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推荐 5:烟雨溪的船娘   


作者:窃书女子



      我在烟雨溪撑船已经有不少年月了,人们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只唤我“烟雨溪的船娘”。
  春天的花影,夏天的氤氲,秋天的枯叶,冬天的寒霜——烟雨溪是不上冻的——我日复一日,在水上往返,渡一个个人,一对对人,一群群人。我有一些些的厌倦——唉,不知幽冥的忘川,是不是也有个和我一样的撑船人,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感觉生命正被溪水一点点消磨。

  七月的一个清晨,雷电和暴雨蹂躏着溪水。远近的水网水雾一浪浪,一片片,排山倒海。岸边的菖蒲一排排倒下,浓绿的尸体,在浅滩上枕藉。
  世界是如许扰攘——千军万马——但又如许的安静——船家都不出来了,兴许也没有人要渡河了,一溪烟雨,死寂如幽冥的忘川。
  但是忘川里,偏有我跳出来,青箬笠,绿蓑衣——烟雨溪的船娘,那是风雨里招摇的蒲叶,经水而更鲜,手把一支长篙,优游漫溯,风声雨声,清亮一线歌声,专门在雷电的间隙里,串起被劈开的世界——我有的时候相信,当闪电劈开世界的那一刹那,幽冥里的魂会出来,我也许为他们串起前生后世。
  不过,这是真的吗?
  谁又知道!不过是出来碰碰运气,兴许还是有人要渡河的,我可以赚几吊铜板。
  “船家!船家!”果然有人唤我。
  我循声望去,岸上一位公子,青衫纶巾,纵然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却依然像柳树般俊秀——他正向我招手。
  我把船靠过去。
  “哎呀呀,幸亏有姑娘!”他说。跳上船来——这书呆子,三尺的距离都跃不过,晃悠悠险乎掉下水去,我伸手一扶他——他的手冰冷,冷过烟雨溪的水。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好苍白的一张脸,衬出眉眼清晰,如用墨线勾勒,但真的只是水墨画,嘴唇都不见红。
  “上哪里去?”瞧他被我看得窘了,我打岔问。
  “去下游……”
  “下游?”
  “唔……”他犹豫了一下,“清月庵……”
  清月庵。
  我知道的,据说郡里行为失检的女人都被关在那里,剃去了头发,剥去了华衣,有一些,脸上还刺了字——不曾亲见,只因她们几乎从不出庵门。但是我相信那里面真的可怖,夜夜厉哭,不知究竟是犯罪的女人还是伏法的女鬼。
  我不敢去,我想。
  我回头去寻那公子,却不见他的踪影——哎呀呀,我连退几步,险些跌进河里去——他去清月庵,去寻女人还是女鬼?他是人还是鬼?
  吓死我也——那书呆子,他正坐在船舱口拧衣服,陡然矮下去一截,难怪我寻不见。
  见我颇为犹豫地看他,他羞赧地一笑:“请姑娘行个方便吧,小生是要去……要去……”他连连说了几个“要去”,方才讲出“去寻一位小姐”,声音轻且细,晃如暴雨里烟雨溪的水波——你可别看这水波急,每一条都是委婉细腻——公子的心事,想来也是如此,万般的爱慕,千种的柔情,到嘴边,全化了这一句——去寻一位小姐。
  宁拆十座塔,不毁一桩亲。
  我纵有多少的不愿意——罢了,就当今日,暴雨烟雨溪,送缘分哩!

  我在前面撑篙,一蓑烟雨。
  那公子,他在船舱里,半掀了帘儿,不知做什么,突然幽幽叹气——唉——好哀怨的一声,穿风穿雨,都传到我的耳朵里。
  “那位小姐……姑娘你就住在附近,可曾听说过她的芳名?”
  芳名?清月庵的女人,怎么有芳名?我们只称她们贱人,荡妇,不要脸的女子……芳名,她们做的事情,剥夺了她们的芳名。
  “她叫……”
  公子说了个名字,仿佛美丽绝伦,可惜不知是风雨忽长,还是他腼腆的声音忽低,我没听见。
  “唉……你竟没听说过么?”他略略失望,“她是这郡里最美的女子——清澈似雨,飘逸如烟。”
  哦?恐怕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我心里暗笑,这书呆子,端的酸得紧!更何况,进了清月庵,任你多美丽,都成人们心中一厉鬼!
  “我和她认识,其实也是在这溪边哩!”公子道,“那时三春花繁,清晨有薄雾,我见她从花丛深处走来,行云流水……唉,神仙也没有这般空灵!”
  又发酸!我笑,却不说话。
  “我想上前去同她说话,可是又怕唐突佳人,只好偷偷瞧着……可是,她的心思却分明的细密,一眼看见我,拧身就跑……还记得,她藕荷色的春衫,雪白的飘带在身后轻轻扬起……落花飞舞在她身后,都是桃红色的雨……烟雨……”
  仍旧是酸!文人骚客都是这样的,我见得多。
  “我怕她是天上的仙女,就此离去……我拔脚追赶,可是,她渡柳穿花去得急……唉……”公子又是一叹,“姑娘你莫笑话……自打不见了她,我回家病了三月又三天,几次都没了气……但是每每念及——若我活着一日,这见她的奢望,总还有一丝……”
  “后来你便见着了她?”我忍不住问。
  公子笑了:“可不是?也是老天怜我痴!可惜那时,夏已迟,记得她仍旧在水边立,手里攀着杨柳枝,冲着我一笑,道:‘你……’”
  “你?”我见风雨渐小,轻撑一篙,“她只说一个‘你’?”
  公子颔首:“对,就是一个‘你’字。但是,你没有亲耳听见,她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乳燕归巢,就只一个字,把我的魂魄也勾了去……我便张口结舌,没了言语!”
  呆子!我想,但是没出口。
  公子完全坠入他的白日梦幻,喃喃:“她见我怔怔,就又说了两个字‘呆子’……我想我怎么也是个秀才,旁人若说我是呆子,我是一定不依的,但是她这样说我,我却受用无穷……直至后来,我与她熟识,携手同游,她还是不唤我的名字,只叫我呆子!”
  呆子!果然是呆子!

  我的船正行过一处险滩,水流湍急,我便无心听那公子絮絮,专心撑我的船去。
  渐止的风雨,歪斜,一丝丝粘到人身上——往事如丝,蛛丝,细微又粘腻,挥不去,抹不掉——就像这个公子,我想他的心上人已经囚禁在清月庵,他却喋喋不休,陈芝麻烂谷子,风花雪月,丝竹管弦,歌赋词诗——他究竟烦不烦?若谁渡他去忘川,又究竟会洗下多少记忆?
  “哎呀——”
  那公子在后面一声叫唤。
  “公子,怎么了?”
  “我的扇子!我的扇子呀!”他哀号着,从舱里扑向船边。
  “扇子?”我顺他所指望去——果然,是一柄宫扇,白纱的,面上妙笔丹青画了些图画,可是随水打着转儿,远远落在后面了,看不确是画了什么。
  “快停船!快停船!”公子双拳捶着船板,“快停船,我要把扇子捞回来!”
  我素不知道一个书呆子发起狂来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船儿在他的狂暴中摇晃。
  “公子——公子——”我丢下篙拽住他,“不就是一柄扇子么?这是险滩,船不能停!你这样胡闹,船要翻的!”
  “可那不是普通的扇子——”公子狂叫道,“那不是普通的扇子啊……那上面是我为她画的……为她画的图……画的是她,答应要送给她的……”
  他几乎要跳下水去,泅游回那扇子身边——就向他现在,风雨无阻要搭我的船去清月庵一样。
  我死命拉住了他。
  “公子——”
  然后我发现,他的颈中有一道难看的伤疤,由右而左,横贯咽喉。
  “公子……你……你……”我指着那伤疤——指尖几乎碰上去了,冰凉的皮肤,只有红色的伤疤是热的,仿佛随时要喷出血来。
  他愣了一下,读着我的眼神,挣扎的力气全失,跌坐在船板上。
  “你说这个?”他伸手抚摩着伤疤,轻柔,充满爱意,好像抚摩他梦里那小姐的手。
  “这……这是她划的……用剪刀划的……”
  我吓了一跳,仿佛丢开毒蛇一般丢开公子的袖子。
  “是她划的……她给我的惩罚……”公子的声音如水幽咽。
  我知道这是一个故事,其中有很多文人的酸气,但是我不能也不想阻止他说下去。
  “我们私定了终身,可是她爹娘,嫌弃我只是个秀才,要把她另许他人……她本与我约定,她拼死不答应,拖着,直到我秋闱结束……但是谁又料到?她爹娘同那未婚夫都催得急,逼得紧,她便逃来京城找我。”
  小姐,夜奔,那一日也许风雨交加。我想,我认定。
  “她说,她要与我私奔,可是这怎么成?第三日便是考期,我劝她说,只要熬过了,就是雨过天青。”
  小姐与他私会,当在京师的客店,一盏小灯,照他的书卷,她的容颜。我想,我认定。
  “她起初犹豫,但还是依了我,可哪里晓得,她未婚夫家一路追来,将我押下——那是太卫的公子,有钱有势,他告我拐骗他的未婚妻,把我打得死去活来……还有我的功名,他也说要一并革去……但是,他留下话儿,只要我同他未婚妻决绝,他保我的大好前程……”
  太卫的公子,纨绔且狰狞,皂靴踏着自己的情敌,逼迫。我想,我认定。
  “我不答应……我不能答应……可是答不答应,我想都是我与她的永诀……唉,她在那天夜里悄悄溜进牢里来找我……”
  小姐来到幽暗的牢狱,昏灯,滴答的水,浓浓的血腥味。我想,我认定。
  “她说……如若生不能同衾,就只求死能同穴!我起初不明白她的意思,后来见她那样,猜出了大概——其实,死也便死了,只怕我们死后,狠心的太卫公子也不能容我们同穴!”
  愁容相对,无语凝咽,执手看泪眼。我想,我认定。
  “她说:‘那又如何?我们今日就是一死,死在同时同处,六道轮回,也不分开!’我说:‘好,六道轮回,也不分开。’她就一笑,恍如当日,水边初见模样,清澈似雨,飘逸如烟,然后,她手里的剪刀,就划过了我的咽喉!”
  鲜血,我仿佛亲见,喷涌,落红如雨。公子倒下,接着,就是小姐,她一定,勇敢的,把剪刀扎进了自己的胸膛!我想,我认定。
  “可是……”公子苦笑了一下,“造化弄人,我们竟然都没有死——太卫公子救活了她,娶了她为妻,我浑浑噩噩睡在乱葬岗,竟然被人救起,第二年春闱,一举夺魁。”
  造化弄人,果真!
  “我本被招驸马,但是我念着她,总不愿,皇帝无奈,让我回乡。我就去寻她,才听说,她杀了太卫公子,已经被关在了清月庵……姑娘,你说,这是不应该的。罪人是太卫公子,不是她!”
  我点了点头,罪人是太卫公子,不是她。但是,也不是我,同我说,有什么用?可既然无用,我怎么听得这样入神?
  一时无语。
  “那……那扇子……”我半晌问出这似乎没什么关系的话。
  公子看一眼后面泛着波纹的烟雨溪,扇子已没了踪影。
  “扇子本是当初她来京师寻我时带在身边之物,我许诺帮她画一幅小像在扇面上……可是画到一半,太卫公子就闯了进来……后来她下牢里来寻我,扇子也带在身边的……再然后,我在乱葬岗转醒,扇子就塞在我怀里,溅了血……不过,我将血画成落花——我同你说过,初初见她,她的人就在落花中。”
  不错,初次相见,在落花中。
  我笑了笑,站起身来:“那也不打紧——扇子终是身外之物,你去寻她,情义岂是一柄扇子能敌?”

  风雨又狂,这七月善变的天气。
  谁不是江湖一飘萍?谁能将海枯石烂许寸心?谁能够差点死不同穴,却还苦苦追求生同衾?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幽冥真有忘川,洗不洗得下这种记忆,这种刻骨铭心。
  风刀雨箭,劈头盖脸。我一支篙撑啊撑,那清月庵已不远。但是我看不确面方——又是险滩了,水草纠结,如同一条条铁链。
  “喂——喂——姑娘——你怎么不停船?”
  “什么?”我大声问着——刚过一湾,还有一湾。
  “方才那湾头,有个老太太在唤‘船家’哩——她看来挺着急,你怎么不停下带她一程?”
  第二湾过去,第三湾尚远。我回头望了望,道:“哪里?我没有看见哩!”
  “不在那里?”公子一指。
  没人,我的确看不见人。
  “公子说笑了,那里怎么会有人唤船家?”我道,“那里是无船会去的湾头,边上是乱葬岗,谁会在那里叫船?”
  “真的有人!”公子道,“许是人家今日上坟来的——”
  “确实没见呀!”我说,“又或许是个鬼呢?这是七月里,鬼都呆不住了——反正我是没看见的。”
  “可我看见了,很清楚。”公子道,“即便说是人鬼殊途,互相不见,难不成,你我非同类?”
  我心里“咯噔”一下,见他眼神,只有三分调侃——难道?
  但是他笑了:“姑娘,我同你玩笑哩!”

  再过第三湾,雨住风歇。
  水边烟雾里,隐隐看见屋舍,我知道这里是奚家镇,过了这里便是清月庵。
  “这是奚家镇么?”公子问道,“还是老样子啊!”
  老样子?我瞟了一眼,就算是吧。
  “诶,姑娘,这镇上原来有一家扇子铺,叫‘裁云阁’的,非常有名,不知现在还开着没有?”
  裁云阁?印象里的确有,开没开,我却不清楚了。
  “她就是奚家镇人,那柄扇子是裁云阁的。”公子道,“烦你载我靠岸去,我买一柄扇子重新画给她!”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长篙一支,小船调了头,靠岸。
  公子就由摇晃的船上站起来,动作笨拙地跳上岸去。
  “姑娘,烦你在此等我片刻——船钱我会多算你的!”
  我看他在石滩上站稳,沿着又湿又滑的小路向奚家镇里走。我就将长篙往岸边一顶,小船如同离弦的箭,直向下游而去。

  雨丝风片,我的青箬笠,绿蓑衣,我的歌串起断续的记忆——如果一个鬼,我串起那前生与来世。
  我放过他了,我放过他了。
  我从蓑衣下拿出一柄雪白宫扇,上面一片落花如雨,更其间,一个女子,微笑站立。
  这是裁云阁的扇子,画上题字“奚雨烟”。

  奚雨烟,那是我的名字。
  我是这郡里最美的女子——清澈似雨,飘逸如烟
  一百三十四年前,我从清月庵跳进这溪水里。因为我的情人,他,高中了状元,就忘记了与我石牢赴死的旧事。他,娶那公主为妻,而我,失去了名字,被唤做贱人,荡妇,不要脸的女子。
  我痛恨这样的结局,我葬身在溪水里。
  所以这里叫烟雨溪。
  我痛恨负心的人们,我在这里渡他们。
  人们唤我“烟雨溪的船娘”。
  而今天,怎样的轮回,又回到当初的样子——
  他,他失落的宫扇上,写着我的名字——他要去寻她,和我同名的女子。
  所以,我放过他了。

  我对着迷蒙的烟雨溪。
  我说:“我放过你了,呆子!”

[ Last edited by 流忆的窗棂 on 2004-5-21 at 1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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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推荐 4:意象


作者:水裔   


镜子里,曾经自己是一只蝴蝶。花落的时候我就要死了。你也是。我们都知道过程如此短暂可还是让一切发生了。外面的世界还很亮。我们飞舞的时候正是花开时节。那一刻我恋上你。
音乐开始。我们远离城市的宣泄。来到我们的人间。像把一切都看穿了。时光穿梭。疼痛的婴儿诞生。我们的生命因此减少。可是我们爱他。你答应我带我飞过一个个山川河流。我们要不停的完成这爱的使命。两个天使尽情舞蹈着。飞。你说他出生的时候我们要带给他最美的画面。镜子裂了。狂风暴雨。我们依然在旋转,舞。翅膀断了。淋湿了它存在的美丽。我们的爱升华。我只知道疼。奉献着自己的一切。你告诉我再坚持一下。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忍着疼。咬断了你的骨头。天花板在旋转。灯光很暗。闪烁着我们两个天使的影子。我的嘴唇已经变的发紫。眼泪浸湿了你的肩膀。你把我抱在怀里。起风。我的翅膀被它带走。我不美丽了。可我们有了美丽的他。音乐还跳跃在空气中。水开始哗哗的流动。我们舔拭着他。爱抚着他。有了甜蜜的笑容。这是我们的一切。音乐变欢快。画面华丽诡艳。花火开始燃烧。他很漂亮。一半像我一半像你。
花瓣已经绽放。我看到花朵里的他。他睁开眼睛看到我。露出漂亮的微笑。我说亲爱的宝贝。他叫我妈妈你的翅膀...我开始哭泣。可还是强忍着去笑着看他。镜子里反射出阳光照在我破损的翅膀上。疼痛开始加剧。它在一点点的脱落。我快要失去我的身体。我的头发开始变白。身体开始缩小。他说妈妈抱抱我。我冷。我赶紧用自己剩下的那只美丽的翅膀抱紧他拉入怀里。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怀里不停的颤抖。我知道他真的离不开我。他需要我。可是也许我快要看不到他长大。但现在我要一直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直到他变成美丽的蝴蝶。直到我的死去。爱变的伟大。音乐开始悲情。我看到花朵一天天变黑。那一刹那一切泯灭。消失。天空开始下雨。我站在风中想着我的失去他的疼痛。我的那一只翅膀已经消失了。他还不明白我做的这一切。但他长大会知道我对他的爱。爱人在后面抱住了我。吻我的眼,脖子,翅膀。靠在我耳边说亲爱的,别怕,我来陪你。这样的夜空格外伤感美丽。我会永远记住。等待我生命的最后一个美丽的夜晚。撕杀我。
他的身体开始长大。瞳孔变的明亮。是我所想的美丽。欣慰。我尽可能把自己最后的一切爱给他。不停的爱抚他。亲吻他。把身体里的血输入他的身体。我的身体开始干枯缩小。花朵开始枯萎。叶片也开始凋落。时间不多了。音乐逐渐开始轻舞。想到黑暗中的比约克。闭上眼睛开始等待每天夜幕的降临。因为我只能在夜里才可以飞舞。白天太阳会刺痛我的伤口。
他可以在花瓣里跳舞了。已可以独立。妈妈的爱终于可以离开你。我现在唯一想靠在自己的爱人身边就那样死去。他还在玩耍。不停的叫妈妈帮帮我。可是...
音乐的声音变的激烈。分离的场面就要到了。我突然狂奔过去把他抱住。不停的亲吻他。揉搓他。记住他。让他永远感受到我的爱。永远记住我。亲爱的,我就要离开你,你知道吗。他温柔的眼光杀掉了我所有的眼泪。妈妈我看到你的眼泪,你为什么哭。我的身体开始发抖。伤口开始腐烂。嘴唇开始流血。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吻着他。嘴唇消失。映在他的瞳孔里。我看到苍老的自己。苍老的身体。画面在雨水中褪色。重复的画面。我的生命开始静止。风开始舞。暴风雨降落。他哭喊着我。拉着我不让我走。亲爱的,原谅妈妈的离开。
舞蹈。我在跳最后的舞蹈。流畅的音乐。灵歌。血一滴滴的划落在翅膀上。我靠在爱人的怀里对他告别。我的爱,我们伟大的使命终于结束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眼睛停留在我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时光的极限。明白了他的爱。我听见他心脏破碎的声音。我笑了。我可以死去了。晚安吧。我的夜。我的爱。我闭上了眼睛。花朵开始一个个脱落。我听到它们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花瓣在风雨中飘零。好美。满天的花瓣在飞舞。告别。画面静止。很快。我死了。我又看见他孩子般的笑容。他又叫我了。曲子断了。我的身体落进深海。我的蝴蝶恋结束了。

消失。全都消失了。只有雨在滴嗒滴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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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推荐 3:自己,依然在微笑着


作者:蓝小艾   

 

    不是槌的打击,乃是水的载歌载舞,使鹅卵石臻于完美。
                     ——泰戈尔
  
  铃声,在最后一刻响起。
  手中的笔,也在同一时刻放下了。轻轻将试卷按照监考老师的要求卷好,夹好,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上讲台,将试卷放到讲台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身后,还有一张张略嫌苍白的脸,有着焦急,有着不忿,有着无奈,有着叹息。监考员还在呢喃着,也许,在他们的眼里,坐在教室里的这班学子简直是在自己找麻烦自己折磨自己。
  转身时,还看到几个满头大汗的男生女生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一个多星期以来,什么都忘记了,挥散不去的,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考试,一晚接着一晚的通宵,还有考场上见到的一双又一双的熊猫眼。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选择是不容质疑的正确;即使错了,也是时机的错地点的错别人的错而不可能是自己的错。
  不过,这次,看着室友悠哉悠哉的听音乐,看电影,谈天说地,而自己,却可怜兮兮的背着书包去图书馆啃书,应付着一大堆与本系课程完全不相关的“砖头”。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是会累的。

  在选择之前,师兄已经告戒过我——“选择副修选择修双学位,简直是自己谋杀自己,自己为难自己。”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历史上,曾经有好几位师兄师姐,最后读书读到进了芳村;还有不少读着读着就神经质的哭了,在宿舍里大叫爹妈大喊救命,成为了众人躲之都惟恐不及的一群。
  父亲也不无担忧的看着我——“作为我的女儿,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不需要再去向别人向自己证明什么。”在父亲的眼里,一个女孩,太聪明太要强了,最后苦的也只可能是自己,而他只想女儿开心快乐,不需要她再去争什么学位。
  当然,难免带有一点点传统眼光的父亲,总私心的觉得女孩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下最后决定之前,还是打了个电话给ouou,征询他的意见。心里一直觉得,只有他,才可能懂得我想的理解我所做的。
  不过,出乎我的意料,他投了反对票,站在了另一边。
  “忘记一个人不能靠麻醉自己。有的事,我能理解,不过,绝对不能赞同。”——他声音低 沉,诉说着他的看法。我几乎可以通过话机看到他皱起的眉和一脸与年龄极不相称的严肃。我选择了沉默,因为不懂要如何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为了忘记什么或者麻醉什么才选择副修甚至修双学位他才会懂。
  或许,说清楚了理由,他更会反对。
  
  一直不承认一直不承认自己是贪心的,却一直知道自己骨子里是贪心的。
  当初,并不是为了让父母骄傲为了让自己辛苦麻醉让别人担心而选择的,而是出于对自己本身能力的一种挑战。也许,还夹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理,渴望着忙碌可以减少痛苦可以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已经不可挽回的事情。
  但,那是以前的想法,不是现在的。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今天的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为一点点事而焦躁不安而大声吼叫而怨天尤人的那个自己了。而且,有的事情,一旦选择了,就只能执着。
  如果说当初自己把自己逼上梁山多少有点自虐,那么,到了现在,我不可能再象个傻瓜那样拿自己的前途自己的未来来开玩笑。骑虎难下的时候,难道还可以对老虎说“对不起,我不想玩了”这样的话么?
  当泪水划落时,总是自己一个人为自己擦去,嘴角,还带着笑。也许是自己该死的倔强,一直都不愿意让别的什么人看到自己哭的猫样,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至亲至爱。只是,自己真的还懂得如何去哭如何去笑,不是没有感觉的木偶,更不是那个托着下巴在教室里遐想一切跟着感觉走的女生了!
  成年了,长大了,成熟了,很多的事情,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去解决,别人是帮不了什么忙的;即使到了最后发现自己错得一塌糊涂也只能自己去承担。
  
  一直知道身边不少的人都在担心自己都在陪着自己都在看着自己,所以,自己,只能选择让自己更加的坚强更加的快乐。我,不是蛹里的毛毛虫,天亮之后也不会蜕变成为一只蝴蝶。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只是一只作茧自缚的蚕,只是一只明知扑过去就会在火光中丧生却依然无可救药的自己毁灭自己的飞蛾。
  不妄说坚强,却依然会坚强。当爱的人远离,自己,却依然可以在伤痛之后学会微笑学会承受,就如同某人所说“真正懂得爱的人,其实只需要对某些事情笑笑。”
  其实,当事情真正降临的时候,除了站出去承受就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找个洞穴钻进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理,也许可以暂时忘记伤痛忘记伤害;但是,一个人不
可能一辈子都躲在洞里也不可能一辈子都逃避!
  不是一个天生的赌徒,却深知在人生的路上,我无法不强迫自己去赌。就如同一个孩子,站在赌场里,开始的时候,仅仅是出于好奇;到了后来,却成为了一种习惯。也许,在轰轰烈烈之后,我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不过,自己永远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后果如何,也要自己去承担。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很久之前,启蒙老师送我的话。我是她几十年教学生涯之中唯一一个六年以来都没家长去过开家长会的学生,是她所见过的“最顽固最好胜脾气最臭的学生”,也是少数几个毕业之后每年都还会去看她的学生。
  总觉得,她是话中有话。或许,可敬的老师更想提醒我:人,要不怕吃苦,但,千万不要自讨苦吃。苦,毕竟不是容易吃的!

  人生,有点如同一个游戏,没有规则,没有规律,只能靠自己去把握。
  站在悬崖边,背后是熊熊烈火,前面是万丈深渊——退后一步,会化成灰烬;向前一步,会跌个粉身碎骨。
  我不是凤凰,只是一只凡鸟,还是有点白痴的那种笨鸟。在烈火焚烧之后不会浴火重生而只可能化为一缕烟尘,在世间消失。只是,在选择的那一刻,我会毫不犹豫的跳下悬崖。
  坠落的瞬间,天国的上帝爷爷会把他的大门打开,赐我一双翅膀;地府的阎罗王叔叔会把第十九层地狱的刑具搬出来,警戒我不能轻易去报到。他们,到了最后,总会注意到某个角落里那个渺小的我;而大地,也将向我张开怀抱
  只不过,那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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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推荐 2:月夜思絮     


作者:凭栏听荷    


    (一)
  这个三月的夜晚,一个声音站在我指尖吐气如兰。絮语绵绵,潮湿了月色,潮湿了心情。轻轻一拧,恍惚中,一个字跌进月色中,涟漪微起。探手,月色如水,月下,我拿起这把木梳,细细审视,圆滑的齿体,天然的木纹,新月的样子。抿嘴浅笑,就让它轻轻地在我的青丝上诉说着岁月如歌,一种情绪在木梳的齿轮下滋生,月夜下的弥漫,如一张网,从天而降,让我措不及手。

  (二)
  携一缕寒烟,飘悠在紫陌,让心事独舞……这首歌好似独吟了千年。这千年来,你一直在那棵树下,翘首远望吗?这千年来,可曾想我独坐兰舟,淌过远古的长河,衔兰溯流而上,寻你在紫陌?紫陌轻寒,杨柳岸依旧写满离愁。晓风处,蒹葭萋萋,是谁在河之洲,又是谁执子之手?凭栏且望,秋水长天处,你哒哒的马蹄响在每个触手可及的空间。凝神细辨,一串音符是黄沙上的亮色。琵琶声响,鼓惑的琶音,把千年的心语吟遍。兰舟上,扣舷而歌,一路的风景已成云淡风清。兰舟上,洗尽铅华,放一盏袅袅的荷花灯,问你,那个遥远的琶音能否扣响我此时的心弦?
  
  (三)
  远处,夜雨霖淋,想你指尖可已点然一根烟?不然,我的周围怎会有烟草淡淡味?不然,你的思绪怎会如此悠远?整个冬季,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漠然地拨弄着案前的灯花。我听不见窗外的一切言语,或温情,或热烈,或痴狂……哪个是我喜欢的音符?竖起耳朵,又漠然地低垂着眉帘。这个季节,我伸出苍白的手轻轻一推,一扇窗开,不经意地低头,我的无名指上偎贴着一圈绿色,我闻到了清草的味道。“你好吗?”轻轻的一句,凛然而起,远处,是你吗?一路向我走来!一路走来,你故乡的山核桃树此时可已打起了花苞苞?一路向我走来,那一串串绿绿的铃铛可否响在你来时的路上?一路走来,这一抹轻红可否染上你的足音?夜雨霖淋,潮湿的心情,开在油菜花这边。

  (四)
  油菜花开没有季节,这一片美丽的土地笑语如兰,沉默是树,是你闪光的眼神。今夜,我开始了无尽的缅想旅程。和你一样,手里牵着一缕淡淡的云烟,在江南,江南的青石板小道上。愿意这样淡淡地看你,淡淡地听你,淡淡地读你,周围是淡淡的烟草味……许多年前,就已经知道,油菜花开无需季节。在时间在无垠的植被上,在灿烂如黑夜里的梦,它隐去了背景,还有隐去了幕布。问你,你知道吗?这个月夜,两份相遇在空中的关注,展示一幅晶莹剔透的画面,遮掩了尘世的跋涉,拂去了眼角的迷朦。油菜花开无需季节,这个月夜,思绪随你指间的云烟,飘得很远,一幅画面,一种慢板,定格在秋水长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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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推荐 1:客徒秋恨   


作者:  伊索的猫   

醒来时已经十点半了。这一夜又就这样过去。

像猫一样的潜进潜出,结束了盥洗的程序,可以坐下来安排我的早餐。早餐是开心果。然而发现过了期的,散发出怪怪的果尸气。心里一面充溢起寥落的疑忿来,一面走到窗前。那片不变的美景。红红绿绿,暮暮朝朝。

车道绕山而流,跳舞般的,各种大小车子兴兴头头的来去,只是山里的安静很该教引擎也害羞的。天是那种国内难以企及的蓝。心里不由想到李文秀牵着白马,从西风塞外走到杏花烟雨的江南,江南有秀美的男子,华丽的绸缎,然而她心中想的是,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但偏偏我不喜欢。大约我也可以这样想,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但偏偏不属于我。

还是写字快乐,好像。

想起打工那几天,每一日的凌晨,四个长大的人塞在一辆鹅黄的大众golf里,结束一夜的辛苦,在高速上飞驰的景象。天空的颜色看上去那样的异常,低低的云层后面伏着古老的咒语似的,令我觉得它掌握了一切的生之喜哀。

每天同样的时间经过同样的那片野地,总见到那只黑色的野猫,瘦瘦的身架,腿脚奇怪的长。它在无尽似的草里端端的坐着,那样小的一个影子。每一天的经过,每一天如同慢镜般与它的黑影拉远,看它变小,消失。习惯了这样的关注,这样的告别,这样的开始新的一天。

无端的总是又觉得了那种愧疚,为我可以坐拥和正野心盼想着的一切,因为它的一无所有。虽然,在人潮之中,我所有的也不能算很多。

山景的面目原来都是相似的,谷里人家--- 层落的红色屋顶---幸福的颜色罢。让人忽然期待了起来。

没有人,时间很多余的时候,原来还是喜欢这样信手写来。也许只是喜欢看那些流动的墨迹,变戏法似的成为字。很美丽的汉字。大学时,潘先生说,只有中国字是最美的,是用最软的笔写在最薄的纸上。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有过天问,也有过怀沙。。。只是,这些都变得那么的远。不管时间还是距离。

握笔握的忽然很下端了,好像和从前有些不同,也许有什么说法的---只记得小时筷子拿得很高,大人讲,以后,这个孩子会走得很远。真的是很远。

写了个翘字。有爽的感觉,于是又写了几个。觉得可爱吧,发音很俏皮,字形也很俏丽。大约是因为长了两只翅膀。

阿瞬打电话来告诉我,他在老友记吃好东西。远远的快乐,细细的惆怅。我的人。

夜车上注意看了北斗星,每一夜都在转---秋天。现在的我念及柏林的秋天,就如同曾经的我念及杭州的春天一样。只是当时了无知觉。

小时候,小孩子在一道是通常会讨论喜欢什么季节。长大了,知道了。其实都好。有流转有交替才有新的盼望,才会不穿作雷同。四季的轮回亦不过是轮回中的一种。轮回中,有些记忆会褪色,有些记忆会越来越清晰,轮回中我们知道何为拥有,何为舍弃。

十年前的一首老歌了。说得很好---醒在岁月,躲在裙摆,留也无言,忘也无碍。


秋天的风 就这样吹了一生 忧伤的味道尝到现在
生命是一条任性的河川 急急缓缓 甜甜酸酸
秋天的恨 躲在他的群摆 忧伤的眼神藏到现在
命运是一粒客途的尘埃 朝夕不定 海角天涯
啊~沈静与落泪 祈愿与等待 都是宿世的无奈
啊~青春的恣意 美丽的眷恋 只剩下一种期待
秋天的梦 醒在斑驳岁月 忧伤的字眼写到现在
乡愁成了一朵过眼的云彩 留也无言 忘也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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