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网事不堪回首 （全文）

laoyuan

网事不堪回首

1

忘了是什么时候迷上6to23这个学生网页的。
记得那时的我还没太中网络的毒，理智尚为清醒，上网纯属娱乐。
我来到6to23后，跟大多数人一样，从没人理到有人理，从写文章没人看到写个灌水帖人气都能过百上千。
我凭着吹牛拍马的本领，还从管理员板牙那里混到个“灌水天堂”的版主职位

刚开始，poepoe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
丁佳电话里告诉我她是个中美混血儿，从小在外国长大，上网的目的是为了练习中文, 他见过她的照片，长得还挺漂亮。
外国妞我见太多了，相比来说，我倒觉得中国姑娘更有魅力得多。

有一次我不小心点错了题目，无意中进入了poepoe写的一篇帖子，是个爱情故事。
读了她的文章，我暗自吃惊，没想到一个在外国土生土长的混血儿，中文居然这么好。我忍不住写回帖夸了她两句，不幸的是，我把她的名字打错了，写成了peopeo。
第二天，poepoe在我的留言簿里留了言，表示出对我极度的不满，说最恨人叫她peopeo了。
我天生喜欢逗女孩子，回了她的留言：peopeo我错了，下不为例！
一来一往我们就认识了。
我看过她的档案，
1979年生
York University
二年级
InformationTechnology
这几条信息令我多少感到有点相形见绌。
我81年生，在农村八成都是三孩子他爹了。我十三岁那年来到德国，刚来的时候因为语言障碍，耽误了两年的学业，至今还在德国高中的十二年级混着（德国高中十三年制）。
我和poepoe经常在QQ上聊天，倒不是跟她聊天多有意思，有时候甚至是没话找话。我们聊天的主要原因是，我固定在德国时间晚上九点前后上网，这时国内已经是半夜了，而poepoe所在的加拿大刚好是中午，正巧她在放暑假，整天泡在上网，总是能碰上。
我们越聊越熟。


2

2001年6月19日，poepoe突然在QQ上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我好烦。
我问：怎么了？
poepoe：我想跟现在的网恋男友分手。
我也不知道她网恋男友是谁，索性开起了玩笑：好呀！我给你介绍个新的吧，咱们6TO23的好小伙子不少呢。
她还真经逗，回答：好呀！
我想了想：WINDELF（丁佳的网名）吧。
poepoe：不！他是个色鬼，见漂亮姑娘不要命，再说我怕夕尔（丁佳当时的网恋女友）杀了我。
我：那就怀雨吧，正人君子。
poepoe：不好，我们挺熟，不过我们肯定不合适。
我：让我想想，尸体男孩怎么样？
poepoe：根本就不认识。
我：那八神？小伙儿实在。
poepoe：No，更不认识了。
很不巧，老爹这时找我有事，我必须马上下网。临走之前，我写道：我有事，先走一步，回来继续给你找男友。
在帮老爹搬锄草机的时候，我心道：“早就听说网恋应该很好玩，看看丁佳，成天神魂颠倒的，幸福得跟个大红苹果似的，让人羡慕。他能搞，我为什么不行？”

若干小时过后，我又回到了电脑前，打开QQ一看，poepoe还在。我赶紧写道：继续给你找男朋友。
poepoe立刻回答：好呀！
我定神片刻，写道：就我吧。
poepoe：好呀！！！
我有点受宠若惊：really？？
poepoe决心以定：就要你了！
我这会儿心里挺美的，老子也赶了次时髦，搞网恋了：好，不许后悔！
poepoe却后悔了：...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还比你大两岁呢。
我暗想：“他妈的，你已经羊入虎口了，还想溜，没门！”
我写道：年龄我不在乎。
poepoe：真的不在乎？
我意志坚定地回答：你如果是我的女朋友，我就会对你真心真意。
poepoe对我的甜言蜜语持怀疑态度：真的假的？
我毫不迟疑地说出了一番豪言壮语：我一生为了五个人而努力，其中三个是男人，两个是女人。女人中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女朋友。
那三个男人是谁的问题，我至今没想清楚。
poepoe：女朋友？是谁呀？
我挺不要脸地说：你呀。
poepoe等了一会儿才回道：我有点被感动了。我给你张我的照片，但不许外传。
这对我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照片传来了，却打不开。我的电脑是被我老爸淘汰下来的，速度十分惊人，有时侯看电脑屏幕，跟看枪战片中的慢镜头一样熬人。
费了半天劲我才打开看照片的软件。
一位十分漂亮、洋气十足的美女头像展现在我的面前。真的很漂亮：大眼睛、直眉毛、樱桃小嘴，最重要的是，这张照片不是该死的、让亿万男性痛不欲生的艺术照。
不想骗大家，当时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操！老子真想干了她。” 第二个念头是：“老天终于开眼了。”
我有点飘飘然。
poepoe等得有点不耐烦，写道：不喜欢就说嘛。
我这才回过神来，写了三个俗不可耐、肉麻得触目心惊的字：你真美~
接着，我就给她打了电话。
一个月后老爹看到电话单后，血压升了50多个点还要多。
她中文说得居然那么好。我很喜欢她的声音，挺甜的。我一边跟她说话，一边胡思乱想。
我的谈吐还是比较幽默的，她被我说的笑话逗得肆无忌惮地连声大笑。她的笑我很喜欢，不造作。
她告诉我，她十二岁的时候就独自生活在加拿大。她在学校成绩很好，放完暑假就该上大学三年级了。
我听了，自惭形秽之情油然而生。不是谦虚，哥们儿咱的学习那叫个差呀！每年都是连滚带爬、求爷爷告奶奶才能勉强升班。我曾经大声跟老爹论理，说：“我他妈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
老爹气得眼冒金星地问：“那你是什么料？”
我一时语塞。　
最乐观地看，我明年才能考上大学。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真的不小。
总的来说，谈话是在友好热情的气氛下结束的。我们给各自留下的印象都不错。


3

第二天我进入论坛社区，见有个叫“孙树斌”的人给我留言：你为什么抢我的女朋友？
我看了后，没怎么在意，但猜到这位八成是poepoe的网恋男友。
我心说，傻逼一个。

那天，我又给poepoe打了个电话。poepoe心情不好，她告诉我说，她那个网恋男友听她说要分手时哭了，她现在心里真的好烦。
我心想，靠！这哥们儿玩网恋还这么认真，太看不开了。
我连忙安慰她说，不要紧，有什么事我都替她顶。为了哄她开心，我连说了几个笑话。她听了我的笑话，笑个不停。

我越来越能感受到网恋的魅力。两个离得这么远的人，在互相不知道对方长相、背景以及一切情况的时候，居然还能谈恋爱，真是太神奇了。

故事讲到这里，我认为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我的网名叫做老源，真名跟网名差不多，为此朋友经常批评我总把网络和真实社会的意义给搞混了。我十几岁就到了德国, 父母在这边做生意，家境还算不错。老爸望子成龙，希望我今后在大学里读理科，成为技术人才。而对我来说，能上大学已是不易，成为所谓的人才更是难上加难。

我父母对我的管制很严，前不久刚给我制定了一个时间表：

下午：3点直6点　　学习时间
　　　6点直7点　　休息时间
　　　7点直9点　　学习时间
　　　9点后　　　 自由活动
　　　10点　　　　睡觉

我看着时间表心说，整个一个“监狱风云”。
我在德国有不少朋友，关系最好的有两个，一个是Frank，德法混血儿，我的同班同学。一个是丁佳，跟我一样，算是从小在德国长大的中国人。丁佳从前跟我是同班同学，因逃学过多，被学校开除。

我跟poepoe的联系越来越密切，几乎每天通电话，要不就是在网上聊。我们好象有说不完的话。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孙树斌经常在6to23上闹腾，追在我的屁股后面骂，骂我是个没教养、没有网络道德的人，还骂我是个网络骗子，根本不是德国的，明明是个国内流氓（我后来回帖时说：您猜对了，我是陕北农村的。）。
我没怎么在意孙树斌的人身攻击。让他去骂吧！到底我是抢了他的“女朋友”，人家有这个骂的权利。倒是poepoe有点受不了了，说孙树斌每天在网上缠着她，一天一封EMAIL，都快把她搞得崩溃了。
我看过她和孙树斌的聊天记录，里面孙树斌不停地求poepoe不要离开他，什么怂话都说出来了，看得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了。而poepoe却一点机会也没留给她，断然拒绝，显得多少有点冷血。


4

我在现实生活中有过几个女朋友。
我交女朋友比较国际化，哪国人都有，从来不搞种族歧视，不过我从来没有太在乎过她们。交女朋友对我来说，不过是件很好玩的事，但容易令人很快就厌烦。 poepoe这次给我的是个全新的感觉。
poepoe问过我很多次，我对她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我是个把喜欢和爱分得十分清楚的人。我知道自己很喜欢poepoe，非常喜欢，但绝对还不是爱。再者说，我内心对网恋一直持有怀疑态度，到底是太虚幻的东西了，多少给人种画饼充饥的感觉。

“源源，你对我现在是什么感觉？”poepoe又一次在电话里提出这个问题。
“喜欢，很喜欢。”
“哦...” 听得出来，她有些失望。
“小恐龙，我是个不喜欢随便说爱的人，那是对爱的不尊重，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给我点时间。”
“我理解，但是，我有时很伤心，因为我觉得我喜欢你多于你喜欢我。”
“唉，傻丫头！”我有点被感动。
看来poepoe逐渐对我动了真情。

艺术老师口沫狂喷地大讲文艺复兴。我坐在后排昏昏欲睡。我就奇怪，本来不是很无聊的东西，怎么从老师的嘴里溜达出来就跟催眠曲似的？这他妈也是人家老师的本事。
“嘿，源，今天下课干什么去？” Anna小声问我。她是我艺术课上的同桌，一个长得不错的德国女孩儿。
“今天有事。” 我恨不得着赶快熬完这两节课，然后以猛虎下山之式冲回家上网。
poepoe说好了今天会整天在网上等我。
“周末有事吗？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Anna接着说。
“Sorry，周末约好了陪女朋友。”
“你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啊？”
“不久前。”
“漂亮吗？”
我做了个鬼脸：“比你美！”
“吹牛鬼。” Anna扭过脸不理我了。
我已经跟很多朋友说过我现在有女朋友了，但没说是网恋。一是许多外国人根本不知道网恋是何物。二是因为我老觉得网恋多多少少有点丢人，好象我现实中找不到女孩子似的。
回家打开电脑，看到poepoe已经在QQ里等我了。
我开心地笑了起来，打道：小恐龙，你来啦。
poepoe：嗯。
我：怎么了？不开心？
poepoe：嗯。
我：说话！
poepoe：...孙树斌又在6to23骂我了。
我有点怒不可遏地写道：操！他他妈太过分了！他骂我就算啦，为什么骂你？想闹是不是？靠！谁怕谁？我不信我搞不倒他。
poepoe：源源，你怎么了？
我：他不能骂你！
poepoe：为什么？
我：因为我爱你。
等等！ 我打完这行字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在说什么？怎么会呢？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还他妈的是脱“手”而出。
poepoe也愣了，过了半天她才打出一行字：源源，我哭了。
我们就这样爱上了。有点稀哩糊涂。也许歌词写得一点都没错，爱真的是发生在一刹那间。


5

我躺在丁佳的床上。丁佳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奋不顾身地狂搓着星际。
他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台电脑和几个让人看了就想动坏心眼儿的高档物品。说起来，这少爷光手机就有五台，让我有时真觉得他是倒手机的二倒贩子。
“我说，我是不是有点把爱情太当儿戏了。网恋呀，太不真实了吧？” 我说。
丁佳仿佛没听见我在说话，继续和一个可能是生活在北半球的敌人做着生死肉搏。许久，他才转过头说：“网恋是假的，但付出的感情是真的就行了。你看，我和夕尔多好。”
我听了一笑。他的回答很简单，跟他做人一样，但蛮有说服力。

poepoe：源源，我好想你呀，每天都好想。
我：我也是，我们以后能真在一起就好了。
poepoe：是呀。
我：我到时候就娶了你，跟你生一大堆喷火小恐龙。
poepoe：哈哈，把我当大母猪呀？
我：你那么能睡觉，不是大母猪吗？
...
poepoe：源源，我爱你。
我：我也是。
poepoe：我从来没爱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
我：我也是。
...

“源，下午进城去玩啊。” 我的一个俄国朋友打电话给我。
“不了，我下午有事。” 我回答。下午可是约好了跟poepoe在网上见面的。我这样拒绝朋友的次数已经不计其数了。我也知道最近是有些太冷落朋友了，但却不能控制自己，网恋的魔力已经完全笼罩住了我。
我近来的生活简单得有点病态，除了学习睡觉，就是上网。老妈已经多次提醒我干什么事情要适可而止，不要过分。
现在可好，我上网上得连最心爱的王朔文集不看了，刘德华的电影不看了，歌也不唱了，就差快不吃饭了。
我经不住老妈的连番审问，跟家里交代了我和poepoe的事。别看我家人对我各方面管都很严厉，但在男女朋友关系上却是出奇的放任自流。我爸的理论是，男孩儿处再多的姑娘也不吃亏。
家人得知我网恋了以后，非常奇怪，问我好端端的为什么在网上找女朋友，保险吗？小心被人骗了。
我挠挠头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坦白从宽的好处就是，我上网上得更加理直气壮了。
“还从没问过你，你家人是干什么的？” 我在电话里问poepoe。我前两天刚买了一张往美国加拿大打电话十分便宜的电话卡，花光了我差不多整月的零用钱。
poepoe告诉我她家非常有钱，她美国爹地生意做得很大，家里光律师就三个，在Bevely Hills有别墅，等等。 相比之下，我绝对算家境贫寒了。
“你爸爸要是知道，你在网上找到了个中国男孩子当男朋友，会怎么想？”
“哈哈，他非倒下不可。他一心想让我嫁给个美国男孩子。我在L.A有两个青梅竹马的美国朋友，都很帅，又都很有本事，一个毕业于耶鲁大学，一个...　他们也都很喜欢我，我爸爸很希望我能嫁给他们其中的一个。不过我只把他们当兄弟看，没什么感觉。是以前没感觉啦，现在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感觉。呵呵...”
我这时的感受，大多数男性朋友可能多多少少有所体会 － 我想打人。
我吃醋了：“是吗，那你准备嫁给他们其中哪一个啊？”
“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好朋友啦，不会怎么样啦！”
去你妈的好朋友！我他妈还巴不得多有点这种女性类的“好朋友”呢。
“等你大学毕业了，你就回美国嫁给他们好啦。让你爸爸高兴。我能理解，我们顶多当个牛郎织女，哈哈，浪漫！”我口是心非。
“谢谢你能理解我。”
我能理解个屁。
“poepoe我累了，想睡觉了，就这样吧。”
我没等她回答就一把挂掉了电话。


6

躺在床上的我辗转反侧，死活就是睡不着。长这么大，头次失眠了，为了一个女人失眠了，为了一个我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女人失眠了。
我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我偷偷地从房间里溜出来，打开了电脑，看见poepoe还在QQ上。
她也同时看见了我。
poepoe：你疯了，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明天你不上学？
在一本小说上读过，男人比女人更小心眼，更喜欢报复人。
我：poepoe，我想过了，我配不上你，我们分手吧。
poepoe半天没有回答。
我有点紧张。
过了好久，她打道：为什么？
我：我讨厌跟人家争，从小就讨厌。我比不上那几个美国佬，耶鲁大学，才貌双全，我靠！我他妈放中国就是一流氓，在德国也好不了到哪里去！再说，我以后绝对不会去加拿大或是美国，连人家的语言都说不好，丢人去呀？我们不可能的。
poepoe：我不在乎的，我只希望你会努力，做到你的最好！有很多事都放到以后去解决吧。你自己也说的，恋爱就要快快乐乐的。
我：去他妈的快乐。我就是天生个没出息的料。分手！
poepeo沉默。
QQ上除了我和poepoe以外，一个人也没有。我等得很不耐烦，但同时也不愿就这样下QQ。
突然，丁佳的头像亮了起来。
我心里骂了一句，真他妈一夜猫子。
丁佳：你是不是傻啊？好好的，分什么手？
我把我的理由跟他重复了一遍。
丁佳：你妈逼！你大脑是坏掉了！人家女孩都说不会去要那几个美国男孩了，你多什么心？把人家都搞哭了。
她哭了。我听了这个消息后心一下软了下来。她为我哭了。说出来不怕被人骂，我有点得意。
这时，poepoe终于给我发来了一条消息：你不要我了？  
我：对不起，又让你为我哭了。
poepoe：知道就好，人家为你不知道还要伤心多少几次？
我：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poepoe：源源，我真的不在乎你有没有出息，或是不如谁。我只喜欢你这个人，你就算是个一事无成的人我也喜欢你。
我深深地被这番话感动了。
我：我爱你，我不离开你。
poepoe：我都想过了，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不要我，我就是狗皮膏药，贴上你了。
我：我看来是在劫难逃了。落到了小恐龙的魔爪里。
poepoe：哼，后悔晚了。气死我了，老是惹人家不高兴。


7

放暑假了。我几乎每天都跟poepoe在网上聊天。
身边的朋友们大多随家里人出国旅游了。
丁佳跟我借了一笔钱,  回国去会网恋女友夕尔了，结果在国内移情别恋，爱上了另外一位网友。那就是后话了。

网络到底是虚幻的，令人与真实脱节，毒害颇深，但是它就像毒品，明知有害，却欲罢不能。
在这一段的网络生活中，我内心感到无比的充实，也许是我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在这份充实的背后是极度的空虚与危机感。

“源源，我去睡觉了。下午见。” poepoe跟我道别。
自从我下载了MSN后，我们就整天在网上通话，QQ都不太用了。
暑假中的日子过得简单得吓人，除了温书就是上网。
我每天在德国时间五点起床，正是poepoe那边的夜里十一点，聊到她那里时间一点多，我们各自去睡觉。下午我这里五点的时候，她刚起床，我们就再聊到德国时间七点。

在这期间，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很多，吵架、甜甜蜜蜜、山盟海誓。总之酸甜苦辣喜怒哀乐都尝遍了。
我慢慢看出来，poepoe是个有点爱虚荣的女孩子。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聊起她身边的男孩子。据她自己说，他们都特别优秀，一个赛一个有才，一个才一个喜欢她。
记得有一次我开玩笑，随便问她是否跟她一个关系很好的澳州男孩子打过KISS。
“你知道吗，我父母见过他，他们好喜欢他呀！他回澳大利亚的时候，是我家人开车带他去的机场。在分别的时候我们互相抱住。最后互相亲了一下。不过你别多心呀，不是FRENCH KISS，只是个离别KISS。”
我这时的心情甭提多憋屈了。
我不明白她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是为了吹牛，还是她的表达方式真的有问题。
不用说，后来的许多次不愉快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8

我发现自己在吃醋的问题上，变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有一次，她回美国看望家人，打电话时，不停地跟我讲关于她那两个美国“童养男”的事情。我气得够呛。后来等她回到加拿大，我们在MSN上通话，我故意找茬儿赌气，跟她又一次提出次分手的事情。她当时一下就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人家心里就你一个人，你为什么总来折磨我？你说过，你不想来加拿大、美国，也不想回国生活。我都想好了，也跟家人说了，我来德国嘛...人家对你的心思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事实上，poepoe是个事业心极强的女性。以我对她的了解，事业的意义对她来说并不是赚钱能过上好日子那么单纯，而是对自己的能力和自身价值的一个证实。
我曾不止一次地向她提出一个问题：“对你来说爱情重要还是事业重要？”
她的回答是事业。对于我这个自认为最合适于出生在清朝的中国男人来说，这个答案非常令我不高兴。我虽然长在外国，但使用的基本上是中国化的思维方式，并且有些大男子主义。我觉得女人不应该强过男人，对女人来说最主要的应该是家庭，而事业是留给男人们去做的。
就因为上述问题上，我们又大吵了一架，在气头上，我再次不厌其烦地提出了分手。她又哭了，违心地对我说：“我最在乎你，为了你没有事业也行...”

poepoe讲述的许多关于她自己的情况，让我感到很奇怪。
交往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只有她的一张照片。我多次跟她索要新的照片，她都推脱说电脑上没有了，而且她本人也很不喜欢照相。
还有就是她的家庭问题。她先前告诉我说，她母亲是上海人，父亲是美国人。后来又告诉我，其实她亲生父亲也是咱中国同胞。里外里，她是个纯正的中国人。
我特别奇怪地问她，照片上的你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中国人。
poepoe对此的回答是，照片被她美国爹地改过。她美国爹特别希望她长得像外国人，而她出于从小跟外国人一起长大的原因，外观上也有很多外国人的特征。她这么说我倒信，据说好多宠物都跟主人生活时间长了，都特像主人。
poepoe告诉我，她这辈子就去过一次中国，交了许多朋友。十三岁的时候，她独身来到加拿大，现在她二十二岁，这中间她就回国两次美国看望双亲。
再我看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性格”吧。
我国内的一个好朋友曾经提醒过我说，你那个宝贝儿poepoe的文章我拜读过，说心里话，她的中文水平比咱俩都高，真不像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人。你这人太实在，太爱相信人，小心被骗了。
我听了以后不以为然，在我看来，既然相爱，就得对对方有最起码的信任。
我相信poepoe。


9

“电影不错。”  Anna手里捧着“巨无霸”说。
我和Anna看完电影后，一起找了家麦当劳用餐。
我靠在椅背上点点头，说：“电影确实不错，就是有点太美国化了，英雄全是美国人，其他国家的人全是坏人，还有最后那结尾，一面硕大的美国国旗随风飘扬，太肉麻了。老美就是恶心！”
Anna笑着说：“你什么变得这么反感美国人？”
能不反感吗？自从我知道了poepoe的美国老爸和那两个美国帅哥的事后，我对美国人的仇视与日俱增。
昨天，Anna在电话里对我说，她要过生日，想请几个朋友一起看电影，我一定得来。我勉强答应，去了以后才发现，生日的事是真的，但问题是，我是唯一一个被请来的朋友。
Anna吐着舌头说：“不骗你，你是不会出来的，别生气哦！电影我请客。”
我哭笑不得。
我临时被请来，所以没来得及买什么礼物，所以这顿麦当劳说好是我请客。Anna跟我可不客气，大吃了一顿。
“跟你的那个INTERNET上女朋友怎么样了？”
我网恋的事情到底还是被传了出去。我德国朋友们对此的反应都大同小异：“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很好，每天网上见。”
“网上恋爱！我的老天，我至今都觉得你的大脑有点... ”她用手指在太阳穴前画了几个圈圈。
“有点傻是不是？”
她点点头。
“其实很多东西你们德国人是不会懂的。网恋很有意思，代表一种精神恋爱。在中国，网恋很流行，我们不像多数德国小青年那样，喜欢当街大叫 ‘啊！我爱你，宝贝。’，然后做几次爱，再然后分手，我们中国人要求的不是生理上的满足，而是精神上的满足。我的网上女朋友爱我的灵魂，而不是我的外表或是别的，为此我很自豪，同时也为自己是个中国人而庆幸。”
我这人有个毛病，属于盲目的爱国主义青年，什么事情都能跟民族本质扯上关系。
“嘻嘻，你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你的那个网上女朋友。”
“我爱她，真的爱！听起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但我真的爱她。”
Anna笑了笑，把可乐杯放到一边，轻轻地握住我的手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我一愣：“啊？”
“你肯定知道，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想跟你说，一直没找到机会。”
她说话的同时，用一双大眼睛凝视着我。
说句实话，我心里有点飘，到底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个真真实实、漂漂亮亮、有血有肉的大姑娘，不过我立刻就想到了poepoe。
“Anna，你知道，我们是朋友，我对你不能说不喜欢，但我有女朋友了。”
Anna迅速把手收了回去，并有些激动地说：“你为了个网上女孩子而拒绝我？”
我点点头，说：“我不会背叛她。”

有一天我特别高兴。poepoe在网上告诉我，她决定大学毕业，也就是一年半以后，来德国工作，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生活了。那一整天我都特兴奋，见人就笑。
在暑假里，我的心情完全取决于我和poepoe之间的关系。如果我们关系融洽，我的心情也就会晴空万里，如果吵架，我就一整天阴着个脸，见了谁都爱理不理。我妈妈埋怨过我好几次了，说：“你搞上网恋以后别的没见有变化，就是脾气天天渐长，以前的好脾气去哪里了？”


10

“我想过了，你来了德国以后就先学语言。你得做好精神准备，德语很难学。住嘛，就先住我们家，我想我父母不会反对自己的儿媳妇白吃白住吧。”
“嘻嘻，你想得真周全。”
“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嘛！对了，你到时候还有个任务，就是给我生出三个小恐龙，最好两男一女。”
“美死你了，不过到时候在你的地盘上，也就只好听你的啦。”
“我以前老有野心想赚大钱，想出人头地，现在呢，想法简单了许多，我只希望和你有个美满的家庭。”
“我老爱幻想我们的未来。我们住在一个大公寓里面。你坐在电脑前写文章，我坐在一个大沙发上喝着自己煮的咖啡。你写完文章，打印出来给我看。我看了后哈哈大笑，笑得把咖啡从嘴里喷出来。...”

我心情激动地捧着一封来自加拿大的信，这是poepoe第一封寄给我的“手”信。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最先掉出来的是九根绑在一起的头发，poepoe的头发，
我把这些头发爱不释手地放在手上看了又看，闻了又闻。
poepoe的中国字写得蛮公正的，比我那大小不一的狂草强得多。她在信中讲了许多关于她自己的事，例如她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听的音乐、身边的朋友和她有点冷血的性格，还有... 她爱我。

丁佳从国内回来了，给我打了电话。他精神极差，表达能力也相对下降了很多，但我大概还是听懂了他所讲的故事。他说他在国内见到了夕尔，后来又见到了小草（另外一位女网友的名字）。他即刻就爱上了小草，但却对夕尔舍弃不下，然而夕尔自己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弃丁佳而去，小草则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也离开了丁佳。折腾了半天，丁佳同志竹篮打水一场空。唯一算是收获的收获就是他跟夕尔上了床，当然，夕尔跟想象中的一样，早就不是处女了，床上经验丰富。丁佳一句话形容得好：“我俩在一块儿，真搞不清楚谁玩谁呢！”
最后，丁佳特别诚恳地对我说道：“源，还是你跟poepoe好，你要珍惜啊。”


11

丁佳也许在羡慕我，可我自己明白，我的网恋进行得远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顺心。
我和poepoe又吵架了。
吵架的原因很无聊.poepoe希望我能尽快考上大学，这样她就把我光明正大地介绍给她的美国爹地。如果她美国爹地得知她现在正在跟一个高中生谈恋爱的话，一定会很吃惊，并有可能反对。
“靠！难道我考不上大学，连做你男朋友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有点气。
“哎呀，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只希望你能顺利得考上大学！” poepoe生怕我误会他。
“我如果考不上呢？你就不做我的女朋友了？” 我步步紧逼。
“如果你努力，你一定能考上的，你这么聪明...”
“我如果考不上呢？”
“你还没考，怎么知道自己考不上？”
我火了，火得有点莫名其妙：“我问你，我如果考不上大学，我就不是我了吗？我就不是你爱的那个人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一个他妈的烂大学在我眼里算个屁！在你们老美眼里就这么值钱？”
“源源，我只希望你能努力。”
“我要是不考呢？”
“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必须考大学的，我现在可以直接去工作。说实话吧，我根本不想考大学，全是家里人逼的。凭什么啊？我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我告诉你，我决定不考了。”
“源源，你又开始孩子气了！”
“我一辈子不当大学生又怎么样?”  我这气赌得可是够可以的，“我说到做到！”
说罢，我关了电脑，把自己锁在屋里，连中午饭都没吃。到了晚上，妈妈悄悄走进我的房间，看见我正在看着墙壁发呆。
“源源，你怎么了？”
我扭过头，看了我妈一眼，然后缓缓地说：“妈，我不想上学了。”

“你家里人真的同意，让你不考大学？” poepoe在电话里吃惊地问我。
“对！他们同意了。呵，我永远不会是大学生了。” 我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她哪里知道我家里昨天发生的事。
老妈哭了，老爸气得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在这之前他已经吼过我了。他们一个劲儿地问我，为什么不想上学了？
我的回答很简单：“我不想再逼自己做自己讨厌的事儿了。”
就这样，我跟家人僵持了很久，直到深夜。
我打破僵局，说道：“这样吧，我先读完暑假过后的最后一个学期，然后去找工作。我试着工作一年，如果工作不顺利，我就再回来考大学，这样行吗？”
老妈看老爸，老爸看我，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家人，也许这就叫不孝顺吧。双亲最期望的就是，我能考上大学。而我呢？为了网恋，为了赌气...　
我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poepoe，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给她讲完事情的经过后，问道。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很失望。但是... 我尊重你的决定。我相信你如果努力，无论是工作还是考大学，都是会有有出息的。”
“那你不在乎我连大学生都不是吗？”
“不在乎。”
如果我父母不是真的爱我的话，任性的我也许真的就为了这么一句话而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12

事后, 老妈找我长谈了一次。她告诉我，家里人会全力支持我和poepoe的事，将来我去加拿大美国也好，她来德国也好，家里即会出钱也会出力，不过条件是，我必须继续上学，并且考上大学。
我虽然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但是并不是不明事理，清楚家里人的用心良苦，我如果继续一意孤行下去，那也太没良心了。
我答应老妈会继续上学。

这天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老妈头一次跟poepoe在MSN上聊天。为了不影响她们交谈，我跑到另外一个房间，同时却在千方百计的偷听她们的聊天内容。
聊完天，我问老妈对poepoe的印象。老妈不含褒贬地说：“这个女孩儿挺成熟的。”

暑假转眼都过完了。
开学以后，跟想象的一样，我和poepoe在网上约会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很不适应，尽可能地多抽出时间上网，每次如果poepoe因为个人原因不能按时上网的话，我都会很失望万分。
poepoe开始埋怨我太霸道，留给她的个人空间太少。
我有一次很恼火地跟她说，你也知道，我家人给我制定了一个见鬼的作息表，我每天就那几个时间能上网，你配合一下就那么难吗？.

虽然吵架成了家常便饭，吵了合，合了吵，然后再合。可是总的说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光还是蛮开心的。
我发觉自己在精神上越来越依赖poepoe。

网恋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闹钟提醒，我都会每天早上五点半准时起床。
我生怕吵醒父母，蹑手蹑脚地跑到楼下，打开电脑，看见poepoe正在MSN上等我。
我们聊得很开心。我逼poepoe说上海话粗话，她被逼无奈，就说了几句，听得我乐坏了。
“恩，不错，不错！很甜，好听！有点古时候风尘女子的意思。”
“去你的！再说不理你了。”
“夸你呢！声音好听，有女人味嘛！要不然怎么招揽客人呀？”
“呸！”
“我现在都着魔了，每天都在憧憬一年半以后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我挺陶醉地说。
poepoe想了一下，突然说道：“我打算一年半以后，去你那边住一段，然后回美国继续读研究生。”
我有点吃惊：“你不是说准备上完大学后，来德国生活吗？”
poepoe：“是呀，但我也想读研究生。你知道的，我学的这个专业，如果没有研究生文凭，很难找工作。没有好工作，我们的生活也不会舒心的。”
我：“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一年半以后，考完大学来德国。你学研究生要多长时间？”
poepoe：“ 两年半左右吧。”
我一下子火了：“你不是想说，我还得等四年才能和你在一起吧？”
poepoe说：“如果你爱我，你是会等我的，不是吗？”
我：“可你以前说的是一年半，为什么你先给我希望，然后再击碎它。”
poepoe：“源源，我累了，我们晚上再谈这个问题好吗。”
我有气发不出来：“好吧。晚上再说。”
整整一天，我心中都很不痛快。
我脑子里不停地想一个问题，一个关于四年的问题。四年四年四年四年四年四年四年...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在MSN上见到了poepoe。我头一句话就是：“poepoe，你能为我放弃研究生吗？”
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自私，但我别无选择。四年真的太长了。
poepoe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不可能。研究生一直是我的梦想。”
我有点激动：“你早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一天不到，又跟我谈上梦想了？”
poepoe：“那是我的从小的梦想。”
我：“为了我，你不能放弃梦想吗？”
poepoe斩钉截铁地说：“不能！源源，我答应你，给我四年时间，让我读完研究生，然后我立刻就去德国嫁给你。”
我的思想又绕进了死胡同。
我：“如果你不能放弃学业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不可能。希望你体谅我，爱情是自私的。”
poepoe的声调突然变了，变得有些冷酷：“你如果真觉得不可能，那我们就分手吧。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要求。”
正说着，网络连接突然中断了。当时家中安装的是AOL的FLATRATE，只能供一台电脑上网，如果楼下老妈上网的话，楼上的我就会被挤出网络。
我大骂一声“见鬼”，接着跑到楼下，冲老妈怒吼道：“你他妈等一会儿再上网会死呀！。”  还没等老妈回过神来，我就两步窜到地下室，拨通了poepoe的电话。
“Hallo。” 电话里的声音异常颓废。
“poepoe，是我。”
一阵沉默。
我：“你真的选择学业事业而不选择我吗？”
poepoe用带着哭腔回答道：“对不起，我没别的选择。不可能改变的。”
我破口骂道：“我操！他妈的一个破文凭就那么重要？我发誓你会后悔的！我发誓。我发誓！”
poepoe平静地说：“也许吧。但我不会改变我的选择。”
...
我挂掉了电话，抱着头坐到地上。


13

“丁佳。我跟poepoe分手了。” 我低沉地说道。
这会儿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我躺在卧室的床上，用手机给丁佳打电话，说话声音很小，唯恐被家人听到。
丁佳在电话里愣半天才说道：“你们搞什么搞啊？”
我把前因后果给丁佳一说。丁佳气得直骂：“操！你怎么这么傻？那是以后的事，你们现在着他妈这个急干什么？”
“四年，四年呀！我不可能等这么多年。”  
“poepoe在MSN上，我跟她谈谈，你过会儿给我电话。”丁佳说。
我躺在床上渡秒如日。我突然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如果失去poepoe，我会崩溃的。这个女孩子早已经在无形中成为了我生活的目标和意义。
我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会不会已经晚了？
以前我赌气提出分手，她都会主动挽回，但这回她没有...　
我不敢想下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我实在忍不住，给丁佳去了个电话。  
“你等会儿好吗，我正在跟poepoe谈。”
“丁佳，我想亲自跟她谈。不过我妈现在在楼下上网。这样吧，你当我们的传话筒。”
片刻过后，丁佳左耳戴着接通电话的耳机，右耳戴着接通MSN的耳机。
我：“poepoe，我再问你一次，选择事业还是我。我会给你幸福的，我发誓我会给你幸福。但事业是不会给你幸福的。”
丁佳的声音：“源源，我可以现在骗你说不去读研究生，但骗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我请你想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丁佳的声音才又响起：“对不起。”
我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手机卡马上没钱了，我让丁佳转告poepoe，让她在网上等我。
老妈十二半才下网睡觉。
我足足被煎熬了一个小时。
打开MSN，poepoe等在那里。
我点击语音连接，poepoe却不接受。
我写道：接受！我们说话。
poepoe：我们就这样CHAT吧。我心太乱，不想多说话。
我写道：好吧。我刚刚想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和好吧。我不想失去你。
我多希望她高兴地跟我说，好吧！
而她的回答却是：源源，我现在混乱了，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你给我的压力太大太大了，我承受不住。
我急得想喊：poepoe，我不会给你时间，我就想知道，YES OR NO？
poepoe沉默。
我又问：YES OR NO？
poepoe犹豫了一下，很勉强的回答：好吧。
...


14

我多希望这次的不愉快会很快被忘掉。
也许，那时候的我实在太单纯了。
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poepoe对我说了一番让我倍受折磨的话：我想告诉你，昨晚你特别伤害我，我对你的感觉淡了。如果以前是百分之百的话，现在只剩下百分之七十了。
淡了，淡了，淡了，淡了，淡了，淡了...　　几天里，我的精神被这两个字折磨得皮无完肤。
到后来，我诚心说会心甘情愿地等她四年的时候，她的反应都很很冷淡。
我想尽办法让她对我不再“淡”下去，但是感情不像伤口，说缝合就缝合。
恶性循环。
她对我越来越不耐烦，我说话她越来不爱听。
这时是最该冷静下来考虑问题的时候，但我却怎么也做不到。　
我时常感觉自己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后悔未及。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好友FRANK，问他的意见。
FRANK说：“源，我认为，你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错误。四年确实太长了。对谁都太长了。我认识很多人，隔开一两年都有可能，但没有隔开四年，还能最终走到一起的。或者，源，你们真的是很有运气...”
“有时真想放弃了，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人说初恋是人一生中唯一一次真正的爱情。” 我说，“我不想放弃。”
FRANK耸耸肩，表示出不是很理解的样子。

跟poepoe的关系继续恶化。
有时候她心情好，我们就聊得跟以前一样高兴。但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大早起床，或晚上专门等她上网，而她却不上线。一打电话才知道，她不是在跟同学玩，就是在学习，不想上网。
我们在网上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甚至怀疑她是在故意躲我。
我给她打手机（她没有座机），基本每次都打不通，不是突然被关掉就是进入MAILBOX。  
我感觉自己变得无比被动。命运完全掌握在了poepoe一个人的手里。
我的自尊很受打击。

开学了。
我变得喜欢去学校了，只有跟同学们混在一起，我对poepoe的思念才会减弱些。
我恐惧寂寞。
学习虽然很忙，我仍然天天坚持上网，看poepoe在不在线上。
她几乎总不在。


15

终于拨通了poepoe的电话.
我：“poepoe吗，是我。”
“哦。” poepeo一听是我的声音，有点无精打采地应道。
“你还在睡觉吧？”
“嗯。”
“起床吧，我们上MSN聊聊。”
她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不行，我过一会儿跟朋友约好了，要出去。”
她说的话犹如点燃了的导火索，几乎引爆了我紧甭着的神经，我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没骂出脏话来：“poepoe，我们已经有很久没好好聊过了，你老是有这事有那事，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了？”
poepoe非常不耐烦：“有事就是有事，我也没办法的。”
我彻底爆发了：“去你大爷的！我受够了！受够了！poepeo你太过分了，你当我是什么？狗吗？心情好就哄哄，心情不好就滚你妈蛋还是怎么着？我告诉你，二十分钟以后，请你上MSN。”
poepoe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必须，你要是还在乎我们的关系的话就来。” 说罢，我挂了电话。
...
她没有来。我坐在电脑面前，头脑一片空白。我打她的手机，接着就进入了MAILBOX，我非常激动地留了言，说了些冲动的话。
放下电话，我心里堵得想撞墙。
这时候，老妈走进屋来。
“源源，你没事儿吧？” 老妈看我脸色不对，关心地问道。
“妈，我受不了了，她太过分了...” 我怒不可遏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老妈。
老妈是个暴脾气，二话不说拿起话筒，拨通了poepoe的手机号，同样也进了MAILBOX。老妈在留言箱中说道：“poepoe，你不觉得你做事有些过分吗？我儿子是个有教养的人，他很尊重你，我也希望你能尊重他。”
没想到，老妈说的这些话，居然成为了使我们分手的润滑剂。


16

凌晨两点钟，我呆坐在电脑前。
虽然明天一早就有课，我还是下决心不等到poepoe不下线。
我等了整整两个小时，她一直没有上线。
我决定给她打个电话。
电话打通了，我的心突然不安起来。
“Hallo。” 电话中传出poepoe的声音。
我心跳得很快了：“是我。”
“哦。” 她无精打采地应道。
“你下学了。”
“对，刚下的。”
“今天，我和我妈说话都有些冲动，我希望你别介意。”
“哼！” 她冷笑道，“你妈妈的意思不就是我没教养吗？”
我肚子里也憋着火呢，没经大脑考虑就说道：“我承认，我妈用词是有些不当，但她是为了我好。”
“源源，你觉得我们在一起还有意思吗？”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你说说你的看法吧。”
我考虑片刻后，下决心说：“我们有两条路，要不分手，或是从新开始。”
poepoe叹了口气：“源源，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下个决心呢？”
我心中很慌，嘴上却不吃亏：“还是你决定吧，分手或者继续下去。你选！”
“我不知道。”她回答。
我试探性地问道：“poepoe，你还爱我吗？”
她沉默了片刻：“说实话吗？”
“对。”
“我不知道。”
我的心狠狠地挨了一拳，嘴上还继续硬撑着：“poepoe，既然这样，你就下个决心吧。”
她沉默。
我的心狂跳。
终于，她开口了。
“分手吧。”
...

我坐在电脑前笑了起来。
板牙（6to管理员）给我从QQ上发了条消息：老源，poepoe来“灌水天堂”当斑竹的事情批下来了...
一看表，凌晨四点半。我琢磨了半天，恍然明白过来一件事儿。
靠！老子失恋了。

失恋的感觉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痛不欲生，就是心中空空的，隐隐作痛。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四下万籁俱寂，想找个人聊天都不行。
我干躺着，瞎想着心事，想着她。
老妈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在耳边响起：“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缘份，如果缘份尽了，就不要去勉强。是你的，注定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样也不是你的。”
精神到底敌不过生理，我睡着了。
当刺耳的闹钟把我吵醒时，我一边起床一边骂了句很的脏话。
坐在电车上，才想起来今天第一节课取消了，我又骂了句更脏的脏话。


17

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时间, 我提前两站下车，跑到莱茵河大桥上散步。
那日天空湛蓝，小风拂面，河面上驶过几艘驳船，卷起层层波浪。
我有种很强烈的欲望，想冲桥下嚷嚷两声，但考虑到桥上人来人往，让人误会我想投河自尽就麻烦了。
艺术课的内容是打扫教室，我选了最重的活干。艺术课过后是两节空课，我就拼命打篮球。天很热，汗水哗哗地流，让我感到很舒服。
下学后，我跟几个朋友一起去了丁佳家。
好天气给人带来好心情，一帮人聚在丁佳的卧室里胡侃乱哨，音乐声震耳欲聋。
我在这种喧闹的环境中，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真的好累。
我睡醒以后，人都已经走光了，丁佳坐在电脑前玩游戏。
离开丁佳家，我一人走在大街上，头有点痛，接着想到了她，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我一拍头，自言自语道：“我说，你呀！日子还得过下去。今天就颓废一下吧，明天可要振作起来哟！”
从新振作起来！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
每天上学下学，跟朋友出去疯玩，然后回家读书。表面上的我很正常，很随意，很快乐。
谁都不知道，我这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时刻不在想着她，心一次次被揪痛，痛苦万分。
我开始迷恋睡觉，睡眠是唯一能让我暂时逃避痛苦的麻醉剂。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


18

换成是现在的我，肯定会去接受事实，然后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而那时的我却过于不成熟，并且太痴情。

煎熬了数日后， 我决定与poepoe再谈一次。
“Hallo。”电话那边响起了让我朝思暮想的声音。
“poepoe，是我。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们和好吧。”
...
居然真的和好了。
回想一下，她当时也许只是在怜悯我。
“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以前那样吗？” poepoe的口气有些冷淡。
“能，真的能！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了，真的不会了。我会让你快快乐乐的，真的！”我激动地说，“我爱你。我们从新开始。”
“那好吧。”
我们从新开始。

我跟poepoe和好了。
她也开学了。
我决心改变自己，在很多事情上做出了极大的让步。怕影响她学习，我隔几天才会跟她联系一次。 为了讨她的欢心，我经常往加拿大寄一些小礼物。
一个星期六，我心情很好，跟poepoe打电话聊天。
“我不久前认识了个十六岁的中国男孩子，特别有意思，说自己疯狂地爱上我了。为了我的幸福会付出一切。” poepoe兴高采烈地说。
我的醋劲儿又上来了：“你就没告诉他，你有男朋友了？”
“说了。不过他问我，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幸福吗？我回答说我不知道。他就又问，你会嫁给你的男朋友吗？ 我也回答说我不知道。他最后说，既然这样，他会继续追我的。你说这个男孩子可爱不？”
我至今没搞清楚，poepoe跟我说这么一番话是处于什么目的。结果是，我生气了：“poepoe，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难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如跟个小毛孩子快乐？”
poepoe回答：“我是实话实说。你也说过，我们要从新开始的嘛。”
我很严肃地说：“poepoe，我想你应该搞清楚一件事。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说话不要那么伤人。”
“你又开始了。为什么你总爱给我无穷的压力？”
我们又一次不欢而散。


19

我近来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心脏时常阵痛。
我和poepoe之间的关系完全僵化了。
那晚，poepoe终于跟我交了底牌，说她现在已经不爱我了。
关了电脑，我的心脏剧痛，我左手捂者胸口，冷汗直流。　
我蓦地想起一件令我毛骨悚然的事，我老爹家有遗传性心脏病史。

“小伙子，下个星期来领化验报告。”　医生对刚被抽完血的我说。
我担心地问：“医生先生，不是大事吧？”
医生的表情很严肃，令我心中很不安：“情况不是很简单。现在判断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由于疲劳过度和睡眠不足而引起的心脏频率杂乱，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很好解决，您只要多注意睡眠和饮食就行了。第二种可能性，也是糟糕的一种，您可能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如果不得到手术的治疗，以后会很麻烦。”

拨poepoe的手机怎么也拨不通，无奈之余，只好地给她的留言箱中留言。我大概讲述了一下我的病情，并希望她明天早上能在MSN上等我。
关于病情，我没任何一个人说，连父母都不知道。
poepoe一早就在线等我，她的这个举动让我多少有些感动。
“事情基本就是这样。” 我拿着话筒说。
poepoe的声音里带着些伤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这份伤感多少是装出来的。
“你会没事的啦，放心好了。”
我说了句便宜话：“poepoe，如果真的是心脏病的话，我会主动跟你分手，不会耽误你的。”
poepoe有点生气：“源源，你现在说这话有什么意思？”
听她这么说，我感到几分暖意，嘴上却说：“我说真的。”
她叹了口气，说：“，我想，我们一直会是很好的朋友的。”
这句话就像无情的铁掌，扇得我有点犯晕：“... 你的意思的是，不是...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poepoe考虑片刻后，回答：“好朋友吧。”
我怒极反笑：“居然不知不觉地就把我降级了。”
poepoe反问我：“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严肃地回答：“我一直觉得我是你男朋友，你是我女朋友。”
她叹了口气，没再对此发表她的看法。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说：“你等我一下。”
后来得知，电话是一个西班牙男孩打给她的。那个男孩子正在追她。
她接起电话时，声音变得像换了一个人。她笑得很开心，很大声。
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她跟别人开心地谈天。她的笑声就像一把小刀子，不停地剐我心头上的肉。
我的心在那刻结冰了。
我心想，这可能就是女人特有的残忍吧。
我的英语听力虽然很差，但我还是听懂了她在跟那个男孩儿说我的事：“我现在心情有些不好，我的一个朋友可能患有心脏病...　哈哈，不是啦，不是我男朋友,..”
我有点开始感谢她了，因为她终于使我下了一个决心。
聊了有半个小时，她才挂了那边的电话。
我说：“你忙你的去吧。我不打扰你了。我下星期三生日，同天拿化验报告，到时候我会马上告诉你结果的。”
poepoe安慰我说：“你不要太担心了，没事的，你....”
我没听她说完就关掉了电脑。


20

心被伤到极点，反倒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的大脑难得地清醒起来。
为了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女孩儿，我放弃了自尊。
我真的好傻。
总之，这一切该结束。

在离我生日还差六天的时候， 我拨通了poepoe的电话。
我的声音中透着愉快：“Hi，poepoe，how are you?”
“Fine！” poepoe没精打采地回答。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我做了个决定。”
“什么决定？”
“我们分手吧。” 我笑着说。
“什么？” 她吃了一惊。
我重复：“我们分手吧。”
“真的决定了？” 她有点不相信我的决定。
对于她的疑问，我给予肯定。
“你自由啦。恭喜哟！”

我走出诊所，轻松地看着眼前的街道、行人、车辆和蓝天白云。
诊断结果是，我没有心脏病。

生日这天，我收到了好几份由朋友和家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可是，poepoe之前答应会给我寄来生日礼物却没有到。
后来，上网碰巧遇见她，才从她口中得知，礼物她连买都没买。
她的生日比我晚一个月，而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在我们没分手前我就买好了，一张音乐CD、一张生日卡、一本笑话集，还有一只不是很值钱的银戒指。在装有戒指的盒子里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 “这戒指里包含着我对你的爱，喜欢就戴上，不喜欢就扔掉。”
我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把这些礼物放在一个精美的礼品盒中，寄往了加拿大。


21

今年是我德国高中生涯中的最后一年，按我老爸的话讲，是该玩命的时候了。每天我看着堆积如山的复习材料，真有想找个爆破专家把丫学校给炸了的冲动。
我几乎跟poepoe断了联系。在网上见到，只是互相问个好。
每当我想起她心痛时，就在纸上写一遍她的名字，写满了好几张纸。

我一人坐在学校操场的木凳上，啃着面包。
“Hi, 源。”
回头一看，是Anna。
她一屁股坐在到我身边，微笑着问：“听说你失恋了，是真的吗？”
肯定是FRANK把我出卖了。
我嘴里塞满了面包渣儿，没法开口说话，只能用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Anna把我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腰间：“但愿我会是一个好的安慰。”
稀里糊涂的，Anna成了我的新女朋友。

Anna热情似火，每次与我接吻都特别陶醉，而我却得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几乎每次亲吻，我都在睁着眼睛想心事儿。
我发现自己对Anna一点感觉也没有。
两个星期以后，我们分手了。
在这之前，我为了编造一个合理的分手理由而费尽脑汁，而在正式分手的时候，我却说出了大实话。
“你很好，问题出在我这边，我爱着另外一个人。”


22

Anna把我们分手的事情告诉了丁佳，为此他在电话里把我臭骂了一通。他说，我是他见过的人中，最傻的一个，为个网恋女友，居然放弃现实社会中的机会。
被丁佳一骂，我仿佛清醒了过来。
是啊，不过一次网恋罢了。

我决定给poepoe打一个电话。
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想静静地告诉她，我很爱她，我的感情是真的，我会珍惜我们之间的一切回忆。然后挂了电话，开始新的生活。  
“你好，poepoe。”
“Hi，你好啊。”她很友好地问候我，客气中带着生疏。
“我想告诉你件事。” 我有点紧张起来，之前想说的话，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说了。
“什么事呀？快点说啦，我马上要橄学去了。”
“其实有两件事，一件是坏事，一件是好事。想先听哪件？”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买个什么关子。
“先说好事吧。”
“我有了个女朋友，一个德国女孩儿。”
她仿佛有点吃醋，应道： “ 是吗？恭喜恭喜。那我也告诉你吧，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是...是吗？谁呀？”
“我答应了人家不说的。”
我方阵大乱，以致有点胡言乱言：“哦，是吗，挺好的，呵呵。还有一件坏事就是，我又跟我女朋友分手了。”
她听了大笑，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不是吧！”
我说：“因为不是真的喜欢。”
“哦。”
我的声音一定在哆嗦：“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她有点尴尬地说：“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可是...”
我打断了她：“能告诉我是谁吗？我认识他吗？”
她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是6TO23的。”  
我的世界彻底被颠覆的同时，一种无名的力量带给我勇气，我高声说道：“poepoe，我跟女朋友分手原因是我不爱她，我爱的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一定会做得很好。”
poepoe显然没有被我的激情所感动，她幽幽地说：“源，我如果现在拒绝你，你会重新回到你的女朋友的身边去吗？”
我的回答很肯定：“不会！我不会走回头路。”
“源，我不可能答应你，因为我已经答应他了。”
“他到底是谁？”
“你认识的。”
“告诉我他的名字。”
她似乎也下了决心：“好，但你得答应我，不要去6TO23的社区里闹，我知道你在那里有号召力。”
“好。”
“是怀雨。”


23

简单介绍一下怀雨这个人。
6to23这个网站刚刚被建立起来的时候，只有还不到一百名会员，怀雨是这些元老会员中的一员。
6to23最火最重要的一个版块叫做 “寂寞烟花”，以颓废的文学氛围而著名，怀雨在那里当版主，其文笔很漂亮，招来不少网络少女的青睐。
顾名思义，我所领导的 “灌水天堂” 是个纯粹供人灌水加分的地方。刚去 “灌水天堂” 做版主的时候，那里人心涣散，一盘散沙，经过我几次改革，“灌水天堂” 的人气逐渐越来越旺，我的声誉也越来越高，成为了6to23的风云人物之一。
别看只是一个文学网站而已，人与人之间也分个三六九等。“寂寞烟花”的写手各个持才自傲，在他们眼中， “灌水天堂” 属于典型的垃圾版页。为此我很不服气，经常写一些文章去讽刺那些文学爱好者。
我和怀雨的关系还不错，不是很熟，就是经常互相回帖吹捧对方。记得当时poepoe第一位网恋男友孙树斌在6to23恶骂我的时候，怀雨还帮我说过话。
我真不敢相信，poepoe的新任网恋男友居然是怀雨。
“poepoe，你说什么？”
“我现在喜欢的人是怀雨。”
“你们...你们...怎么，怎么可能呢？”
“其实我认识他，比认识你早很多。当时我们彼此之间都有那种意思，但考虑到我们的生活和思想背景实在不合适，所以就没有走到一起。怀雨当时把我从他的QQ上删除了。前不久，我们又在网上相遇。他现在的情绪很低沉，我答应他，会在他身边鼓励他。他不能没有我。”
我难受得想喊，但却喊不出来：“poepoe，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她突然说：“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上学去了。以后再谈这事吧。”
我彻底爆发了：“你这个臭婊子，你他妈的算什么！我操你妈！”
她挂了电话。


24

又是一个不眠夜。
我的心彻底凉了，只想赶快结束这场荒唐的网恋。对于poepoe来说，也许一切已然结束了，而我却还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poepoe不在网上。我决定给她打电话。
“Hello。” poepoe的声音。
“poepoe，我想对今天我说过的话道歉，那时我太冲动。”
她回答：“算了吧，我现在不能跟你多说，我朋友在楼下等我，我们约好一起去吃饭。我现在要下楼了。”
“没事，等你下了楼我再给你打。”
“好吧，那你过十分钟再打吧。”
...
“你说话吧。” 听起来，poepoe正坐在一辆车上。
“poepoe，我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别后悔。”
poepoe叹了口气：“我年龄比你大，我比你要成熟，你放心好了。”
我垂死挣扎着：“你会爱他吗？”
poepoe和声悦气地回答道：“我会爱他的。跟你说实话吧，当时如果不是怀雨不要我，我根本不会跟你好。我曾经把幸福放到手上给你，你不要。后悔也晚了。”
“是么，祝你们幸福。一定要幸福。” 我仿佛在自言自语。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成熟点！”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冰一样凉。
我没再说什么，把电话挂了。
心中没有怒火，没有怨恨。我静悄悄地来到 “寂寞烟花”，写了一篇名为 “怀雨，进来看看” 的帖子。

——  怀雨：
你和poepoe的事我知道了。我祝福你们。我退出。
...

我无意中在 “寂寞烟花” 发现了一篇怀雨写给poepoe的帖子。


—— 异乡的天空总是那么明朗，
深邃的蓝色，总能使人陷入沉思，
水天一色，
星光点点，
那迷人的月光仿佛带我飞到你身边，
看着你天使般的笑容……
我总是在无数了夜晚想起你，
虽然我知道你爱我
却还是无情地离你远去…………

当我再次想起你时
你的颜容笑貌却还是如此清晰
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霸道地占据着在我心灵的深处，
此时，
我却再也无法掩饰
每次看到你时
晶莹的泪珠就会划过脸庞
飞向天边
它化作一颗流星
划过夜空
向你述说着我对你无尽的思念……

从此
那夜空中多了一颗星星
我在这边，
你在那边，
我们遥遥相望
我永远期待着和你一起看那星空！

（写给你的，你一定能感觉得到，但是，不要回贴了）

呵呵...


文章写得很浪漫，很漂亮。我还看到了peopeo的回帖。
她写道：那个女孩子已经感觉到你的心意了。你以后要奋发努力，你的幸福也是她的幸福。
我一阵苦笑。
我再次拨通了poepoe的手机号。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一个中文说得跟我英文差不多糟糕的香港人。他说他是poepoe的朋友，poepoe不想再接我的电话，所以就把她的手机放在了他那里。
我十分礼貌地请他转告poepoe：“我不会再缠着她了，祝她幸福。”
香港同胞特别深情地对我说：“保重！”


25

第二天, 几个好朋友们相约去看电影，片子很精彩，看完电影，我们一起去吃饭。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强颜欢笑。
玩到九点多才散场， 就剩下我和丁佳两人。我们都还不想回家，就跑到莱茵河边喝酒聊天。
夜间的莱茵河格外美丽。　
我和丁佳坐在一个小码头上，一边喝酒一边抽烟。
我把我和poepoe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丁佳。跟我想象的差不多，他很生气。闹得反倒是我去开导他：“算啦，你别生气了，我都想开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就让他们去吧。我反正不会回头了。呵，她在我心目中的价值可以说是一落千丈。为这样的女人...　不值得。”
丁佳没再说什么。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丁佳突然说：“不行！不能就这样便宜了那两个狗男女。我非在6to23骂死他们不可。”
我摇摇头，说：“何必呢？”
我坐在回家的公车上，想了很多很多。
我有些恨poepoe，恨她的冷血，恨他的无情。不过再想想，我自己其实也是个很自私的人。把错全推到她一个人头上是不对的。也许错就错在，我根本不应该选择网恋。
一切实在都太虚幻了。
不过，如今说一千道一万也没用了。
发生就是发生了。
结束就是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一阵轻松。
我困了。

我在 “寂寞烟花” 发的那篇帖子不到一天，有好几十个人回帖。大家对这件事的反应很强烈，都很吃惊，评价时小心翼翼，言语不含褒贬。

怀雨突然在QQ上加了我。
怀雨：老兄，我想好好跟你谈谈，在这之前，你想怎么骂我就怎么骂吧。
我笑了，回答道：不，我不骂你。
怀雨：你别强忍着好吗？想骂就骂。
我：我真的不想骂。
怀雨：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我真想抽这厮。
我：我没事，你放心吧。对了，祝贺你和poepoe有情人终成眷属。
怀雨：你别这么说好不好？我听了怎么全身不舒服？  
我：心里话。
怀雨：我没话了。谢谢你老源。你够男人。
我很少听人家夸我会不爽。
我：不是够不够男人的问题。你们自由恋爱，国家容许。
怀雨：你真不生气？你难道不爱poepoe吗？
爱又能怎么样呢？
我：不爱了。她已经不值得我爱了。
怀雨：唉~  
关了QQ后，我心中的怒火逐步升级，把怀雨的祖宗八代操了个遍。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孙树斌，三个月前，他可能也在精神上操过我的祖宗八代吧？
我被自己逗笑了。


26

我有个毛病, 心情如果堕入低谷，会做出来许多无厘头的事情。我有poepoe的ID密码。就在 “寂寞烟花” 用poepoe的名义发了个帖子。

—— 怀雨：
哦宝贝！老源只是个傀儡而已。我爱的是你呀！BABY。

发完帖，我傻傻地笑，心说老源啊老源，你丫就是个傻X！

一整天我都没怎么上网。
我决定戒网了。
当我又情不自禁地坐在电脑前时，我发现自己的决心特别不坚定。
逛到 \\\"寂寞烟花\\\"后，我傻了。
我那篇恶作剧的帖子跟帖如潮，骂声满天。
丁佳带领着他社区里的几个小弟兄，跑到 “寂寞烟花” 大骂特骂。其中骂的最狠的数丁佳。他大骂poepoe和怀雨是对狗男女，不要face等等，骂得很难听。
“寂寞烟花” 里的几位招牌写手，尸体男孩，FLYING1225等人自然也不会闲着，毫不示弱地回击。骂的话也很难听，并且都还带上了我。也许他们认为我是幕后黑手吧。.怀雨更是挺身而出，公然以poepoe老公的身份自居，保护poepoe。
我有点生丁佳的气，怪他太冲动了。本来我这头挺占理的，搞到现在让人们觉得我特没风度，无理取闹。
怀雨这时上了QQ。
怀雨：老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干嘛叫人去骂？
我回答：他们自己去的。我根本不知情。
怀雨半信不信：你让丁佳说话干净点。他很过分。
我有点火：怀雨，你抢了我的女人，挨两下骂不算委屈你吧？
怀雨：居然你这么说，我认了。不过你们骂过了，气出了就算了，别闹了。
我回答：好吧。

“丁佳，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别去烟花骂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是在给怀雨机会，跟poepoe面前表现。算啦！Okay？” 我在电话里说。
丁佳说：“不行。你能忍，我作为你兄弟，我不能忍。你看着吧，我不把烟花搞翻了天，我他妈的跟怀雨的姓去。poepoe那个贱人也是瞎了眼了，找那么个伪君子。”
我了解丁佳的性格，没再劝他。也许，我打心底也想报复。


27

poepoe也在我那篇恶作剧的帖子里留言了。

－Laoyuan，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你自己应该最明白。你现在这样大闹特闹，找人来骂街，有意思吗？

－Laoyuan，你根本没资格骂别人，你先管好你自己和你的兄弟们吧。

－尸体男孩，你也许说得没错，从一些事情上真的可以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Laoyuan，你别再闹下去了，成熟一点行不行？

－Laoyuan，以前觉得还能跟你做朋友，但是现在我很讨厌你。

看了这些留言，我不由得有些伤心。 交往了长长的三个月，她居然根本不了解我这个人。

事情越闹越大。
我多次阻止丁佳继续骂下去，但是劳而无功。

早上上网的时候我，被气坏了。
怀雨在 “寂寞烟花” 里发一篇新帖子，内容如下：

—— 老源，你闹也闹够了，骂也骂够了，停手吧。给烟花点安静好吗？
...


气归气，我没有回帖去解释什么。这种事情没必要去解释，清者自清吧。再者说，我在6to23的名气本来就不香，再臭点又何妨。

下午，丁佳给我打来电话，在电话里他很激动：“你他妈还要做多久缩头乌龟？”
我奇怪地问：“怎么了又？”
“尸体男孩他们都开始骂我们是外国狗了。你自己去社区看看吧。”

－...你们这些外国狗算什么？...都是汉奸...

我一拳砸在桌子上。
我拨通了丁佳的电话。
“丁佳，让烟花那帮混蛋知道，我们外国狗不欠帐。”


28

\\\"寂寞烟花\\\" 被灌惨了。
自从我带头公开淹版后，“灌水天堂”的支持者和丁佳所带领的 “动慢之城” 的铁杆成员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
我一个朋友有个黑客软件，一秒钟的发帖量是二十篇。
“寂寞烟花” 不再寂寞。 整个版页被淫言秽语所覆盖，糟蹋得面目全非。
“寂寞烟花” 的版主拼命删帖，却怎么删也删不完。
“寂寞烟花” 的支持者也不吃素。接着 “灌水天堂” 被淹。

我每天坐在电脑前，俨然是个司令员在指挥 “战斗”。
－ 浪子，今天灌水的任务交给你了，目标是淹四十页。
－ 流鼻涕，保护 “灌水天堂” 的任务交给你了。
－ 丁佳，我们今天从夜里十二点开始灌，正是国内是凌晨。明天等他们醒过来，看到前一百页都是灌水帖的话，一定会很吃惊。
...

“寂寞烟花” 被彻底搞垮了。版主陆离辞职。
管理员板牙无计可施，用着央求的口气在QQ上给我留言：laoyuan，不要再灌烟花了，烟花是我们很重要的一个板页，算我求你了！
我没卖板牙这个人情，该怎么灌还是怎么灌。

怀雨终于沉不住气，在QQ上找到了我：够了，别闹了！
我：我们玩得很高兴，不会这么快就停手的。
怀雨：这么说，策划攻击烟花的人果然就是你。
我：对，我是幕后黑手。
过了一会儿，怀雨突然发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消息：对，我是幕后黑手。
我看了一愣，随之笑了起来。
他在复制我的话，给poepoe看。
poepoe可算能认清我的“真面目”了。

我大体计算了一下，照这样折腾下去，不到一个星期，“寂寞烟花” 就会彻底垮掉。
板牙急了，在社区主页上声明，禁止灌水，如有违背者，立即封其IP。
我明白如果6to23的管理人员插手此事，我决没好果子吃。
事情既然已经折腾到这份上，是时候该给自己原场了。
当天，怀雨给我在QQ上发了一条消息：老源，你彻底输了。


29

我想出了一个让自己下台的好办法：既然 “寂寞烟花” 的版主走了一个，那我就取而代之好了，这对 “寂寞烟花” 的每一个支持者来说， 都是狠狠的一个大耳刮子。问题就是，我如何能如愿以偿。
还是得向板牙下手。
...
板牙：臭老源，你不是开玩笑吧？让你当烟花斑竹，我怕被人活活骂死。
我吓唬她：我的理由其实很简单。我的手下我根本控制不住，那些全是“亡命之徒”，就算封了他们的IP，他们顶多换一台新的电脑继续闹下去。如果我当了“寂寞烟花“ 版主，情况就大为不同了，他们不给谁的面子也不会不给我面子，灌水问题立刻就能解决。再说，我的管理能力你应该相信，“灌水天堂” 那片烂摊子被我接手后，成绩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我偷偷告诉你，我一个朋友是黑客高手，黑了6to23的服务机也不是不可能。你考虑一下吧。
板牙：让我考虑考虑。
第二天，板牙在QQ里跟讲：很多人都不同意你去当版主。另外，poepoe现在也正在申请当 “寂寞烟花” 的版主。她承诺，如果她当了斑竹，那里立刻就会安静。她还说，决不能让你当得逞，你会毁了 “寂寞烟花”。
我冷笑：好呀！你让poepoe当当试试。我发誓，6to23以后会永不安宁。
板牙被吓到了：你再多给我点时间考虑好吗？
我：不行。首先，我能等，我的朋友们不会等。二，我礼拜六早上就随学校去捷克旅游了，玩一个星期才会回来。在礼拜五零点之前，必须给我答复吧。“寂寞烟花”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我都觉得自己这样威胁板牙很过分，有些卑鄙，但我别无选择。

礼拜五。
我草草整理了一下旅游所需的物品，紧接着坐到电脑跟前，继续调兵遣将。
上了QQ，看到poepoe居然破天荒没隐身。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想做你当版主的春秋大梦去吧。
poepoe出乎我意料地主动给我发过来一条消息：你来了。
我一愣，随即回答：是呀。
poepoe：你寄来的生日礼物我收到了。
我心头上飘过一阵暖风：是吗？最终还是在你的生日前到的。礼物都喜欢吗？
poepoe：喜欢。戒指我已经带在手上了。笑话书我也都看过了，很好笑。现在我正在听那张CD，真好听。
我：现在听的是哪首？
poepoe：“为什么背我去爱别人”。
我叹了口气，苦笑了起来。
为什么被着我去爱别人？
我：对了，听说你为了不让我当“寂寞烟花” 版主，特意在板牙面前好好夸了我一番。
她装傻：没有呀！
我没再追问下去。

晚上十点半，板牙终于下了决心，让我出任 “寂寞烟花” 版主一职。　
我立刻通知所有的人，立刻停止淹版行动。
一切搞定之后，已经半夜了。
我伸了伸懒腰，关了电脑。

我算是这场 “战争” 的胜利者，可是事实上，我输得比谁都惨。


30

布拉格的美景果然名不虚传，随便走进哪个胡同小巷，都能碰到名胜古迹，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文化的味道。可惜夜间街道上触目皆是的毒品贩子和妓女，多少给这座文化古都的脸上抹了点黑。
学校安排的观光节目很紧凑，同学们白天疲于奔命，晚上跑到布拉格市中心最大的DISCO里狂欢。几天下来，我感觉自己人都瘦了一圈。

这天对于德国同学来说，是最严肃的一天 ——  参观布拉格附近的纳粹集中营。
坐了近两个小时的大巴，我们来到了集中营门口。 在进入集中营之前，先是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冲向快餐店的同时，我一个人走进了一个电话亭。
今天是poepoe的生日。
“Hello。” 一个还没睡醒的声音。
我有点紧张，这是我和poepoe彻底分手后，第一次给她打电话：“Hi，poepoe，是我，今天是你的生日，happy birthday。”
poepoe说：“哦，谢谢你。”
我说：“我现在在布拉格，纳粹集中营的门口，一会儿就进去受教育了。”
poepoe说：“嘻嘻，小心人家把你也关进去。”
我说：“我这人向来一身正气，谁敢关？”
poepoe说：“呵呵。”
我问：“你跟怀雨怎么样了？”
poepoe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故意大大咧咧地说：“唉... 你也看开点，跟网恋别太较真儿了，玩玩开心就好啦。像我，开始还以为自己会痛苦很久呢，结果没想到没过两天就没事了。我现在每天都很高兴。生活真美好！呵呵...”
poepoe有些无精打采地说：“是么？”
谈话很快就结束了。挂了电话，我难受地叹了口气。
我呆站了一会儿，决定给家里拨个电话：“妈，我！我在这里甭提多爽了，不在你们的淫威统治下，生活多苦也是甜呀。我现在在布拉格纳粹集中营的大门口 ... 知道了，我会用心去受教育的，不会忘了血和泪的历史教训。打倒法西斯！和平万岁！”

这晚，满天繁星。
我和好友Frank坐在布拉格街头的某一条长椅上，欣赏着星空。
“知道吗？我听人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几颗星星。这些星星分别代表他的健康，运气，家庭和爱情。” 我说。
“真的？值得研究研究。” Frank颇有兴致地问，“你很懂星相吗？”
我回答：“不太懂，但我知道属于我的一颗星星已经陨落了，可能要过很久才会重新升上来。”


31

DISCO里乌烟瘴气。朋友们都跟抽了羊癫疯似的在舞池上乱蹦乱跳，满地打滚。
我跟着疯了一会儿, 玩出一身臭汗。
我一屁股上坐到休息室沙发上，点燃了一支香烟。
我刚刚学会抽烟，时不时深吸一口，头晕半天。
这时候，一个金发女子坐到我身边，用英文问我：“您有火吗？”
我帮她点着烟，顺口问她：“你哪里人？”
“我来自德国。”
我立刻用德语说：“我也是。”
那个女孩子很吃惊：“天呀，真巧，你在哪个城市？”
我回答：“杜塞尔多夫，你呢？”
“科隆，我们离得很近。”
我微笑。
金发女子说：“我注意你有半天了，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我吸了口烟，回答：“不久前刚失恋。”
“哦！太不幸了。你一定很爱你的女朋友。”
我把头仰得高高，看着天花板说：“她跟别人在一起。”
女孩子顺势坐到了我腿上：“好令人同情。希望我能让你快乐点。” 说罢，她把嘴唇缓缓地贴到我脸上。
我彻底晕了。

和朋友们走在回旅馆的路上，我手里握着那个金发女子留给我的纸条，上面写有她的电话号码。
她叫Viktoria。挺好听的名字。
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筒里。
我拍拍 Frank 的肩膀，说：“想听一个我的忠告吗？”
Frank好奇地看着我，说：“什么？”
“永远不要网恋。”


32

从布拉格回来后，我约丁佳去老城喝酒。
我们俩都喝得醉醺醺的。
丁佳看着我的眼睛说：“现在你的眼睛里少了点什么。”
我避开丁佳的目光，说：“少了份儿童贞，多了份儿成熟吧。”
“嘿嘿，少来，我知道你的童贞早就没了。”
“没你屌，压根儿就没有过童贞。”

“寂寞烟花” 的成员对于我这个“流氓写手”担任版主一事的反应很强烈，不少人因为我的到来而愤然离去。
我抱着报复心理发了一篇帖子，告诉所有人，我老源以后要彻底改变“寂寞烟花”的颓废风格...
从此，这一个版页中出现了两个帮派，一派支持我，一派支持怀雨。

我与poepoe从此没有再有过任何联系。
我的生活重新恢复到平静。每天上课下课、学习、偷懒、偷摸用老爹的电脑下载黄片、写文章、去思念一些实际上没有必要去思念的人。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心中的伤口在我精心的护理下，逐渐愈合。
我学会了自我保护，这种意识尤其体现在感情上。
以前外表上的玩世不恭渗进了我的内心。
按理说，经历了这么一次折腾，我应该不会再去碰网恋这棵毒草了。
当我发现自己其实也是棵毒草的时候，我在网上同时已经有六、七个网恋女友了。
我也不明白自己干这种缺德事，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总之不是什么健康的心态就是了。
为此也没少闹笑话。
有一次我点背儿，光明正大地上QQ，吃惊地发现众女友同时都在线。她们见我上线，同时给我发消息，霎时间我QQ里的十几个头像一起闪光，场面颇为壮观。我临危不惧，写了句 “老婆我想你” ，复制了十几份，一一发出，接着假装掉线，才躲过这一难。后来我学聪明了，上线从来是隐身。
有一次东窗事发。我一时失误，没发现老三和老七都混6to23，结果互相认识了，谈起自己网上的老公时，大吃一惊。老三是急性子，立刻在MSN上找到我，让我跟她解释。我胡说八道，说老八很可怜，刚跟她现实社会里的男友分手，成天寻死觅活，我为了安慰她，答应跟她谈网恋，直到她再次找到感情上的寄托。老三心眼儿特好，一听老公如此舍己为人，感动怀了，一劲儿夸我伟大。我装出一副烈士上战场的样子说：老婆，你真善解人意。哄完了老三，我立刻给老八去了条信息，写我跟xxx已经说清楚了，我最爱的人是你…
丁佳那会儿跟我臭味相投，嗜好也是收集网恋对象。
我跟丁佳聚一块儿，经常互比谁老婆多。有一次说急了，就开始掰指头算，算了半天我们发现了一起奸情;  我的四老婆原来是丁佳的五老婆。我俩这叫个气，一起痛骂那个娘们儿对感情太不认真，这不是整个一玩儿人吗?
当晚，我们集体跟那个女的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无耻，也深信 “脚踏几条船，必成落水狗” 这句老话，但是日益膨胀的虚荣心使我欲罢不能。其实，我也不容易，那些日子里我穷得要命，光电话费就花海了去了，要是有个老婆过生日，还得买份生日礼物寄回国去。这也算是老天对我博爱的惩罚吧。


33

我是处女座的人，做事天生认真，最求完美，所以随说我很不喜欢 “寂寞烟花”那个地方，但既然是那里的版主，我对工作还是比较负责任的。
相反的是，怀雨因为长时间疏于对版页的管理，被开除版主一职。
那日去 “寂寞烟花” 删垃圾帖，意外地发现了poepoe的一篇帖子。
她已经好久没在6to23里出现过了。

—— 作者： poepoe

怀雨，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开OICQ了。

我并不是在考虑什么，也不是在犹豫什么，更不是在逃避什么。
如果你可以代替我来体会我现在的生活，你就会明白我在做些什么。

不要认为国外的大学是轻松没有压力的。
也不要认为我在刻意躲避什么。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我只是在完成自己必须完成的事情。
每一天，脑子里也充斥着不同的知识，不能被接受和消化的知识。
真想让你看看我挂在墙上的Calendar，看看有多少事等着我去做。

我几乎已经和自己最爱的睡眠Say Goodbye了。
几乎所有的朋友都认为我人间蒸发了。

我不是没有一点点的时间做其他的事。
但，我真的没有心情写Email或者聊天,或者其他的什么。
连我自己的主页都已经好久没有打理了。

我不奢求你会了解这一切，也不认为你能理解。
但，这是我想说的话。

如果，怀雨，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如果你还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那么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毕业后我一定会回中国，也会和你见面。
至于将来的事，我现在真的不能保证什么。

就这样吧，这是我近来唯一写过的一个中文的文章了。

take care.....


“臭婊子。” 我狠骂了poepoe一句。
不言而喻，现在受煎熬的人换成是怀雨了。
我心中没有几分幸灾乐祸，反倒有些同情。

怀雨在QQ上找到了我。
怀雨：老兄，咱俩休战吧。
我：本来就没什么战争，不过是俩傻老爷们儿，为了一个无情的女人而争风吃醋。怎么样？遭人抛弃了？
怀雨：你损我？！
我:我没这个意思。
...
我：咱俩做个朋友吧。
...

续烟花灌水大战后，怀雨成为了 “灌水天堂” 的版主一事，再次轰动整个6to23。

我和怀雨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没过多久，怀雨告诉我，poepoe跟他分手了。


34

时间继续飞快地流逝着。
随着每日俱增的学习压力，我上网的时间越来越少。
精力有限的我主动跟板牙辞掉了““寂寞烟花” 的版主职位。从此很少再去6to23。
不少会员因我的离去而深感到遗憾，其中不乏那会儿因我的到来而骂街的同志。
怀雨是内蒙古人，前不久去了我的老家北京找工作，也彻底地离开了6to23。
6to23的元老级人物随着年龄的增长陆续离开。6to23这个网站也随着市场经济的大潮而改头换面，从纯文学网页变成了商业网页。
一切都变了。

ABITUR（德国高中的高考）在即。
我晕头转向地背了一天的历史日期，满脑子全是数字。为了放松一下自己，我决定奢侈地浪费一下时间，上几个小时网。
我先去 “灌水天堂” 溜了一圈，然后来到“寂寞烟花”。
满世界都是新人，认识的没两个。陌生之感油然而生。
一个名为 “网恋不堪回首” 的题目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是个小姑娘写的爱情小说，记录着她与一个男孩子的网恋经过，文笔与情节都不错，结局负有悲剧性。我向来很反感女性写手，但是这篇文章却被我津津有味地读完。
看回帖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了poepoe的留言。

—— 妹妹，我奉劝你还是远离网恋吧，那只不过是一种虚幻的感情。当你依偎在爱人的怀抱中，才会懂得爱情的含义。我现在很幸福，因为我在享受真正的爱情。

搁半年前前，我也许会为了这几句话痛不欲生，而现在只是觉得很可笑。

怀雨在网上告诉我，他又网恋了，和网恋对象还见了面。两个人现在发展得很不错。
我很为他高兴，不过也没忘了寒碜他两句。

高考前一个星期，时间变成了倒计时。
就在这个紧急时刻，老爹出乎意料地结束了对我的逼迫式教育，让我这个星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彻底放松一下精神。
我二话不说，立码打开电脑上网，碰巧在QQ上遇见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上海网友，他以前也是混6to23的，与我并肩参与过淹 “寂寞烟花” 的战役。
闲聊了半天，网友突然告诉了我一件令我很诧异的事情。
网友：知道我一个朋友在上海见到谁了？
我：谁？
网友：嘿嘿，就是你以前那个网恋对象，poepoe。
我：真的！她回国旅游吗？
网友：不是，她回国工作。
我：不会吧。
网友：你啊，以前被人骗了！那个poepoe根本不是什么混血儿，跟咱们一样，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以前在上海外语学院读书，后来去加拿大留学。我朋友还见到她男朋友了，是跟她一起学成归国的。
关了电脑，我笑了半天。笑了一会儿，我有点后悔忘了问朋友一件挺重要的事：poepoe漂亮不漂亮？


尾声

走在北京西单的大街上，顶着灰蒙蒙的天空，吸收着污浊的空气，我的心情很好。
我不负众望，成为了我们那所中学中头一个考上了大学的中国人。老爹为此差点没高兴死，面儿上虽然没怎么夸奖我，不过背地里跟朋友聊起我，口气中充满了自豪。

回国第三天，我跑到昌平去见怀雨。他在那边租了一间小单元房。
当晚有很多6to23的元老级人物在场，我们又吃又喝，谈起许多往事，感慨万千。
折腾到半夜，几个人开始打麻将。
我和怀雨一起出去买烟。
买完烟，我俩坐到一家商店前的台阶上聊天。
没聊一会儿，一群飞车党骑着摩托从我们面前飞驰而过。
早就听说昌平治安乱，果然名不虚传。
“现在跟poepoe还有联系吗？”怀雨问我。
“没有，你呢？”
他摇摇头。
我忍不住把poepoe的真实背景告诉了他。
他听后哈哈大笑，说：“咱俩啊，都被个女人给骗了。”
我感叹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也许就是网恋的魅力所在。
怀雨说：“到底，我们只不过是在与自己的梦想谈恋爱而已。”
我说：“梦想... 我们该长大了。”
“我们已经长大了。”


全文完

[ Last edited by laoyuan on 2005-1-23 at 22:16 ]

玩命三郎

帮你顶！

laoyuan

一定努力向楼上的同志靠拢

谁说我不在乎

Originally posted by laoyuan at 2005-1-24 07:29 AM:
而是学着跟很多看似傻B, 事实上确实是傻B, 但还不觉得自己是傻B的人打交道.

你说你不在乎, 我倒觉得你挺在乎的.

不过是两个字傻B, 看把你闹的!

这俩字我走上社会, 是不会乱用的. 一切随风而来, 随风而去 ...

近墨者黑啊，祝贺laoyuan同志早日成为傻Bbiggrin.gibiggrin.gi

谁说我不在乎

Originally posted by laoyuan at 2005-1-25 10:34 PM:
行了行了，收场！

这篇帖子点击率超过4000，F同志功不可沉！

看样子你的老流氓的头衔还取的真不赖han.gifhan.gif

谁说我不在乎

Originally posted by Floreal偶然花色 at 2005-1-25 10:02 PM:
我一个人势单力薄  显示实力也不是这个理儿啊。。

别怕，俺来助你一臂之力，等我浏览遍先

laoyuan

行了行了，收场！

这篇帖子点击率超过4000，F同志功不可沉！

laoyuan

Originally posted by Floreal偶然花色 at 2005-1-25 22:18:
好了好了好了！！！！！！


几句话过来 以上各位的素质都看出来了！！谢谢，不用你们再表现了。


旁边人在笑我了。再跟你们玩怕IQ自行降低了

你们慢慢玩。

你现在找的理由，我小时候经常找来保护自己。

laoyuan

别这么早走啊！
我倒逐渐觉出你的可爱了！

Floreal偶然花色

好了好了好了！！！！！！


几句话过来 以上各位的素质都看出来了！！谢谢，不用你们再表现了。


旁边人在笑我了。再跟你们玩怕IQ自行降低了

你们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