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农历除夕到了,街上张灯结彩,暗淡的天空时不时散开缤纷的烟花。我一人孤独地走在大街上,满大街都是烟花爆竹的声音。在这个团聚的节日,我一个人身处异地,而我心爱的女孩却在去往求职的路上。不时冷风吹来,眼泪不禁流了下来,越走越远,眼泪越多,终于再也无法看到前面的视线,最后跑到我曾经常去的山上让眼泪肆意地流个痛快。
   正月初七,我回到科室上班,刘丹依旧对我冷淡。我不想问也没去问。科室来了个急性阑尾炎的病人,术前检查已经做完了,准备手术。张老师叫我把术前被皮的事落实一下。我到了护士站,看到董护士在那,我迟疑了一下。
   任何科室都有一些你不想见到的人。董护士肯定是外一科实习医生最不想见到的护士。她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不时对实习学生给予冷脸色,感觉是你欠了她钱似的。想起张老师最近对我的不满,我还是不得不走到董护士面前,跟她说了这件事。她冷冷地说知道了。我说最好现在就能被好皮。她立马杏眼一瞪,说:“你跟我把被皮刀拿来啊,没工具我怎么被?”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被皮刀都是护士保管,现在居然问起我来。我不好得罪她,赔笑说:“你帮忙找找吧。”她发火起来:“没有被皮刀还要我找,你干嘛不要我帮你吃饭?”我心情正极度郁闷中,再也忍受不了,爆发起来:“被皮刀本来就是你们护士管的,被皮也是你们护士做的事,你不做就拉到,对我发什么火,你有什么了不气啊,你是学历比我高还是本领比我大啊。”董护士可能从来没有被实习医生这样说过,立马哭泣起来,说我不尊重老师,要到科教科告我去。她的哭闹惹来一批人,张老师赶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先对我大骂一通:“人家是你老师,有你这样的学生吗?现在就不尊重老师,你以后还真不得了了。”我冷冷地盯着他看,想知道这伪善的面具下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突然笑着说:“是我不对,我错了,董老师,对不起。”张老师冷冷地看着我,半天不说话,我知道,外一科我是呆不下去了。
   走到病房,看了一下病人,跟准备手术的病人交代了一下情况。说完了,病人忙说谢谢。我说了句不要客气就走出去了。她女儿突然追了出来,拿着一串香蕉,对我说:“王医生,谢谢你。”说完把香蕉往我手里塞,我推挽不过,于是接下来了。心想,这是今天我看到的唯一笑脸。
   虽然科教科给我们极大的自由度,但是我依旧没有跟张老师说要转科。我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呆半年,跟张老师闹翻了无异于自取灭亡。这样对彼此都是一种煎熬。当然主要的煎熬还是我,因为我现在是“持续性拉钩外加持续性挨骂”,而张老师只需要每天多浪费一下口水。这样一段时间下去,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回到家,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凄冷的床,回想白天所受的非人待遇,心便压抑到了极点。由于长期不在寝室,实习的同学也是别班的,很久没有联系,彼此都很冷漠,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张馨打了电话过来,安慰了我一下,并告诉我她买了手机,以后可以短信联系她,在异地他乡,她的电话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张馨不再打电话过来。我发短信过去,她不回。我打电话过去,关机。我突然心情一下跌到谷底,心情郁闷到极点。几天下来,感觉自己要病了。摸摸额头,烫烫地,看看也没什么药,于是跑到科室去吊盐水。李医生值班,看到我这样子,吓了一跳。这些天他一直跟张主任和我上手术,看到我的非人待遇,也颇为同情,但是碍于张老师,不敢表露出来。他赶紧叫护士给我挂上盐水。问我有没有口服退热药,我说没有,连忙帮我开了一盒康必得。值班的护士看我这样子,也连叹造孽。打完点滴,我准备回去睡觉,我怕第二天起不来,叫李医生帮我请假,他说包在他身上了。
   第二天,热已经退下去了,但是头还疼,鼻子也塞得厉害,于是继续躺在床上睡觉。到中午时,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开,是刘丹。我正奇怪她怎么会来,她忙说:“听李医生说你生病了,所以过来看看。”对于我在科室的事,她也早有耳闻。她感慨说:“你有不是不知道董护士的内科的廖主任,你这样得罪她,何苦呢?本来以为你做人比较圆滑地,没想到你也沉不住气。”我心想: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她太过分了,有几个人能忍受呢。她看我不说话,继续说:“心情不好就说出来,憋在心里,不生病才怪。”我想起张馨跟她是好朋友,忙问她:“张馨最近不接我电话了,她有没有联系你。”她犹豫了一下说:“没有,我很久都没有联系她了。”我接着问她:“你知道她家的电话么?其它的任何认识她的人的电话都可以。”她说:“你现在生病了,等病好了再联系也不迟。”我焦躁的说:“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么久都没联系我。我打她电话也打不通,她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出事了怎么办。”我马上从被子里面爬了起来,说我一定要联系她的父母。刘丹急了,连忙把我拉到床上,告诉我张馨没事。她一说完就后悔起来。我忙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瞒我,你快说啊。”刘丹迟疑了一下,对我说:“张馨说不会再见你了。”我一下懵了,好半天才醒过来,摇着刘丹大声问:“为什么?”刘丹说:“我告诉她我们的事了。”我疯了似的按住她问:“为什么你要说?”只见两行眼泪用刘丹的眼眶直流下来,她说:“你知道张馨上次为什么回来吗?不是因为那家单位不要她,而是因为怕你想她耽误了考研。为了你,她拒绝了那家单位。这次面试是她不多的机会,要是她为了你再丢了这份工作怎么办?她的一辈子都会被毁掉的,难倒你就忍心看着她一辈子就这样被毁掉?”我松开了手,无力地说:“你也不用告诉她,我已经跟她说了,如果她没找到工作,我不上班了,陪她去找工作。她答应我一定会找到工作的。”刘丹看着我,说:“我以为你对她不是真心的。”我说我对张馨真心过。她问:“那你为什么还去嫖妓?”我问她谁告诉她的。她说:“李医生上次跟我解释,说你和他去洗浴中心只是泡脚。傻子也知道你们去干了什么。”我激动地说:“我们是去了,但是我没做,我怕张主任不高兴,在里面呆了半个小时就出去了。”她诧异地看着我。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只说一次,我真的没做。”好半天,刘丹说:“我去跟张馨解释,说那天是我的错。”我痛苦地说:“这样只会给她更大的伤害。也许这样放弃对她才是最好的。”
   刘丹走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感觉世界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看着房间内的东西,想起张馨的音容相貌,心里便撕心裂肺地痛了起来。这时头疼也愈加剧烈起来。我逐渐困了,又继续睡了下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感觉头都要裂开,一摸额头,感觉比昨天还要滚烫,于是又跑到科室去打点滴。刘丹在那值班,看我这样,忙责怪我:“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这样下去会病垮的。”打完点滴,刘丹打电话叫人顶班,硬要送我回去。回到家,刘丹问我吃了饭没有,我说没胃口,她说没胃口就喝点稀饭吧。我说不用了,这么晚哪有卖稀饭的啊。刘丹说等等。大半个小时后,她端了一碗稀饭过来。我也没问她哪来的。她拿起调羹喂我,我忙说自己可以来。拿起稀饭忙大口地喝下去,她忙说慢点。吃完了,她看着我吃下药,然后说:“晚上不要想太多了,安心睡觉吧。”
   第三天,体温终于降下来了,头疼也不那么剧烈了。我正准备着什么时候去外一科上班。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打开一看,居然是科教科主任。我忙把他迎了进来。他坐下后,和蔼地说:“听说你病了,我特意来看看。你们这批来这里实习的人少,你又是外地的,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科里有些老师脾气不好,你可以向我反映,不要怕,老师是教人东西的,不是用来骂学生的。”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总的意思就是不要我太在意这件事。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这批是我们学校首次来这里实习的。实习结束后,这家医院就可以被评为我们学校的合作医院,对这医院是大大有利的。因为实习生的缘故导致医院无法评为合作医院,这是医院最不想见到的,所以医院特意来安抚我。只是我不知道是谁告诉院领导我生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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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又休息了一天,我终于回到外一科了。张老师特意把我叫到值班室,解释说:“董护士是廖主任的老婆,我平时也要给她几分面子,那次的事我说得重了,希望你不要记在心上。”他的脸上满是真诚和和蔼,像以前无数次的表情一样。我笑笑说:“那次确实是我错了。”他又解释说:“其实我一直挺看重你的,跟那些中专生比,你们的能力强了确实强了许多,我常向科教科说,希望你们学校能多来些实习生,你以后回去记得多宣传下。”以后我回到学校是宣传了不少,我记得当时我是这样宣传的:“在下面实习是一种锻炼,如果你能坚持下来,以后人生中就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你了。”
   回到科室,看到一批新面孔,原来新的一批中专生来了。这批实习生中男生居多,一个实习生看到我是省城医科大学的学生,难免有点惊讶,问我,怎么选择这个地方实习。我笑笑说:“听说你们这女孩比较漂亮,所以我来了。”他马上摆出一副“狼友”的姿态,跟我介绍他们这批实习生中的美女。到了病房,我带他去换药。他热情的问我这问我那,俨然把我当老师看待。我也耐心地跟他讲解。讲完后,回到护士站,他看到刘丹,淫荡地对我说:“这就是我们的校花师姐,听说要留在这医院了。”我笑笑,突然想起张馨来,问他认不认识张馨。他笑着说:“莫非你对她有意思?她也挺漂亮的,而且还是个才女,成绩一直是我上一届中最好的。听说中考的时候她还是她们班上的第三名呢。当时考到我们学校的时候,我们都说她疯了,后来才知道是她父母强行帮她填报的志愿。”我忙问:“那她在学校是不是很多人追她?”他笑着说:“听说有几个人追过,没成功,后面就没人敢追了。”我听着从他嘴里说出的张馨,心里觉得很快乐,像是听到别人夸奖自己似的,因为。曾经张馨也是属于我的。
   回到空荡的家,我总是觉得莫名的恐惧。感觉自己特别孤独,这孤独强烈的压抑着我,使我无法呼吸。我找到房东,说要退租。房东说这个月还有几天,等住完了再搬也不迟。我无意中跟那个中专生提到这件事,他忙说,他们正在找房子,不如他们接下。
   我终于搬回了寝室,室友把我的床早挪用成了书架,看我回来,一边说不知道我会回来,一边忙把他的书挪走。简单地聊了几句,发现还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一个人走到大街上,看着五彩缤纷的街灯,想起和张馨走过的日子,感觉异常凄凉。打电话给那个中专生:“林余亮,知不知道这里那里有好玩的地方么?带我去逛逛。”对面回话说:“我知道有个地方放色情录像,我带你去吧。”到了录像厅,里面都是些地痞小混混,一个男的正搂着一个女的边看电影边模仿动作,还有一个喝醉酒的人在那大肆发酒疯,我受不了,走出了录像厅。
   电话突然想起了,我激动地想肯定是张馨打电话来了。打开一看,李静打电话来了。李静听到电话里嘈杂的声音,问我在哪呢。我说在街上。她问:“王医生,我的腿做手术快三个月了,什么时候才能够下地行走啊。”我说:“你先去当地医院拍张片子吧,然后问当地医生结果怎么样,如果还好的话应该可以下地走了。”她说谢谢,问我考研考得怎么样。我说还行吧,谢谢你的关心。不一会,她说要挂了,我突然很想找人聊天,忙问起她工作的情况,她告诉我她休假了三个月,准备能下地的时候就回去上班。我忙说,那可不行,能下地不代表可以工作跑来跑去,你的腿目前还是不能过劳的。她气恼地说:“我已经休息了快三个月,再这样下去会闷死的。”我笑着说:“不嫌我烦的话我以后发短信给你。”她笑笑说:“欢迎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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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张老师再也没有故意为难我。但是依旧对我冷淡。我也已经慢慢地习惯了他的冷漠。手术快结束的时候,他拿起镊子和持针器,准备缝皮。我也从洗手护士那拿来镊子和持针器,从伤口的另一侧开始缝起。张老师忙说,这是个熟人,缝皮要漂亮点。我说,我们的实习安排要求我们会缝皮,回去还要考试的,不然毕不了业。而且,现在不多缝,以后怎么能缝得漂亮。张老师笑笑说:“小王还是很上进的嘛。你好好缝,我先下台去了。”张老师走后,曾经跟我开玩笑的手术书护士也不说话,整个手术书鸦雀无声。
   出了手术室,送回病人,张老师叫我把医嘱,术后记录,术后病程全部写一下。正在写,他又叫我去给病人换药,然后说其它几个老师病人的药也全部换一下。每当我干完一件事,他马上找到另外一件事叫我干,一整天下来,我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而那时的我,倔强而顽固,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面对张老师的折磨也不退缩,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吃了不少苦。
   回到寝室,李静已经发了短信过来,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我忙回短信回去,说我刚刚下班,才看到她的短信。她发了几个符号过来,算是一张笑脸吧。我问她同样的问题,她说还是像以前一样空虚无聊。我安慰她说,慢慢来,不要太着急。不知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自己的童年。曾经都是农村出生的共同经历让我们找到不少话题。我说我小时候常挂着两串鼻涕,她说她小时候是个假小子。我说我小时候的外号叫小狗,因为我奶奶认为名字贱好养大。她说她父母那时喊她疯丫头,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出别的名字。我说我经常跟着哥哥们去偷瓜,她告诉我她小时候常跟男孩子掏鸟蛋。我说我最顽皮的时候把我家的稻秆烧着了,那是我家冬天所有的燃料。她说她最闯的最大的祸是把人家男孩子打出了鼻血,那时人家天天吓她说再这样以后嫁不出去。我说我十岁的时候到县城很不适应。她说她在县城的舅妈家寄宿也老是惹麻烦。我说我读初中时暗恋班上一个女的,写了封情书不知道怎么到了老师手上。老师当众念了出来,从此我看到她就低下头。她说她初中时暗恋一个男生,但是那男生却跟自己的好友好上了。毕业时,那男生说喜欢我,跟我好友在一起是为了接近我。我们分享着彼此的所有秘密,像熟极了的朋友。她的爱情世界远比我的多姿多彩。我说:“当时说你嫁不出去的人肯定会在想,那个疯丫头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怎么有这么多人追求。”她发了个所谓的“笑脸”,后面加了句“谢谢”。
   又在外一科呆了一个星期了,我终于疲惫不堪,我的锐气也逐渐磨平,我不再与张老师争执,我温顺而恭谦,像旧社会的奴隶,逆来顺受,毫无怨言。我看了一下日历,心想,是时候转科了。
   简单的跟张老师说了一下,他又露出和蔼的表情,说着一如既往的假话,套话。我也虚以伪蛇,顺着他的话说,感谢他的教导和教诲。就这样,我转到外二科去了。带教我的是刘丹的父亲,刘主任。
   第一眼见到刘丹的父亲时,我感觉到少有的亲切。他看上去有五十岁多岁了,大概已经度过了年轻气燥的年纪。这也使我对刘丹的性格有了更多的认识:在一个拥有慈父的家庭,女孩大多娇宠惯了,所以行事难免有些肆意妄为。刘主任看到我来报道,连忙说好,跟我具体介绍了一下外二科的专攻方向。然后对我说:“你们是我们医院迎来的第一批本科实习生,我们医院小,有些操作难免教得不正规,病种也偏单一,因为条件有限,所以你们更要努力实习,多花些时间,这样才可以弥补在小医院实习的不足。”他讲这些话是谦虚而和蔼,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外二科虽说主攻方向是胸外和泌外,但是由于是在县城,胸外和泌外的病人偏少,为了追求更大的经济效益,所以很多时候他们也做普外的手术。我来到外二科的第一台手术就是为一肝外胆管结石病人取石的手术。手术中,刘主任问我肝外胆管结石的手术适应症和手术方式的选择。因为我刚考完研不久,对于这些问题比较熟悉,很快就回答出来了。刘主任赞许地看着我,说:“你比我年轻时可要强多了。”我笑笑,忙恭维到:“我是因为考试考到这个问题,正巧看到了,理论这东西,我都是死记硬背的,没有很好的理解,刘主年轻的时候肯定忙动手去了,要真学起理论来,我怕是没有刘主任十分之一呢。”刘主任认真说:“做得好就是好,我表扬你是因为真的你做得好。当你做的不好的时候,我也会指出。我年轻时确实不如你,你也不要说假话了,我是不太喜欢听假话的。也希望你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太忙于职场的交际。”自己的意图一下被揭穿,我不禁脸红起来。刘主任笑笑说:“跟你开玩笑的,来,我们一起把这台手术漂漂亮亮的完成。”
   下了手术,刘丹跑了过来。刘主任看到女儿来了,很是高兴,忙问:“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来看老爸。”刘丹假装没看到我,对刘主任撒娇说:“下次不来了,来看你还说我。”刘主任忙说:“完了,我的乖女儿生气了,老爸认错。”然后刘丹跟刘主任叙起家常起来。刘主任问刘丹什么时候搬回家去,刘丹解释说她同学出去找工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万一回来没地方住怎么办,然后继续向刘主任撒娇,说她已经长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间,在家里没有自由。刘主任只好作罢。刘丹走后,刘主任说:“这孩子,就是这么任性,但是心地还是很好的,知道为朋友着想。”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我说,因为,当时就我一个人在旁边。
   由于考试也结束了,看了几个月的书头也痛了,拿起书本完全看不进去。一个人闷在寝室也不知道干什么好。想起李静来,忍不住发短信过去。我问,疯丫头在干嘛呢。对面马上发短信过来:等小狗的短信,后面是她特有的笑脸。我刚准备在发短信过去,马上又收到她的短信:小狗,恭喜我吧,今天我去医院,医生说我的腿愈合得很好,可以下地走路了。我忙发短信过去:好消息啊,疯丫头终于可以继续疯了,要庆祝一下。她说:好啊,等小狗过来一起庆祝吧。我说:好吧,等我考上研究生的时候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庆祝下。她问:小狗什么时候复试呢?我说:大概在三月下旬吧,不过要过了初试才行啊。她说:我相信小狗的能力。我突然想起有个人跟我说过跟这类似的话,只是,她再也不愿见到我了。我半天没回短信过去,对面发了短信过来:小狗,在想什么呢?我打起精神,笑了起来,回了条短信过去:在想疯丫头呢。后面加上她常发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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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houpiwen 于 2010-5-5 16:26 编辑

  (三十四)
   在这家县医院,刘主任是少有的喜欢带教的医生。在我们到来之前,这家医院的实习生都是中专生。对于医疗班的中专生,这个县里的医生多是带着傲慢态度对待他们。而刘主任不同,对于中专生,他依旧耐心教导,给他们仔细讲解每个病例,上手术仔细指导他们每一步操作。我来到外二科以后,就深深喜欢上了这种带教方式。刘主任时不时提问,有时我回答不出,这就促使我继续看书。这样下来,我的外科理论知识像是重新复习了一遍。看了几次书后,刘主任提的问题我也基本上可以完整的回答出来了。刘主任因此对我颇为满意,好几次对刘丹说,这次来的实习生比你们班上的确实强了不少。
   依旧和李静互发短信。李静说她准备去上班。我忙说,你的腿还不能负重,最好还是在家休息几个月再去上班。她说天天闷再家里,人都要发霉了。我笑着说,发霉了就出去晒晒太阳啊。她不理我的意见,坚持要去上班。我于是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惜我也没办法,你既然不听我的意见,下次你还是不要问我了。她发了个笑脸过来,后面说:小狗生气了啊,呵呵。我咨询过当地的医生了,他的意见跟你的一样,但是跟公司说了,我这几个月只要坐办公室就可以了,不用出去跑业务了。而且我每天都是打的去上班,你放心好了。谢谢你的关系哈。我看完短信,对着手机屏幕笑了起来,她还真是个疯丫头。
   由于外二科的处理的病相对复杂些,刘主任不要求我值晚班。只是晚上有时实在太空虚,于是晚上我经常跑到外二科去。一个晚上,我和刘主任在值班室看电视,突然楼下传来急救车的声音。不一会,就听到一大群人上来的声音。只见几个人抗着一副担架,上面躺在一位五十多岁的病人,不停地在呻吟。走在前面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看到刘主任,立马跪了下去:“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爸爸。”说完,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我和刘主任连忙把他拉起来,一遍询问病情。担架上的老者在过马路时被车撞了,不知道怎么过了大半个小时才送来。病人一直在喊疼,小腿上可以看到血迹。刘主任连忙叫他们带着病人去做胸腹CT检查,要我陪家属们过去。跑到CT室,病人有些烦躁起来,几个人连忙按住。几分钟后CT室的医生对我说左肺压缩百分之五十,可见胸腔积液,右肺压缩百分之三十,还没看到积液征象。然后一边对病人家属说:“二十分钟后来拿结果。”将病人送回病房,上了氧气,挂了盐水,准备给病人导尿。尿管插上,引流通畅,病人却烦躁起来,说要拉尿,我当时跟他说:“尿管已经上了,哪会还想拉尿。”他就执意要拔尿管,刘主任大声对家属说,你们抓住他的手,不要让他动。我当时心想,怎么有这么不听话的病人。现在回想,可能病人当时已经处于谵妄状态了。终于CT结果出来了,刘主任准备给病人做胸腔闭式引流。在昏暗的灯光下,在破旧的病房里,终于成功地做完了闭式引流。刘主任对我说,小王,你回去吧。
   第二天,再到科室,听到病人已经死了。印象中第一次在解剖室看到死人,一点都不觉恐怖。现实中,病人离去的时候我甚至不在身边,但是我还是觉得恐怖,觉得心寒,甚至不敢相信这个病人就这样死了。在以后我称为胸科医生的时候,我都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有条件开胸探查,如果当时能有更好的医疗条件,那个病人是不是能救回来。但是,现实中不存在如果,失去的东西和人也永远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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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在外二科呆了大概三个星期,我终于也要出科了。刘主任颇为惋惜的说:“在外二科呆了这么久,还没一起吃饭吧。要不今天一起吃个饭吧。”我忙说不用了。刘主任马上说:“是不是不给刘老师面子?”我只好同意。
   等到下班,看到刘丹来找刘主任。刘主任说要请我吃饭,没时间陪刘丹。刘丹一听,马上说她也要去吃,刘主任受不了刘丹的纠缠,对我说:“这是我女儿刘丹,也要一起去,小王没意见吧。”我忙说没意见。
   饭桌上,刘主任跟刘丹介绍了一下我。他当然不知道我认识刘丹,因此在介绍时难免有些过誉,几乎把我称赞为新时代的三好青年了。刘丹听后,一个劲地说厉害,然后总问我在学校的一些事情。她总是以夸奖的口吻问我,一会说像我这样聪明的学生在学校是不是当班干部,是不是老师眼中的红人。看到她恶作剧似的提问,我也相当的无可奈何。于是老实的告诉她,我只不过是学校里面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学生而已。刘主任不时的拿起杯子,跟我干杯。我一一接下,逐渐地脸红起来。我看到是机会躲酒了,于是说:“刘主任,你看我的脸都已经完全红了,我真的是不能喝了。”刘主任于是不再勉强。吃完饭,刘主任要刘丹多回家去,刘丹撒娇说:“每个周末不是都回去了嘛,再说,妈妈看到我就说我烦,我才不回去呢。”刘主任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坐车回家去了。
   在回刘丹住处的路上,刘丹一个劲笑我,说:“没想到你的外表这么有欺骗性,我爸都快把你当成时代楷模了。”我有点醉意,于是笑着说:“难到我不是吗?这年头,像我这样忠厚老实的人不多啦。”刘丹连“呸”三下表示对我的鄙视。我笑笑着看着她,半天不说话。她问我看什么呢,我说:“看美女啊,你以为看什么啊。”她骂道:“就知道你是个流氓。”我笑着说:“我是看前面的那个小美女,人家才几岁啊,我看她就是流氓了?”她忙骂我坏,用手拼命打我,我顺势搂住她。两人就这样盯着对方,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我把嘴巴靠了近去。冷风吹来,酒意逐渐醒了,我突然想起张馨哀怨的眼神,放开了刘丹。
   回到寝室,想起刘丹的双唇,觉得浑身烦躁起来了。这种刺激在酒精的麻醉下更加强烈。极力不再去想她,于是回想和张馨的过去。然而,却总是想起和张馨缠绵的镜头,我感觉自己要崩溃了,几乎就无法控制自己。急忙跑到厕所,边想张馨边释放。出来后,感觉浑身寒冷,心中一阵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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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
   到了妇产科,我的性别难免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在那家县医院妇产科还是没有男医生的,以往的中专生中的男生也是没有资格去妇产科实习的。因此,我成为了那家医院有史以来的第一名男实习生。
   那里的妇产科坐落在在外科楼附近。一进妇产科,各位医生的专业和学历都写在墙上的专栏里。仔细扫描了一下,最高学历是大专,其余均是中专毕业的。想起骨科老师说的话“妇产科没什么好实习的,都是一些没文化的女人在那乱搞”。于是相信,在中国,学历歧视永远是存在的。
   带教我的老师姓“王”。一进去,她笑着说,我们还是本家呢。我忙说,那我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好事,才有机会认识这么优秀的本家。王老师大概三十五六岁,在这个年纪的女人,大多暴躁而神经质,我进去的时候不免也做好了时刻被训的准备。她开始的一句话立刻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我不禁怪自己太神经兮兮了。一起实习的还有七八的女孩。对于她们来说,实习的最主要的科室就是妇产科了,于是将近四分之一的女生都到妇产科来实习了,而年长的老师不愿带教学生,所以都集中到王老师手下,这下一来,我就有了八个同门。
   初进科室的时候,她们对我异常冷淡,几天下来,我跟她们讲的话不超过三句。我当时也没在意,以为女孩子的矜持使然。一天下午,王老师说要出去一阵。我们突然无事可做,于是到值班室看电视。电视里面出现一个人物时,她们一起笑了起来,一齐看着我,说:“你跟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我刚准备看,那人物的镜头已经没了。我于是笑着说:“看来我还是比较适合演跑龙套的。”她们笑了起来,问我怎么来这实习了。我想起上次的回答,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她们一脸的鄙视说:“笑起来跟傻子还是蛮像的,演傻子都不要化妆了。”我忙解释到:“我是听说你们这边美女多,所以跑来实习的。”由于人多,尴尬的气氛没有产生,倒是多了一群人的笑骂声:“看你样子蛮老实的,没想到这么流氓。”我见效果来了,于是接着说:“男人不流氓,发育不正常。”她们突然做出生气的样子,说真的不理这个流氓了。我笑着说,我前面正人君子的时候你们不理我,现在我做流氓了,怎么也不理我,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啊。其中一个女孩解释说:“王老师是出了名的脾气差,上班的时候敢跟你说话,除非我们不要命了。”我诧异道:“怎么她对我还好啊。”她笑着说:“因为你魅力大啊。”我笑着说:“我知道王老师为什么对你们不好了,要我是女人,看到自己的学生各个比自己漂亮十倍,我不生气才怪呢。”她们集体用鄙视的眼光看我,感觉我像是世界上最虚伪的动物。当然,我知道,在心里,她们都在开心,毕竟没有人不喜欢听恭维话的。
   终于跟她们打破了冷漠,工作中多看到一张笑脸,多听到一句问候,心里都是温暖的。王老师还是目前也没看到暴躁的痕迹。这样的日子过得还是挺开心的。李静察觉到我的不同,问我最近是不是谈了女朋友,怎么心情这么好。我回短信过去:因为初试成绩出了了,我上了初试线,马上可以见到疯丫头了。她发短信过来: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一定行。还是那句话,只是心里多了一丝感动:被信任和信任人同样需要坦诚。
   重新拿起课本,开始看书为复试做准备。我报考的学校算是比较公正的,一般初试成绩还可以的基本都能录取。我的分数线高了三十分左右,各科也上了最低线,而胸外科偏冷门,录取应该不成问题了。由于抱着这种心态,看了一会书便觉得累,终于在寝室坐耐不住,一个人跑到街上漫无目的的逛了起来。
   经过张馨曾经去国过的饰品店,不自觉就走了进去,进去了才觉得不对劲,于是连忙出来。走到门口,看到那几个小女生。她们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问我怎么进了这家店。我笑着解释说,我表妹快过生日了,想买点礼物送给她。她们忙问我看重了什么礼物么?我说我也不知道买些什么好。她们忙说帮我挑选。跟着她们进去,走马观花的看着里面的东西。突然走到一个角落。她们目光停了下来。我一看,就是上次张馨看中塑料房子的地方。果然,她们对我说,就买那个吧。我迟疑说,看看吧,等下再买。服务员适时地走过来说:“先生,我们这个房子就最后一个了,现在不买的话,转眼就会被别人买走。”她们忙紧张起来,叫我赶紧买。我只好买下,一边郁闷地想:我要这垃圾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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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在这家医院,周末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是休息的时间。然而对于妇产科医生来说,周末确是忙碌的周末,原因很简单,生小孩不分节日,而想要人流的女孩倾向于周末来动手术。于是在周末,妇产科的病房仍可以看到仅有的男医生——我。
   妇产科在自身的楼层里有产房,旁边还有一个小手术室,因此,除了妇科肿瘤之类的大手术外,其它的手术都在小手术室进行。周末的时候来到病房,王老师急忙说:“今天有个人流的手术,没见过的话就来看看。”
   所谓的小手术室实际上就是换药室。带上口罩帽子,进入小手术室,病人已经摆好体位开始手术了。由于刚进去时看到的病人的下体,因此也没留心看病人的样子。旁边站了一个妖艳的女子,看到我进来,有点不满。王老师说:“这是新来的实习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妖艳的女子不再看我,但是不满的表情还是挂在脸上。过了几秒钟,妖艳的女子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我一看,王老师已经用卵圆钳把胎儿的一只小手取了出来,紧接着又取出了脑袋等其它部位。对于一个没学医的人来说,看到这个场面难免感到血腥恶心。我把注意力转移到王老师的操作上去,几乎要忘记了旁边的血淋淋的场面。只是当我再看时,看到病人外阴上有着一大块菜花样新生物。我竭力让自己不去看它,但是却总避免不了看到哪里。逐渐感觉到胃在不停地翻转,我忙出去了。
   过了大半天,只见一个女孩在妖艳的女子陪同下走了出来,在外面的椅子上休息。当我把目光转到那女孩时,我差点叫出声来,那个女孩就是我在洗浴中心看到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支开旁边妖艳的女子,看她走远了,她对我打了个招呼。我礼貌的点点头,算是回应。她于是问起她的病情来。显然她对人流并不陌生,讲起来在许多方面还比我强:毕竟我刚进妇产科不久,而她可能已经经历了几次了。我想起那新生物,忍不住还是问了她有没有去性病科看看。她立马苦恼地说,已经去了好几次了,药吃了不少,还打了好多次针,结果消了半年又长了。忙问我有什么好办法么。我窘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问她,是不是从顾客那里传染来的。她忙说,不会啊,每次我都有安全准备的。顿了一顿,她又说和男朋友在一起没有过安全措施。很快她有否决了这点,骄傲地告诉我,他男友是个优秀的人,高考考上了大学,但是家里没钱交学费。结果只好回家种田。他不甘命运的平庸,跑到县城来打工。他愿望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为了这个梦想,他们都在拼命的赚钱。她讲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明亮起来。我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就觉得那双眼睛很熟悉。
   听到这里,我也基本明白了,像极了一个庸俗的电视情节,我看了开头,就知道了结局,只是戏中人永远仍然活在戏里。我无力去告诉她我心中所想的,对我来说真相无法开口也不能肯定,对于她,活在梦里也许容易些。我于是跟她讲了下我在课本上得知的关于尖锐湿疣的认识。我告诉她,这种病是病毒感染,目前没有痊愈的方法,打针吃药可以使它消去,但是在免疫力低下的时候有可能复发,而且有可能影响生育。她听完后吓坏了,我于是安慰她,这是最坏的结果。同时告诉她,最好叫她男朋友也检查下,怕万一她也被你传染了。
  她走的时候眼睛灰暗下去。我有些后悔自己最后说的话。我想对她说,最大的可能传染源还是来自她男朋友。但是这样说也许对她的打击更大。
   1996年杜卫东的《世纪之泣》载于《南方周末》,在这部被誉为“中国红灯区的白皮书”著作中,作者告诉我们一个事实:在目前的环境下,从事卖淫事业的女子都是一步到位的。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这样的说话当然满足了绝大多数人的心理。就像有篇报道说行乞的都盖了新房,人们从此可以为自己的冷漠找到理由,男人们还可以为自己的行为找到更好的理由:因为这只是生意,你情我愿。05年我回家的时候看到我幼时的一个玩伴找了一个这样的女孩做女朋友,他的女友每月给他三百元,他向我抱怨说,只够他爽三次。从此,我没再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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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八)
   在这家医院,妇产科共有五名医生,王老师是最年轻的,其它的医生都五十多岁了。刚进科的时候,年纪最大的蔡医生对我极为热情。她笑容和蔼,时不时问我一个外地人在这里是否适应,每当病人送东西过来时,她总是拿出一些给我。一个星期下来,我俨然把蔡老师看成是自己的亲人了。
   医院弄了一份病案,发到各个科室,要所有医生就这个病案写出自己的意见。妇产科收到病案后乱成一团,王老师抱怨到,这明明是普外的病例,我们妇产科的怎么能懂。于是忙对我说:“小王,你在普外实习过。你应该有所了解吧,要不你帮我翻翻资料,帮我写出意见。”我忙说,我只是实习过,对普外还有很多的不了解。怕没法完成。王老师立即说,小王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听说还考了研究生,应该不会被这么一个病例难倒吧,你可一定要帮一下王老师啊。她说到后面那些话的时候脸色已经改变了,我知道躲避不了,只好接下来了。
   病例的症状不是很典型,辅助检查也不够充分,从所有的描述来看,像是肠系膜血管缺血性疾病,但是外一科的医生很快否决了这个答案,说病人年纪不大,而且这病也极少见。一个侄女得过Crohn病的医生声称不能忽略Crohn病,于是所有诊断都立刻倾向于Crohn病。尽管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实在不想再自己想了,于是我把外一科的答案抄了过来。在回妇产科的时候,蔡老师问我拿的什么,我告诉她以后,她要我帮她抄一份。我抄完后拿给蔡老师,王老师看到后,笑着说:“小王的能力还是蛮大的。”旁边的一个同门小声说:“你完蛋了。”我事后才知道,蔡老师和王老师不合已久。我又卷入到是非之中去了。
   第二天,有个孕妇来做产前检查。我忙问王老师四步触诊是怎么做的。她很快地用手触摸了几下。见习时的毛病在此时又犯了,我接着问:“王老师可不可以做慢点,让我看清每部过程中手放的位置。王老师又做了一遍,我于是接着也做了一遍,一边问:“王老师,我的手放的角度对不对。”王老师烦躁的说:“放对位置就够了,还有什么角度,快点做,我还有别的病人呢。”讪讪地走出病房,一下也没什么事干。到值班室看电视。一会王老师进来了,看到我在看电视,忙说:“继续看,没什么事。”我走出值班室,到小手术室去,看见王老师在做一台卵巢肿瘤的手术。病人家属看到我,连忙把帘子拉上。手术完了,王老师对我说:“以后我叫你的时候你再去手术室。没跟病人说好就进去,病人会不高兴,这样下去,没几个人会找我看病了。”我诺诺点头。
   其后几天,王老师的暴躁脾气逐渐显现出来了。她时常对我发火。她最常说的话是“你们是省城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我当时就郁闷的想:我读书只学理论而已,见习学到的东西也不多,动手能力还不是在你们医院学的,要怪也只能怪你们没教好了。
   一天王老师笑着对我说:“小王最近辛苦了。我的脾气是急躁,在科室都是出了名的,所以我说的话有时不是我的本意,希望你不要在意。”我当时心想,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接着她马上说,她认识的某位医生说认识某种杂志的主编,约她写篇关于妇科肿瘤的文章,问我是不是能帮她搜寻一些资料。我忙说,学校才有数据库,才能搜到专业文献。她说你不时快要研究生复试了么,空余时间去下学校帮我找找吧。我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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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离复试的时间逐渐接近了,我发短信给李静说,还有几天就可以见到疯丫头了,李静忙回复说,我还有几天就可以见到小狗了。她跟我讲她上班的趣事,我给她讲我上班的郁闷事。她安慰我说,工作中的麻烦事肯定少不了,关键是你要把握好心态。然后讲了一大堆她自己刚上班的糗事,最后得出总结:我其实比她要幸运多了。
   终于到了复试的时间。由于那年报胸外的人不多,而我的分数也比分数线高了三十分左右,因此,复试结束后,导师对我说,不出问题的话你应该录取了。我听完后,高兴到一塌糊涂,拿起电话就拨张馨的号码,后面才反映过来,她已经不理我很久了。于是拨通了李静的号码,告诉她这个消息,李静听后高兴的叫了一声,然后问我什么时候去她那玩,她说还欠我一餐饭呢。我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了,坐车到她那大概一个小时,应该来得及,于是告诉她一个小时后到。她说她马上去车站接我。
   一个小时后,到了李静上班的那个城市。我四处寻找,没看到李静。只好一个人傻站在车站门口,四处张望。突然后面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转头一看,李静正顽皮地对我笑笑。那笑容仅存在半秒后立马变成微笑,我也同样回予微笑。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彼此愣在那里。不一会,她先开口:“王医生,先把东西放我家吧。”一辆的士停在我们面前,李静要帮我把行李放上去,我忙说,我自己来,你的腿还没完全好,最好不要负重。
   一路上,她对我介绍这个城市的特色建筑。她的语气平淡而客气。我也同样客气地跟她说话。我们都知道,在虚拟的世界里,我们可以畅所欲言,可以互相笑骂。但是一回到现实世界,我们又不得不带上原有的面具。她叫我王医生,我叫她李小姐。
  终于到了,她的家座落在一个漂亮小区。小区的空地上停着上百辆私家车,左边有个篮球场,右边有个网球场,篮球场附件还有一个小小地操场。登上电梯,她按了个10,电梯在十楼停下,出电梯可以看到两扇门,她拿出钥匙,打开了靠左的那扇门。看到整洁的地板,我连忙脱下鞋子,她忙说,不用换了。我执意换了鞋子,踏上拖鞋,跟她进去了。进门是一个大厅,不算大,大厅摆放了一个小小的电视机。她笑着对我说,买房花了她的大部分积蓄,因此没买什么家具,沙发是以前的朋友送的,电视机是从别人那黑来的。她把我带到一个房间面前,对我说:“王医生就住这个房间吧。外面住旅馆比较贵,这个房间也一直空着,不住都要生虫了。”我把行李放下,仔细看了一下房间,确实简陋的可以,一张床,一张桌子,除此以外,别无他物。她看我把东西放好后,跟我一一介绍卫生间,厨房,冰箱在哪。说完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双棉鞋和一包东西,告诉我,现在天冷,传棉鞋在屋内走暖和些,以前买了些牙刷毛巾和杯子,一直没用,要我先将就着用。她突然问:“你饿不饿。”我笑着说:“还好,在路上吃了一些零食,不算太饿。”她说:“那你先看看电视吧,我准备做饭给你吃。”我忙说,你的腿还没好,做饭太麻烦了,还是去外面吃吧。她笑笑说,好吧。
   于是坐下来跟我聊天。问我复试的一些情况。我笑着说,因为我们复试跟录取的人正好一样多,因此一去的时候就有个老师说不要复试了,全部都录取了。复试试卷做完后,教授们开始提问,问了几个简短问题后,突然问起我是那里人,有没有谈朋友。我说我没谈,教授笑着说,那看来你还不够优秀,所以没有女孩喜欢你。讲到这里,李静不禁一笑,说你们教授怎么这么风趣啊。
  聊了一会,彼此都有些饿了。她说出去吃饭吧。进了电梯,她问我喜欢吃什么菜,我说随便点就可以了,我这人什么都能吃。她说,那可不行,回去你肯定会说我虐待救命恩人。我做惭愧状,说你这可折杀我了。
   经过一家小吃店,我说就在这吃吧。她不肯,说今天她作主。到了一家装潢漂亮的店门口,她说就这家吧。进去坐下。服务员在一旁询问我要吃些什么。李静拿起菜单,报了几个菜名,问我喜不喜欢吃,其时我完全无法从菜单的名字中得出菜的内容,我于是说可以。菜上来了,感觉形式大于内容,偌大一个盘子,里面就浅浅的一层菜。我由于中午吃的饭少,肚子早饿到呱呱叫了,上来的菜后就已经在咽口水了,好容易等到菜上齐,准备大开吃界,发现旁边的人都是小口品尝,大吃难免有点不雅,于是学习他们样子,小口慢慢地吃。李静边吃边问我一些问题。她问我多大,我说二十四了,她说她二十七了,按年龄来算,她应该算是我姐姐了。于是她说,以后你就叫我李姐吧。我非常不习惯这种场合,感觉跟她的距离逐渐扩大,现在居然认我当弟弟了,心中一阵烦闷,笑着说:“好的,李姐。”
   好容易吃完饭,气氛也逐渐冷淡,她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我说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李姐。我特意把“李姐”两个字说得响亮。她也没什么反映。回到家,我说要去洗澡,她说她看看电视。
  进了卫生巾,终于可以脱离她的视线,回想一下今天自己的表现,感觉怪怪的,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异常。李静跟我本来就只是普通朋友,当姐弟还算是亲近些呢。她收入不错,去高档地方请我吃饭也完全是真心感谢我,因为她的有钱而生气,未免有些可笑。她是美女,对我已经算是够热情了,叫我小狗是短信世界中的她,现实生活中的她对我保持一段距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这样想来想去,半天居然没看谁。李静问道:“王凯,你怎么不开水?”我笑着说,我刚才没找到热水开关,现在没事了。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答案,说我已经喜欢上她了。我马上打断这个想法,骂自己到,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可不可笑啊。
   终于想通了,心理也释然了。我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她正在看电视,我问她在看什么电视。她淡笑说:“很傻的电视,偶像剧。”我笑着说:“让我猜猜情节,是不是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笑着说,偶像剧不都是这个情节么?走近一看,是那时火到一塌糊涂的《流星花园》。我坐下来,跟她一起看起电视来。由于心中不再有想法,说起话不免有些直率。看到某些煽情的镜头,她已经感动到要掉眼泪了,我不免发牢骚,说拍得太假太做作了,实在不怎么好看。她气恼的看着我。于是我继续直率地说:“是很假啊,你相信这个社会贫富差距那么大的能走到一起么?”她说:“你怎么这么市侩?”我说:“这不是市侩,是现实。知道现实和电视的差别的么?电视中主人公没钱吃饭还在谈情说爱,现实中,相爱的人可能因为油盐酱醋而整天吵架。”她表示不同意,我马上说:“你是不是在农村长大的,你父母就没因为油盐酱醋吵过架么。”她不语,但是对我这个假设很不满意,半天没再跟我说话。我也觉得无趣,借口说很累,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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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
   第二天起来,看到桌上摆好了早点。桌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王凯,李姐去上班了,早点在桌上,呆在家里很容易闷,多出去走走,顺便看看这个城市。”吃完早点,实在无事可干,想出去走走。又想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这城市治安也不好,最终作罢。大开行李,发现除了几本课本就没有什么了。一个人越坐越闷,想起昨天洗澡的衣服还没洗。于是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开始洗了起来。等待的时间往厨房转了下,发现吃完早点的盘子还没洗,于是拿起来洗了起来。累了,跑到冰箱一看,里面除了几个鸡蛋也没什么了。看到地上有些污垢,看来应该是自己弄上去的,于是拿着拖把又开始拖地。可能由于李静的腿还没完全恢复,不少角落都有不少污垢,心想既然开始打扫了,干脆来个打扫算了,把窗户重新擦拭了一遍,厨房整理了一番,几个沙发也重头到尾认认真真的擦了一遍,感觉明亮多了。肚子开始饿了,看了下时间,也已经中午12点了。李静告诉我中午在公司上班,一下回不来,要我自己在外面先吃点充饥。我走出门,跑到附件的小店点了一碗面,味道不怎么样,居然要我十块钱。吃完后,心理还是愤愤不平,心想,自己煮的话最多也只要一两块钱。想起李静空空的冰箱,想起还是买点东西好。四处走走,终于发现附件有家沃尔马,于是大包小包的把东西提了回去。
   下午依旧无聊,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感觉就要憋出病来了,从窗户看到下面的篮球场,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去了。球场外有几个年轻人拿着一个篮球,我简单地跟他们说了一下,他们同意我加入他们队伍。在学校,我的篮球技术属于一般偏上,属于那种会打一点,但有不能做主力的那种。上场的时候,我不免有些担心,要是因为自己的技术问题导致我们这边输球,那就丢人了。运球,传球,接球,再投篮,不中。跑了几分钟,我两投不中,最终我们以0比3退下场了。同伴安慰我说,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休息了大半个小时,又一支队伍下来了,我们接着上去。跟队友间的默契逐渐形成,也不在胆怯,连投进两球,对方见形式不对,都来包夹我,我完全无法出手,阵形也一下乱了,被他们连攻两个球。第三个球打得异常艰辛,防守都比较严密,一直没出手机会,我看完全无法出手,于是把球传给篮旁的一个高个,他马上投篮,进了,我们最终于3比2胜利。后面接着上了几支队伍,都被我们打下去了。太阳要下山了,我们也终于疲惫不堪,我跟队友们一一告别。那个高个友好地跟我握手,告诉我他是C座12B的住户,有空再一起打球。我笑着说,我是C做10A住户的弟弟,有空的话我去找你。
   两人一起上电梯,他说他是某公司的员工,叫魏志才。一边问我在哪高就。我笑着说,无业游民一个。电梯到了十楼,他笑笑,说有空上来坐坐。
   进了房间,就听到手机不停的响。我接通了电话,只听到李静焦急地声音:“发了短信没回,以为你手机被偷了。刚才怎么没带手机?”我笑着说:“刚才出去打球了,手机带着不方便。”她说:“今晚我可能要六点才下班,肚子饿的话先吃点零食,等我回来做饭给你吃。不说了,你的手机长途加漫游,接电话很贵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十分了,心想,她也太大惊小怪了,六点回来也不算晚,再说,晚一个小时吃饭也饿不死人吧。我拿起衣服裤子去卫生间洗澡去了。洗完澡,才五点半。打开电视,发现还真没什么好看的,一边看着表,一边想李静怎么还不回来。看到冰箱新买的菜,我想了想。抱进厨房去了。
   听见李静开门的声音,我忙跑过去大开门,李静一看我马上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王凯,我在路上才想起冰箱没菜了,算了,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突然她目光移到桌上,诧异地问我:“这些菜都是你做的?”我笑着说:“不用这么吃惊吧?”一边拿起筷子,要她尝尝看。她尝了一口,说味道不错,仍然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我解释到,今天想到冰箱偷东西吃,发现没有吃的了,于是去买了点吃了,后面手痒,就做了些菜。我帮她盛好饭,说:“好吃的话就多吃点。”
   吃完饭,她要去洗碗。到了厨房,她问早上的碗呢,我说我洗了。她抱怨说:“你是客人,又是我弟,还要你做,搞得我像什么似的。”第二次听到她叫我弟弟,已经没有先前的敏感了,我真心地说:“你把我当弟弟看的话,你的腿没好,我也应该照顾你的,你把我当客人看,客人也有必要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尽量不要麻烦主人。”她不说话,开始洗起碗来。
   洗好碗,她坐下来跟我一起看电视,我把电视调到播放《流星花园》的那个台。她忙说,你看自己喜欢的电视啊,不要管我。我笑着说,其实我觉得这电视也还有吸引人的地方。情节是俗套了点,但是女主角挺养眼的啊。而且如果要是电视剧太真实了也就吸引不倒人了,那就是记录片而不是电视剧了。她笑着说,你的理论还真多,一套一套的。陪她看了几集,不再带挑剔的眼光去看,发现还真有点意思。在那段时间里,流星花园确实在校园火了一阵,几年后,还是那些人,说起《流星花园》时,很不屑地说:“那是白痴才看的东西。”突然想起几米在心心相印的纸巾上的句子:爱你时,一切美好;怨你时,人生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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