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畸恋 by 云碧影

 人言,“江南春光无限好”。
  一路下来,雀儿倒也不觉得江南有什么特别好的风景,放下抬地酸软的手臂,她回过身来望向小憩养神的陌楠,嘟噜起小嘴,“小姐,我看这江南的风景也不过如此罢了,要我说呢——”她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瞬间笑开了,“要我说嘛!还是咱们神农谷好看哩!”雀儿的声音很是清脆,听上去倒真有几分似燕雀歌唱。
  听了丫鬟的话,假寐中的女子醒了过来,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以手掩口,“这自是当然了!这一路上看下来的风景有怎么能够与神农谷相较呢!要知道神农谷可是祖辈们一代一代建起来的,外面这些景色又怎么能比得上呢?”
  陌楠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淡定,没有多少起伏,可语气间却隐隐透出得意之情。
  “是是是!不能比。”雀儿忙笑着应答。
  放下手,陌楠理着其实并不乱的衣襟,半低着头道,“不过江南的景色的确是美,等到了百花会的时,只怕你看得迷了眼,乐不思蜀了。”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雀儿。
  雀儿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咯咯笑着,“才不会呢!雀儿才不是那种会乐不思蜀的人呢!”
  看着一个明明十六七岁的大姑娘说起话来还跟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样,陌楠不易察觉地叹口气。淡淡地笑着,拉过雀儿的手,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啊!雀儿最乖了,咱们神农谷就数雀儿乖。”
  “可不就是嘛!”厚着脸皮,雀儿笑得更灿烂了,那双不算小的眼睛都眯成了两道缝。笑了会儿,她想起什么似地跳起来。一惊一乍地,陌楠刚要出声叫住她,就只听得一声惊叫。揉着碰疼了的头,雀儿吃吃地笑起来。
  陌楠好气又好笑地拉着她过来,边替她揉着头,边轻声训道,“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在马车上不要蹦蹦跳跳地,就是不听。”
  雀儿吐吐舌头,不在意地笑,“没事的!小姐,你说这次房绮……房小姐邀你去会不会有别的事情啊?”本来想开口直呼其名的,但一碰触到陌楠的目光,雀儿乖乖地改了口。
  闻此言,陌楠手停了一下,想了片刻后摇头道,“我又怎么知道呢!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其他的事情了。”
  “哼!”了声,雀儿顺势倚在陌楠肩头,一双柳眉都要斜上天了,她心知肚明,小姐那后半句纯属自我安慰罢了。她房绮罗什么德行,别人不知,她雀儿还会不知道吗?现在只要在神农谷提起“房绮罗”三个字,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记忆犹新而又胆战心惊。
  因为江南房家与北方神农谷是世交,再加上房家家主房铭与神农谷主达奚业年轻时代就是刎颈之交,所以当房家家主提住要让他的宝贝女儿借住神农谷一段时间时,谷主想也没想就满口应承下来。房绮罗来的那天还着实热闹了一番,却不曾想是将一混世小魔王迎了来——上房掀瓦,下地拔草药,次次都是她带的头,甚至还威胁起谷里头的小厮,要他们陪着自己一块儿胡闹。
  其实这还算好的,雀儿是被她整得最惨的,那段时间只要一听到有关于房绮罗的任何事情都会惊得哭出来,也就是那个时候落下了个头疼的病根子,疼了那么久直到近几年在陌楠的治疗下倒也不怎么发作了。
  说来倒也真的奇怪,一向无法无天的房绮罗只有到了陌楠的面前才会安分下来,那乖得简直就像是只兔子。恐怕真的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整个神农谷也只有陌楠一个人能够降得下她。
  陌楠从小就是个安静得几乎可以成为空气一样的人,却又是如空气那般不能够被忽略的,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已经像个大人一样开始掌管谷中大小事件,无论什么事,只要经了她的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她稚气的外表下仿佛隐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做事谨慎老练得连谷中一干老人都自佩不如。她的出色让人们忘记了她的年龄,这些年下来,她俨然已经成为神农谷的谷主了,其实仔细算算,陌楠才刚满十九——她是冬天出生的。
                 
  “雀儿,醒醒!快醒醒!”
  “让我再睡一会——就一会!”梦呓般答着话,躺在马车上的雀儿翻了个身,整个人像只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一片白色羽毛悄悄贴近她白皙细致的脸蛋,柔柔的绒毛轻轻摆动似是挑逗,雀儿的脸红彤彤的,隐约可见刚压着手臂而睡留下的衣褶的痕迹。
  “好痒啊!”
  雀儿迷迷糊糊间伸出只手欲拂掉脸颊上让她感觉不舒服的东西,挠了下,什么也没有挠到,正准备收回手时被另一只白皙的手给握住了手腕,那只手紧了紧,接着一个柔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麻雀,要不想满身的羽毛都被我拔光,就给我快点起来!”
  最后几个字说话的人几乎是在吼了。
  惊醒的雀儿一脸茫然地直视前方,一张放大了数倍的脸近在眼前——“小姐,救命啊!”
  一到白色的身影抢来。
  “绮罗,莫吓她了!”抱着怀里惊魂未定的丫鬟,陌楠淡淡地向童年时代的好友叮嘱。
  彩衣俏脸的房绮罗耸耸肩,满不在乎道,“怎么了?你心疼了?这丫头也忒不禁吓了。”
  娇生惯养如她,陌楠也不跟她多作解释,边拍着雀儿后背,像个母亲呵护孩子一样呵护着雀儿,边道,“她是被你吓怕了。”
  敛敛披着的纱巾,房绮罗翻着眼睛“啧啧”道,“阿楠,你真的有当贤妻良母的资质,我看你还是快点嫁人算了吧!”

[ 本帖最后由 九尾 于 2007-1-17 18:59 编辑 ]

  边看边贴,其实有点失望的说  没有别人评论得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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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恨,你向何小欢买了毒药企图将傅虹毒死后,断掉于邵谦与房家联姻的念头。却弄巧成拙反倒是把于邵谦给毒死了。”陌楠在一旁冷静地接过话,叹口气,“其实如他这样的男子是配不上你的。”
  言徽一惊,抬起头来望着陌楠,久久,她笑了,泪水从美丽的眼睛中溢出,“谢谢你!只是我还想知道一件事。”她慢慢转过头,与傅虹的视线相交。
  “我心底早有了一个人,所以我不可能接受这样一段婚姻。”没有等她提问,傅虹已抢先回答了。她说话时,眼光不自觉地看向一旁。坐在她身边的绮罗顺着瞧去,不禁倒抽口气,怎么可能?虹姐目光的那一边是爹爹!
  “好了!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达奚小姐辛苦了!”早已按捺不住的鲁县令立起来,对陌楠一拱手,“现在本县令要带犯人回县衙治罪了。”说着他打了个手势招呼手下的人拿住言徽。他们的手还未触及言徽,就见她身子一倾,紧接着倒地了。
  所有的人在那一刻都傻了眼。陌楠一骇,急忙弯下腰伸手探她的鼻息。“她……她怎么样了?”鲁县令声音颤抖着问。
  陌楠摇摇头,叹口气,“毒发攻心。”
  原来她发现杀错了人后就已经起了自杀的念头,可又为什么她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呢?陌楠疑虑着,却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一场宴席就这样散了场,挟着言徽的遗体,鲁县令总算是解决了一桩案件。宾客们小声的议论着三三两两地回到各自的房间。一时,偌大的宴宾楼变得空荡荡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爹。”房绮罗第一个出声打破的沉默,“你和虹姐是不是……”她没有问下去,或许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样一段畸形的恋情。
  房铭在女儿注视的目光中缓缓点头,垂下眼帘,他有些痛苦,“绮罗,我和虹儿是真心相对的,我不敢奢求你的祝福,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同意。”
  “还需要我来同意吗?”绮罗转过头,看向陌楠和雀儿,“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代价’吗?”
  她的眼角分明挂着泪水,雀儿不忍偏过头去,陌楠直视她,“如果你能够想得通,这便不是‘代价’。”
  “好!阿楠,我听你的,我不反对。但我也有一个要求。”绮罗强忍着泪水,撇撇嘴巴。
  手搭在傅虹肩膀上的房铭叹口气,神伤道,“你说吧!我都答应。”
  “阿楠,我要跟你一起走。”
  “嗯。那明天就起程吧!”丝毫没有感到意外,陌楠平静地回答。
  “阿楠,就拜托你好好照顾绮罗。”房铭诚恳地说。傅虹看了下陌楠,似是有话要说,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陌楠起身,拢拢身上的薄纱罩衣,保证到。
                 
  晨曦微出,一辆马车已经停在房家大门外了。紫纱衣的女子怔怔地望着高挂的牌匾,直到听到、见马嘶才转过身来,朝马车奔去。
  “房小姐,你还在生气嘛?”雀儿很是关心又怯怯地问。
  紫纱女子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说呢?”
  一旁合眼小憩的白衣女子突然轻笑,清亮的眼睛看过她们,又合上,“别装了,你要吓坏了雀儿,我以后可就遭殃了。”
  “哈哈!还是阿楠你了解我!”紫纱衣的女子笑起来,忽然她止住笑,一脸生气的样子,“谁叫他们都瞒着我,不告诉我啊!这次就当是给他们个教训吧!哈哈!”
  清脆的笑声不断从马车中传出,随着马车渐行渐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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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你的虹姐不会有事的。”
  “嗯!”安静地应着,绮罗夹起块牛肉,机械般的咀嚼着。
  忽然一阵躁动,转头看时,绮罗双眼睁得大大的——虹姐醒来了,虽然她仍旧一脸苍白还带有些憔悴,但她的确是醒过来了。想迎上去的绮罗在看到爹爹正扶着傅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过来时,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傅虹被扶着坐到她们旁边,房铭直起身子,朝陌楠看着,“阿楠,就交给你了。”
  “放心!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绮罗一眼,起身跟着房铭朝上席走去。
  绮罗擦擦脸,她不明白陌楠为什么那样看自己,但她清楚,陌楠所说的“代价”应该要来临了。
  “各位!”房铭招招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略带歉意道,“实在很抱歉,在昨夜府中发生了一件今人难过的事——我侄女傅虹的未婚夫——于邵谦被人下毒身亡。”
  一语毕,众人哗然。虽然有部分人已经知道了昨夜的事,但大多数人还没有得知。何况于家在南方的地位也不算低。
  “咳咳。”清着嗓子,他又道,“现在我们已经得知真凶是谁了,下面由神农谷现任谷主的女儿达奚陌楠来为大家解说。”
  陌楠笑笑,从容地替代了房铭的位置,轻巧地扫视一圈,“我要说的是,现在这个凶手还在我们之中,就是各位身边的一位。”她的话说得风淡云清,在别人听起来却是件不太舒服的事。“还不出来吗?一定要我把你的名字公布吗?”始终微笑着,她的眼睛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是一扫而过,宾客们无法从她的眼神中得知凶手到底在哪一个方向。
  “好了!捉迷藏的游戏也该结束了吧!你说对不对呢?”继续笑着,她仿佛是在和空气对话,自言自语,“还不打算出来吗,言徽小姐?”
  宾客立即将目光集中到一蓝色衣裳的女子身上。女子不自在地扭下,皱起眉头,“达奚姑娘,你突然叫出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是我把于邵谦给毒死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陌楠浅笑着转向傅虹,“我想知道当晚的情况,能告诉我吗?”
  “可以!”傅虹就坐在凳子上道,“昨儿夜里是我把于公子请了过去,我跟他说有要事相商,于是他当晚就准时去了。”当着众人的面,傅虹说这些话的时候头始终是低垂的。若不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她是绝对不会把这些事公开说的,要知道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是多么的重要,也不知道以后这些人会怎样看待她了。苦笑着,鼓足勇气,她一点一滴地说,“我当时就将泡好的茶沏了杯给他,他喝过茶后我们才开始谈话。”
  “你们聊的是什么?”一旁坐着的鲁县令忍不住问。
  “这个……”傅虹犹豫着,抬头搜索着什么,然后她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安定下来,咬咬牙,她什么也不顾了,“我们开始随意地聊着,后来他问我找他来是为了什么,然后我就告诉他,我想要他退婚。”
  “退婚?”
  “退婚?”……
  一时,众宾客不解地面面相觑,议论声纷纷而起。
  “然后呢?”没有太多的惊讶,陌楠平淡地问。
  “然后……他不同意,我就求他。最后我拿出匕首来威胁他,他也不曾答应,他还来抢我的匕首……结果……结果他就撞上了……”说到这里,傅虹已是泣不成声,那夜经历过的仿佛随着这一次的回忆又重新来过一遍。
  “傅虹小姐,别哭了!”雀儿掏出手绢探过身子来。绮罗赶紧取过雀儿递上来的手绢替傅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陌楠微微动容,咬下嘴唇,平静地问,“在他来之前,有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抬起头来,傅虹的双眼红肿得跟桃子一样,边拭着泪,边回忆着,“噢!对了!于公子来之前,我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然后我出去看时又没有什么东西。”
  “所以说你离开过房间?”
  “是。”
  舒口气,陌楠轻松地笑,“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傅虹不是真凶,真正的凶手是那个将傅虹引出去后趁机在茶水中下毒的人。而这个下毒的人就是你——”纤纤手指突然伸出,毫不留情地指向一脸冷漠的言徽。
  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言徽一怔,立刻开口反驳,“你凭什么说是我?你有证据吗?”
  “有!”陌楠缓缓走下来,“证据就在你身上,于邵谦死于何小欢的‘时辰到’,若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你身上就有这种毒药。”
  言徽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言徽是最近两年来江南最红的青楼女子,人称“言花魁”。一会儿后,她露出奇怪个的笑容,“达奚姑娘,你为何为猜到我身上去?”
  “我曾在这宴宾楼二楼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跟在于邵谦身后,之后又追着于邵谦而去。”陌楠实话实说。
  雀儿恍然叫道,“原来那天看到的就是你!”
  “呵呵!难怪!难怪!”言徽不理睬众人的表情缓缓坐下,极具风韵地抬手支着下颔,“谁都不怪,怪只怪我用情太深,偏生着了他的道。”
  “你一开始想对付不是于韶谦,而是傅虹吧!”没有用疑问,对于这一点陌楠可以说是有十足的把握。
  “当然了!我不可能去对付他,他是我最爱的男人。”没有任何隐瞒,言徽坦荡荡地承认下来,“我一开始想要毒的是她!若不是她的话,邵谦又怎会抛弃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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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蓦地,只听陌楠一声惊叫,苍术捂住手臂后退了两步。
  不再管那些可恼的血腥味,绮罗冲了上去。
  “不要碰他的伤口!”陌楠眼神变幻着,不一会平静下来,迅速换过一把尖锐的刀,伸手握住苍术的手,“会有些疼。”
  “我忍得住。”苍术低沉的声音刹是迷人。
  听得这样的保证,陌楠不再迟疑,“你们让开些。”话音刚落,她手起刀落,在苍术手臂的伤口处削下一片半分厚的肉来。丢掉刀,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撕下衣裳边缘的布料,替他包扎伤口。“金疮药也不要了,你赶快把这个服下。”说着,她从衣袖内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瓶,一倒便是一粒银白色的药丸,然后快速送至他的嘴边。
  含下药丸,苍术恭谨道,“谢谢小姐救命之恩。”
  将乱发掠至耳后,陌楠淡然道,“你不用谢我,要不是你,我还不能确定这是哪一种毒药。”
  “陌楠,你知道这是什么毒了?”兴奋地,绮罗叫着。
  陌楠微微点头,“这是毒手何小欢的独门毒药。无色无味,入体后潜伏一个时辰才会发作,但发作时毒效迅速蔓延至全身五脏六腑,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要便会命毙而亡。”
  “可我明明记得请帖上并没有一个叫何小欢的名字啊!”房绮罗皱起秀眉努力回忆那夜一时兴起主动要求帮管家一起写请帖时看过的一份名单。
  “的确没有,”陌楠浅笑,“何小欢在两年前就瘫痪了,只能依靠轮椅活动,如此特征我们怎么能不发觉呢!”
  “可那毒药?”雀儿歪着头提出自己的疑问。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小欢毕身的追求就是荣华富贵。如果有人出得起价,那她的毒药在任何地方出现都不奇怪。”
  解决了一个问题,可一个更大的问题又摆了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怎么确定那一个才是真正下毒的人?”
  看着绮罗,陌楠微笑,“我自有办法。”
                 
  晚餐依旧是在宴宾楼开席,觥筹交错间,陌楠起身,只身一人走向二楼。
  绮罗奇怪地“咦”了声,想起今夜的目的又马上堆上笑容应对起周遭的宾客。
  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搭在扶手上慢慢向上。二楼只在最中央的地方点了盏油灯,其他的地方都是黑黑的。陌楠侧头看看楼下面的灯火辉煌。
  黑暗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轻轻地笑,夜风吹动她的衣裙,“看来你是真的很在乎她!”
  一个优雅飘逸的转身,她回过身来,正好看到那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柔和的光照下来,映出来人的面容——房铭。
                 
  一道呼啸,楼外突然掠过一道闪光,接着整个天似乎都被照亮了。宾客们一愣,马上回过神来,兴致勃勃地欣赏在楼外的烟花。烟花是房家特意订购的,式样也是最新的,耀眼的光辉无不显示着房家显赫的家世。
  烟花最灿烂时,陌楠从楼上下来,安静地坐回她的位置,仿佛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绮罗装做是不经意地撞下她的手肘,低声问,“你上二楼干什么了?”
  “聊天。”淡定地笑,她端起一杯酒,精致的酒杯在她指间玩转,琥珀色的光泽动人美好。
  耸耸肩,压下心底的疑问,绮罗不再追问。她心里知道如果陌楠不愿意说的话,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也是白费劲。
  微微笑着,陌楠靠过来,轻声道,“你想不想救你虹姐?”不待绮罗回答,她接着道,“无论是付出怎样的代价,你是否都愿意去救她?”
  “代价?”房绮罗一脸迷惑,她不明白陌楠完突然这么问,半天才讷讷,“虹姐不是已经没有事了吗?你不是已经证明了于邵谦是死于中毒?这怎么又跟虹姐扯上了关系?”情急下,绮罗一口气连问了几个问题。
  问完后,她看到陌楠在微笑,奇异的笑容,“没错!我是说过于邵谦是死于中毒,但我也说过只要用钱就可以买到毒药。偌大的房家,富可敌国,傅虹又是主管帐房的,你说她是否有机会买到药呢?”
  一席话后,绮罗一脸惨白,明亮的双眼也暗淡下去,咬着嘴唇她喃喃道,“不会的,虹姐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再说了,她马上就要跟姓于的成婚了,她干嘛要杀他啊?她又不傻,难不成她想当寡妇不成!”
  “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你都愿意还她清白。”陌楠收起笑容,一脸正色地望着她。
  “代价?是什么代价?”她想不明白什么时候起,连她也被牵扯进去了,还多了个莫名其妙的“代价”。
  “你只要回答我就好了,在你没有回答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她看向陌楠,她仍是一脸的平静,平静得不真实,为什么她可以那样平静呢?疑惑着,绮罗点点头,“好!我愿意,只要能够帮虹姐,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听得她的话,平静如陌楠也不禁一怔。随即她笑,“绮罗,但愿你能够接受。”
  她的话说的奇奇怪怪,绮罗都感觉有些不认识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眼前的陌楠还是当初的陌楠吗?她没有问,但她从她的笑容中找到了答案。是的,她还是以前的陌楠,她的笑容没有改变过,或者该说,直到现在,她才变成了以前的陌楠。那个笑起来的时候温柔得连眉眼也一起微笑的陌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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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死者在受到这一击时早已开始毒发,事实就是他是死于中毒,而不是利器。”放下匕首,陌楠望了望地上的于邵谦。
  “中毒?怎么会呢?怎么会?”无法相信自己如意算盘破碎的鲁县令情急之下竟厉声叫了出来。
  其他人只做没听到,陌楠清清嗓子,“他确实是中了毒,至于中的是什么毒我还需要时间细查,不过关于他是先死于中毒,再被她人一刀刺中的事是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证据呢?”
  “证据?”没有料到这个糊涂县令也有不糊涂的地方,陌楠再次取过匕首,“我就让你看看证据。过来吧!”
  几欲从椅子上蹦起的鲁县令马上停下动作,警惕地看着陌楠。
  意识到他的想法后的陌楠摇摇头,还是雀儿出声告诉他,“放心,没有事的,开始是我家小姐唬人的。”说完,她吱吱地笑起来。
  鲁县令的脑子在那一时间转不过弯来,等他清醒意识到之前上当时,自己已经走到了于邵谦的尸体边。
  “看着。”轻声吩咐,握着匕首的手轻巧一划,于邵谦身上立马多了一道伤痕,与之前那道刺入心脏的几乎一模一样。陌楠擦拭着匕首,“你仔细看看两道伤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鲁县令哪见过这阵势,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勉强地探头看去,马上他叫道,“没有血?”
  “不是没有血,是血早已凝固,无法从伤口流出来。”陌楠指着两道伤口,解释道,“你看前一条伤口肌肉稍微有些萎缩褶皱,可这一条却很是平坦,这都不完全属于生前造成的。正常的伤口应该比之萎缩褶皱得更厉害。这说明,在死者中刀之前生命就已经不保了。”
  “你再看,第一条伤口处与第二条伤口处都有发乌的迹象,这便是中毒的症状之一。而且第一条与第二条的颜色深浅不一,这便说明了两道伤痕造成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那照你这么说,就不该有这么多的血,那地上的血该如何解释呢?”
  “那时因为死者毒发攻心时刚好就中刀,血液还没完全凝固,所以地上才会有这么多的血迹。”
  陌楠的解释合情合理,鲁县令实在是想不出破绽,只得垂头问,“既然小姐知道这么多了,那小姐是否知道下毒之人呢?”
  “给我些时间,我来查。”
  鲁县令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好看到陌楠的侧脸,摇曳的灯光映得明明灭灭。
                 
  “小姐,你真的能查出凶手?”雀儿边泡茶,边问。
  陌楠浅笑,“你怀疑我吗?”
  “不!雀儿不敢!”雀儿小脸煞白,急忙解释,“我只是担心小姐……”
  “阿楠!”应声进屋的是房绮罗,一晚不见,她整个人都显得消瘦了。“阿楠,谢谢你!”刚坐下,她便出声道谢。
  “虹姐好些了吗?”将雀儿刚泡的茶递过去,陌楠轻声询问。
  绮罗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没有醒过来,一直都在昏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陌楠!要不是有你,我真的……真的……”
  “嘘!不要说了。”按住绮罗,陌楠轻柔地劝慰道,“虹姐一定会没事的,她就是受了刺激才昏迷的,放心吧!我保证她一定会醒过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真凶。”
  “阿楠!我有件事要求你!”蓦地,房绮罗一把拉着陌楠的手。
  “我答应!”没有犹豫,陌楠快速回答。
  绮罗一脸迷茫的望着她,“你不问我是什么事你就答应了吗?”
  “你肯定是要求和我一起找出真凶对不对!”
  看着陌楠轻松的笑容,绮罗一时间失了神,这样的陌楠,好陌生,又好熟悉。
                 
  百花会继续进行着,仿佛昨夜的血案丝毫也没有影响到客人们观赏游览的心情。
  禁闭的门窗,厚厚的帘子将所有渗进来的光线全部隔挡住,一盏盏跳跃的烛火,兀自发出明黄的光来。房绮罗一人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手里的纱尽揪得紧紧的。因为自己的坚持陌楠才让她进来,可当她一见到那满地的血时就忍不住一阵头晕眼花,不得已陌楠只能安排她坐到离尸体最远的地方。可即便是这样,一阵阵糜烂的血腥味仍旧扑鼻而来。为什么自己就怎么地没有用呢?连见到血也会头晕?懊恼地自责着,绮罗不禁朝陌楠那边看去。
  明晃晃的工具摆了一地的,那都是一早苍术从马车中取过来的,原本只有一只箱子,可一层层打开后,就变成大大小小的箱子了,里面装的东西也是奇奇怪怪的。除了常见的银针小刀外,还有类似于钳子剪子的工具,在箱子里面装得整整齐齐的。这么看过去,一片银白色的光。
  一眼瞥到雀儿那个小丫头,跟在陌楠身边打着下手,递递东西。那个小丫头这倒是一点也不怕,到底是神农谷过来的,如果当时我一直留在那儿现在又会怎么样呢?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记起江湖上流传的一件事。说是有个人被仇家迫害,整个人身上的皮都差不多给刮掉了,那人凭着一口气找到神农谷,结果三个月后从里面走出来时,全身上下都恢复了,没有一点儿伤痕。
  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便不知道了,不过神农谷的医术的确是天下闻名,据说当年皇上都亲自登门求医,后来准备是要封官的,不过被当时的谷主拒绝了。想到这里,她微笑起来,陌楠的本事她不是没有见识过,这次有陌楠的帮忙,虹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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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那是!这也是小官我的责任,我当然会尽力的。只是该有的程序还是得有,你老说对不对?”拐了一个圈,县官还是狡猾地拐了回去。
  房铭笑笑,“大人办公,小民自是不敢阻拦,只是我这侄女一向好好的,我不希望她受任何委屈。”
  “一定!一定!这事当然是要秉公办理的啊!”
  “爹!”绮罗不甘地唤。
  “住嘴!”第一次,房铭如此严厉地吼了她一声。
  “既然,房老爷没有意见,那么——”鲁县官“嘿嘿”笑着,招呼手下,“来人,讲疑犯带回去。命仵作来检验!”
  衙役中很快有人走出来,走到录县官面前提醒,“会禀大人,仵作三日前就回老家了。”
  “笨蛋,难道不会再找一个吗?”认为是手下驳了面子,鲁县令厉声道,“还不快点去。”
  官差迟疑下,面露难色,“这个……大人我们这里只有一位仵作呀!”
  “既然如此,大人就让小女子来代劳吧!”正在这时,沉默已久的陌楠站出来,微笑着道。
  “你?”鲁县令怪异地看着陌楠,看她一身服饰,怎么看怎么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啊!
  房铭转瞬笑起来,捋着胡须道,“这是神农谷的大小姐,这次百花会我特意请来的客人。”
  “神农谷?”鲁县令隔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既然是神农谷的大小姐亲自要求,我怎么敢不答应呢!这事就麻烦小姐了。我先在这里谢过小姐。”
  “不敢当。”话是这么说着,陌楠的神色丝毫没有谦卑,依然是那样淡然,“不过既然是由我来检验尸首的话,还是想请大人暂住此处,以方便调查。”
                 
  屋外围聚的客人早已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为了不影响接下来几日的百花会,鲁县令带着一群手下住进了东厢。傅虹昏迷后依旧没有清醒过来,此刻房绮罗正陪在她床边守护着她。
  看到表姊苍白的面容,绮罗感觉心头被狠狠地扎了下。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间,特别是爹爹,因为幼年丧母,爹爹是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她拉扯大,对于她的每一个要求都是有求必应。于是如今都快二十的人了,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建树,对整个房家来说自己根本就是一个闲人,什么忙也帮不上的闲人,每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对于身边的每一个人也从来没有留心过,直到现在看到傅虹躺在床塌上,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一个没有用的人,连能为表姊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抬头看看窗外皎洁的月色,房绮罗的眼睛忽地明亮起来,喃喃道,“阿楠,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阿楠!”
                 
  尽管房间里被燃烧的蜡烛照得一片光亮,但身在屋里的人仍旧有那种挥之不去的阴暗的感受。呼吸间满是血的腥味,一阵阵地刺激着大脑。两个守门的衙差,好奇地打量着屋子中间正在充当仵作一职的女子,看她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
  陌楠提着油灯靠近于邵谦的尸体,细细查看。“人死了后就剩下这么具尸体,无论什么都可以从中查找到”爹爹达奚业的话在耳边围绕着。
  在神农谷中只要是与医药相关的,她都有涉及,虽然没有特意学过,但凭着她的天赋想必也不会太难。
  苍术这样想着,不苟言笑的嘴边竟浮出丝奇异的笑。
  “达奚小姐检验得怎么样了?”随着话语,鲁县令一把推开门来,径自走进来。
  “停下。”没有回头,陌楠突然出声,吓了鲁县令一挑。没去理会陌楠的要求,他迈开大步要继续前进,却听到陌楠慢悠悠的声音,“你再走一步看看,我在这周围洒了药粉,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奇痒无比,如果去抓的话,会加快药性,皮肤会腐烂。”
  “你吓我?”鲁县令不信,迈出的脚步继续要往前伸。
  陌楠转头轻笑,“你不信,就试试。”
  鲁县令被她这一笑,惊了不少,明明只是一个少女,可刚刚那一笑,神色中却充满着成熟女子的媚惑,危险而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神农谷出来的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鲁县令这么一想,顿时怕了,伸出去的脚也连连收回,生怕慢了一步就会如她所说那般。
  雀儿背着他偷偷地笑,心里骂着,笨蛋。
  在太师椅上坐定,鲁县令颇有官威地问,“达奚小姐可发现了什么?”
  吹灭油灯,陌楠起身,随手将灯递给雀儿,“死者胸口正中一刀,正好刺穿心脏。”
  “那刀可是疑犯傅虹所有?”鲁县令一听来神了,急急问道。
  “应该是的吧!这上面有个虹字。”取过桌上的匕首,上面的血渍已经被擦拭干净,把手上的红宝石上被人精心雕刻上的“虹”字清晰可见,隔着白手套,陌楠轻轻抚摩,似乎也能感受到红宝石沁人的凉意。
  “那就错不了了,一定是傅虹杀的。”鲁县令一时激动用力拍了茶几一下,结果用力太猛,反而把手拍肿了,“嘿嘿”笑着,他在心底盘算,房家这么富有,要是这桩生意能成功的话,那么下半辈子的生活就不用愁了!
  斜眼睨着鲁县令下,陌楠不露痕迹地轻蔑地笑,接着道,“但这不是致命伤。”
  “不是?”鲁县令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不是呢?都已经刺入心脏了,怎么还不是致命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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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做的陌楠就那样左手枕额撑在石桌上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若有所思。
  夜风来袭,卷起一阵花语,握着酒杯的手被另外一只更为修长的手握住。
  “换一杯吧!里面有花瓣你不习惯喝的。”
  抬起头来,房绮罗看到陌楠微笑着取下她手里的酒杯,重新递来一杯。接过,放到唇边刚抿一口,酒杯就被重重放下,里面盛满的液体溢了满桌。“你为什么不劝我?”微带醉意地,她低声问出来。抬眼时,看到陌楠伸出手指,轻轻掸开混入酒液中的花瓣。
  “我劝了又有用吗?”
  “当然有用啦!”想也没想,绮罗脱口而出。
  陌楠笑起来,“那好,我现在就劝你不要喝了。”
  沉默一会,房绮罗失声笑出来,“哈哈!阿楠我认输了,又上了你的当。”将喝剩的酒泼入周围的草丛中,她低低道,“你一直都在等我这句话吧!”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陌楠笑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你总是这么了解我,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房绮罗一手托腮,一手玩弄着酒杯,醉眼微熏,难得巧笑倩兮一次地对着陌楠,“阿楠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这样泰然处之。我想——这世上大概没有你处理不了的事情。对吧!”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很是肯定地自问自答着。
  陌楠听了这话浅浅地笑,轻柔地啜上口酒,两颊红润起来。没有人注意,连雀儿也不曾发现她垂下头时,黯淡下去的眼神。绮罗你太高看我了,这世上我能够处理得了的事恐怕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
  “我问了好久,爹爹都不肯说,唔……”摇下头,她纠正道,“不是不肯说,说是说了,就是含糊不清。最后我把他惹恼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个让我确信的答案来。”刚刚展开的眉头在触及这个话题后复又皱起,“阿楠,你说究竟是什么原因?你一定知道吧?你那么聪明!”
  “不是我聪明,而是你入了迷了。”陌楠笑得神秘,“人一旦走入迷宫是很难得走出来的,因为看不到。很多事情你没有看到,所以你就猜不出来。”
  没有细想陌楠的话,她只是急着知道答案,“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你告诉我啊!”拉拉陌楠的衣袖,绮罗着急地央求。
  “这个嘛!我想……”
  “啊!”一声锐利的尖叫划破了夜的宁静,同时也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凝神静听,房绮罗肯定道,“是东厢房那里。”
  陌楠颔首,略略沉思。绮罗徒然大惊,站起,“是虹姐!”
                 
  东厢是房家用来招待外客时的上房-此时东厢内的庭院中聚集了不少人,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看来都是由刚刚听到的那一声尖叫所吸引来的。
  “让让!请让让!……”花了一番功夫挤进来的房绮罗三人,很有默契地分工,身为房家大小姐的房绮罗负责组织家丁维持安定。雀儿跟着陌楠走进那扇半开的房门。
  房间里亮着盏油灯,却还是显得很昏暗。“呀!”差点绊了一跤的雀儿叫起来,指着角落里蜷缩的人,“小姐,真是傅虹小姐!”说着,她伸出二指在傅虹笔前一探,舒了口气,“幸好只是昏过去了!”
  “你快过来。”陌楠回头看了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容。确定傅虹没事的雀儿很听话地上前,当看到地上躺着人时,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忍不住回头避了下。径自蹲下身子,陌楠毫不避忌地拂开乱发,露出下面的脸,很俊秀的脸。
  雀儿回过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是于邵谦。”
  随便扫了眼,就听到雀儿着急的声音,“小姐怎么样?是什么原因?”
  “他胸口有刀。”没有正面回答,陌楠只是一一点出,“地上有血,未干。”
  “是一刀毙命?”
  雀儿小心到猜测,然后看到陌楠不出所料地摇摇头,刚张开嘴,就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接着一群人涌了进来,全部都是衙门里的差役。
  “阿楠!”紧接着房绮罗也走了进来。
  “这里就是现场?”最后进来的是头戴乌纱帽身体已然发福的县官,刚进门劈头就问。
  看不惯他趾高气扬地雀儿皱皱鼻子,房绮罗瞟也懒得瞟,更别说是回答了。见没有人回答自己,县官咳了下,开始一个人唱独角戏,“既然是第一现场,在这个房间里的就……”眼睛一转,他迅速看了下周围,“就只有四个人,死了一个的话,那么凶手就是剩下的三个人里面的了。”
  “我和小姐是后面进来的,外面的人都看到了的,大人是不是应该……”
  雀儿的话还没讲完就被县官粗鲁地打断了,“我不是还没说完吗?你们两个是后来进来的自然也可以排除了,那么凶手就只有一个了,恩!现在案子已经清楚了,来人!给我把凶手带回衙门去!”
  “慢着!”绮罗拦在傅虹前面,“虹姐不会是凶手,你这胖子别胡说。”
  “罗儿,不许没有礼貌!”一声厉呵,房铭由家丁扶着走进来,“鲁大人!小民教女无方,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鲁县官倒也识相,看房铭对自己客客气气地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笑得满脸横肉的,“哪里的话!房老爷,这案子是还得办,得罪的地方还希望您老多包涵包涵。”
  “自然,这事发生在小民家,牵连的人一个是侄女,一个是未来侄女婿,我也想弄清楚。”到底不愧为商业龙头,也就一两句话,房鸣的气势轻而一举地超过了鲁县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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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楠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这于虹姐嫁给那家伙有什么关系?”房绮罗睁着大大眼睛,一脸迷茫。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位于公子的叔父是位太守。”不会记错的,那次于邵谦带着人到神农谷求医时,趾高气扬地嚷嚷说他的叔父是太守,要是他们还不快点的话,就要叔父下命一把火烧了神农谷。那样的神气是陌楠厌恶的,她并不喜欢别人卑躬屈膝的对她,同样也不喜欢那样高傲的人。那次他抱来的病人是个女子,不知是什么原因割伤了手腕,血流不止。当时陌楠只是暗自叹息,又是一痴心女子。如今听绮罗说来,应该就是那个青楼女子了。
  房绮罗愣了愣,随即点点头,笑起来,“阿楠看不出哦!想不到你竟然对外面的事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人家秀才不出门还知天下事哩!凭什么我家小姐就不能啊!”雀儿不平地为陌楠反驳。
  “不过——”陌楠笑笑,又摇摇头,“光凭这样伯父也不会让虹姐嫁过去的,只怕是——”
  “是什么?”见她停下来,绮罗摇着她的手催促道,“快说呀!”
  看着房绮罗面带焦虑的神情,她笑笑将头转向外面,只留下个侧脸,微微叹口气,“是怕是虹姐她自愿的。”
  “不会的!”惊叫着,绮罗推开陌楠的手一下子站起来,摇着头,不信道,“一定不会的!虹姐又不糊涂,她怎么会是自愿的呢!不行!我要找爹爹……不!是虹姐问个明白!”说完,她扭头跑下楼去。
  看到房绮罗匆匆忙忙的样子,雀儿有点担心了,“小姐,房小姐不会有事吧?”
  “要有事也不会是她。”淡淡地笑,陌楠很是放心的回答,招招手,“来!雀儿,陪我一起看这的风景!这才是江南应该有的景色。”
  说话间一阵风迎面拂来,带着说不出来的清爽,里面交杂着的是房家院落中摆放的百花的混合香味。
  雀儿叹口气,探头一看,“小姐,那不是刚才的于公子吗?咦!那是谁啊?”一缕浅蓝的丝带紧接着于邵谦纠缠地飘出宴宾楼。
                 
  “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早知道就应该找个人来带路的比较好!”雀儿嘴上抱怨着,脚步还是不停的移动,试图尽快找到出路。从宴宾轩出来,主仆二人不知怎地转进了一树林里,七拐八绕地还是没有走出去。陌楠跟在她身后,清瘦的两靥露出浅浅的笑。“小姐!”回头看到陌楠的笑,雀儿孩子气地唤上一声,“小姐,你还笑,咱们都快走不出去了!”
  “怎么会走不出去呢!”陌楠伸手拍拍雀儿的肩膀,微笑着指向右边的草木,“那不就是路吗?”
  雀儿定睛一看,不由惊喜起来,拍手道,“还真是的耶!”葱茏的草木掩映下确是有一条小道,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开心了一会,雀儿马上回过头来,撅着小嘴不满地向陌楠,“小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移步过去,陌楠边轻柔地拂开头顶上垂掉的蔓藤,边道,“我是想早点说啊!不过你拉着我走转有转的,我头都转晕了哪里还有机会说呢?”
  “小姐!”雀儿脸一红,跺下脚赶紧跟了上去,要再不出去的话,她估计自己会在着林子里转晕去。
  “小姐等等我呀!”一手忙不迭地去拂蔓藤,另一只手则努力地向前伸去,“小姐!呀!小姐……傅红小姐。”
  被扑倒在地上的女子仍旧温婉地笑笑,右手努力撑地试图坐起来。雀儿羞得脸都红了,头垂得低低的,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傅红小姐,你……你不要紧吧?”
  “啊?!没事!你呢?”扶着树干,傅红慢慢站了起来,右手迅速地将乱发掠到耳后去。
  “我没事!没事!”连连摆手,雀儿急急地往后退,才退了两步,脚下又是一畔。
  “小心!”傅红手疾眼快赶忙伸手拉住她,小心地将她扶稳后才松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这林子里藤蔓特别多,要没有什么必要最好不要进来,很容易迷路的。”说着话,傅红有些心不在焉地向身后瞟去。
  “是,是。”一连吃了两个亏的雀儿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乖乖地立在那儿,听着傅红的话,头如捣大蒜般点着。手指上绕着的藤蔓被她用力地狠狠一拉,只听“嘣”的一声,她松开手将扯断的一小截藤蔓扔掉。
  “好了!沿着你身后的小路就可以出去了,你自己小心点!千万别再摔着了!”傅红倒也不罗嗦,简单嘱咐完后,自己转身朝林子深处走去。
  雀儿看了一会,等确定周围脚下没有那些讨厌又头疼的藤蔓后这才放心地迈开脚步。她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后方有两道锐利的目光正寻着她的背影看去,直到她消失在这片树林中后才离开。
                 
  夜刚刚来临,一只月芽早已迫不及待地垂挂至树梢上了。静谧的夜晚是花香沁人心脾,一杯香茗,一卷书册,应着镜花水月叫人不由心情愉畅。
  房绮罗此时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别院里,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清凌凌的酒水自酒壶倒出,在酒杯中只有那么一瞬就被她吞入腹中。雀儿为陌楠打着扇子,几次看不过去想要上前夺下她的杯子都被陌楠阻止了。看着她越喝越多,脸上素来的张狂都一扫而光,雀儿心底微微抽痛,她低垂眉眼去看陌楠,不明白既然是与之情同姐妹的小姐为何不去阻止一下,只要是小姐的话……只要是小姐的话房小姐大抵都会听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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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开的是七十年的女儿红,光是香味就足以叫人醉去。
  房铭捋着胡须乐呵呵地坐在正中央的圆桌上,身边坐的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便是巨商富贾。傅虹一刻也没有歇着,她来来回回招待着,那身红衣在众人中间飘来飘去如一抹晚霞。
  “虹姐,你就休息下吧!看你忙得!”经过的时候,房绮罗拉着她的手,低声道。
  傅虹笑笑,不已为意,“没什么的。姨父今天难得开心,我忙也是应该的。”说完举步就走开了。
  回过身,绮罗有点闷闷,筷子在最近的一盘狮子头里翻着,一个个圆滚滚的狮子头立马变成碎渣了。眼神落到旁边一碟豆腐上,里面的豆腐差不多都吃完了,抬起头,她不满道,“阿楠,你是不是为我家省钱啊!怎么尽吃些青菜豆腐的?”
  陌楠笑笑,也不多说什么,手里的筷子绕过面前的荤菜去夹青菜。
  “阿楠,你们神农谷这些年是不是坐吃山空,每日都尽吃些素菜?”压低了声音,房绮罗凑过去问。
  “不是!”陌楠放下筷子,“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食素。”
  “不对呀!我记得那时侯我去,每餐都可以吃到肉的!”
  陌楠淡淡地笑,也不愿多说,只道,“那个是例外。”
  “那……”绮罗还想问,话却被打断了。
  “今天是百花会的第一天,希望大家都能够开开心心,一起赏遍天下百花!”举着酒杯,房铭容光焕发,显得格外精神。傅红站立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微笑。
  众宾欢饮,觥筹交错。
  傅虹安排的那一桌好极了,人来人往,却始终保持着安静。那些大家闺秀的小姐们各个矜持得恨不能隐身就好。一顿饭下来,她们这一桌几乎没有人来过。房绮罗和陌楠、雀儿三人也得以舒心地吃上一餐饭。
  饭局散场的时候,陌楠和雀儿正要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却被房绮罗二话不说地拉上了宴宾楼的二楼,上来才知道原来二楼是专门观景的。倚在阑干上,陌楠静静欣赏周遭的美景,雀儿和绮罗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空旷的二楼就只有她们三人。
  “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来,谁也没有留心——这时候会有一两个丫鬟上来收拾下也不足为奇。
  陌楠听得脚步在她身边停下,下意识地抬头,一眼看到了个英俊的青年。是个儒生,手里拿着把象牙扇子。礼节性地点头微笑,她重又低下头去。
  男子笑起来,持扇拱手,“达奚小姐不记得在下了吗?”
  一语出,引得绮罗雀儿看过来。
  “是你?!”绮罗惊诧地出声。
  男子仍旧是微笑,又是一拱手,“房大小姐好!”
  “绮罗他是?”陌楠诧异于男子知道她的姓氏,脑海中却没有此人的印象,见绮罗认识就问起来。
  房绮罗起身向这边走过来,边不在意地介绍说,“哦!他是这次百花会请来的客人于劭谦于公子。”
  “不错在下正是于劭谦,在神农谷在下还于达奚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呢!”于邵谦说着话,象牙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掌心。
  这么说着,陌楠记起似乎神农谷一年前是来过这么一个人,当时还……没有多想,她欠身,道,“不好意思!一下子没有记起来。”
  “没关系的!”于邵谦连连摆手,“达奚小姐妙手春风真是叫人难忘。在下自知才疏学浅,不敢要姑娘记得。只是今日恰好遇见,所以就过来打声招呼而已。”
  “既然招呼打完了,那你可以走了。”房绮罗懒洋洋道。
  “是!是!”
  看着于邵谦灰头土脸地离开,陌楠好笑地摇摇头,谁叫他好惹不惹,偏偏惹了房绮罗这么个刁蛮小姐。
  “绮罗,你怎么好象很不满似的?”拉过房绮罗的手,陌楠轻声询问。
  “哼!”狠狠用鼻子出口气,房绮罗翻着白眼没好气道,“他是虹姐的未婚夫。”
  陌楠一怔,什么也没说,倒是雀儿听了大声叫了起来——“未婚夫?”
  “是啊!是啊!”房绮罗显得很不耐烦,扯着系在腰间玉佩下的流苏,“也不知道我爹他想些什么,竟然要把虹姐下嫁给他!”
  “怎么?这桩婚事有什么问题?”陌楠微笑着问。
  房绮罗抬头看她,微微一怔,随即叹口气,道,“那个于邵谦仗着他老子的势横行霸道,听说和一个青楼女子很是相投,差点就要成婚了。不过自然他家老头不会同意,一气之下把他和那青楼女子从家里轰了出来。时间还没半个月他就上我们这提亲了!”顿了顿,她的语气变得坏起来,声音也尖锐了,“没想到的是我爹他……他居然同意了!陌楠,你说——你说这好不好气?”
  “就这事?”
  “就这事?难道这不值得气吗?”听到陌楠风淡云清的话,房绮罗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气又上来了,“虹姐她那么好的人,处处都为家里着想,就为了那些破东西,爹犯得找吗他?明明就是一羊入虎口的事,他为什么还要答应啊!”
  听出绮罗的怨气是对她爹爹来的,陌楠微微笑笑,执起她的手,“有些事情不是犯得着犯不着,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见绮罗不解地看过来,她又道,“房家固然是富可敌国,但你想没想过——这‘富可敌国’四字对于朝廷来说有多么刺眼。这意味着房家可以独自支撑任何人在这摇摇欲坠的乱世间夺得天下,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朝廷毫无动作呢?只因为房家的家主都会做人,他们有着自己的人际关系,无论是朝廷的还是江湖的。就凭着这样的关系网,房家才得以百年来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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