且罗杰斯可能在撒谎!”
  阿姆斯特朗摇摇头。
  “我不认为他在撒谎,这个人害怕着呐!害怕得要疯了。”
  菲利普隆巴德点点头。
  他说道:
  “今天上午不会有摩托艇来了。这也对得上茬儿。又是欧文先生近在眼前的小小安排。印地安岛势将与世隔绝,直到欧文先生了结这桩公案为止。”
  阿姆斯特朗脸色煞白地说道:
  “你认为——此人一定是个头号狂人!”
  菲利普隆巴德变了一种口气说道:
  “有一点是欧文先生没想到的。”
  “哪一点?”
  “说来说去,这个岛子总归只是一块光秃秃地礁石吧?我一次快刀斩乱麻,搜它一家伙,马上就可以把尤纳欧文老爷搜出来。”
  阿姆斯特朗大夫警告说:
  “他危险得很呐!”
  菲利普隆巴德大笑起来:
  “危险得很?谁害怕大灰狼来着?我要是抓住他,我就成为危险得很啦!”
  他顿了顿又说道:
  “最好我们把布洛尔也找来帮我们干。关键时刻他会是把好手。最好不让娘儿们知道。至于还有些人,将军是老掉了牙的,我看是的。而沃格雷夫的本事无非是懒上加懒。就我们三人来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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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早饭以后,埃米莉布伦特提出,请维拉克莱索恩同她一起再爬到岛子顶上去眺望船来了没有,维拉同意了。
  空气清新,海面上泛起阵阵小白浪花,还没有渔舟出海,也没有摩托艇的踪影。
  斯蒂克尔海文村子的模样还看不真切,只有高处的山坡——一座峨然突出的红色岩崖掩映着小海湾。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昨天送我们来的那个人,看上去不象是靠不住的。今天早晨这么晚了他还不来,实在很奇怪。”
  维拉没说什么。她正在努力克制着越来越严重的惊慌不安。
  她生气地暗自说道:
  “你千万要保持冷静。这哪象你啊,你不是总能把握得住自己吗?”
  隔了一会儿,她说话了:
  “我但愿他会来。我——我真想离开。”
  埃米莉布伦特毫无表情地说道:
  “我相信我们是人同此心啊!”
  维拉说道:
  “全部是那么不可思议……,似乎是乱来一气。”
  这位上年纪地妇女突然不由自主地说道:“我真悔恨自己怎么轻易上了当。只要稍微审查一下,那封来信其实是荒谬可笑的。可是,那时候我竟然不加怀疑——毫不怀疑。”
  维拉象木头人似地应声说道:
  “我看也是。”
  “太想当然了。”埃来莉布伦特说道。
  维拉战战兢兢地长吸了一口气说道:
  “你真的认为是——象你在吃早饭时说的那样?”
  “说得明确些,我亲爱的,你具体指什么呀?”
  维位低声说:
  “你真的认为罗杰斯和他那口子干掉了那位老太大?”
  埃米莉布伦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海的那边。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个人肯定这样认为。你的看法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看。”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所有一切都证明了我的看法。那个女人晕过去了,而男的呢,失手掉了咖啡盘子,还记得吧?还有他那种解释的方式,听上去就是假的。是啊!我看是他们干的。”
  维拉说道:
  “她的样子,看来——连自己的影子都怕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害怕成这样的女人……,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
  布伦特小姐喃喃地说道:
  “我还记得小时候幼儿园里挂着的一条箴言说:‘有罪之人逃不脱。’对极了,说得是。‘有罪之人逃不脱’。”
  维拉慌忙站起来说:
  “那么,布伦特小姐……布伦特小姐……这样说来……。”
  “怎么啦,我亲爱的?”
  “那些呢?那些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所有其它的那些控告蔼—那些——那些不是真的吗?
  但是,要说罗杰斯两口子那件事是真的话——”她说不下去了,思想大乱了,表达不清楚。
  埃米莉因困惑不解而紧皱着的双眉疏展开来了。
  她说道:
  “啊,现在我懂得你的意思了。比如,那位隆巴德先生,他承认他使二十一个人陷于非命。”
  维拉说道:
  “他们只不过是些土人而已……。”
  埃米莉布伦特尖锐地说道:
  “不管是黑是白,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
  维拉心想:
  “我们的黑人兄弟——我们的黑人兄弟!喔,我要大笑,我要发狂,我要忘乎所以……。”
  埃米莉布沦特继续深思地说道:
  “当然,其中有些控告完全是捕风捉影和荒谬可笑的。
  譬如指责法官的那条。他不过是在他的公职范围内履行了他的职责而已。还有,象那个以前的苏格兰场(指英警察局——译者注)人员以及我的那条,都是。”
  她顿了顿又说下去:
  “自然,考虑到昨天晚上的具体情况,我并没打算说什么。在男人们面前议论那个问题不合适。”
  “不合适吗?”
  维拉听出了神。布伦特小姐安详地说下去:“比阿特丽斯泰勒是我的佣人。她是个不规矩的姑娘——我发觉得太晚了。我完全看错了她,她的表现好极了,又干净,又听话。我是很宠爱她的。当然,所有这些全是假相。
  她是个品德败坏、放荡不羁的女孩子。真恶心!总有好一阵子以后,我才发现她已经是象她们所说的那样‘出了问题’了。”她停顿了一下,皱起秀气的鼻梁以示不屑。“真使我大吃一惊。她父母也是规规矩矩的人,从小到大管教她很严。我对他们毫不姑息这丫头的不端行为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
  维拉眼睛盯着布伦特小姐问道:
  “后来出了什么事了?”
  “自然,我家里一分钟也容不得她。我不愿意让谁说我包庇伤风败俗的事。”
  维拉低声问道:
  “后来呢——她出了什么事了?”
  布伦特小姐说道:
  “那个没人要的东西,良心上背了一条罪过还不够,还要造孽。自己去寻了短见。”
  维拉话说得更轻了,一幅惊恐万状的脸相。
  “她自杀了?”
  “就是,她投了河。”
  维拉一阵战栗。
  她呆呆地瞪着布伦特小姐平静文雅的神态,说道:“当你听说她这样做了以后,你有什么感觉?你难受过吗?自我谴责过吗?”
  埃米莉布伦特端正了一下姿态。
  “我?我有什么可以谴责自己的?”
  维拉说道:
  “但是,如果说就是因为你的——狠心肠——逼得她出此下策的话……。”
  埃米莉布伦特狠狠地说道:
  “她自作——咎由自泉—她自受。要是她规规矩矩安分守已,这些事情本来就不会发生的,”她转过脸来冲着维拉,毫无负疚之意,眼神但然,既冷酷又自信。埃米莉布伦特正高居在印地安岛之巅,自得于自己的道德修养之中。
  忽然之间——对维拉说来:
  这位小个子的上了年岁的老姑娘不只是稍微有点可笑而已,而是——可怕!
Già ero insa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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